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禅院论道(二)
“后世?”师妃暄联想到陶仁在山门前所说的话,灵机一动,问道:“陶兄是否知道后世的发展历史?陶兄可是来自后世?”
陶仁笑道:“妃暄果然聪慧,一问就问到问题的关键。妃暄和大师当已看过那本‘巫教圣典’了吧?”
师妃暄与了空大师一齐点头。
陶仁道:“那你们当知道,女娲娘娘所造之人可不止汉人、胡人及蛮人等黄种人,还有其他肤色的人种。”
师妃暄点头道:“据陶兄书上所言,其他还有白人、黑人、棕人。除了从未见过棕人外,白人和黑人在往来中土的胡商中倒是时有所见。”
陶仁叹道:“汉人虽是最得天独厚,现在的文明进程也领先于其他各色人种,但随着历史发展,汉人却固步自封,沉迷于天朝上国的美梦中,不知世界之大,不重科技,不求发展。皇帝只关心自己的统治是否稳定,采取愚民政策,内斗不休。一千多年后,汉人已沦为异族的奴隶,汉人文明几乎毁于一旦,到那时,汉人已成为劣等民族。这就是我所说的屈辱和灾难。”
师妃暄大为震惊,了空也瞪大低垂的眼睛。
陶仁接着道:“女娲娘娘因补天时法力消耗过大,陷入沉睡,不久前才醒来。醒来后娘娘发现汉人竟沦落至此,极为痛心。只因娘娘最为偏爱汉人,遂施展大法力为我铸此神躯,将我从1400年后送至此时,让我来帮助汉人摆脱这苦难的历史,创造辉煌的文明。这就是我来到这世界的使命,也是我不选李世民的另一原因,因为我不想让历史重蹈覆辙。”
师妃暄陷入深思,了空仍是垂目不语。禅室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师妃暄微带苦涩地开口道:“按陶兄所言,若是没有陶兄出现,李世民当会取得天下?”
陶仁赞叹道:“妃暄果然厉害,一语中的。确实,按原历史轨迹,李世民是取得了天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弑兄弑弟囚父,夺大唐皇位,一统天下,而后李世民及其子孙开创了一百多年的太平盛世。然而好景不长,一百多年后,大唐就又陷入内乱中,到晚唐时,北方外族在大唐衰落之时纷纷趁势而起,大唐就此灭亡。”
陶仁喝口荼后接着道:“而后,几经战乱,汉人丢失江北之地,只能在江南苟且偏安一隅。再百多年后,北方又一游牧民族以更强的姿态崛起,汉人被灭国,汉人文明几乎毁于一旦。又过百多年,才又重建汉人王朝。同样好景不长,二百多年后,汉人又因内乱再次衰落,北方另一外族又再崛起,此次的灾难最为深重,汉人再次灭国,汉人沦为劣等民族,被外族奴役了近三百年,等到汉人重新自立之时,汉人文明已十不存一,已远远落后于世界民族之林了。这就是今后一千多年历史发展的大致轨迹。”
这时,一直沉默的了空突然开口问道:“不知我佛门后世如何?”
陶仁审视了师妃暄和了空一眼,不答反问:“你们佛门之所以Сhā手天下纷争,扶持李世民上位,除了悲天悯人外,还有就是为了今后能佛门大兴,可对?”
师妃暄和了空皆默然不语。
陶仁叹道:“佛门最讲因果。佛教发源于天竺而兴盛于中土,大师可知这里面有着什么深层次的原因吗?”
了空道:“愿闻其详。”
陶仁道:“宗教的一大作用就是帮助人们减轻精神上的痛苦。自佛教传入中土以来,中土一直战乱纷纷,人民都很穷,生活条件不好,还要受到压迫剥削。这些是人们无法改变的。如果人们想减轻痛苦,怎么办?只有从自身下手。自身有两方面,第一方面是肉体。这方面无法改变,人不可能不吃不喝。所以只有从第二个方面,也就是灵魂,来让自己放松。想要达到这个目的,能够借助的力量就只有神佛了。”
陶仁稍顿又道:“可是佛也无法反对统治者,反对了,佛门就要遭灾了。不但不能反对,还要帮助维持统治。所以只能让下层人民去忍受了,并且告诉他们,你们忍受的好就可以去西天极乐世界,死了以后就能享福;想反抗就要下地狱,死了以后还要受罪。人民只有信这些宗教来得以解脱了。
在中土,人们对于这样的灵魂救赎是非常需求的,要不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动不动就看破红尘出家呢。佛门最盛行就是在两晋南北朝这几百年。只因那个时候社会动乱不安,很多人家庭经济破产。佛家寺院又有统治者特殊政策保护,可以不交税,有自己的财产,甚至可以有自己的武装。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出家是最好的出路了。”
陶仁突然话题一转,问了空道:“大师可知太武灭法?”
