夏珺此刻的好心情,任她说什么话,也不能打击分毫。
车子欢快的奔驰在高速路上,平稳而踏实。唐朝洋专心的驾驶,夏珺大把的抓着零食往嘴里填,还时不时地塞到唐朝洋嘴里一把,这样的景象,分明是一对恩爱小夫妻的样子,就是夏珺少女时期幻想过、憧憬过的景象。
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发生在了错误的人身上。
唐朝洋自然是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他不时地用宠溺的眼神看一下身旁的她,他的笑发自内心,愉悦异常,脸上挂的都是满足。
夏珺是个随遇而安的女人,也很会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抛却烦恼和不安,享受一分是一分,她对这次旅行同样也是十分投入。
已经是晚上7点钟了,太阳只余一角小脸挂在山尖,还迟迟不肯下山,留下的余温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却还是带着一点点灼热的。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奔波,车子驶出了高速路,沿着时而起伏、时而蜿蜒的海滨小路前行着。
唐朝洋关了空调,打开车窗,屡屡带着凉意的海风拂面而来,扑啦啦覆盖至全身。
用力一嗅,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海水味,夏珺被柔柔的海风吹着,衣襟发出“扑嗒扑嗒”的声音,手指轻柔的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心情顿时好到了极点,她情意绵绵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顺眼了,也许跟他生活在一起还不错呢?
有的时候,她也会渴望能够真正的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完完全全的拥有他,可以每天一觉醒来看到他,夜里害怕的时候、睡不着觉的时候,可以有个人说说话。这种感觉现在是越来越强烈,一天比一天强烈。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夏珺赶忙收起自己呆呆的眼神,生怕被唐朝洋看出什么破绽来,笑笑说到,“哦,没什么,没想什么”。头刚一摆正,眼前绿树掩映之下,就已经可以看到海了,她高兴得叫起来,“到了,终于到了,大海......”
下了车,夏珺大步地向海边跑了过去,迎着暮色,张开双臂,那样子看起来,跟想要拥大海入怀似的。
五十二、海边盟誓
“你也喜欢海?”唐朝洋在一旁看着夏珺高兴,自己也是很高兴。
“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不好的时候,我就特别地想看看海,只要人往这儿一站,满眼被那蔚蓝蔚蓝的海面包裹住,心里也好像是被什么给填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呵呵,什么伤心啊、烦恼啊也就都进不来了,人在瞬间就变得轻松了,”夏珺专注的眼神中带着神往。
“你肯定也喜欢海了?”夏珺抬眼看向唐朝洋,“不然的话,为什么想起来带我到这里来”。
“我么?”唐朝洋嘿嘿一笑,一副有话未说出口的模样,“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带你来这里么?”
夏珺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他,“很想知道,你说吧”。
唐朝洋向着海边又迈进了几步,脸上一副惆怅的表情,轻启双唇,缓慢开口,“还是那年,在我小的时候,大概也就只有6、7岁的样子,我第一次跟着爸爸妈妈一起来到海边。
那时的大海还没有开发,没有现在的公路,更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房子,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不经一点人工的雕琢,站在那里久了,真有种天人合一的感觉呢。
同样是这样的一个黄昏,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一个人坐在沙滩上玩,看到远处有一对夫妻,他们互相挽着臂膀,时而亲昵说话,时而嬉笑玩水,虽然看不清楚他们俩的长相,但我却能感受到他们的那种快乐,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深爱着对方的快乐。
当时,幼小的我就在想,所谓的神仙眷侣不过如此吧。
谁知,等他们走近了一看,竟然就是我的爸爸妈妈。我当时真的是太吃惊了,我以为我是在做梦,我根本就无法相信刚刚自己看到的情景是真实的,我大声地拼命地对他们说,是我看错了。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爸爸妈妈每天都是一副严肃规整的军人形象,虽然都在地方上做事,但每天笔杆条直的站着,说话有板有眼的,不用问,都知道他们以前是当兵的。平时别说是亲昵了,就连细声细气地说话都没有过,我曾经还总觉得他们会不会是包办婚姻呢,要么也是被父母强迫的,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以前真的没有过一次勾肩搭背的样子。
我拧住了,就是不相信他们两个刚才的所作所为是真实的。
爸爸笑了,他拉着我坐到沙滩上,像两个男人一样的跟我说话,他说,‘小子,知道么?没有什么可能与不可能的,只要你找到了那个能和你心灵相通,一心一意爱着你、你也爱着她的那个人,那么,你就会情不自禁地对她好。只要一看见她笑,你就会觉得快乐,只要和她在一起,你就会觉得被全世界的幸福包围着。
爸爸曾经是上过战场的人,人在经历了生死徘徊之后,就会更加懂得和珍视爱情,因为,我知道它来之不易。也许你会认为爸爸妈妈之间以前是横眉冷对的,或是没有亲情的,但我们之间的情感,是以后下一代和下下一代人,根本就无法体味到的。你们没有经历过战争年代,根本不会懂得什么是生死爱恋。’
我当时看到爸爸,这个在我心里一直是铮铮铁骨的硬汉的眼里,竟然泛着泪花,我吃惊极了,比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亲昵,更加的吃惊。
爸爸转而笑笑,‘呵呵......小子,你还太小,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不过,有一点你记住了,将来找到了那个令自己心动、让自己心痛、不离不弃、无法割舍的人的时候,记得带她来海边,到这个蓝天白云、海天一色的地方,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她,把一个男人对一个自己深爱着的女人的承诺告诉她,让她明白自己对她的爱,更是让两个人懂得这份爱情的珍贵与厚重。
这份爱,在今后的漫漫人生路上,由两个人一起呵护着成长蔓延。
天地广阔,人生苦短。人生,相爱一次不容易,真爱一次更是艰难,生命中的那个人,遇到了,就不要放她走过,真真切切、淋漓尽致的爱一场吧。有爱的人生,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人生。’
我当时的年纪本就懵懵懂懂,听爸爸说完这一番话,更是稀里糊涂的,根本想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直到现在……”
唐朝洋搬过夏珺的肩膀,眼里饱含灵动的深情,“直到现在,上天让我遇见了你,我才发现,之前的人生真的是白活了。我真恨,为什么上天会让我等待这么久,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遇到你,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会早一点体会到爸爸话中的深情厚意,早一点明白人生喜乐,早一点把我心里的话告诉你……”
夏珺的大脑瞬间陷入对往事的追思中,只看到唐朝洋的嘴一直在动,可他后面到底说了什么,却一句也没听进去。要说这天高海阔任鸟飞,云淡风清凭人悦的好地方,又有个对自己如此深情厚意的男人,正眼泪花花地对自己表白着,不说感动肺腑吧,怎么着,也该是有所触动才对。
可他偏偏又是步了耿立明的后尘,这番貌似感人的话,又是耿立明曾经说过的,自己使了半天的劲,也挤不出来半点感人的泪光,这可怎么办呢?
正想着,唐朝洋突然猛烈的晃动了一下夏珺的肩膀,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那表情像是在说,你想什么呢?就没有一点点地感动么?
夏珺看着他,真想对他说,唐朝洋,别怪我,我没有办法对你的这番话做出感动的假样子来,因为,我那颗早已是包裹了铜墙铁壁的心,根本就没有被你的话触动分毫,并非我薄情,并非我不感动,只是,你来得晚了一步,在我已经经历了从单纯少女蜕变成成熟恶女的时候,你才出现,你现在所说所作的一切,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感动不起来了,并不是你做得不够好,并不是你不让人感动,只是,我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受到伤害,已经将自己的心提前封存了起来。
也许是夏珺的心真的已经变了……
五十三、夕阳之爱摇摇欲坠
眼前就是他们提前预订好的海边宾馆了。
这个宾馆建在一个小海湾处,拥有自己独立的海滨浴场,游泳的人不多,到处都很干净、很舒适,来度假的也多半是情侣。房间是大床的,屋内处处纤尘不染、洁净异常,落地窗推开,站在阳台上,脚下便是滔滔的海水,竟像是直接将自己置身于海上一般。那丝丝缕缕的晚霞映透蓝天,上下飞舞的俏皮的白色鸟儿是多么的欢快、自由啊!
唐朝洋猛地从身后紧紧拥住夏珺,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突然,夏珺还真是被他吓了一大跳。唐朝洋的声音是那么的细而缠绵,“我爱你,夏珺,我爱你”。
夏珺扭转过身,迎上唐朝洋深深的拥吻,爱这个东西,真的是谁都说不清楚的,它可以让人没有年龄差距、没有地位悬殊、没有地理遥远、没有修为观念不同,只要一对男女拥有了它,便可以深深的拴牢在一起,所有世上用来对人进行区分的评价标准在它的面前通通不管用了。
爱上一个人,也许需要一年两年,也许只要一分钟,甚至只一秒钟就够了,那一刻的感觉对了,心便被融化了,便爱了。
但夏珺对这三个字却是十分的吝啬,这当然不只是针对唐朝洋,而是匆匆走过的这人生将近二十八年的岁月里,真的是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让她真心交予的男人。
唐朝洋面对永远不会回应“我爱你”这三个字的夏珺,也只是无奈的叹气出声。
他有时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小丑,任凭自己怎样的温情密语、痴痴缠缠,都换不来夏珺任何的积极互动,自己上窜下跳的,拼命的用尽各种各样的方式展示自己给夏珺观看,却连一声“喝彩”都听不到。
唐朝洋怒火加欲火在心中燃烧,他拦腰抱起夏珺,扔到床上,两眼冒着红光,像饿极了的野兽似的,一下便扑了上去,两人疯狂的缠绵在一起。说起来人在本质上还是动物,在这种美好的自然环境当中,荷尔蒙被激发到了极点,唐朝洋似乎又找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感觉,他这样凶悍强劲的方式,不但没有让夏珺感到愤怒,反倒使她变得异常的亢奋。自从那次她看到唐朝洋为了那事儿吃药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对他再也没提起过兴致来了,今天终于又……
夏珺微红着脸,调皮的趴在唐朝洋汗涔涔的胸脯上,不时地用舌尖轻触着他的唇,他的唇是潮湿的,好像也出汗了似的。唐朝洋微合着双目,粗声的喘息着,眼角带着明显的笑纹,似乎还陶醉在刚刚二人的疯狂当中,不能自拔。
夏珺看着他那可爱的样子,也笑了,她头举的累了,便向下挨靠在他的身上,额头正好抵在他那布满硬硬胡茬的下巴上,困意突然袭来,迷迷朦朦的便闭了眼。
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到唐朝洋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夏珺猛地激灵了一下,那声音、那情景怎会是如此的熟悉呢?仿佛不久以前,自己还经历过同样的……
同样是在盛夏过后的海边,同样是和一个男人在一家宾馆里,同样是激|情过后,又同样是累倦了的自己,贪恋的枕靠在他的身上,同样是硬硬的胡茬扎的自己生疼……该死,自己真的是该死,怎么又会不知不觉地就想起他来了呢?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不争气,难道,他对自己伤害得还不够么?他对自己折磨得还不够么?
该死的耿立明,他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呢,难道,真的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女人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是怎么忘也忘不掉的么?
夏珺再也睡不下去了,她奋力起身,穿上衣服,站在阳台上,任凭凉凉的海风吹得她直哆嗦,也不肯移步。因为,只有这样,只有让自己吃到一点点苦头,才能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些,才能够暂时地将耿立明从大脑中剪掉。
唐朝洋并没有睡着,他也起身下床,拿了自己的外衣,走到夏珺的身边,为她裹上,又充满浓情蜜意的缠在她的身上,语声温柔和缓,“怎么了?为什么不睡一会儿,想什么呢?”
夏珺此刻懒懒的,根本不想说话,可又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唐朝洋,毕竟自己的过去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没有理由,更没有必要让他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不愉快,于是,忙假意托辞,“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实在是睡不着”。
五十四、剥虾
他们手挽着手漫步在海边,绵软的细沙不断地溢过拖鞋,揉搓着脚底,那种微微刺痛的感觉,让夏珺的意识十分清醒回到了现实当中来,徐徐的海风掠的头发呼呼的乱吹,一如夏珺此刻的心情,焦躁而反复。
滨海路的两边灯火通明,像是一条五光十色的灵蛇,在四下漆黑的夜里蜿蜒嬉戏。更像是一条生机勃勃的生命带,让这个海边本不起眼的小海湾,成了别样的夏日快乐天堂。
看到生意十分火爆的大排挡,夏珺这才觉得胃中酸液翻滚、饥饿难耐,她这才想起来,他们俩竟然忘记吃晚饭了,还是在来时的路上,吃的那几包零食。
唐朝洋也是一副饥饿难耐的样子,看到吃的东西,眼睛里直放光。
唐朝洋拉着夏珺一起加入到挑选海鲜的人群当中,开始大盆小盆的挑了起来,看着那些鲜活可人的海鲜产品,琳琅满目的摆了一屋一地,真是好不开心。
不过,这里的烹饪方法却都是很简单的,大多是开水煮了沾着汁料吃,所以,上菜的速度就很快。不大一会儿,刚才还欢蹦乱跳的鱼儿、虾儿、蟹儿便统统上了桌,远离了素食主义的耿立明,和唐朝洋在一起大快朵颐真是痛快。
夏珺一直就搞不明白,吃海鲜怎么就和素食主义的人犯了冲呢?
看着夏珺开心大吞大嚼的样子,唐朝洋更是高兴,他卖力地为夏珺剥着皮皮虾,然后,沾好汁料,很有成就感的看着夏珺吃下去。
他一边看着夏珺傻笑,手上还一边剥着皮皮虾,一不小心,手指就被划出了血,夏珺脸上带了心疼的怒意,嗔怪道,“你看看你,笨手笨脚的,剥皮皮虾都能受伤,一看就是在家里从来没干过家务活儿的”。说着,赶忙用纸巾帮他按住止血。
唐朝洋看着夏珺心疼自己的表情,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儿,“是啊,我是什么都没干过,你不让我干活嘛!”
“还耍贫嘴,我来剥,你看着……”
说着,夏珺便伸手拿起了一只皮皮虾,两只手分别捏住虾的头和尾,来回反复的扭了几下,然后,用筷子从皮皮虾的尾部穿进去,紧贴着脊背的硬皮一直捅到头部上方,再轻轻地向上一抬筷子,整个虾壳就轻松顺利的脱落了,再将虾脚和底壳剥落,一只完整的皮皮虾便剥好了。
看着剥虾技巧娴熟的夏珺,唐朝洋惊得只剩下傻笑了,“我怎么忘记了,我们家夏珺是伟大的食神那,就连剥虾壳都是这么的有方法,比常人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真是厉害!看来,让你吃我剥出来的烂虾肉,还真的是有点儿难为你了呢”。
夏珺白了唐朝洋一眼,将虾肉沾好酱汁塞到他的嘴里,又嗔怪道,“你少拍马屁了,让你惊讶的绝活,我还会很多呢,你没事儿就等着慢慢看吧”。
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太妥贴。本来唐朝洋就是整天把“结婚”挂在嘴边儿上,自己再这么一说,还不更让他误会了。
她想解释,可又一想,还是算了,越描越黑,索性一笑了之。唐朝洋不明就里,一看到她笑,还以为夏珺和自己在一起还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呢,自己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就这样,两个心里各怀鬼胎的人开心的笑成了一团。
五十五、除却外衣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准备往回走。
唐朝洋的酒量原本就不怎么样,再加上今儿个高兴,又比平时多喝了几瓶,如今这小风一吹,脚步竟还飘飘然起来,一步一软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夏珺看了看唐朝洋,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心想,这老家伙,还真的是没什么酒量,就这么几瓶破啤酒,就把他折腾成了这样,顿时笑逐颜开,“你怎么脸红脖子粗的,喝多了吧,真是没酒量,还跟我逞能呢?呵呵……”
唐朝洋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狡辩道,“你别说我,你也是啊,你脸也那么红,还来笑话我”。
夏珺伸手抚上自己那微微发烫的双颊,顿时被自己的反常吓了一跳,是啊,这点儿酒要搁平时是不算什么的,别说让自己脸发红发烧了,就连异样的感觉都不会有,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像由心生么?不光是唐朝洋,自己对他也……
哈哈,哈哈……唐朝洋首先笑了起来,夏珺看他那开心的样子,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会是如此善变的女人吧。
于是,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路,却还是东倒西歪、跌跌撞撞的,晚风更凉了,吹在微微燥热的皮肤上,却感觉很舒服。唐朝洋忽然开口,嗓门却提高了八度说话,“夏珺,我现在是想明白了,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心心相惜、两情相悦就可以了,这根本就不关别人的事,什么道德伦理啊、什么同事关系啊、什么外人看法啊,都去他妈地,统统见鬼去吧,死去吧!只要我们两个想在一起,谁也拦不了,真的,谁也别想阻拦……”
夏珺听了一怔,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唐朝洋,真有点儿不太认识他了。这个平日里看来温文儒雅的男人,除却外衣之后,怎么会说脏话了呢?再一回味他所说的话,心里更是后怕,完了,看来他是真的动了真情了,可自己却从来没有准备好,确切的说,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的啊?