了空点头道:“太武灭法发生在南北朝的北魏时期。北魏太武帝太平真君七年二月长安发生兵变,太武领兵亲征,部队在长安不远的地方驻营,附近有个佛寺,兵士们发现寺里有很多刀枪甲盾,回报到一个叫崔浩的官员那里,崔浩上报太武帝,太武下令搜查。结果搜出了大量武器,和长安叛军的往来信件等,更有甚者是还搜出多个暗藏在密室中,供僧人淫乐的年青妇女。太武帝大怒,下令毁长安一切佛像佛经,凡暗藏武器淫乐妇女的,无论老少一律活埋击杀。其余罚为奴。并召令四方用长安之法,自此魏境寺不复存,由于太子南安王的保护,只有少数沙门得以逃走,只留下一条性命。”
陶仁问道:“其因何在?”
了空叹道:“皆因佛门不净而招致此祸。”
陶仁点头道:“那大师也当知周武灭法了,又是何因?”
了空默然片刻道:“陶施主请赐教。”
周武灭法是指北周武帝宇文邕宣布废佛,令僧尼还俗,并允许辩论。这次灭法只毁像破塔烧经,令僧尼还俗,不杀僧人。共还俗僧人300万人,退寺院4万座,这是历史上的第二次灭法。
陶仁道:“周武灭法的根本原因却是经济原因。南北朝时期,佛门过于兴盛,从北齐始,皇家崇佛,全国有寺庙四万所,僧尼达三百万人,占全部人口的七分之一还多,给国家经济带来了严重的威胁。北周武帝灭法的结果,僧尼还俗给社会增加了劳动力和军队士兵来源。废除寺院,使大量土地回到国家手中,同时从精神上也打破了人们对于佛寺万能的幻觉。不能不说,这次灭法对于北周国家的富强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陶仁接着概叹道:“李世民身具胡人血脉,取得天下后,为抬高出身,遂假托李阀乃道家李耳的后人。按历史原轨迹,今后近二百年佛门尚算兴旺,然而李家后人中,终有人信道而不信佛,佛门又再次遭难了,这就是第三次灭法,却是因佛道之争而起。而后,又因战乱纷纷,佛门再次大兴,却和第二次灭法一样,因经济原因引发第四次灭法。此后,天下大乱后佛门就大兴,大兴之后就招灾。二位对此有何感想?”
陶仁也不等师妃暄和了空回答,就又沉声道:“现在的佛门不事生产,不劳而获。除了能给民众一个精神寄托外,并不能为社会发展、文明进步作出该有的贡献。佛门由广大民众供奉,造就佛门的豪富,仅看你净念禅院的规模及那铜殿的奢华,就知道佛门要汲取了多少民脂民膏。可你们回馈给民众什么了吗?天下大乱,遭灾的民众何其之多,也不见你佛门将这些财富拿出来赈济灾民。你们只管佛门清净地,超脱人世间。”
陶仁厉声道:“这样的佛门,若不改革,留之何用?这才是佛门大兴之后就得遭灾的最根本原因。”
师妃暄和了空都是震惊无比,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陶仁等二人平静下来后,取出一套‘巫教宝典’,放在荼几上,道:“你们佛门可以为民众传授知识,治病救人,还能帮民众修路建桥,赈济灾民,能回馈民众的事多的是,只在于你们有没有这个心,做与不做。”
接着陶仁又步步紧逼道:“我知道两位都是聪慧过人,学究天人,那我请问一下两位;你们学了这么多知识是为了干什么?若只是为了青灯礼佛,只要心诚就够了,学了一肚子知识何用?若是想要回报民众,那你们有利用过这些知识为民众做了什么?”
陶仁又加重语气道:“妃暄你们慈航静斋又为天下做了什么?带着满肚子学识躲在深山里为天下谋福吗?以有为之身去做无意义之事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自私透顶,美其名为悲天悯人,实质却是只为追求自己所谓的天道?你们这样也配称正道领袖?若是你们只管躲在深山清修也就罢了,最多也只能说你们自私自利。可你们却耐不住寂寞,偏要打着正义的名号,搅乱天下,Сhā手天下纷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道?”
二十三、神威如狱
二十三、神威如狱
陶仁语音再次转厉:“佛门占用大量土地,收取大量供奉,却不给国家纳税,不为民众谋福,是为不忠;出家后不奉养父母,不养育子女,是为不孝;见民众受苦,却只管自己清修,是为不仁;受民众供奉,却不思回报,是为不义。你们就是一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就你们也配为天下选明君?这就是你们的所谓的悲天悯人?”
陶仁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改革佛门,如何才能更好回馈社会民众。三个月后派出代表到岭南宋家山城来给我答复。”
陶仁稍顿又杀气腾腾地道;“若是不作改革,不思进取,那佛门也没有在中土留存的必要了。我在此有言在先,先礼后兵,到时若还不识相,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不教而诛!”
陶仁言毕,即拂袖而去。
留下师妃暄和了空坐在那里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陶仁再进洛阳时,就感觉到有好几波人在后跟踪监视,却也不以为意。
此时天已过午,陶仁突然来了兴致,想找看看有什么特别的小吃,遂走街窜巷,四处乱逛。
经过一个无人的小巷时,陶仁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走近一看,却是一家小店,门楣上有‘狗肉馆’三字。
陶仁进去一看,只见小店只有五张台子,并无客人,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正趴在柜台后打瞌睡。
陶仁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台,那老头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陶仁一眼,道;“客官要点什么?”
陶仁道:“你这有什么?”
老头道:“有狗肉、馒头、老酒。”
陶仁道:“那就来盘狗肉,三个馒头,一壶老酒。”
老头道:“好的,客官稍待。”
说罢,颤巍巍地朝后面走去。
陶仁挑了一张干净点的台子坐下,等了一会,才见换了个年轻的身材高大满脸黑灰的店伙端着一盘狗肉、三个馒头和一壶老酒出来。
在桌上摆好后,那店伙说了声;“客官请慢用。”就又回后面去了,狗肉香气浓烈,引得陶仁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也没心思去注意那个店伙。
狗肉的味道确实香,陶仁胃口大开,不多久,所有东西已全进了肚子。
陶仁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四周忽有九个高手气息在快速接近,屋顶上也隐约伏着一人。细查体内,狗肉中竟然有毒。虽说这毒对陶仁的这个身体丝毫不起作用,但也激起了陶仁的怒火。
陶仁心中一动,急忙起身冲进后面一看,那老头果然已被人用内家重手法震死了,而那店伙也已不知去向。
陶仁走出店门,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没想到只因一时兴起,却牵累害死了一个无辜的老头。陶仁暗下决心,定要让行刺者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时,在小巷两边各站着四人,小店屋顶也暗伏一人,对面是一堵高墙,墙上则站着一位身着红衣的美女,陶仁已陷入包围中。
左边当先一人,是一位轩梧青年,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此刻傲然卓立,意态自若,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身后三人,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稳立如山的气度,自带一股杀气腾腾的迫人气势,显示出非凡的功力和气质。而且信心十足,乃是能于千军万马中视敌人如无物的猛将。
另一人长得高大漂亮,更难得是体型匀称,没有任何可被挑剔之处。且风采明朗,给人举止文雅,擅于词令但又不会多作废言的印象。
还有一个是个表面看来文质彬彬的儒服书生,白哲清秀的脸上常挂着一丝似是胸有成竹的笑意,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
右边其余四人均是达至精气内蕴的高手。
陶仁看到几人的形象后,略微一想,便知道是李世民及其天策府的高手到了。而屋顶上那人,应该是‘影子刺客’杨虚彦。
陶仁强压下心中怒火,冷冷道:“可是秦王当面。”
李世民一楞,拱手为礼道:“陶兄法眼如炬,李世民见过陶兄。”
接着李世民为陶仁介绍诸人,李世民身后的三人分别是尉迟敬德、庞玉和长孙无忌,右边四人分别是李靖、罗士信、史万宝和刘德威,墙上则是李靖的夫人红佛女。
这时,长孙无忌一摆手,四周房顶墙头冒出了一排排弓箭手,人人弯弓搭箭,对着陶仁,小巷两端也出现了大量枪兵和刀盾手,足有三、四百人。
陶仁往左右扫一眼,淡淡道:“哦,秦王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意欲何为?”
李世民苦笑道:“世民并无恶意,只想请陶兄到长安盘桓几日。”
陶仁冷笑道:“我若拒绝呢?”