可万一,他要是钻起牛角尖儿来,跟自己硬上了,又该怎么办?想着想着,不由心底发麻,脸色也绷紧了,难受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这种心口不一、心神不定的日子,还要继续多久?还要和他在一起生活多久?
“夏珺,”唐朝洋的嗓门大极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两晃,大着舌头说话,“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这一刻,惟有开心就好,只要我们两个觉得开心,就足够了。就像现在,你看着我,我靠着你,就我们两个,”唐朝洋顺势又向夏珺的身上靠了靠,两个人更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夏珺看着他那因为醉酒而喜怒无常的面目表情,真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唐朝洋越玩越疯,他一顺手把大背心就拖了下来,抡在风中招摇过市,光着膀子大声的喊叫着、笑骂着,像年少轻狂的半大小子一样疯闹。
夏珺看着这个此刻完全被释放了的男人,内心感慨万千,原来人和人都一样,平时不过是用无数的外衣将自己裹了又裹、缠了再缠,扯开来,竟有原来如此之感——本性没有任何区别。
男人,哼!这种奇怪的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动物。
恐怕现在即使是碰到了熟人,也不会被认出来了吧?人要是被压抑得太久了,一旦释放开来,大概就会这么的反常吧?
两天,在这里的两天,夏珺也要好好的抓住这个远离烦恼、逃避现实苦恼的两天,和他一起,也许和谁在一起根本就无关紧要,只要能够尽情地享受真正的生活,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分、每一秒就好。
毕竟,这才叫真正的生活啊!
五十六、红日浴海
“起床了,起床了......”夏珺穿戴整齐的站在唐朝洋的身边大呼小叫。
他们俩在外面疯玩儿了半宿才回到宾馆,回来后又因为兴奋过度,看了会儿电视,到现在,唐朝洋还觉得浑身酸痛的利害,全身上下像抽干净了骨头似的,软啪啪的躺在床上,一下都懒得动。
夏珺使劲儿的扒拉着他,“起来啊,不是说好了去看日出的么?快起来......”
“唉呀,”唐朝洋厌烦的用手掌捂住了耳朵,“叫什么叫啊,刚躺下就叫,烦死了,连觉都不让人睡”。
“说好了去看日出的,你说话不算数的啊?”她又狠狠的拧了唐朝洋一把,“快点儿啊,再睡,太阳就出来了,看日出就泡汤了……”
唐朝洋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笑,“呵呵,泡汤就泡汤,日出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它天天出来,明天再看还不是一样的”。
夏珺越看越气,但一转念便想出了对付他的计策,隐隐含笑的悄悄走进洗手间。
唐朝洋还以为夏珺已经放弃“斗争”了,便又将头深深陷入枕头中,呼呼大睡了起来。没过两秒钟的时间,意识便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像坐船似的来回摇晃着,忽悠忽悠的就要睡熟了,突然,他感觉自己正躺着的好像不是床,而是一条船,船在水上剧烈的摇晃着,一个大浪翻将过来,便将自己身下的小船掀翻了,自己顿时跌入了冰冻刺骨的河水中。天哪,怎么会这么冰,寒冬腊月掉进冰窟窿里的那种感觉,唐朝洋激灵一下睁开了眼,却迎上了开心大笑的夏珺。
“哈哈……看你起不起床,我就不信你还睡得着,”只见夏珺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上高举着一条水淋淋的冰毛巾,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还真是可恨。
别说,这招儿还真是灵验,唐朝洋倒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的,却再也睡不着了,也罢,干脆起来陪她去看日出算了。
两人步行至鸽子窝。
太阳还未曾显露真面目,天地间却已被炫红、盈紫染成了个魅惑的世界,立于高处,极目远眺,感受着天地所创造出来的一种奇伟隽景,不得不慨叹大自然的无限魅力,不得不为着眼前这一份美妙景象而激动。
慢慢的,太阳在海平面上露出了一小点,它天生便不是安分的,才刚露脸,便又带出了周身氤氲放射的亮金,天海间的景致,便开始了一场不寻常,无论是先前的满天炫红,还是无边海面的盈紫,此刻,都齐齐的变成了配角,衬托着一点红日所赋予这个世界的那无与伦比的亮金。
太阳像个害羞的孩子似的,一点一点地慢慢爬升,一点点白变成了半月芽儿的鹅黄,半月芽儿的鹅黄又变成了半圆的金,半圆的金最终又变成了囫囵一轮灿烂圆日。
自此,天海间万事万物皆已尽失颜色,再无出挑的地方,目光被那一轮新生的圆日吸引过去,无法错目。
也许,日子也像这观日出的心情一样,虽是每日皆如常,却又日日如新,日日不同。明明知道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天每天都会亮起来,可是,就是有这么多的人对观看日出趋之若鹜,真的是为了亲眼证明前人所说的“红日浴海”的盛景么?
倒也未必,恐怕纠其根本原因,是人们心底里的那一份渴盼,那一份对新生、对崭新的渴盼,对重新开始的渴盼,对未来会比现在更美好的渴盼……
寄希望于未来,还是比停滞不前、抱怨现在来得更好。
往回走的时候,就连心情也好了不少,仿佛那颗被社会腐蚀的早已是千疮百孔的心,也在这“红日浴海”的过程中,一起被洗涤干净了,纯净快活的犹如初生。
他们俩手指轻牵,漫步在依旧还是绿意盎然的海边小路上,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一份清闲。
这时,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骑着双人自行车倏然而过,两人那笑声像风一样凝滞在空气中绵绵不肯退却,夏珺停住脚步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中布满了向往。
唐朝洋会意一笑,“我们也去租一辆来骑,怎么样?”
“呃......”夏珺的神情怪怪的,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表情,嘴角笑得很难看,“还是算了吧,我们......”
唐朝洋倒是来了兴奋劲儿,抓着夏珺的手就往前跑去,“这有什么?我们就去租一辆,我陪你玩得高兴,走,现在就去”。
夏珺原本站立不动的身子,被他这么猛的一拉,惯性的向前歪去,跌跌撞撞的就跟着他向前奔了去。
五十七、物是人非
夏珺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早一点发现海边还有这么好玩的活动,骑双人自行车,完全不是平日里在大马路上骑车的感觉,光是海边清新宜人的空气,就比那吸得满口呛死人的汽车尾气让人心情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双人自行车不用骑得很快,坐在前面的人掌握好方向,坐在后面的人只要卖力蹬就好了,当然了,两个人到底是谁来蹬车,又或者是一起用力都是无所谓的。车子行进起来很是稳当,一点儿也不像看起来那样摇摇晃晃的。
即便是这样,骑着车子在小路上行进还是会有虎虎生风之感,因为北戴河本来地方就不大,来旅游度假的人,也都是围绕着海边的这条小路来回的溜达。
时间尚早,路上的人稀稀拉拉的,汽车也不多。
“啊......”夏珺坐在前面发泄似的迎着风大喊,“啊......啊......”
她回头调皮的笑笑,“喊出来真痛快,呵呵”。
唐朝洋不无紧张的嗔怪道,“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扶好把吧,再这么扭来扭去的,把我们俩都摔出去怎么办呢?”
“不是有你么?”夏珺倚赖的向唐朝洋的胸口上仰了仰头,“摔出去了,也有你垫底”。
唐朝洋一看才知道,原来夏珺根本就没有蹬着车,一双脚放在脚蹬子上装样子呢,于是,假装怒意说到,“好啊你,竟敢偷懒,我说我怎么会那么累呢?”
不一会儿,他们便已经骑到了小路的另一头。奇怪的是,这里不像他们住的地方那样的风平浪静,远远便可听到海浪声很大,“扑拉扑拉”的不停的拍打着岸边,像野兽发怒时咆哮的声音一样,浪卷水花,极有节奏的向上翻起,像一盆烧开了的水,极不安分的向上咣当着、漫溢着,像是要冲破堤岸的束缚,漫上岸来似的。
他们俩决定在这里歇一下,顺便观赏别样的风景。
夏珺一向是顾头不顾尾的性格,从车上下来,便冲向了岸边,伸开手臂,尽情地享受着海风带来的清新凉沁。唐朝洋支好了车,也走了过来,像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情侣在海边的镜头那样,他笔直的坐到岩石上,任凭女主角慵懒撒娇的偎依在自己的身上,然后,镜头从自行车的大梁上方推送过去,一派温馨浪漫场景,令人陶醉。
可不知为什么,唐朝洋搭在夏珺肩上的紧搂着她的手臂,总是令她感觉有些别扭,僵僵的,很不舒服。
一只小螃蟹“嗒嗒”的从身后过来,闯入到他们的视线中,它那弱不经风的小身板儿,还竟敢横行霸道的过来,夏珺惊呼,“小螃蟹,好可爱,”心中却又是瞬间变得酸楚,仿佛时间倒错,意识又回到了从前。
那天,同样是海边,同样是两个人一起听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同样是发现可爱的小螃蟹,同样的景物之中却嵌入了不一样的人……
唐朝洋像个淘气的小男孩儿那样,捉了螃蟹,放在手上把玩,拨来弄去的,搞得小螃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难过的徒劳挣扎。
夏珺立马翻了脸,“放开它,你也太残忍了吧?”
唐朝洋吓得一怔,“我,我,我怎么了?”手上一抖,机灵的小螃蟹仓皇逃走,一下子钻进水中不见了。
“它也是个生命,就算很弱小,但同样有生存的权利,你又何必这样折磨它,放它一条生路,不过是你的举手之劳……”夏珺连自己都不相信,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说出这样一番不是自己的惯用口气的话,这话中的深意,也好像是耿立明从前对自己所说过的。
“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唐朝洋一脸惊慌的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嘴唇轻颤,都有点不敢再说下去了,那样子,真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在等着接受大人们的教训。
夏珺“噗嗤”一笑,“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女人,有的时候,还真的是喜怒无常……”
“我?”
正说着话,却听见旁边不远处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嘻嘻簌簌的议论着什么,夏珺总觉得他们的眼神在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那并非平常视人的眼神八五八书房,总有种什么特殊的意味在里面,他们说话的声音隔着风声、浪声屡屡传来。
“......肯定不是夫妻”。
“这倒是,也绝对不是父女俩......”
“你丫有病啊?看还看不出来么?”
“二奶?”
“哼,也不找个好看点儿的......”
“就是,那么胖”。
“小点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现在社会这种现象还少么?”
“饥不择食!”
“哎,你们说,找个老头子,图什么啊?多别扭啊……”
“钱呗......”
“嗨,人家自己不觉得别扭不就行了”。
……
夏珺觉得自己脸上红一阵辣一阵的,再也坐不下去了,她奋力起身,多一句都不想再听下去了,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要他们俩出现的地方,就会时不时地传来别人怪异的眼神和极不友好的声音。那些人像看怪物一样的盯着他们俩看,光看还算是好的,最可恨的就是像这样大肆议论出声的。明明就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可又不能发怒,又不能找他们对质发泄,解释就更别提了,谁会听呢?肯定会让他们议论的兴趣更加高涨的。
“我们走吧,”夏珺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先行走开了。
唐朝洋却是如常的麻木,他好像从来就听不见这种声音似的,不生气也决不会提及,像个旁观的局外人一样。
五十八、遗落,不可遗忘
两天后。
落寞又爬回了夏珺的脸上,当真是美好的时光最短暂啊?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他们必须启程回京了,可是满脑子还是骑双人脚踏车的情景、两人相拥着看到海上日出的欣喜、看着一群群白鸽飞飞落落的欢快、在沙滩上戏弄小螃蟹的开心大笑……
夏珺挽着唐朝洋的手臂,不管他用另一只手臂控制着方向盘是多么的艰难,只是一味的发散着自己内心的依依不舍,至于这是对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生活的不舍,还是单纯的对这种逍遥快活日子的不舍,却也说不太清楚。
毕竟两个小时以后,他们又要回到那个好不容易才摆脱掉的漩涡当中了,要继续忍受生活带给他们的种种压力。说来说去,海边的日子再好,也只是暂时性的逃避。
唐朝洋宠溺的看着夏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撒娇,不无爱怜地说到,“怎么了?有点舍不得么?呵呵,没关系的,只要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嗯,当然了,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玩儿,不过,我是最喜欢夏天的时候,到海边玩儿了,你像青岛、大连、威海,这些地方离北京都不算远,我们高兴的话,可以都去一遍……”
夏珺猛然间立直了身子,心上像是被人轻轻的挠拨着,虽然不痛不痒,却很是难受,她一脸怅然地望向窗外,目光呆呆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唐朝洋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奇怪,意味深长地说到,“夏珺,你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情绪一阵好一阵坏的,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我看着你这个样子,心里都有点儿难受了”。
夏珺跟没听见似的,依旧不言不语,专注的看着窗外。
“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呢?难道,我对你的真心,你还是感受不到么?你到底拿我当什么?”唐朝洋看着她总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了,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毫不客气。
夏珺跟反胃似的,用力的生硬的咽了几口唾液,翻身回手从后座上将背包拽了过来,开始四下里翻腾着,她想找几样零食,也好打发掉这无聊的奔波在路上的时光。
她顺手拿出了几样,话梅、无花果丝、薯片、菠萝干之类的,把它们一一放到腿上,准备开吃。
可就在要把背包拉链拉上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精致的粉红色防水化妆包里面瘪瘪的,她那件十分珍爱的炫彩连身裙式泳衣,却不像往常一样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她心头猛地一紧,手忙脚乱的在背包里面一通乱翻,最后,干脆把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却依然找不到那件泳衣。
唐朝洋被夏珺这一系列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是行驶在高速路上,他又不敢将车子停下来,只得急切地问道,“夏珺,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夏珺扭过脸,一副十分沮丧的表情,撅着嘴说,“唉呀,我真是笨死了,昨天晚上,我把泳衣洗完了以后,挂在阳台窗户上了,今天早上收拾得太着急了,忘记摘下来了……”
唐朝洋哈哈大笑,“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不就是一件破泳衣么?丢了就丢了吧,回北京再买好的”。
夏珺挣脱了唐朝洋伸过来像是在安慰她的手,脸上怒意已盛,“你......”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不能说,这句话坚决不能说出口。她怎么能说呢?难道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那件看似平常的泳衣,对夏珺来说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那是初识耿立明的时候,他买给自己的。
不能说,这句话打死也不能说。
“什么?”唐朝洋干等着,夏珺的话却没下文了,“你在说什么?”