庞玉喝道;“那就由不得你了,三十人份的化功散吃下去,就不信你还有反抗的能力。”
陶仁突然不怒反笑道:“我给你们讲个笑话,一头大象在走路时无意中踏破了一个蚁|茓,蚂蚁群起而攻之,大象浑不在意地一抖,只剩一只蚂蚁还挂在大象的脖子上,地上群蚁齐声呐喊为它鼓劲道:‘掐死它,掐死它。’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李世民等人面面相觑,心里均涌起不妙之感。
这时,“轰!”的一声,瓦顶破碎。
随着片片碎瓦,一个雄伟的影子自天而降。那人身穿店伙的服装,脸上戴着一个狰狞可怖的木制面具,披散了头发,虽看不到他的庐山真貌,但衣下显示出来的体型已有慑人之姿。
其高度不但可与陶仁相比,且非常壮硕,这可从他的虎背熊腰、宽阔的肩膀、粗壮的脖颈以及一双特大的手掌看得出来。
他的身体每一个部份分开来看都予人粗犷的感觉,可是揉合起来整体而观,却是健美匀称,有着灵巧矫逸、健美无瑕的完美姿态。
手上的兵器象是千万芒点,使人窒息的猛烈真气,裹着片片碎瓦,如惊涛拍岸般地向陶仁后脑卷来。正是‘影子刺客’杨虚彦率先出手了。
与此同时,庞玉的宝剑、尉迟敬德的‘归藏鞭’及长孙无忌的玉箫也齐齐攻至,持刀的李靖、罗士信,提矛的史万宝和握棍的刘德威也同时前扑,红佛女也持佛尘从墙头下扑。只有李世民在一旁掠阵。
若换了任何人,骤然面对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可怕攻势,必千方百计先避其锋锐,再设法重整阵脚,力图平反劣局。
陶仁却通通置之不理,自顾自的双掌使出一招‘阳春白雪’,拍向长孙无忌和庞玉二人,冰冷的劲气扑面,长孙无忌和庞玉只觉犹如从温暖的春天来到了寒冷的冬天,二人正在大惊之时,陶仁的双掌已分别拍在长孙无忌的玉箫顶端和庞玉的剑尖上,猛烈冰冷的气劲已直贯而入,二人喷血倒飞,滚落一旁,已内腑尽碎,生机全无。
同时,杨虚彦的剑也刺在陶仁的后脑,红佛女的佛尘也击在陶仁的顶门,其他人诸般兵器也全打在陶仁的各个要害。所有人都觉得劲力好象打在一个无底黑洞当中,全无作用,所有人全都骇然而退。
李世民在旁骇然厉叫:“快退!”。
转身率先向巷口逃去。所有人也都四散而逃。
“迟了!”
陶仁恨杨虚彦滥杀无辜,身影一晃,已到杨虚彦背后,一掌朝杨虚彦背心按去,杨虚彦大骇,拼命扭了一下身体,避过背心要害,陶仁一掌印在杨虚彦的左肩上,只听‘咯’的一响,杨虚彦左肩已是尽碎,杨虚彦借力前扑,口中喷出一股血雾,滚入士兵群中,转眼不见。
陶仁腾身而起,在空中追上跑在最后的史万宝和刘德威,双掌下压,拍在两人头顶上,两人七窍喷血,两具尸身软倒在地上。
这时,四周的弓箭手已纷纷放箭,射向空中的陶仁,一时箭如雨下。陶仁也不在意,对射到身上的箭矢也不作闪避,施展‘天山折梅手’,随手将接住的箭矢倒射回去,顿时惨叫四起,中箭的兵士纷纷滚落地上。
不知是谁发了声喊:“他不是人,快逃啊。”
顿时,所有兵士全都抛下兵器,四散而逃。一时乱成一团,不一会,原地只剩一些伤者呻吟惨叫不止。
等陶仁追出巷口,已看不到李世民的踪迹了,看看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衫,遂不再追赶,也不回头,直接返回宋宅。路上陶仁留意观察,业已无人再敢跟踪。
经此一役,李世民的‘天策府’折损了长孙无忌、庞玉、史万宝和刘德威四大高手,损失惨重,大伤元气。
杨虚彦左肩尽碎,内伤极重,没个一年半载的修养,别想恢复过来。
其他各个势力,闻讯皆大为震骇,纷纷取消针对陶仁的各种行动计划。
大巫‘逍遥子’陶仁之名,再次震惊天下。
但是陶仁一现即隐,也没有声明要支持哪方势力。除了李世民遭到重创外,对于其他争天下的势力来说,影响并不大,该做什么还是照做什么,包括李建成在内,很多人心中还暗自欢喜,毕竟陶仁的态度已摆明不会支持李世民了,其他人反而有了更多的侥幸心理。
二十四、纵论大势
二十四、纵论大势
陶仁走了一段路,正要横过一条街道,忽然一辆马车在陶仁前面停下,刚好拦着他的去路。
陶仁愕然止步,定神瞧去。
车窗布廉低垂,透出一股神秘的味儿。
驾车者是个脸目陌生的壮汉,此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沉声道:“这位爷要到那里去,让小人送您一程可好?”