“我们回去取吧,”夏珺说话的态度很是坚定,声音却不是很大。
“什么?”唐朝洋似乎又没有听清,“取?”
“对,我们掉头回去,我要找回那件泳衣,”夏珺这回一字一顿的,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回去,现在就掉头,”她说着话,竟然激动的伸手就要触碰方向盘。
唐朝洋真是吓了一跳,“别动,你别动,”他严厉的吼了一下,“瞎闹什么?这是高速路,你别再乱动,”他额上的皮肤明显的皱了起来,“你知道现在咱们都走出来多少了么?已经走了60公里了,哼,回去?前面掉头回去,再回来开到这里,至少要浪费掉一个半小时左右。这还是我随便一说,路上稍微有点儿什么事儿,堵个车,或是你一下子找不到泳衣什么的。我们回到北京的时候,别说迟到了,差不多就只能赶着吃中午饭了。我倒是没什么,可是你……怎么跟领导解释呢?”
唐朝洋的一番话,虽然没有一句是直接的拒绝,但话里话外都透着强烈的不满。
夏珺眼一横,尖厉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回去,我就是要回去。我喜欢那件泳衣,只有那件泳衣我穿着最合身了,就算你不陪我回去也好,那你找个地方停车好了,我自己想办法回去拿”。
唐朝洋愤怒的脸上青筋一根一根的爆出,咕咕的吐着粗气,却不再多说一句话,又或许是不想再和她说话。
他从下一个出口出去,掉了头,往回开。
再次回程的路上,唐朝洋出奇的变得特别的安静,夏珺看着他那烦躁的样子,内心还是生出了一些不忍,但也不想主动开口说话,于是,她将音乐的声音调大了一些,将车内这片不正常的寂静淹没了下去。
五十九、闲话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果然已经时近正午。
少了往日亲昵的缠绵,夏珺下车的时候,还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别扭呢,虽说是唐朝洋搏了自己的心意,但自己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的,正想说句软话,也好跟他和解,可一抬脸,却看到唐朝洋那一张不通情理的铁青的脸,刚刚那一点愧疚竟瞬间消失,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说话就不说话,于是,摔上门下了车。
绕开显眼的大门,从洗手间旁边的小门悄悄混了进去,蹑手蹑脚的开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倒也没引起大家的注意。转身换上一副寻常姿态出来,装作是出来接水,走到林曦兰身边,压低声音,“怎么样?有人知道我上午没来么?领导那里怎么样?”
林曦兰好像是情绪不高,也不像往常一样,争着向她要吃的,“我办事,你放心”。
“嗯,”夏珺一愣,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收拾收拾吧,我们出去吃饭”。
“好”。
“你怎么了?”刚一出公司大门,夏珺便迫不及待的问出声。
“烦死了,”林曦兰愤愤地,嘴角向上吹着气,弄得额前碎发乱飞一通。
有同事从身边走过来,夏珺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只平静的道,“上午的会怎么样?都说什么了?”
“还能怎么样,照你的吩咐,把资料拷了回来,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坐着,一句都没听进去……”
还未踏进食堂大门,耳边已经被嘈杂的“嗡嗡”声包围了,她们两个也不再说话,赶快站进了队伍。要说这食堂不知道怎么的,最近的生意倒是益发的红火起来了,这还没到正经饭点呢,就已经排起队来了。
“哎,今天有沙锅,你要么?”夏珺踮着脚往前看。
“不喜欢,根本就没什么肉”。
夏珺“噗嗤”一笑,已经轮到她打饭了。
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沙锅丸子,走到靠窗角落里的一张小桌上放下,顺手打开窗子,开始用湿纸巾擦手。看着林曦兰走过来,忙又抽出了一张递过去,“给”。
“干吗?”林曦兰一脸的狐疑。
“擦手啊,你智障了,这个都看不懂,”夏珺脸上一脸的惊诧。
林曦兰一呼气,“我当然知道是要我擦手了。我是问,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和以前完全判若两人。走在路上不让我乱扔垃圾,吃饭之前不是让我洗手就是让我擦手,人家多找给我的钱,你还大老远的跑回去还给人家……”林曦兰注意到夏珺脸色的变化,她那表情,不像是紧张,倒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你难道是经什么仙人指点了?怎么以前我们恶作剧的时候都不是你么?‘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又是谁教我的?”
夏珺一味的只是笑,“怎么?我变得高尚了,你反倒不喜欢了?”
“切,你?”林曦兰被一大口饭堵住了嘴巴,不再说话。
夏珺反倒来了兴致,“我,真的有这么多好的变化么?”林曦兰并未回答,她好像就已经听到了答案似的,很是高兴,“这些,都要感谢明明,呵呵,你知道么?有一次我坐在公共汽车上吃冰棍,然后‘嗖’的一下,就顺着车窗把那根小木棍给丢了出去,正好砸在一个骑车人的脸上,”夏珺捂着嘴笑了起来,好像那件事真的让她感到很开心,“我就听见那人‘嗷’的一嗓子,竟然就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呵呵,趴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笑死我了”。
林曦兰听她说到这里,一脸的无奈,也不好意思跟着笑,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表情,“就是嘛,这才是真正的你呢”。
“我见了明明就把这事儿告诉他了,谁知道,他还生气了,说我没有社会公德”。
“那你怎么说?”
“我才不理他呢,坐在他车上照仍不误。有一次,我把擦过手的餐巾纸,揉成了一个纸团儿,从窗户扔了出去,他居然停下车,自己下去给捡了起来。后来,还有一次,我为了报复,攒了好多瓜子皮,从车窗往外一扔,在地上铺散开好大一片……”
“他又下去捡了?”林曦兰瞪着她问。
“没有,他强迫我自己给捡了起来,”夏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情绪显然没有先前那么高涨了。
“呵呵,活该,”林曦兰捂着嘴偷笑,“这也算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了,让你遇上这么个人”。
“是啊,”夏珺用不锈钢勺子,在沙锅里面来回的搅和着,“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乱扔东西了,吃饭之前也记得一定要洗手了”。
“还是证明你喜欢他,搁一般人,早跟他翻脸了,”林曦兰一转念,又问道,“对了,集团里面那个把自己画得跟老妖精似的吴处长是谁啊?”
夏珺刚喝了一口汤,听她这么一说,差点没呛死,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谁啊?”
林曦兰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上午开完会出来,有一个跟你差不多高的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穿一件火红火红的针织衫,还浓妆艳抹的,头发一看就是新烫的,花儿还没打开呢,手在脖子上来回的摆出莲花指,明显就是想让人注意到那里”。
“有这种事儿?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吴处长呢?”
“这个还不容易,开会的时候,偷溜了一眼名牌,不就知道了。我左右一看,周围除了我和一个男的根本就没有别人,难不成,她这姿势是故意摆给我看的?我定睛一看,原来她手指的地方带着一条红珊瑚项链,不用细想,肯定是了,于是,我就笑眯眯的看着她,我说,‘吴处长,您这珊瑚项链真是好看,衬得您气色特别的好,您看您这条项链上的珊瑚珠子,个个通红透亮,几乎都一边大,成色又都这么好,真是难得呢!’”
“呵呵,口不对心的吧?不过,她听了一定高兴”。
林曦兰一瞥眼,“可不是,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她说,‘你这小丫头还真识货呢,我这条项链可不是一般的珊瑚,是别人从国外买来送我的,这样好的成色,国内根本就没有的’。我呸,商场里面像她那样的多得是,骗谁呢?而且,价格也不是很贵”。
“你真行,把人哄得团团转,其实说的都是违心的话”。
林曦兰正一正色,“我正要问你呢,她到底是干什么的?看她那样又没文化又没学历的,怎么混成处长的?”
“这个你算是问着了,”夏珺故意卖着关子,“她的底细别人也许不知道,我可是很清楚的。不光是她,集团里面有很多像她一样背景的人,我都知道”。
“唉呀,啰嗦,快说……”
“你别看她本身没什么,老公可是很有本事呢,在军队里面,至少也应该是少将军衔的,不然的话,咱们集团的领导见到他,没有必要卑躬屈膝的。她们都是占了老公的光,从农村带出来的,能有什么文化学历呢?不过都是在公司里面挂了个头衔,混日子罢了”。
林曦兰恍然大悟,“我说的呢,开会的时候人不在,快开完了的时候,她倒坐在位子上跟着鼓起掌来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又没有听到内容,怎么就知道好呢?”
“不过,她们这种人也挺可悲的。四十几岁,人老珠黄了,可老公却是正当年,又有地位,在外面全都有人。没事儿的时候,也就是借着这些满足一下那可怜的虚荣心罢了……”
林曦兰看了夏珺一眼,弄得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夏珺忽又抬头,“对了,你刚才到底因为什么事心烦?”
六十、多春引来愁
没有不透风的墙,夏珺和唐朝洋这样频繁的接触,怎么能逃出众人的眼睛呢?何况办公室里的同事又都是那么无聊的动物,他们每天工作之外的闲暇时间,才不会用来读书看报呢,现成的八卦新闻听来多过瘾啊,公司里终于有了关于夏珺作风问题的种种流言。
起初夏珺还在自我安慰,她总觉得自己每次和唐朝洋见面的时候都够小心的了,就差像明星一样,用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了,难道,非要逼着她去易容么?她总觉得那些看着她的异样的眼神,不会是针对这件事,那些不安的感觉,不过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夏珺咣当一声关上门,准备开始不问世事的专心工作,偏巧,手机又响了起来,“喂......”
对方并没有说话,而是传来了一阵难过的呜咽之声,那声音持续了好久,仍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夏珺有点儿不耐烦了,“奶奶,您又怎么了?以后能不能不在我上班的时候打电话哭呢?您这样,让我还怎么安心工作呢?”
呜咽之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转而换上了颤巍巍的说话声,“我,呜呜......他们欺负我,你也不理我,我......干脆,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
“您怎么就会跟我寻死觅活的呢?再说了,您老是他们她们的,他们是谁啊?他们是您的亲儿子、亲儿媳妇儿,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偏要每次到我这儿来告状,”夏珺已经是烦得不行了,可她还必须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奶奶已经九十六岁高龄了,这么长寿已是难得,而且身体还硬朗得很,过百岁是没问题的。再说,自己从小跟着奶奶一起长大,本就有着一层比父母更亲切的感情,每次听到奶奶哭泣,自己心里也是不好受。
“我,我,我不跟你说,我能跟谁说呢?他们在家里老气我......”
“谁气您了?我们刚才都没说话,我们还要怎么样对您,您才满意呢?”是妈妈的声音,妈妈在家里一向是个忍气吞声的角色,从来不和别人拌嘴,这次大声地为自己辩护,肯定是受了委屈的。
“你们......还在跟我顶嘴,呜呜呜呜......”那老小孩儿又哭了起来。
夏珺的心里急得真是百爪千挠,“你们就不让我踏踏实实的上班是么?看我过得舒心就不舒服是么?每天在家里呆着还不消停,我上班有多累呢,谁体谅过我啊?”她的声音也变得哽咽,一时竟语塞的不知说什么好。
妈妈接过电话,语气很是不安,“夏珺,是妈妈不对,你安心的工作吧,我们家里以后不给你打电话了”。
在眼眶中盈盈打晃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妈妈,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懦弱呢?我知道,每次都是你受委屈,可你就是不说,你......”
“当当当”清脆的敲门声,林曦兰侧身转了进来,用手轻轻的指了指电话听筒,又小心的指了指外面。
夏珺会意,赶快挂断了电话,一时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林曦兰看了不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家里的电话一会儿再接吧,吴总他们正在隔壁的会议室里面开会呢,而且还开着门,就算你是家里有急事,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啊,我怕……”
夏珺抬起脸,泪眼婆娑的看着林曦兰,“我当然知道你的好意,我就是伤心,为什么我们家的人不能像别人家里一样和睦相处呢?每次见面都跟乌眼鸡似的,不斗个你死我活不罢休,气死我了”。
林曦兰听她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哪儿有这样形容自己家长的?你说这话,还真是破天荒的呢,行了,行了,快去洗把脸吧,跟花猫似的”。
夏珺破涕转笑,起身跟她走了出去。
林曦兰看着夏珺洗完脸,又看了左右无人,对着夏珺张了张嘴,又没有说什么。
“有什么话,快说,”夏珺整天和她泡在一起,对她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就知道她有话没有说出口。
“其实也没什么,不当回事儿也就算了,我想他们说的也未必就知道什么,不过都是捕风捉影,一帮闲人,不理他们也就……”
夏珺将毛巾往洗手台上一摔,语气坚定的不容余地,“让你说你就说,啰里吧嗦的做什么?”
林曦兰又踌躇了一下,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珺姐,他们……他们说,说你和唐律师……你们……”
“说什么了?”其实夏珺这句话显然是明知故问。
“也,也没什么,就是......”
“说下去,”夏珺的语气显然已经生气了。
“有不正当关系。说你们是……”林曦兰有点儿说不下去了,毕竟这些话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还真的是很别扭的,“其实,我想,我不是别的意思,不是说出来故意气你的,只是想,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万一哪天听到他们的闲言闲语,不至于太生气”。
夏珺似被五雷轰顶,本来刚才和家里人就已经生了一肚子气了,现在又听到这件事,眼前顿时模糊一片,要不是伸手扶住了洗手台,险些就晕了过去。
她深知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什么叫说的人多了,假的也能说成真的,何况自己这事,本就是事实。在公司里和男同事有了这种事,被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的先例还少么?何况眼下林曦兰跑过来跟自己说,就证明流言蜚语已经传开了,这种事,解释无意,只能被别人视为欲盖弥彰,可自己该怎么办呢?她觉得胸口一阵窒闷,凉意周身袭来。
六十一、好男人
公共汽车好不容易到站了,她急急忙忙地下了车,大口的喘着气,不知道怎么搞的,这车怎么会那么挤,司机跟喝多了似的,车子摇晃的利害。她缓慢的挪着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过了好久,不适才稍稍的缓和了一些。
在外面辛苦工作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真像是撒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的,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了。她掏出钥匙开门,转动门把手,刚要迈脚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欢笑声,她猛然间被吓了一跳,脑中顿时闪现出很多可怕的画面——入室抢劫、持枪杀人……
她强压住内心的惊慌,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推门进去,却发现奶奶正坐在沙发上开心的看着电视,那一刻,竟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唉呀,奶奶,干吗把电视的声音放那么大呢?我还以为家里进坏人了呢?”
奶奶不以为然的看着她,不断地把桔子果瓣丢到嘴里面,笑嘻嘻的说,“声音不放大一点,我怎么能听得到呢?”
夏珺随手收拾着茶几上被奶奶丢得乱七八糟的垃圾,没好气儿的说,“那我现在和你说话,不是都听得到么?要我说啊,您这就是成心的,要不怎么在家里老跟妈妈打架呢?”话一出口,夏珺已觉语失,想要收回来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好在奶奶似乎并没有听清楚这句。
她一边收拾,奶奶还一边不停的丢着,“我说奶奶,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垃圾不要乱丢啊,您这么随手一扔,我还都要捡起来,现在咱们住的是楼房,不是以前的四合院了,您还想着用大扫帚一扫了事呢?”
“唉呀,”奶奶也开始叫了起来,“你们都嫌我烦,帮我干点活就抱怨来抱怨去的,就不像人家小耿,人多勤快……”
夏珺一愣,赶忙打断奶奶的话,“谁?小耿是谁?”
正说着,却看到耿立明从厨房里出来了,手上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菜,腰上系着围裙,完全一副大师傅的打扮。夏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这可怎么是好呢?一会儿奶奶问起自己和他的关系,该如何解释?