他一开腔,陶仁立即认出他是寇仲,笑骂声中,欣然登车,坐到车里去,并在车里顺便换好衣服。
寇仲夸张地一声叱喝,操控着拉车的两匹健马往东拐西绕地转了许久,转到一所平房的小院子里。
陶仁下车后,只见大门处有一方写上“思世居”三字的横匾,字体洒逸有力,如龙飞于天。屋子分前后两进,中间有个天井。
寇仲一手扯下面具,塞入怀内哈哈笑道:“师父您实在太厉害了。这是我们的落脚点,小陵、老跋都在里面,师父请进。”
这时,徐子陵和跋峰寒以及一个中年儒生一起出来迎接。
寇仲介绍道:“这是虚行之。虚先生,这是我们的师父大巫陶仁。”
虚行之大约是三十许岁的年纪,双目藏神不露,显是精通武功,还有相当的功底,长得眼正鼻直,还蓄着五绺长须,配合他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
虚行之上前一揖到地道:“行之见过陶先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陶仁微一抬手,发出一股柔和的气劲将虚行之扶起,微笑道;“行之不必多礼,走,进去里面说话。”
进入大厅,只见厅内陈设简单,只有必需的台椅几架等物。
几人坐好后,寇仲急问道:“师父您刚才可是遭到伏击了?”
陶仁点头道:“正是。”
徐子陵讶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伏击师父您?”
陶仁笑道:“是李世民和他的天策府高手。”
随后陶仁将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寇仲拍腿笑道:“这次李小子可亏大本了,他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跋峰寒也笑道:“李世民不知道师父根本就不怕毒,知己而不知彼,才会栽这么个大跟头。”
虚行之道:“李世民是不得不搏这一把,若没有了以慈航静斋为首的正道的支持,李阀将不再占大义名份的优势,而李阀依附突厥一事也将是其最大劣势。”
陶仁点头道:“我不选李世民也不选李密,而选择小仲的最大原因,是要彻底破除门阀政治。所谓不破不立,要把原有的政治制度彻底打碎,才能建立一个全新的新秩序,才能为中土的永久和平奠定坚实的基础。”
陶仁沉吟一下又道;“不过,我现在仍不能公开支持小仲,我们的关系也不宜公开,否则小仲你必将成为众所矢之。小仲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寇仲当下把前一晚遇上翟让的女儿翟娇的事说出来,然后道:“李密该是气数已尽,所以出现翟娇这令他意想不到的大敌。翟娇有个叫宣永的手下,绝对是个人材。”
陶仁点头道:“李密杀翟让实是大错特错的一步棋,换了是小仲你,就会把翟让摆上神台,让他只占个虚名,实权则握在自己手里,到真得了天下才请翟让退位,这就不致出现刻下的大漏洞。如今你准备怎样利用?”
寇仲胸有成竹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已与翟娇约好,由她供给我所有关于李密动静的消息。哼!他李密最擅搞情报和伏兵,我今趟将会以彼之道,还治其身。只要他中了我的诱敌之计,这天下将再没有他的份儿。”
徐子陵在一边皱眉道:“若王世充因此坐大,对你该没有什么好处吧?”
寇仲笑道:“这恰好是最精彩的地方,现在人人都认为王世充斗不过李密,所以独孤峰才敢公然与其对抗。更妙是连王世充自己都没有信心把握,所以才秘密与李渊修好,齐抗李密,使李世民那小子敢到洛阳来耀武扬威。哈!可是一旦王世充大破李密,这王李之盟将不攻自破,那时王世充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挡着李小子不让他得逞。李密若败,李阀将成众矢之的,只要我能设计再挫折杜伏威,便有机会以飞马牧场和竟陵为中心,建立起我的势力,再同时往南北扩张。南则联结萧铣和宋阀,北则笼络窦建德和刘武周。只要王世充仍能西拒李阀,终有一天这天下是我寇仲的囊中之物!”
陶仁欣然点头道:“很好,你就依你的本心去做,为师拭目以待。”
陶仁接着转头问跋峰寒道:“小寒又作何打算?”