只听耿立明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扶奶奶去洗手,准备吃饭了,”他将炒好的菜放到餐桌上,转身又回到厨房。
夏珺跟了过去,回手关上门,压低嗓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今天怎么会在这儿?谁叫你做饭的?奶奶都问你什么了?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不是很久都不来我这儿了么?”
面对夏珺连珠炮儿似的一长串问题,耿立明只是笑,“好了,快洗手吧,饭桌上说,”他端起电饭煲就又向门外走去。
就算夏珺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只好再忍耐一会儿了。
洗好手出来,却见到奶奶和耿立明一起紧挨着坐着,他正笑逐颜开的帮奶奶布菜,只见奶奶尝了一口,便连连点头,“嗯,味道真好,就是这样,我就喜欢这种口味儿的,”脸上霎时又变得阴沉起来,“唉......要是自己的儿女有这样乖顺就好了,每次跟他们说炒菜的时候多放点糖,我喜欢吃甜的,可他们就是不听我的,”她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耿立明,“你说,是不是儿女对父母,永远不会像父母对儿女一样好呢?”
耿立明笑了,他笑得是那样的和颜悦色,甚至还夹杂了一些腼腆,那样子,简直就是乖顺儿女的典型形象,“谁说的,哪有儿女不疼父母的,您觉得好吃就多吃一些,以后想吃什么,就叫我们做好了......”
“哎哎哎,”老太太端着饭碗连声点头。
夏珺冷眼旁观,奶奶好像已经不是自己从小到大看惯的奶奶,而是耿立明的亲奶奶似的,在这桌上,自己完全已经演变成一个旁观的外人了。她恨恨的盯着耿立明看,好啊,先拿老人开刀,手段还真是高明,他这又想做什么?
不过,自己的担心好像是有点儿多余了,对于两个人的关系问题,奶奶根本没有问出口。既然是这样,她当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再追问先前的那些问题,那些,奶奶不知道最好,哪怕是装糊涂呢?
吃完饭,耿立明笑ⅿⅿ的扶着奶奶回沙发上看电视,自己又开始收拾碗筷,夏珺却在一旁傻呆呆的看着,“夏珺,怎么那么不懂事儿呢?快帮着小耿收拾啊,不能总让人家一个人干活啊?”奶奶冲着夏珺嚷嚷着。
夏珺越想越气,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把奶奶收服的,眼下,奶奶已经完全站在他那一边了,看着耿立明正在认真地洗着碗筷,她又将厨房的门反手关上,“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做起饭来了,你不是跟我说你从来都不下厨房的么?你这出戏,演给谁看的?”
“我是不经常下厨房,但是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下厨房啊?”耿立明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今天干什么来了?我给了你那么长时间钥匙,你都不来,怎么偏巧今天奶奶在这儿的时候,你......”
耿立明洗完了碗,又认认真真地用干布一一将它们擦好,“我能有什么目的啊?劫财不成,劫色没有……”
夏珺伸手上去就要打,却听到奶奶在身后呵斥道,“干嘛呢?你怎么能对人家动手动脚的?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你以后不许再欺负人家小耿,人家孩子比你好一百倍,走,跟奶奶出去看电视,让她一个人干活儿好了......”奶奶说着就上来拉耿立明的手。
耿立明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留给夏珺一个神情诡异的怪笑,这更加刺激了她愤怒的情绪,她越想越气,真不知道耿立明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整晚,夏珺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耿立明上演的亲情好戏,他极富有耐心的帮奶奶把水果皮削好,陪她一起看电视,不时地说说笑笑。
好不容易盼到奶奶犯困了,又依依不舍的和耿立明说了好长一段话才罢休,她照顾奶奶睡下,和耿立明一起下了楼。
夏珺首先开口,“知道么?我从小是和奶奶一起长大的,所以,我和奶奶之间的感情,要比和爸爸妈妈的还要深。就像我小的时候一受委屈就马上回家找奶奶诉说一样,奶奶在家里过得不顺心的时候,就会马上过来找我,陪我住上几天。今天,不说别的,你能让奶奶这么开心,我心里很感激你,”她抬头迎望耿立明,眼中满是情谊。
耿立明却抬头看天,轻轻一笑。
“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决不会是为了陪老太太说话吧?还是,来装‘好男人’的样子给别人看的?”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耿立明的眼睛仍然不看夏珺的脸。
“道别?”夏珺的声音怪异的高声。
“我下个月就要去德国了,去创业,为我高兴么?”
“德国?创业?”夏珺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惊异神情,“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过呢?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突然,很早以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时机才刚刚成熟,有个人愿意出资金帮助我,机会难得,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遇……”
耿立明后面到底说了什么,夏珺几乎完全都没听清楚,她脑子里想的,就只是再也见不到耿立明了,以后见不到他的日子,自己该怎么办?难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真的已经这么深了么?
六十二、自取其辱
快到中午的时候,夏珺被吴丽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吴丽今天一身轻爽的装扮,明快的绿色立领上衣,下身穿着年轻女孩儿们钟爱的牛仔裙。看着老板这身简洁随意的装扮,夏珺就知道今天一定是周五,是吴丽亲封的自由着装日。女老板比起其他的老板,更像是个时髦的姐姐,吴丽虽然已经是42岁的年纪,却依然保持着28岁的身材和容貌,这一点并不是公司的员工拍马屁,那些时尚媒体的追捧便是最好的证明。
夏珺刚要上前说说笑笑,却发现她的神情偏偏不像衣着一样活泼灵动,她那个人,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就会散发出一种无声的威慑。
吴丽似乎已经看出了夏珺的顾虑,转而一笑,低头拉开抽屉,取出了一支旋粉色唇彩,对着镜子,作势就要涂抹,“夏珺,你说是这个颜色好,还是这一支好?”她又伸手从抽屉里面取出了另一支柔紫色的。
夏珺这才释然上前,仔细地看了两眼,嘿嘿一笑,“都很好看,不过,好像还是粉色好些,配今天的衣服,不会反差太大”。
“是么?”吴丽像是采纳了她的意见,把紫色唇彩放了回去,半挑着眼皮看她,“你平时不怎么爱化妆啊?”此时,吴丽的脸上再无半点不悦的神情。
“嗯,我不喜欢化,”夏珺的脸突然一红,“我太胖了,”这四个字说的是一声比一声低。
“哈哈......谁说的?”吴丽一笑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我们夏珺长的很好看啊!干吗这么说自己?”
“还用谁说?这是事实啊,”夏珺已经完全搞不明白吴丽为什么把自己叫来了。
吴丽突然站了起来,亲切和蔼的扶着夏珺的肩,“你呀,平时没事的时候,也要简单的化化妆,这样,人看起来会精神很多,自己的心情也能好很多的。只要在脸上稍微打点粉底,涂个眼睫毛,简单的画个眼影,再加上亮一点儿的唇彩,保管你换一种心情”。
夏珺抬头看她,在一双明澈的眼神当中,看到了带着喜悦表情的自己。
闲聊了一阵儿睫毛膏和唇彩之后,吴丽突然峰回路转,冷着脸道:“夏珺现在有男朋友了么?已经28岁了吧?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夏珺被她这么猝不及防的提问吓得一愣,她不知道吴丽刚才那风一阵火一阵的做法,到底是什么用意,她这是在试探自己什么?要不是自己跟吴丽这么多年了,一定也会上当,会被刚才和风化雨的感觉软化掉,根本体会不出吴丽话里的深意。
夏珺真的是太佩服吴丽这个人了,她的表情完全不受情绪的羁绊,完全是为了配合自己的目的而做出来的。
是夏珺太敏感了,还是她真的从吴丽的话语中听到了什么弦外之音?她马上出口到:“有了,我有男朋友了。我们是在外地认识的,交往有一年了”。
吴丽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没什么,只是闲聊而已,我是想着你要是没有男朋友的话,我帮你介绍一个,我朋友的孩子,小伙子很不错的,事业也好”,吴丽并没有说其他多余的话。
夏珺却当是老板在刻意地提醒自己,那样冲动的说话,倒是不打自招了。这也没办法,自己这榆木脑袋,又怎么是吴丽的对手呢?和她在一起,只有被耍上当的份儿。
但有一点倒是被证实了,肯定有些闲言碎语已经传到了老板的耳朵里,现在的同事之间,工作的事情总是一拖再拖,可要是有什么花边小道新闻,他都敢放下手中的工作去帮你宣传。
晚上下班后夏珺约了唐朝洋。
两人吃过饭后,夏珺便把今天老板与她的谈话内容告诉了唐朝洋,他依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轻蔑的笑了笑,“没什么的,只要我们两个结了婚,一切传言都会不攻自破的,她们也就没兴趣再说什么了,就算是吴丽,也再没话说”,唐朝洋又转换成那样单纯的微笑。
夏珺无奈了,唐朝洋的话听起来,没有一点让她兴奋和高兴的力量,不过是眼前飘过的惨白一片。
别说婚姻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诱惑力,就算她想结婚,那个男人也绝不会是他。但他所说的话,倒是越来越受用了,夏珺从他这里将自己的自信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认为唐朝洋此刻正在用情最深的时候,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没用,只会加深他迫切想要结婚的想法。夏珺刚刚的话,他只当是在以退为进的策略,认为这是女孩子撒娇争宠的小伎俩罢了,所以,也只会拿出自己坚决的态度来回应她。
六十三、焦头烂额
夏珺在有意识的减少与唐朝洋接触的机会,毕竟和这两个男人的关系在本质上来说,都是不被社会伦理所接受的,只不过一个是被蒙在鼓里,事后才知道,另一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耿立明最近忙着出国的事情,终日见不到人影,完全跟消失了一样,夏珺也正好趁着这么好的时机,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她长时间以来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就连每次接电话、发短信的时候,都会提心吊胆,生怕事情会败露,会让对方知道自己和另一个男人之间的事情,她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一个人紧绷着神经过日子,到底能坚持多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这种日子她好像是有点儿过够了。
天气转冷,又到了吃糖炒栗子的好时节了,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买上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哪怕这会让她白白的排上3个小时的队,她也觉得是值得的,毕竟,这是很纯粹的为自己做了一件事。
下班之后,她穿好外衣,戴上围巾和手套,不过,她是从来不戴帽子的,因为她觉得头发是女人最美丽的地方,怎么可以用帽子给遮起来呢?
出了写字楼大门,干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夏珺浑身上下为之一振,走在清冷凛冽的环境当中,心情竟然也畅快了不少,再看到枯树凋花的萧条景致,别有了一番冷艳味道。
她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踮着脚尖儿张望,盼望着队伍前面的人快快减少,可是没办法,大家都是冲着店老板的货真价实来的,就算要花时间等待他一锅一锅的慢慢炒,也都觉得心甘情愿。
浓浓的香味儿缕缕飘来,本来就没吃晚饭,这下肚子里更是叽里咕噜的闹个不停,夏珺不停的吞咽着吐沫,以平抑那不断翻上来的酸水的不好受。
长长的队伍像蛇一样站的七扭八歪的,队尾已经拐过了街角,夏珺回身向后数了一下,身后还站着8个人,后面的人越多,就证明自己需要等待的时间变短了。那么,此刻,自己就比站在后面的人幸福,其实幸福真的是随处都在的,幸福并不在别处,而是在人们的心理,自己觉得幸福了,也就幸福了。
想到这里,夏珺开心的偷笑。
唐朝洋这人却是固执的厉害,他才不会理会旁人的言语,更不会在乎夏珺有意疏远他的态度,热情一丝未减,每天不给夏珺打三个电话以上肯定是不会睡的,而且总是絮絮的说个不停,问寒问暖,说的话往往都是重复、照本宣科的,好像只有每天都说一遍这同样的话,这一天才会过去似的。
有时夏珺也会觉得厌烦,但这珍贵的无聊话语,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生长蔓延,占据了她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夏珺没有想到,自己的生物钟竟然是如此灵敏异常的,就算人在这里排队,也会感觉哪里怪怪的,从书包里面翻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个唐朝洋的未接来电。她把手机又丢回了包里,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排队等栗子,可心里却隐隐的放不下,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办完似的揪心。
她尽量盯着街上的人流车龙看,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她就是做不到,也罢,给他回个电话也没什么的,于是,掏出手机,拨叫……
唐朝洋好像一直眼睛盯着手机似的,“嘟嘟”声还未响起,他就已经接了电话,“夏珺,你在哪儿呢?”
声音抢入耳朵,那份急切听起来好像是寻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一般焦虑,夏珺倒是不慌不忙,“我在排队买栗子......”
“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接你......”电话被挂断了,夏珺一连串的喂喂声,都没有传过去。
经过长时间的游游离离、举棋不定,夏珺此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再也无法忍受在耿立明面前接唐朝洋的电话时,那样的躲躲闪闪,她再也无法忍受同事们聚在一起嘻嘻簌簌的说的话,她再也无法忍受父母那套道德观的喋喋不休,更令她无法忍受的是唐朝洋的自作主张、极端大男子主义。
她突然觉得和唐朝洋在一起,她得到的并不是爱情,这半年来的亲密关系,给她带来的不过是物质上的刺激,生理上的激|情,是像她这样并不具备美貌的女孩所向往的被男人的礼物包围着的心理上的满足感与虚荣。
何况她很反感自己在他面前的不诚实、不得不说的谎话、深深掩埋的真实情感、逢迎微笑的痛苦难挨,她觉得自己太累了,每说一句话都要陪着万分的小心,她害怕唐朝洋知道自己的身边还有耿立明这个人,她害怕他知道自己曾经做过流产手术,她害怕他知道自己身上戴着环儿,每次让他再做其他的防御措施已是多余……
她受不了暧昧的时候,内心还要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
她害怕的事情真是太多太多了,担心的事情也太多太多了,和唐朝洋在一起,她的的确确是累坏了。
唐朝洋的车子很快便出现了,夏珺沉默的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像背书一样,一字不漏的说完了在心里滚了几十遍的话,她觉得经过她反复推敲后的字眼,既能明白的表达出自己想要拒绝他的意思,又不至于让他受到伤害,这些话出口,他就应该很明白自己的意思,说完后便低下了头。
万没想到,唐朝洋听后却激动异常,他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依依不舍,夏珺一直说男人不该长他这么漂亮的眼睛。
他紧紧抓住夏珺的手,紧紧地,“我决不会答应的”,他的声音又在发颤了,他总是这样容易激动,“要不,我们这就结婚吧!真的结婚!”
“啊”?夏珺撞墙的心都有了,她坚信自己已经完全表达清楚想要疏远他的意思了,话里话外,都是不想再继续这种关系,他,他的反应怎么会是这样?
“真的,我没骗你,我和老婆的感情真的不是很好,三个月后她就回国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她一回来,我就和她离婚,然后,一刻不耽误的,和你去办手续,”他那招牌式的大眼睛又在不停的眨巴眨巴的,显得很单纯、很认真。
夏珺心中真的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太奇怪了,是自己的表达能力太差了,还是这个男人的智商有问题?为什么就这么点儿事,跟他反反复复的说过上百遍了,就是起不到一点儿效果呢?
不过,她看得出来,唐朝洋是动了情的,虽然她接触的男人并不多,但那样的眼神,似乎不容置疑。
夏珺也懒得再跟他说什么了,歪在坐椅靠背上,看着窗外发呆。
六十四、爆发
“您好,几位啊?”饭馆的女服务员热情上前,只手掀开了串串珠帘,圆珠相撞时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很是好听。
可夏珺的心情却没这么好,“你傻啊?不会自己数?”