跋峰寒道:“待此间事了,我便返回突厥挑战毕玄。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想到忽然间所有梦想都变成伸手可触的现实,我已开始觉得热血沸腾。只要能击败毕玄,我一定可以帮师父和平教化突厥,永息干戈。”
陶仁点头道:“也好。自己多加小心。”
陶仁又对寇仲和徐子陵道:“不日我就会南返,我会顺道去把你们的义姐素素接走,你们不用为之操心。”
寇仲和徐子陵浑身一震,对望一眼,齐道:“多谢师父。”
素素是寇仲和徐子陵早先结识的义姐,后因萧铣和香玉山为控制寇徐二人,被香玉山所骗,嫁给了香玉山。这一直是寇徐二人心中的痛。二人一直抽不出身去接走素素,在原书中,等徐子陵抽出时间去找素素时,素素已因忧郁成疾,不治身亡。使得二人为此痛彻心扉,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陶仁正是念及此节,不欲让悲剧重演,遂作出这个决定。
这时,寇仲问道:“师父您是要回岭南吗?能否说说宋阀,我想知多点宋阀在岭南的形势。”
陶仁笑道:“小仲该是想明白宋家在当地政治和武林的地位吧?”
寇仲道:“武林的地位该是显而易见,南方能名震全国的高手,舍天刀宋缺尚有何人?南海晃公错虽高明,总曾是宁道奇手下败将,但宋缺直至现在尚是未逢敌手,说其他吧!”
陶仁点头道:“要明白岭南的情况,首先要清楚那是个俚汉杂处的地方,俚人又分乌武僚、西原蛮和黄峒蛮等不同民族,总称为俚僚。”
寇仲糊涂起来,咕哝道:“这些名字记得人头昏脑胀的,还是叫南蛮容易些。”
众人不由莞尔。
陶仁笑道:“无论唤作南蛮或俚僚,均带有贬意,事实上自秦汉以来,南蛮已日渐汉化,但居于偏僻处者,住的仍是一种叫杆栏的房子,以竹木架成,顶盖茅稻,分上下两层,上层居人,下层养畜。既可避瘴气,又可避野兽,只此便知其生活的方式。”
寇仲心想若能拥宋玉致于这种上人下畜的房子共渡一宵,该是别有风味。
陶仁续道:“隋灭陈后,在宋阀的首肯下,岭南各地俚僚先后归附隋朝,杨坚遂在当地先后设置南海、义安、珠岸、交趾等二十三郡,又应宋缺的提议,任用俚僚酋帅管治民族的内部事务,所以岭南诸部的酋帅均对宋缺心存感激。”
寇仲哂道:“杨坚这叫迫不得已,若非治之以羁糜的手段,恐怕俚僚早作反了。”
接着皱眉道:“无论宋缺的刀法如何厉害,宋家影响力怎样庞大,但俚僚诸族间自然有各方面的利益冲突,宋家靠甚么来维系他们?”
陶仁竖起一根指头,笑道:“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动之以利。宋家最厉害的两大法宝,就是掌握着南方的航运业和贯通全国的贸易体系。而且宋缺乃一诺干金的人,明买明卖,讲求公平交易,当俚酋人人获利致富,谁不对宋缺马首是瞻。所以无论林士宏或沈法兴势力如何膨胀,从不敢兴起去惹岭南宋家半个念头。”
寇仲又问道:“宋家是否以运私盐为主呢?”