女服务员听她这么说,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朝洋跟在身后嘿嘿一笑,“两位,两位,你帮我们找个清静点儿的地方”。
女服务员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也升起了团团怒火,“现在正是高峰时间,位子都是满的,”她安排他们在一处屏风旁边的四人台落座,转身不屑的走开了。坐下来才知道,这里简直就是整个厅堂的中心外加焦点。
夏珺的身子不安的躁动,在木椅上来回的扭动着,巡视着四周。
唐朝洋脸上笑意不绝,“好了,好了,别看了,也确实是没地方了。谁叫你刚才得罪人家来着?这回知道了吧?这就叫做县官儿不如现管,别看人家就是个挑门帘的角色,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欺负到你头上来。呵呵,行了,看看想吃什么吧?”
夏珺脸上现出一丝难看的微笑,也不再多说,开始点菜。
吃到正是开心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只隔了一张桌子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女人尖刻的声音,“......还用问吗?第三者”。
似乎是和她坐在一起的女人,“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就能担保他们不是─夜情?”
“嗨,都一样,反正是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就对了”。
“哦,听你这么说,难道......那男的是你老公?”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女人犀利阴森的笑声。
夏珺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跳顿时变得狂躁了起来,又是这样,为什么只要他们两个出现的地方,就少不了这种声音?那像瘟疫般的声音不绝传来,声声刺耳,字字针椎。
唐朝洋犹自一个人吃的快乐。
夏珺一把推乱了摆在他身前整整齐齐的碗碟,怒不可遏,“你倒吃得下,我就奇怪了,她们总是这样说,你是真的听不见还是怎么的?为什么每次都装得跟没事儿人儿似的?我要是你,就冲过去,照着那女人的脸上就是一巴掌,让她这辈子在说别人闲话的时候,都能想起来。让她这辈子心里都有阴影……”
“呵呵,呵呵呵呵......”唐朝洋由微笑转为轻笑,最终换成狂放大笑。
而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却被一群女人当作是为她们免费上映的一出情感纠葛大戏。
“哎,你小点声儿,他们好像是听见了,好像在吵架......”说话的是正对着他们坐着的留着长发的女人,看起来她的年龄要小一些。
身边年纪稍大一些的胖胖的女人开口了,“听见就听见,都出来坐在一起了,还怕被别人笑话么?”她的眼光不时地飘过来,好是在时时观察着两个人的动态。
“也是,我看他们俩至少差出20岁……”背对着他们坐着的半天没有说话的女人也开口了。
“你说现在这社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又是那个主谋——胖女人的声音,她左拉右扯得说完话,嘻嘻的傻笑。
“我看哪......”她们几个人专注的讨论着,根本就没有发现夏珺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待到她们抬眼看时,齐齐惊慌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凶神恶煞的魔鬼一般,全都禁了声。
“说啊,”夏珺咧嘴一笑。
年轻的长发女人早已经吓呆了,缩在桌角盯着夏珺看。
还是胖女人比较老练,只过了不多时,夏珺的威慑力便在她面前解除了,她的脸上复又换上了平静的神情,“你是谁啊?你让我们说什么啊?我们又不认识你,你跑过来干嘛?”
剩下的三个女人恍然大悟,这才出声应和,“对啊对啊,你是谁啊?”
“就是说啊,你让我们说什么啊?我们都不认识你......”
“你到底是谁啊?”
不等她们看清夏珺的动作,她已经上前大力一拽,桌上一应物什被桌布带动着统统被掀翻在地,顿时嘈杂的饭馆大厅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只闻盘碟郑地时响亮的破碎声“哐当、劈吧、叮当......”一只瓷碗以碗底为转轴,在地上飞速的打着转,就是停不下来,还真像极了舞台上连续悬转着的舞蹈演员,只是此刻看了,让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几个女人完全被吓傻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呆呆的盯着夏珺看,连张着的嘴巴都无力闭回原处。
夏珺笑得极为疯狂,完全没有了半点往日沉稳大方的影子,“现在,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吧?哈哈......”她肆意的放声大笑,像刚才唐朝洋笑的时候那样,却更添了几分不羁,完全没有意识到上百人关注的目光。
“啊......”胖女人也尖叫了起来,从椅子上一下子跳了起来,颤巍巍的指头指着夏珺的鼻子,“你,你是疯子,神经病,变态……”
“哈哈,算你说对了,我是疯了,我就是神经病,我是被你们这些无聊的女人逼疯的,再说下去,我还会杀人呢!”夏珺微微俯下身,锐利的目光迫视着胖女人,眼中杀气重重,“这次小小的教训,我-希-望-你-记-住!”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耗尽了浑身的气力,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身子竟然轻颤了几下。头一晕,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动了真气了,恐怕是心脏无法负担这样大的喜怒,又来跟她找茬儿了。
才走了两三步,却感觉眼前光线一点一点暗了下去,脑袋里像是有只陀螺带动着,一圈一圈的旋转,意识渐渐昏沉,周遭人物恍惚可辨,声音却消失了,只看到她们一张张鲜活的脸孔,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心脏在狂乱的跳动着,一下快一下慢的,毫无节奏感,呼吸渐渐困难,好像空气中的氧气被一下子抽调了。
她能意识到自己张大嘴巴,努力的喘息着,却怎么也接不上那口气。光线越来越暗,眼前越来越黑,朦胧中,听到身体“咣啷”一声倒地,苏苏麻麻的感受顿时席卷全身,再没半点知觉。
六十五、求生
夏珺像是做了一个梦,梦境中是一处空旷的广场,广场上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人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站成重重叠叠的圆圈向中心点的方向围拢了过来,他们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发出叫骂声,语言中充斥着各种谩骂侮辱的字眼儿,那样子,真可以用群情激愤来形容。
广场的正中央是一块地方不大的高耸起来的圆形平台,夏珺就跪坐在平台之上,披头散发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双手向后背着,被人用粗绳紧紧的捆了起来,捆绳子那人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方法,她要是老老实实的呆着还好,每动一下,绳子便会紧上一分,动得厉害了,整个人便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只好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任那群人打骂羞辱。
不过,那好像又不像是在做梦,因为只要她抬起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会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愤怒、怨恨、憎恶的神情明明白白的传递出来,甚至连小孩子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不悦的。
“不要脸,不要脸的女人......”
“......把我们全家都害死了”。
“打死她,打死她,大家快打死她......”
“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
咒骂声不绝于耳,夏珺感觉勒着她的麻绳似乎又紧了一分,她胸口窒闷得厉害,每喘一口气都接不上上一口气,时断时续的氧气供给让她无法再低着头。她想抬起头,好大口的喘气,可是脸刚刚一露出来,一把烂菜叶外加一个臭鸡蛋便飞了过来,“当”的一下砸在头顶,蛋液顺着脸颊缓缓向下流淌,呼吸间有着浓浓的腥臭味道。这样非但没有让她的呼吸变得顺畅些,反而更加重了负担,污浊的气味使她更加的喘不上气来。
她就这样一会儿抬起脸,一会儿又低垂着头,来来回回反复的挣扎着,可不管摆出怎样的姿势,都无法使她的呼吸变得顺畅。那种光天化日之下无法呼吸的难受的感觉,比游泳的时候,在水下因着水的压力而无法顺畅呼吸的感觉更为难受。
尽管夏珺口鼻并用的专注的呼吸着,传导进身体里的氧气含量仍是微乎其微,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是快要死了。
周遭的人群开始变得模糊,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夏珺只看到一片红黄绿蓝紫黑白各种颜色的混合体,像在画板上,随意取了所有的颜色胡乱涂鸦,天地之间广阔一片,却分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她有点儿绝望了,不管她怎样卖力的张大了嘴,拼命的使尽身体里最后一点力量,就是无法争取到那维系生命的氧气,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
她想放弃了,她不再挣扎,任凭自己的呼吸器官闭合,任由那种窒闷憋屈的感觉全身蔓延,渐渐的,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下坠,慢慢的下坠,一点一点缓缓地向下坠去。黑暗来临了,眼前一片漆黑。越向下坠,黑暗便更加的浓烈,她忽然又有点儿害怕了,坠了这么半天,下面为什么到不了底呢?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地府么?会不会见到阎王?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恐惧开始在身体里蔓延,也不知从身体里的哪个角落迸发出了最后一点力量,她拼命的向四周抓去,幻想着能够触到这向下坠落的通道的壁岩,可就算她再怎么拼命的抓狂,她始终触不到任何东西,她好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气体环境里,什么东西都抓不到。
死亡的意识越来越明显,没错的,一定是死了,只有死了的人才会这样绝望无助的吧?
真正意识到死亡的时候,她却再没有先前的那种洒脱了,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还太年轻,还没有体会过真爱的滋味儿,她的减肥计划还没有成功,还没有成功蜕变成窈窕美女,她还没有去过拉萨,没有到梦想已久的瑞士雪山滑过雪……
她有太多太多想做却还没有来得及去做的事情,她不能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这样的死法,跟冤死又有什么区别?
求生的意识又占据了上风,她开始拼命的向上,就算身体依然还在下坠着,却没有停下努力,像游泳的时候,拼命向上想要钻出水面的感觉一样,不懈的努力着。
终于,她又可以听到声音了,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晰,但她确定,再向上一些,就一定可以从黑暗中逃生出去了,于是,她更加认真的努力向上,向上。
“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像是男人的声音。
“还没醒么?应该醒了啊?”这个像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她真的没事了么?”好像和一开始那个男人的声音一样,可又显得更加的颓废。
夏珺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只要有声音,只要能够听到声音,证明希望就在眼前,她再次发力,决定最后一搏,拼命向上。终于,“砰”的一声,她像是冲破了什么屏障,一下子从黑暗中逃了出来。
躺在病床上的夏珺浑身激灵了一下,呼吸渐渐变得顺畅,她真地逃出来了,又可以大口大口贪婪的喘气了,她高兴极了,原来,能够随心所欲的呼吸就是这么让人快乐的一件事啊!
她开心的想要笑出来,可是脸上的肌肉却不听使唤,依然紧绷着,无法做出她想要的表情。
她睁开眼,迎上刺目的白光,随即又闭上了眼睛,这一动作快到连身边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再次睁开眼时,才慢慢适应了这种光亮,眼前的人影儿渐渐清晰,那个哭丧着脸,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的“老男人”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他那样子真是无助,像个被大人抛弃了的孤儿一样哀怨。身旁站着的年轻女人,带着白色的带沿儿帽子,身上的衣服亦是雪白一片,夏珺的眼睛感受这种白色有点儿不舒服,转而又看向了那个男人。
唐朝洋兴奋得张大了嘴,可表情却看不出来是哭还是笑,“你,你,你终于醒了?”
“这,”夏珺这半天没有说话,刚一开口说话,还真有点儿别扭,“这是哪儿啊?”
“是医院,”话刚一出口,唐朝洋又觉得还是不要和她说这些才好,“哦,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了,等你醒了,我们就可以走了,你感觉怎么样?要是好些了,我就送你回家吧”。
夏珺有先天性心脏病带给自己的阴影,从小就很惧怕听到和医院有关的字眼儿,在她的思想里,踏进医院的大门,自己总比别人离死神更近一些似的。就像上次到医院作流产手术,不管医生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肯做全麻手术。她觉得就算再怎样的疼痛,也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万一自己晕过去了,再也醒不过来该怎么办呢?
她不想在医院里多呆一分钟,掀开被子,猛然坐起身。尽管感觉还是有点晕晕的,她也要马上离开医院才行。
六十六、意外邀约
自那晚之后,唐朝洋每次和夏珺说话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会刺激到她。可是心脏病偏偏又不是一般的病,平时看起来好人一个,只在发作的时候才会吓死人,每次夏珺发现唐朝洋又在用那种看病人的眼光盯着自己的时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明明不用每天都这般小心的,偏他会大惊小怪的。
这几天借着心脏病发的由头,夏珺每天都是早早收工下班回家的,尽管她不愿承认自己是个病人,但能以此换来领导们的怜悯,时不时地给自己来个特殊对待什么的,她倒也是来者不拒的。
这次病发夏珺更是不像样子,竟然刚过中午就溜人了。
少了夏珺这个“精神支柱”,林曦兰一个人在网上商店流连,用购物来打发无聊的时光,正看得过瘾,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唐朝洋办公室的电话,“喂,老唐,什么事?”
“小林,”唐朝洋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急切,却又透着丝丝悲凉,“晚上有时间么?”
“有啊?这两天闲得很,什么事儿?”
“那你下班后等着我,我过去接你,我们出来吃个饭,好么?”得到了林曦兰的应允,唐朝洋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了许多。
“好啊好啊,不过......喂,喂喂......”对方听到“好”字之后,就已经飞快地挂断了电话,林曦兰后面的叫嚷,他显然是没有听到。
林曦兰本想问一下,夏珺是否也会同去,可又一想,如果夏珺不在的话,自己又有什么请客的价值呢?算了,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又专注的盯着那些可爱的花花绿绿的衣服看了起来。
唐朝洋果然准时,到的时候简直一秒都不差,踩着下班点儿就来了。
林曦兰欢蹦乱跳的来到了楼下,左右张望了一遍,却没有发现那辆熟悉的白色捷达车,索性听着CD慢慢等。不知不觉间,一辆锃新的轿车缓缓朝着自己驶来,不用看车牌,单凭车身那光洁干净的程度,就知道这一定是一辆新车,车子的颜色也好特别,看上去是蓝色,但又不像别款蓝色车型那样的出挑,很沉稳大气的感觉。
目光随着车子缓慢移动着,看着看着,那车子竟然就直直的停在了眼前,纹丝不动。林曦兰有点儿火了,心想,就算你买了新车,也不至于要摆到别人面前显摆吧,就说多看了你几眼,又用得着停下来么?
正想着,车窗突然开始下降,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冲着她笑了起来,“小林,上车”。
林曦兰仔细一看,原来是唐朝洋,忙快走几步行至车边,刚要伸手去拉后座上的车门,却发现副驾驶的位置上并没有人,唐朝洋冲她点头示意,也不好推却,便上车坐在了他的身边。
刚刚坐下,便转头看着唐朝洋兴奋道,“这车新买的?”
“啊,是啊,怎么样?”唐朝洋的表情明摆着是在等着听到夸赞。
“真漂亮,我说的是实话哦!”林曦兰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古怪。
“呵呵,是么?”
“嗯,颜色很特别,这是什么颜色啊?”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问过了才知道,这颜色叫做‘谧月蓝’”。
“谧-月-蓝?”林曦兰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咂摸着滋味儿,“名字听起来就好好听,好神秘啊,好像童话故事里面的场景,呵呵......”她在车上动动这里摸摸那里的,哪里都看着新鲜,“真漂亮,这得花多少钱啊?”
“都办齐了不到30万吧,”唐朝洋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这个数字对他来说真的是小菜一碟。
“啊?”林曦兰大惊出声,“唉呀,我什么时候才能挣到钱给自己买一辆这样的车呢?好喜欢啊!”
“哈哈......”唐朝洋看着她开心的大笑,“像你这样的小机灵鬼儿,弄辆车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林曦兰不解的皱着眉,“为什么?”
唐朝洋非但没有回答她的提问,反倒立即发动了引擎,驾车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车子匀速向前驶去,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向后退开,林曦兰这才想起了什么,“对了,老唐,夏珺呢?”
“哦,夏珺,我没约她......”他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再正视她。
“啊?”林曦兰好像很容易吃惊似的,“为什么?你是说,你,单独约了我?”
“是啊,”唐朝洋一反常态,这次地回答倒是异常的干脆利落,“的确就是我们两个一起吃饭,反正我们已经那么熟了,难道,你不会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吧?”
林曦兰听出了他话语里的锋芒,“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只是......唉呀,也没什么啦,就像你说的,我们也很熟,呵呵......”