陶仁沉吟道:“私盐只是其中之一,宋家一直把岭南俚僚地区的各种士产源源不断的运销中原各地,再运回当地需要的物料,从中获利。此外,这几年在我的指导下,又建起了造纸、印刷、冶铁、炼钢、水泥、火药等工厂,可以说宋阀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了。”
接着陶仁又向众人详细解释了这些工厂的含义,又对寇仲许诺等寇仲有了自己的根基时,陶仁会来帮他建立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
接着,陶仁突然想起一事,辟尘已死在自己手上,可他的另一身份洛阳大富商荣凤祥不知怎么样了。一问才知,荣凤祥还是照摆寿宴,还当上了洛阳帮的帮主,估计应该是辟尘另有替身,由魔门中的其他人继续维持荣凤祥这个身份。
之后,陶仁又勉励了众人一番,便飘然离去。
二十五、再闻天籁
二十五、再闻天籁
回到宋宅后,宋师道就急忙来找陶仁,陶仁知道他是为了傅君倬的师妹傅君瑜落在阴癸派手上的事情而来,暗叹一声,遂告诉宋师道寇仲等人的落脚点,让宋师道自己去找寇徐跋他们。
之后,如原历史一般,宋师道和寇徐跋等人成功地从阴癸派手中将傅君瑜救出,而傅君瑜也因龟息胎法长期保持在沉眠不死的状态,只有傅采林才有方法使她醒过来。宋师道遂决定不顾一切也要护送傅君瑜赶往高丽救治。
陶仁闻听,也只能长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随后陶仁就辞别宋鲁和宋玉致,动身赶往巴陵。
陶仁乘坐宋家的一艘小型货船,也不挂宋家旗号,直往巴陵行去。不几日,已到长江,再逆流而上巴陵。
这一日黄昏,船行到巴陵城外。
巴陵城外的一截里许长的河道,泊满了大小船只,少说也有二、三百艘之多。岸上的旷地处,搭有十多座凉棚,放着堆积如小山般的货物,都是赶不及运入城内的余货。
陶仁叮嘱船上的宋家年轻武士在原地等候,自己一人趁夜色潜入巴陵城。
陶仁沿街不徐不疾的朝香玉山的大宅走去,巴陵城内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陶仁一路都在头痛要如何接走素素呣子。要把素素呣子弄出巴陵并不困难,问题只在如何去说服素素,那需要向她揭露残忍的真相。
长街古老,楼阁处处,在巴陵城贯通南北的大道上,陶仁步过重重跨街的牌坊和楼阁,终于抵达香府的大门外。
陶仁过门不入,绕往宅后去,心中暗觉奇怪。
凭着超人的灵觉,陶仁把握到香府外驰内张的形势。
香府附近的几座房舍,均布有暗哨,监视香府的动静,反是香府本身死气沉沉,像宅内的人早迁往他处,只余几点灯火。
蓦地一串女人咳嗽声,从墙内传出。
陶仁避过暗哨耳目,到达香府后院墙脚处,才贴壁翻入宅内。
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从一座小楼的二楼传来道:“把陵仲抱出去!快!”
陶仁腾身疾起,穿窗直入。
却见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美丽少妇正俯在床边咳嗽,手上的巾子上有几点触目惊心的鲜血,应该就是素素了。素素见到陶仁一惊,却也没有大声叫喊。
【文、】陶仁见她尚有惊恐之色,忙自我介绍道:“素素别慌,我是寇仲和徐子陵的师父。”
【人、】素素大喜,挣扎坐起来道:“小陵和小仲有和我说起过您,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书、】陶仁走过去扶她靠好,点头道:“他们很好,只是挂念你,让我来接你走。”
【屋、】接着陶仁看看四周,沉声道:“香玉山究竟对你做过甚么?”
素素凝望手上的血巾,淡淡道:“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不懂带眼识人。”
陶仁道:“怎么回事?”
素素朝他瞧去,摇头叹道:“他要我给小仲小陵写一封信,我拒绝后,他就对我冷淡下来。唉!这些不提也罢。”
陶仁道:“你的孩子呢?”
素素道:“就在楼下,先生稍等。”
素素敲了一下旁边的一个小铜钟,足音拾级而上。
素素向入门处道:“小致不用惊惶,这是我的好弟弟的师父来探我哩!”
一声惊呼后,战战兢兢的小婢抱着一个婴孩出现在房门处,骇然瞧向陶仁。
陶仁伸手道:“把孩子给我,然后回到楼下去,但不可以离开,明白吗?”
小婢给他凌厉的眼神一瞥,立即浑身抖索,那敢不从,忙把婴孩交给陶仁,自己则脚步不稳的走了。
陶仁把熟睡中胖嘟嘟的婴孩送入素素怀抱里,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素素道:“他叫方陵仲,奴家姓方,又在小陵和小仲中各取一字而成。”
陶仁点头道;“如此说来,你对这里已无眷念之情了,可愿随我离开这里?”