唐朝洋笑着瞥了她一眼,“说吧,想吃什么?”
林曦兰脑子里始终在转着唐朝洋这次邀约的原因,哪里有心情去理会要吃什么,“随便吧,听你的”。
“那,我就真的做主了?”
“嗯”。
“那就谭家菜吧,我喜欢那里,”唐朝洋正了正身子继续开车,脸上却不再是笑意盈盈。
林曦兰心里一直想着夏珺没有来的原因,完全没有在意唐朝洋说了些什么,“呵呵,我还以为,她这两天借着病发,又跑去和你幽会了呢?”
“我们最近很少见面,”这句话被唐朝洋说得很快。
林曦兰差点儿没有听清,“什么?怎么会呢?我觉得你们正在热恋着呢?”
唐朝洋但笑不语,却发现车子已经行至了目的地。
服务员殷勤备至,唐朝洋很快便点好了菜,很有型的回身摆手,布置好了面前的碟盘,“跟我还客气什么,以后想吃什么尽管自己点好了。不过,我点的也都是女孩子爱吃的东西,你觉得不够的话,我们再添好了”。
“嗯,”林曦兰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儿呆了,好像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人,绝非办公室里那个一本正经、有板有眼的老唐,他和女孩子在一起时候的自然流露、尽情洒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她真的有点怀疑眼前这一切的真实性。
可又不好这么干坐着不说话,便在脑子里反复搜罗着,“你怎么想起来买车了?原来那车不是挺好的么?反正是公司的,白开多好啊?”
看到她主动提问,唐朝洋似乎觉得很高兴,“你不记得了?”
林曦兰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上次你不是说,那辆破捷达开起来很丢人么?忘了么?”
林曦兰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突然觉得很滑稽,“不会吧?难道,买车是为了我?呵呵......”不经意间,与唐朝洋郑重的目光相遇,突然感到自己的语失,忙低下了头,盼着他不要误会自己的意思才好。
还好,服务员走过来上菜,打破了这份尴尬。
菜肴看起来真是精致绝美,让人忍不住要食指大动,偏偏唐朝洋哭丧着脸杵在那里,半天也不动筷,林曦兰紧张的收了筷子,实在不好表现得太过“饥饿”才好。
六十七、乱乱乱
“我,最近心情糟得很,这件事情始终困惑着我,我一直都想找个人好好的说说,唉……”唐朝洋一脸的委屈,眼光闪烁之间流露着浓浓的哀怨。
“怎么了?难道,是你跟夏珺吵架了?”林曦兰巴不得赶快把话题移到夏珺的身上。
唐朝洋冷哼了一声,“要真的是吵架就好了,我们最近连说话都很少了”。
“啊?怎么会?”虽然林曦兰明知道这是唐朝洋第二次提起他和夏珺的关系不好了,但还是装成一脸糊涂的样子,因为她明明记得上午的时候,还听到他们两个人热烈的通话的声音。
“你知道么?夏珺还在和另一个男人交往着,”唐朝洋言之凿凿。
“啊?你怎么知道的?”看到唐朝洋的窃笑,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失,怎么顺口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不打自招么?万一唐朝洋对那件事并不是十分的肯定,自己刚才的问话,就已经完全能够让他确认这一事实,不由低下头去,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急得一头汗。
“这种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唐朝洋似乎对她的反应并没有太多在意,言外之意也是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林曦兰放松的舒了一大口气,“那,你打算怎么样?你很在意么?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么?其实,现在女孩多交几个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几句话,林曦兰说的是一句比一句微弱,毫无底气。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是在帮助夏珺,还是在害她。
“你错了,每个男人都会在意的。除非,他们并不想和那个女人结婚,只是为了玩儿”。
林曦兰有点儿想笑,没想到这个唐朝洋还真的是像夏珺说得那样,张嘴闭嘴就提结婚,可是怎么听,都觉得她这是在空喊口号,假如夏珺真的跟他结了婚,他就能保证会给夏珺幸福么?而且,夏珺对耿立明的事一定会严防死守的,她还真想弄明白唐朝洋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却马上做出了回答,“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么?前一段时间,夏珺感染了,很严重的一种妇科感染,后来我才知道,得那种病就是乱性的结果。要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得那个病”。
唐朝洋这段话很自然的说出口,林曦兰倒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她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件事,难道,得了那个病是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曝光的么?不管怎么说,就算他恨夏珺也好,那都属于人家个人的隐私啊?他又凭什么到处去宣扬?想到这里,林曦兰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带了抵触情绪。
“我觉得夏珺好像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林曦兰故意拧着唐朝洋的思路。
“呵呵,你还真是单纯,难道每个人心里想些什么,都要写在脸上么?荡妇看到你的时候,会主动对你说‘我是荡妇’?别傻了,人是具有多面性的,尤其现代人的思想是很复杂的,”唐朝洋好像是吃过饭才来的,饭桌上根本就没动过两下筷子,只一味的说个不停。
林曦兰有些按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好像都没有耐性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唐朝洋却依旧表现得一脸坦然,丝毫不为她的反应所动,“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有些委屈憋在心里,找不到合适的人说出来,很难受。而且我们也是朋友啊,你应该也拿我当朋友吧?”
林曦兰觉得真是恶心,哪有上赶着让人拿自己当朋友的,可嘴上却不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于是,浅浅一笑,如果他愿意把这当成是一种默许也随他好了。
唐朝洋稍稍迟疑了片刻,“其实,夏珺根本就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朴实,她这个人,虚荣得很。我知道,她和我在一起,多一半是为了我的钱,她每次花钱的时候就高兴,其余时间就像变了个人,经常冷言冷语的,没有一点儿感情,”他就这样自顾自地说开了,也不问林曦兰是否爱听。
林曦兰心想,废话,花钱的时候谁不高兴啊?难道还哭着买东西?
“后来时间一长,她就更觉得跟理所当然的似的,丝毫不会顾及我的感受。上次我们周末去郊区玩儿,我们下午5点出发,我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了那里开好房间,也就过了一个多小时,她突然说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办,说要回去。我有点儿不高兴了,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连夜赶回去不可呢?我劝她留下,说等天亮了再走,结果被她逼着硬是赶了回来,我那天竟然连续开了5个多小时的车,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林曦兰觉得实在是有必要打断他一下了,再这样下去,就成了他的专场诉苦大会了,“我们,还是吃点儿东西吧,都凉了”。
“哦,你吃吧,我还不饿,”看他那意思,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愿望。
林曦兰这回真的生气了,这是什么人呢?竟然为了发泄自己心里的委屈,强迫别人当听众,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何必假惺惺的邀请人家吃饭呢?干脆找个便宜的茶馆,说呗。她决定开始无言的反抗,埋头吃了起来,再不抬眼看他。
“你说,她家里有事的时候找我,花钱的时候找我,可我跟她要一把家门钥匙,她都不肯给,这算什么人呢?平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吃吃喝喝也就算了,这也应该是男人掏钱,再说我也不在乎那点儿钱。可她无意间跟我提起了想要一台烤箱,我便当成圣旨一样认真地去办,特意让国外的朋友帮我发过来一台超豪华的,合人民币要6000多,我还屁颠儿屁颠儿去给她运过去,结果人家连句谢谢都没有。这还不算,她说她一个人赚钱还房贷很困难,我二话没说,就帮她还了好几个月……”
林曦兰真的是吃不下去了,她都怀疑这唐朝洋是不是唐僧的徒弟,怎么说话跟念经似的,让人听了这么烦呢?现在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谁叫你非要背着自己老婆在外面找女人呢?花你的钱,花你的钱还是轻的,没干出什么更恶劣的难以收拾的事情来就算好的了,还有脸在这叫苦连天的?
她索性也不吃了,坐直了身子,端着胳膊,看着他说。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她为什么始终不肯给我一把钥匙,一定是给了那个男人了,怕我们两个人会撞在一起。呵呵,想想也真是可笑,我们这两个男人,被她玩弄了这么久,却还都蒙在鼓里,真是傻到家了……”
林曦兰真想鄙视他了,男人怎么了?还别说他也占了人家便宜,就算是真的玩弄你又能怎么样?你凭什么特殊?这世界上难道只允许男人玩弄女人么?这是什么道理?
唐朝洋越说兴致越高,“我们有家不能回,夏珺好像专爱在外面开房,做野鸳鸯。我跟她说过无数次了,我们可以回家,可她就是不肯,非说什么‘那是她的原则,奇_-_書*-*网-QISuu.cOm是她不破坏别人婚姻家庭的原则’,呵呵,算了吧,她先来勾引我,等我上勾了,又跑出来说什么所谓的原则,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么?你知道么?我从来都没带她去过次一点儿的酒店,我们经常去的饭店都是五星级的,只有一次,是去了个四星级的,我怕她会受委屈,怕她会觉得不舒服……”
林曦兰听的脑袋都快炸了,她不能再听下去了,她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看唐朝洋的样子,说到天亮也不会觉得累,可她要是坚持到天亮的话,非疯掉不可,“朝洋哥,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不过,我还有事儿,我想走了”。
“哦,是么?”唐朝洋说的这句话真是找抽,什么意思,难道不相信别人也会有事么?就陪着他聊天才算好么?
“嗯,我真的要走了,”林曦兰决定跟他说话,不再留半点余地。
“好的,我们这就结帐,你回哪里?我送你”。
“啊?”林曦兰觉得搭他的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不用了,不用了,很近的”。
“那怎么可以,天这么黑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让人放心呢?我必须送你回去”。
林曦兰觉得必须拿出杀手锏了,“真的不用了,我去找我男朋友,这里到他那儿很近的,”这下唐朝洋该不会再说什么了吧?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做什么都是多余。
“那也不行,我送你过去,看着你到他那里才放心,”这个唐朝洋真是又罗嗦,又固执,着实令人讨厌。
可林曦兰又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与他纠缠,也只好退一步了。
果真,只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地方。林曦兰赶忙松开安全带,忙不迭的告别,“好了,我下车了,谢谢你请我吃饭,再见了”。
她右脚刚刚踩在地上,左脚正作势往下迈的时候,却被唐朝洋一把抓住了手腕儿,事情发生的太快,她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只觉手腕处被他攥得生疼,“今天的事,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哦,不要告诉夏珺,好么?”
林曦兰差点儿呕吐出来,为了逃脱,只好随便应道,“好,好,我不说”。
而后,飞快地下了车,有种逃生还天的快感。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一想起来唐朝洋的那副嘴脸,就会觉得恶心的厉害。
六十八、荒烟蔓草的日子
夏珺“哐”的一声挂断了电话,过了好久,还觉得气的头顶直冒火,感觉眼球里面都在往外冒着热气,整个身体内部急剧积蓄着能量,焖得都快要爆发了。这个唐朝洋,平时看起来挺有文化,说话挺有水平的,现在这是怎么了?说出那么一番话来,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全天下的女人都会主动投怀送抱,任他挑选么?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让自己吃醋的么?
哼,看着吧,偏不叫他如愿。
夏珺觉得心里真是憋得慌,可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不经意间,手已经拨出了一串电话号码,听筒传来好几声“嘟嘟”的声音,她才想起来,这会儿,耿立明也许已经到国外去了。刚要放下电话,却听到了那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
“你还没走么?”如果人已经到国外的话,电话肯定是打不通的了。
“我......不走了......”耿立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迟疑。
“真的?太好了!”夏珺光顾着高兴了,根本没听出来他言语中的悲凉,“你决定留下来陪我了?”夏珺的这种想法简直是在做梦,如果他真的很在乎的话,就不会有以前诸多冷淡的态度了。
其实不用追问,耿立明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出国的事,出了点儿小意外......可能……去不成了……”
“干吗这么吞吞吐吐的?说话跟挤牙膏似的。去不成就去不成呗,有什么了不起的,呆在国内发展更好,”不管夏珺是想安慰他,还是实话实说,反正语气中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
“算了,不说这些了,”继续这个话题,好像会让耿立明感到很痛苦,他急于将这段不愉快的对话结束掉。
“那我们见个面吧?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你想不想我?呵呵……”
“恐怕不行,最近有点儿忙,改天我约你好了,”又是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肯定是没接受,但似乎并没有推却,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却又绝对不会让对方占据主动,始终将决定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男人,为什么都自大的厉害?
“不行就算了,”夏珺的暴脾气又上来了。
“不是,”耿立明抢在她挂断电话之前,赶快说到,“我不是那个意思,最近,我想回老家一趟,这两天要准备一下,真的是没有时间”。
“老家?”夏珺又来了兴致,“是山东么?那里好玩儿么?能带我去吧?”
“恐怕不行......”
“算了,再见,”夏珺懒得再听他那一套不温不火、毫无实际意义的废话,气汹汹的挂断了电话,还觉得不解气,又顺便关闭了手机,拔掉了电话线。
第二天一大早,林曦兰翘着小辫子一蹦一蹦的走过,嗓门儿清晰洪亮,“早啊,珺姐”,夏珺正在位子上整理着什么,也没抬头。
“心情不错啊?兰兰”,夏珺淡漠的抬眼望着她。
眼神刚刚和她一对视,唐朝洋的那番话就不由自主地往外冒,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林曦兰突然发现夏珺桌上有一个精致的小饭盒,说:“哇,曲奇和蛋挞,看起来不错哦”。
“我做的当然不错了”。
“太夸张了吧?这个都会做”,林曦兰眼睛顿时大了一圈,“我真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像我这种人,这辈子也做不出来的,”她倒毫不客气,说着就往嘴里塞。
“你会别的就行了,费劲学这个干吗?”夏珺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阴阳怪气。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
“哦。那,你怎么不吃呢?珺姐”。
夏珺看起来很不耐烦,“我今天牙疼,不像你,每天都胃口好”。
林曦兰的眼睛在眼眶的上方打着转,显得白眼球特别的多,“原来是自己不能吃,才赏给我的,”说着,小嘴儿咧得跟烂柿子似的,“不过,你也真行,都一把年纪了,还戴牙套,我真要感慨爱情的力量了。你要小心啊,将来牙齿肯定提前掉光光”。
“谢谢您的提醒,有钱难买我愿意,行了吧?”夏珺白了她一眼,继续工作。
“哼”!怎么看夏珺的气儿都不顺,林曦兰也不再理她,端着小饭盒,高高兴兴地回自己位子上了。
谁说不是呢?
红颜为谁顾,牙套为谁装啊?
六十九、狭路相逢
“吱”的一下,夏珺感到牙根深处剧烈的疼痛了一下,那根神经像是被什么人故意的拨弄了一下,又弹了回去,疼痛抻带着心脏都跟着抽搐了一下,冷汗直冒了出来。
看来这种谎话真的是不能说,本来是为了打发掉林曦兰的,没想到还真被自己说中了,这牙还真就疼得要命。
夏珺想着也许是钢丝拔得太紧了,忍一忍也许就过去了,谁知道抽痛一下一下连续传来,都不给人留半点喘息的机会,没多一会儿,浑身就被冷汗湿透了。牙根连带着整个牙床子,外加上下嘴唇都玩命的颤抖着,那一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要一个人忍耐过去,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夏珺思来想去,还是拨通了耿立明的电话,他说他那个做牙科医生的朋友正在上班,随时都可以过去,就是那家医院远了一点,不知夏珺疼得厉害不厉害,能不能再多忍耐一会儿。
能马上看到医生,不用去排那长长的挂号队伍,就已经不错了,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夏珺连连发出“嗯嗯”的声音,以示同意。
不大一会儿,耿立明就在楼下等了。
夏珺的英勇事迹,近来一直为医生们所称赞,大家都说她是个要美不要命的老姑娘。本应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开始矫正牙齿是最好的,这对于二十八岁“高龄”的女人来说,带牙套已经不紧紧是要忍耐疼痛的问题了,而是要花上别人两三倍的时间用于矫正,即便正犄过程结束以后,还要背负很多隐患问题。
还好,这次问题不大,只是钢丝拧得过紧了,稍微做了一下调整,便不再感觉那么难受了。
回去的路上,夏珺的手机突然狂响起来,她一看是唐朝洋的号码,就偷偷的挂断了,但马上又响起来了,没办法,她将头扭向车窗,一手捂着嘴,神情异常紧张:“喂~~”
那边却狂轰乱炸地说了一大通,为什么生病了不告诉他?为什么不让他带着去医院?为什么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他认识的医生是多么多么的一流,如果换到那家医院去看牙,冲他的面子,不但可以享受到VIP的待遇,而且还可以看最好的医生,为什么要到那样的小医院里糟蹋自己?一大堆的为什么。
夏珺实在听着心烦,牙疼又有卷土重来的苗头,实在没有力气也不合时宜跟他去吵,于是,干脆就关掉了手机。
而对于这一切,耿立明只是视若不见。
夏珺越来越反感耿立明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的人,这样的在乎的一个人,听到自己时不时地和另一个男人通电话,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多么希望耿立明对她追问,甚至和她大吵一架,就算骂她几句也会开心一些,这样不闻不问又算是什么呢?此刻,她甚至想到如果能把唐朝洋那种拈酸吃醋追问的性格搬到耿立明身上,这世界会不会太完美?
不对,又一想,耿立明心里应该还是有她一点点位置的,要不怎么会只要接到她的电话,马上就出现在她面前,听到她病了,就飞奔过来了呢?
车行至夏珺家楼下,耿立明淡淡地说:“你上去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回公司办点事”。
“好”,夏珺也是淡淡的,她也实在没力气再多说什么。
在夏珺关上耿立明车门的一刹那,她突然看到前方的另一辆车很眼熟,车牌号也是认识的,可偏偏他停的那个地方很暧昧,再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唐朝洋的车。
一股无名火顿时涌上了心头,这又是什么意思?跟踪么?
夏珺最不喜欢这种暗中跟踪的行为,这样被人监视,被人怀疑的感觉简直是糟透了。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这样做?
她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若无其事的往回走,但心里却幻想着自己要是长了后眼该多好?也不知道那个爱冲动的唐朝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估摸着耿立明的车开得远了,便又折回去走向唐朝洋,她看得出来,唐朝洋很是生气,那股盛气,就要爆发了。
“他是什么人”,唐朝洋咆哮着,说话那口气,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女人。
“朋友,”夏珺很淡定。
“和你什么关系?”
夏珺轻蔑的笑了一下,“和你一样”,这四个字一出口,夏珺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么?自己很清楚他的个性,这件事告诉他真相有害无益,自己又何苦这样互相伤害呢?
“他会和你结婚么?他有我这么爱你么?他会为你付出一切么?他又会为你放弃原本的生活么?”唐朝洋简直是被气疯了,一句接着一句的,没完没了地抱怨着。
夏珺的牙痛又开始发作了,一阵一阵钻心的痛,眼睛里也噙满了泪花。她真气自己这泪水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偏要在唐朝洋面前显露,他会不会误以为是自己舍不得离开他呢?“我说过了,他和你一样,他有老婆,他不会娶我的,他不会为我放弃什么,他也不会把一切都为我付出,因为,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满意了吧”!
唐朝洋气得发抖,“我说怎么会我再三请求你,你也不肯把你家里的钥匙给我一把,他有吧?你到底有几个男人?还是几十个?”
夏珺的泪水毫无遮拦的淌着,铺了满脸,她自己也分不清是牙痛又犯了,还是因为生气,她生硬的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行了吧?满意了吧?”
“上次你说参加你同学的结婚典礼,你不想没有男朋友被人看扁,可是你就是不愿意我和你一起出现,也是他陪你去的?”
夏珺再次肯定的点了一下头,却不想再说一句。
唐朝洋怒火中烧了,“你简直是个职业第三者,不要脸!表子!骚货!”
说完话,反身决绝的走了。
看着第二辆车扬长而去,夏珺的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那一口闷闷的直闷在咽喉处,上不来,下不去的,就要把自己毒死了。
回到家后,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冷冰冰的水壶,就连想喝一口热水都没有,夏珺这才发现女人终归是脆弱的,再加上生病,她的内心是渴望被男人呵护的。
经历了这么多,她也不想再去埋怨命运,更不想像小女生那样哭天喊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让女人承受的东西,比男人多许多!
无奈,她只好让姐姐夏菁菁来家里陪她。
七十、衣锦还乡
其实夏珺的牙早就不疼了,可她偏偏犯懒,躲在家里不想浪费央求医生开出来的病假条,一个人静静的盯着窗外发呆。
“夏珺”。
“嗯,”她无心的回应着。
电话那端缓慢的声音再次传来,“要不,我带你一起回去吧?你也好散散心......”
“去哪儿啊?”夏珺的脑袋发木,根本就没心情和谁打哑谜。
“山东老家啊?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回去的么?”
“山东啊,”夏珺依然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高兴得一蹦老高,“真的啊?你真的愿意带我回去?”
“是啊,高兴么?”
“嗯,我马上准备,呵呵......”
直到下了火车,夏珺才想起来问了一句,“唉呀,你的老家人肯定是认识你老婆的啊?我就这么跟你回去了,他们问起来的话,要怎么说啊?”
耿立明只是笑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不回答不就行了”。
“你这叫什么话?难道别人问我的时候,我就是死活不张嘴么?那人家要是以为我是哑巴怎么办呢?”
“呵呵,还哑巴呢?你这么多话,我就不信你绷得住,”耿立明突然怔住,“不过,我老家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玩儿,要不,我还是到镇上给你订间旅店住下吧”。
夏珺一脸的不愿意,“什么嘛?大老远陪你出来的,你倒好,想把我一个人扔进旅店不管那?那我到时候谁都不认识,又找不到你,那该怎么办呢?再说,那地方信号那么不好,我万一有点儿什么事儿,找谁去啊?报警都来不及……”
“好好好,”耿立明赶紧打住,“行了,跟着我,行了吧,再说下去,就快出人命了,我老家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么?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住不惯农村罢了”。
“有什么的?”夏珺一别脸,“我小的时候家里一直就住平房啊?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我们快走吧,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汽车,”耿立明背起大包小包,迈腿向前走了。
夏珺似乎听出了什么不对劲,“天哪,不会吧,现在还没到么?好要坐汽车?你别告诉我坐完汽车还要坐马车,坐完马车还要走着……到底多远啊?唉,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耿立明的回答差点儿没让夏珺背过气去,“是啊,全都让你猜中了。哈哈,后悔了吧?”
“简直一人贩子!”夏珺快跑了几步,才跟上了他。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天都黑了。
只见一片广袤的黑压压的土地之中,亮着一圈一圈或明或暗的灯火,耿立明变得兴奋起来,指着前面,“看,到了,那里就是我的家了”。
夏珺浑身都快累散架了,一拐一拐的走着,肩上的大包都快坠到地上了,“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到,黑黢黢的”。
“就那儿,哈哈,大家还没睡,一定是在等我……”虽然看不清耿立明的脸,但从声音便可以听出他是多么的兴奋。
“是啊,”夏珺有气无力的应和着,“你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这大包小包的,活活想把人累死……我就奇怪了,你都带什么了?有什么好带的?哦,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说你怎么那么痛快的就答应带我来了呢?原来是让我当苦劳力的,哼,气死我了……”
耿立明不住地笑,“哈哈......随你怎么说吧,你是累得走不动了吧?这样,我先跑过去告诉他们我到了,然后,再叫人过来接你,”他不由分说地就走了。
“唉,唉......”任凭夏珺跺着脚的喊,耿立明也不再回头,他就像射出去的箭一样,径直的向前奔去,也许,那就叫“归心似箭”吧?
黑暗深处传来几声也不知是什么鸟儿的叫声,异常诡秘凌厉,吓得夏珺浑身一哆嗦,也不知是哪儿来的一股力气,她拔腿就往前跑去,就连身上的大包袱也不再觉得沉重了。
循着耿立明的背影,夏珺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透过斑驳的门板缝隙,可以清晰地窥见里面的灯火,不时传来一声高似一声的男人的笑声。夏珺刚要推开门看一下,却被里面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您就是俺叔的朋友吧?”
“嗯?”夏珺看着他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叔就应该是耿立明,“啊”。
那人得到回应,伸手一把“夺”过了夏珺身上的大包小包,毫不费力地拎在一只手里,“进去吧,”说完话,“噔噔噔”的在前面引路。
像电视剧里常常看到的场景一样,耿立明正扮演着一位功成名就回乡的施舍者,在一一的向大家派发礼物,“这是二婶的,这是三大爷的,这是六哥的,哦,这是小虎子的,这是……对了,五爷爷呢?”
耿立明家的人还真是多,炕上坐满了男人,还间或的穿Сhā着蹦蹦跳跳的孩子,地上站满了女人,大家全都欢呼雀跃着围着耿立明要礼物,独独自己坐在了屋子角落里的椅子上,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
怪不得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曝光,原来大家的注意力,根本就不会放到自己身上。
直到耿立明背来的几个大包全都瘪瘪的了,火热的气氛才稍稍的静下来一点儿。
大家又开始忙着嘘寒问暖、问东问西,把耿立明讲的这几年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全都当成新闻一样的专注的听着,夏珺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不是说农村的人睡觉都很早么?这是怎么了?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耿立明终于注意到了歪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夏珺,走过来叫醒了她,“夏珺,夏珺,你快醒醒,跟着三嫂去睡觉吧”。
夏珺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看见了耿立明和一个一脸憨厚朴实的农村妇人,“去,去哪里睡啊?”
“你跟着三嫂去她家睡,她家里只有她和她的女儿,三哥到外面打工去了,都是女人,你住着也方便些”。
“哦,”夏珺一脸似懂非懂,但主要是听明白了重点,那就是可以睡觉了。
农村的夜很凉,冷风从脖颈灌了进去,让夏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耿立明的三嫂往前走,她并不回头看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在前面带路。
转过了两户人家,又拐进了一条窄一些的小路,在第二户人家门前停下了,她伸手在门把手上面摆弄了什么,门一下子就开了,略带羞窘的看着夏珺,“就这里,”又换作低头往里走。
屋内很安静,想来是孩子已经睡着了,虽然房子很小很破旧,但却处处干净。
三嫂从柜子里面抱出了一床雪白的被褥,细心的铺在了炕上,“怕你们住着不舒服,这是俺新做的一床被褥,没人动过的,都是用的今年的新棉花”。
夏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根本就想象不到手工新做一床被褥是怎样一项巨大的工程,也只好笑笑,“谢谢,太麻烦你了”。
“你先睡吧,俺就住在旁边那间屋,你有事就喊俺,”她放下帘子,就出去了。
夏珺本来就困得不行,一看到被褥便开始条件反射,马上脱了鞋袜衣裤,钻了进去。被子宽大而蓬松,有股清幽的植物香味,闻起来浑身舒畅,就好像是在温暖的天气里睡在和煦的阳光下面,浑身松松垮垮,很快便陷入了一拨一拨的梦境中。
七十一、回归
夏珺在一阵欢笑声中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她缓慢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对窗躺在一张大炕的中间,身上盖的正是耿立明三嫂昨天说是自己亲手新做的棉被。
窗外,一棵枣树在微风中轻颤枝条,湛清碧绿的叶片上反射出刺目的光线,一下一下的耀进窗来。微微泛黄的顶棚中央是一根粗大的木柁,木柁正中垂吊着一只灯泡,被一根扭曲的电线拉扯着。
意识已经很清醒了,可夏珺依然赖在暖暖的被窝里面不肯出来,这一夜睡得异常香沉,睡着的时候感觉周遭安静极了,自己就像是身在一个无人的世界里面,那种安静,是久住于大城市的人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全身上下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她自在的在被窝里面一转身,改成侧卧在枕头上。
花布门帘依旧严严实实的垂下,虽然看上去已经被洗得很旧了,但却是干净的让人心里舒服,夏珺心里一笑,这耿立明倒还真是会安排,把自己推给这么一位干净利落的嫂子,还真是再也挑不出他的不是来。
门框旁边是一架铁制的洗脸架,上面挂了崭新的毛巾,中间做空的部分放置着洗脸盆,旁边地上有两只暖水瓶,夏珺看了心头一暖,睹物思情,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和老奶奶一起生活的小时候,心头酸酸的难受。
“呕啊,呕啊......”几声叫唤传来,声音大得叫人心烦,夏珺再也赖不下去了,爬起来穿好了衣服。
走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洗脸盆里面已经被细心的三嫂放好了适量的凉水,夏珺弯腰抓起暖水瓶,兑了热水进去,用手试了一下温度适宜,便开始洗脸。
洗漱完毕,拉开屋门,不经污染的新鲜到带着甜甜味道的空气侵入口鼻,只一下,便已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再一看,才发现眼前竟是如此旖旎一片光景,刚刚在窗口看见的不过只是院中一瞥,四周黄土坯的围墙上面爬满了各种爬秧儿植物,最显眼的便是那一丛粉红色的蔷薇,开得极繁盛,让人不忍错目。
院落中央用碎砖石码拼出了一条一人多宽的小径,直直的延伸着,将正屋的门和院子大门连在了起来,这样,整个院子就被这条碎砖小路分割成了两半。院子的左右两区也是有着严格的规划,它们又被再次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区域,分别搭架种上了扁豆、黄瓜、葫芦,架底下一排排种的是辣椒、茄子、葱,再加上穿Сhā其间的月季花,枣树,柿子树,整个院子看起来高低有别,错落有致,像是被精心规划过的花园似的,让人看上去不无惊叹主人的用心。
“三嫂,你好会生活啊!”夏珺对着向她走过来的妇人说到,“你这院子看起来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
女人脸一红,很是不好意思,“俺懂啥生活啊?都是要吃的东西,反正院子闲着也是浪费,瞎种呗”。
“你还真是谦虚,”夏珺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呕啊,呕啊......”夏珺侧耳听着那声音,“嫂子,那是驴叫呢吧?刚才睡觉的时候就听见了”。
女人忙说到,“这牲口,吵到你了吧?带了眼罩都不消停,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它”。
夏珺乐了,“没事的,怎么就说到要收拾他了呢?对了,它在哪儿叫呢?”
女人往夏珺身后一指,“在后院呢”。
“还有后院啊?”夏珺寻声走了过去。
绕过正屋,顺着耳房旁边的一条小胡同,便来到了后院。这里有别于前院的旖旎风光,倒像是一处开阔的工作场,那乱叫的驴子正不情愿的推碾子拉磨呢。
一群红羽白羽的鸡应和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像跳舞似的一颠一颠的走着,漫无目的的在地上乱啄一气。
“呀,真好玩儿,我还没见过这个呢!”夏珺指着碾子说到,她看着什么都觉着新鲜,死命的拉着那妇人给她照相,“唉呀,你试一下没关系的,就这样,对准了,然后按下快门儿,就好了,来,试一下……对,手别斗”。
夏珺拿过相机,把刚刚照完的照片放出来给她一看,她看到自己的“作品”开心的像个孩子。
“还有,还有,我要和这头驴照一张……”
“呵呵,哪有人喜欢和驴照像的?哈哈……”说话的正是三嫂的女儿。
“哎,你来,我也给你照几张,等回北京以后,我再把照片给你们寄回来,”夏珺伸着手热情地向小女孩儿发出邀请。
看着夏珺过分热情的样子,小姑娘反而胆小了,嗫嚅着看着妈妈,在得到了允诺之后,才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夏珺哄着她玩得高兴,女人小声说到,“俺做饭去了,今儿个晌午就在这儿吃,反正那边全都是一帮老爷们儿,你吃着也不舒坦,再说,也上不了桌”。
夏珺一愣神儿,“那不让上桌,怎么吃呢?”
“等男人吃完了再吃呗”。
“什么破规矩。不过,耿立明家的亲戚是不是特别多啊,我昨天晚上见到的,都是亲戚么?”夏珺一边说话,一边不停的按动快门。
“都是没出五福的,要说起来,这村上的人其实都是一家,全都姓耿,就是有的人隔得稍微远了一点儿……”女人伸手熟练的抓了只鸡。
夏珺也照够了,又跟着她来到了前院,“那这不就成了耿家村了么?”
“倒是没那么叫,不过,也是那个意思......”
“怪不得看那些人在一起都是那么和和气气的呢?”
“这倒是,一家子住在一起方便些,出去的时候可以不锁门。英子,带着客人出去玩儿会儿吧,一会儿回来吃饭就行了……”
小女孩儿懂事的拉着夏珺的手向外面走去。
顺着小路转出去,眼前豁然一片无垠的麦地,绿油油一片,望不到边,就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黑黢黢的地方。
夏珺仔细看了看小女孩儿,发现她竟然是个小美人胚,看来那三嫂年轻的时候应该生得还不错,不过是日后不注意保养,再加上整日的劳碌才成的现在的样子,英子像瓷娃娃一般可爱,“你叫英子?”
“嗯,”女孩儿的话不多。
“你平时觉得哪里最好玩儿,带我去玩儿,好不好?”夏珺自认为和小孩儿打交道还是有一套的,“这个,送给你,”她也没带什么好玩儿的东西,顺手从手上把米奇的手表退了下来,递过去。
小女孩儿本来还不好意思接,可看了一眼,又实在是抵挡不住米奇卡通手表的诱惑,便不好意思地接了下来。这手表像两个人之间的信物一样,瞬间传递了友谊,小女孩儿和夏珺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她带着夏珺去了河边,去了果园,捉了蚂蚱,又采了野花,一路上总是不停的看表,足可见她是多么的喜欢这个礼物,“好了,我们该回去吃饭了,”女孩儿突然站住,认真地说道。
“不再玩儿一会儿了么?”夏珺根本就没看够这满眼的田园风光。
“不了,妈妈今天杀了鸡,我好想吃……”
夏珺不再坚持,随着她回去了。
女人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菜,齐齐的摆在葫芦架下的圆桌上等着她们。
小女孩儿三步一窜的冲了过去,伸手便抓起了鸡腿吃了起来,女人叫骂着就要打她,“真丢人,快放下”。
夏珺赶忙上前护住,想来也是这孩子很久没有吃到鸡肉了,这顿饭菜,恐怕是这娘儿俩过年才吃得上的,她们如此招待自己,心头暖暖的。这农村人便是这样,谁对她们有一点儿好,他们便对人千百倍的回报。
吃饭的时候,夏珺也是尽量把肉往孩子的碗里夹,倒不是她有意让着小孩儿,实在是因为她想多吃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那里的蔬果吃到嘴里,都犹带着山泉的味道。
看着那样的风景,吃着这样的饭菜,夏珺都觉得要是不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日后,他们还是启程离开了,就算再怎么留恋也无法。
望着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田慢慢消失在天际,夏珺竟感觉悲从中来,莫名的落下泪来,心里那份不舍化作绵绵的依恋,凝视着也许再也见不到了的风景。
耿立明哈哈大笑了起来,“人人都说家乡美,我如今才深刻的体会到了,我的家乡还真的是美丽非凡呢!让夏珺都难过得要哭了”。
夏珺也笑了起来,“我是觉得那里的人好,呵呵……”
七十二、难舍亦是难分
日子还要继续过,一切照旧。
夏珺的工作依旧很忙,唐朝洋还是尽量地在工作上帮助她,尽管对她冷言冷语了一段时间,但两个人还是很快“和好”了。这个男人的愤怒,似乎也是来得快、去得快,风一阵雨一阵的,没什么大不了。
夏珺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人,虽然她选择了独身生活,外表给别人的印象,似乎还不错,过得有声有色似的。可心里却是有着另一番荒凉孤寂的,她害怕一个人呆着,害怕一个人吃饭,害怕晚上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家里,如果不是生在现代社会,每日有电脑电视相陪,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唐朝洋好像是真的已经原谅她了,丝毫不在意了。下班后亦是经常和她一起吃饭、看电影,生活似乎又变得波澜不惊了。
但是每每到了下班的时候,她总是设法约到人和她一起吃饭,打发时光。
那两个男人自然是最经常被约到的,要不就是同事,但大家的私生活似乎都很忙,年轻的忙着谈恋爱,中年的忙着家里的琐事、孩子的事。
再不然就是同学,可是同学们住的距离都比较远,一个个天南海北的,见上一面也很难。
于是,她越发的依恋网上加入的那个组织,大家的年龄相仿,生活水平也差不多,很谈得来,经常组织一起吃饭、活动,AA制买单,开心一下就各自回家,互不纠缠,毫无瓜葛,不亦乐乎。
近来,组织里有个男人,每次活动的时候都对夏珺照顾有加,人也生得温文尔雅的,夏珺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不知,日后是否……不敢想,夏珺也懒得去想。
“中午我们还去吃现制酸奶好不好?”林曦兰兴奋的朝着夏珺冲了过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哎哎哎,我也去,我也去,”说话的人正是庄楠翔。
“一个大男人,吃什么酸奶?”林曦兰斜睨着他。
“谁说男人不可以吃酸奶了?”
“我不是说不可以,我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去的时候,你都要Сhā上一杠子......”
“好了好了,”夏珺赶快站出来维持秩序,“你们俩再这么争论下去,还要不要吃了?”
林曦兰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背上包,走在前面。
“哼,”庄楠翔也学着她的样子故意哼出声。
“你,”林曦兰转身又欲开战。
“我说你们俩不嫌烦哪!我先走了,”夏珺说着甩开他们俩,独自走在了前面,却只见身后的两个人,跟斗红了眼的两只公鸡似的,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这家店里的酸奶做得果然独到,老板娘据说是位豪放的蒙古女人,这酸奶也是她亲手调制出来的。洁净精致的白色瓷碗中,幽幽的盛满了犹如豆花状的|乳白滑嫩细|乳,小碗正中间还撒上了一些些类似蜜汁的调味儿料,那里面当然不只是蜜汁一种,配料究竟为何物,老板娘笑而不谈。再配上坚果碎和一只红樱桃点缀,不消喝,只看上一眼,便会觉得心神俱爽!
吃到嘴里滑腻腻、爽细细,奶香异常浓郁、绵绸,提前冰冻过的,更有另一翻清爽感受。工作紧张之余,能吃到这样一碗好吃的秘制酸奶,真真有种如坠云端、如至草原的回归自然的美好!
趁林曦兰不注意,庄楠翔用力在她碗里挖了一大勺出来,塞进了嘴里,“啊......”林曦兰瞪着几乎空掉的碗发呆,“你真过分,又来这一套,为什么每次都要占便宜,你就不能再要一碗吗?”
庄楠翔吧唧一下嘴巴,“当然了,我还没吃够呢。不过,就是想多吃你一口,怎么了?”
“你......”林曦兰被气的语噎。
“好了,再要三碗,大家都吃个痛快,服务员......”
那两人哪里还在意夏珺在做什么,差点就在饭桌上扭打了起来。
夏珺故意说话刁难,“你们两个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以为你们是在……以后,也只好给你们让出时间了”。
“谁会喜欢她?这点你不用担心,”庄楠翔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睛却始终没有从林曦兰身上移开。
林曦兰自然不肯败下阵来,“他?我才看不上!我要找,也得找个有钱有势的,现成摘果子多好啊”。
“切,哪个有钱人瞎了眼会喜欢你,一点女人的魅力都没有,跟傻小子似的……”庄楠翔继续驳斥着。
“倒也未必,她其实很有魅力,”夏珺说话的神情很冷淡。
“是么?是么?珺姐是在夸我么?我真的很有魅力?”林曦兰渴慕的想要听到夏珺的夸赞。
没想到夏珺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小林,我想请朋友吃饭,你觉得谭家菜的味道怎么样?”
她突然发问,林曦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谭家菜,”三个字一出口,她才发现夏珺的表情不对,难道说,她知道了那天自己和唐朝洋单独吃饭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看她的眼神,难不成是吃醋了?那又怎样?反正那天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可又一转念,自己已经答应过唐朝洋要保守秘密了,再说,看她现在的情绪,说出来未必对自己有好处,还是算了,装糊涂吧,“我又没去过,怎么知道好不好?”林曦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着第二碗酸奶。
“是么?你没去过啊?那算了,”夏珺也不好再这么纠缠下去,只得罢了。
七十三、男人,再次真正的看清了你
快到夏珺的生日了,她突然想起来不久前唐朝洋说要送给自己一份意想不到的生日礼物,于是,兴高采烈的拨通了唐朝洋的电话——没人接。
再拨,还是没人接。
她知道唐朝洋是个大忙人,并没在意,过了一段时间,她想再次试试,关机了。
第二天,夏珺把电话打到唐朝洋的办公室,他声音如常平静沉稳,只是说手机没电了,自己关机了,却少了平时多余的问寒问暖、唏嘘絮絮的话,夏珺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感觉怪怪的。但她生性使然,绝对不会低下头颅向男人祈求什么,尽管她已经习惯了有人关心的日子,忍受不了冷言冷语的寒彻心扉,但也还是硬生生的挂断了电话。
连续几日,唐朝洋似乎都在躲着她,夏珺只是单纯的以为他很忙,还是没有在意。
快到下班时间了,林曦兰一本正经的说:“珺姐,下班后别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最近,夏珺完全像变了个人,不但很少和林曦兰说话,就算见面的时候也装着没看见,想尽各种办法减少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寥寥几句话语,也变得疏离了,生分了。
林曦兰虽然是个大咧咧,不太在意的性子,但也还是察觉到了这一切。
夏珺订好了火锅店的位子,这是林曦兰的最爱。不管两人关系怎样,她始终都会记得好朋友的口味儿。
吃饭的时候,夏珺发现林曦兰不像平时那样兴奋,吃东西也慢吞吞的,毫无胃口,她看着直着急,“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珺姐,有些事情,咱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毕竟,谁都会一样的别扭。但这件事,恐怕并非我们两个片面了解的那样。我想了好久,不想再装糊涂了,决定今天全都告诉你。反正,我很珍惜这份友谊,不知道你......”
夏珺当然知道林曦兰指的是什么,也不好一味的拿着劲儿,“你说吧”。
“珺姐,昨天唐律师约我吃饭,他跟我说你也会去,我想到你最近对我的态度好像……有点儿误会,就想着还是当面解释清楚的好,于是,没再多想,就去了”,林曦兰放下了筷子,神色很紧张的看着夏珺。
夏珺突然想起来,昨天自己约唐朝洋的时候,他明明说他和领导要出去应酬,没时间出来,现在看来,这里面果然有问题,却板着脸,并不多言。
林曦兰看她没有要接过话茬儿的意思,便又开了口,“其,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
夏珺蹙着眉,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酸梅汤。
“上次的事儿,我也不想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吃饭,我没想到他会单独约我的,所以,这次,我是在得知了你也会去之后,才答应的”。
夏珺的脸色变得深了一些,欲言又止。
“昨天晚上,他的确是说你会去的。我和他聊了一会儿,可看你怎么都不来,我便开始怀疑他是在骗我的,就说有事要走,他却说只想和我聊聊,几分钟就好,我想到大家都是同事,今后还免不了有什么打交道的地方……确实不好推托,再说,那里离我家很近,大不了有什么事儿就走人回家,这么想着,就又坐了一会儿”。
夏珺在一字一字地听着,却没有力气答话,脸上青筋鼓起了小包。
“说着说着,他就又聊到你们俩的关系上了。其实,这些话,上次他也是说过了。他说我和你的关系很好,这些事他也就不瞒我了”,林曦兰在注视着夏珺的反应,话说得很慢,很小心,“他说当初你是如何如何追他的,当时,他老婆不在他身边,你用做饭外加女人的温柔俘获了他,他说男人都是抵挡不住这种温柔诱惑的,在他就范之后,继而你便开始向他拼命的索取,骗取他对你的感情”。
夏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依然不想搭话。其实,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她总觉得林曦兰不会是像唐朝洋说的那种女孩儿,再怎么样,也不会看上唐朝洋那种“老头子”。之前,唐朝洋那番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话,当真是有着极大的嫌疑的。也罢,这其中的种种疑问,能在今天解释清楚也好。与其两个人在心里互相猜忌埋怨,倒不如摆在桌面上一吐为快的好。
“他还说你利用他的金钱来满足你个人的欲望,却和另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当然了,可能不止这一个男人,要不然你也不会得了那么严重的妇科病”,看得出来,林曦兰说这话的时候也很生气,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些话真的不适合大白天对着当事人直接说出来的。
夏珺气得脸已经发涨了,沁红一片,“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你这叫职业第三者,自己不想结婚,偏偏破坏别人的家庭,他老婆已经回国了,你却总是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了,你却还是没有丝毫的羞耻感”,林曦兰看着豆大的泪珠从夏珺的眼眶里蹦着来,生生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下去了。
“接着说”,夏珺的声音嘶哑着,内心百爪抓挠。
“算了,珺姐,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行了,反正,他的话,我不信。而且,我最讨厌撒谎的男人……”林曦兰想要用继续吃饭来打消夏珺追问的念头,将头埋得很低,致使夏珺平视过去,只能看到黄|色的铜质火锅。
夏珺却不依不饶,“他还说什么了,统统告诉我,上次这次的一起说”。
“还,算了,别问了”。
“说……”那声音听起来很惊心。
“还说,公司里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同事,肯定勾引了不少人,说不定,别的男同事也跟你有染。你,你这样的女人,和公共厕所有什么区别?”
……
夏珺拿起手包,夺门而出,她此时此刻真想拿把刀横在唐朝洋的脖子上,问问当初是谁说要娶她,谁一天无数遍的说“爱她”,又是谁说他们俩才是天生的一对神仙眷侣。
就算这些甜言蜜语都是骗她的,也不至于这样恶语中伤她吧,哼!老婆回国了,他的婚姻生活又要继续了,“夏珺”这个名字被他轻易的在记忆里一笔勾销了,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一样。
那这段时间两人在一起的时光算什么?是为了排遣孤独么?是为了满足男人的欲望么?还是为了……
夏珺心里反复念叨着,唐朝洋啊唐朝洋,夏珺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么?你肯定是怕东窗事发,怕被老婆发现这段不合法的地下恋情,怕失去本来美满的婚姻,但是,只要你一句话,以后不再联系也就罢了,你至于借他人之口来警告我么?
强撑着伪装出自己很有魅力的一幕,更是让人笑掉大牙,不是说林曦兰主动约的他么?不是说自己很受女人的倾慕么?不是说有钱的男人,幸福便会触手可及么?
夏珺啊夏珺,是你太傻了,是你太痴了!
你妄自尊大,以为男人嘴里的甜言蜜语便是他心上的金科玉律,他口沫飞溅的一瞬,便是郑地结钉的誓言。认为他对你笑,就是喜欢你;认为他拥着你,就是爱着你;认为他承诺过的,就不会改变;认为他嬉笑怒骂的,便是永恒……
女人真的不是聪明的动物,单身意志决绝如夏珺,竟也会受到如此伤害?
男人,再次真正的看清了你!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