素素点头道:“这里已无让我牵挂之事,一切听由先生安排。”
陶仁道:“那走吧。”
取过被子,将呣子二人包裹好后,就抱着呣子二人悄无声息离开香府。
第二日,香府才发现素素呣子的失踪,自有一番折腾不提。而此时陶仁的船已顺水东去,无处追寻了。
陶仁一路上请了好几个大夫给素素看病,也只能使病情有所好转,却一直没有办法根治。虽然有鲁妙子这个神医在岭南,可路途太遥远,此时又值夏季,海上风浪频发,怕素素受不了海上风浪,而导致病情加重,陶仁一时也无可奈何。
陶仁突然想起一事,按时间算,石青璇这个时间应该在蝙蝠洞附近,准备对付‘邪帝’向雨田的四个徒弟。原历史中,徐子陵是因为要去接素素途中才恰逢其会的。现在徐子陵不会来了,没了徐子陵的参与,石青璇的危险可就大了。
陶仁吓出一头冷汗,要是害死了石青璇,那罪过可就大了。只能自己去走这一趟了,至于两人之间的缘份,就只好顺其自然了。陶仁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向徐子陵和石青璇道了声对不起了。此外石青璇的医术在这个时代也是数一数二的,刚好可以请石青璇来为素素看病,正是一举两得。
陶仁只知道蝙蝠洞在离合肥不远处,却不知具体位置在哪。遂通过飞鸽传书向鲁妙子询问蝙蝠洞的所在。
陶仁带着素素呣子来到合肥,安顿好素素呣子后,静等鲁妙子的回音。
过了几日,有消息陆续传来,先是寇仲大破李密。之后,王世充谋算寇仲不成后,寇仲和徐子陵逃离洛阳,在梁都击退契丹蛮贼窟哥,收服彭梁会,又击退了宇文化及的进犯,已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而后,陶仁接到鲁妙子的回信,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把素素呣子安顿好后,就独自一人进山寻找石青璇。
陶仁根据鲁妙子寄来的地图一路翻山越岭,在他脚下,穷山绝谷如履平地般方便。际此盛夏时节,处处鲜花盛放,风光绮丽。
快黄昏时,陶仁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座奇山,岩色赤如朱砂,奇峰怪崖,层出不穷,极尽幽奇。半山处隐见庙宇,陶仁知道快到地方了。
不片晌,他来到山脚处,一道河涧蜿蜒流过,竟有桥跨河,连接盘山而上的幽径。
这时,忽然一阵清越的箫音,从山上远处传来。
箫音在大自然风拂叶动的幽逸气氛中缓缓起伏,音与音间的衔接没有任何瑕疵,虽没有强烈的变化或突起的Gao潮,但却另有一股纠缠不已,至死方休的韵味。
陶仁边走边听,空灵通透的清音似在娓娓地描述某一心灵深处无尽的美丽空间,无悲无喜,偏又能触动听者的感情。吹奏者本身的情怀就像云锁的空山,若现欲隐,是那么地难以捉摸和测度。柔而清澈的妙韵,若如一个局内人却偏以旁观者的冷漠去凝视挥之不去的宿命,令人感到沉重的生命也可以一种冷淡的态度去演绎诠释。
箫音忽敛。
陶仁知道吹箫者定是石青璇,不愧被称为箫艺大家,只有她才能奏出如此清丽优美、不带半点俗意的箫音。
陶仁施施然地踏上登庙的山路。
路斜斜深进山中,穿过另一座密林后,是近百级石阶,直指庙门。
这座没有名字的古庙,依山座落在坡台之上,石阶已有被损毁破裂的情况,野草蔓生,显是被荒弃了一段日子,在黄昏的幽暗中多了份阴森的感觉。
石阶尽于脚底,洞开的庙门内里黑沉沉的,透出腐朽的气味。
陶仁没有丝毫犹豫,跨过门槛,踏进庙内。
灯火倏地亮起。
陶仁定神一看,只见一位长发垂腰的女子,正背对他燃亮佛台上供奉菩萨的一盏油灯。
佛像残破剥落,尘封网结,一片萧条冷寂的气氛。
这时,石青璇那清越甜美的声音在他耳旁轻轻响起道:“请问前辈是那一位高人?”
陶仁见她仍以玉背对看自己,笑道:“前辈?姑娘转过身来一看,不就可以知道我是谁了吗?”
石青璇柔声道:“前辈武功虽然高明,却非我等待的人。若只是偶然路过,听得箫音寻来,那晚辈要奉劝前辈立即远离,否则将卷入毫无必要的江湖恩怨里。”
陶仁笑道:“那我倒要在旁看看热闹。姑娘不用理会我的生死。”
说罢径往靠门的一角,贴墙挨坐。
石青璇仍是背对门口,凝望灯芯上跳动的火花,上半身似若融进油灯光里去,不但强调出她如云秀发的轻软柔贴,更使她有若刀削的香肩益显优美曼妙的线条。
只是她亭亭玉立的背影,便使人感到她秘不可测,秀逸出尘的奇异美丽。
她始终没转过身来,幽幽浅叹。似是再没有兴趣去管陶仁的行止。
二十六、诛除四邪
二十六、诛除四邪
夕阳的余晖终于消失在寺外远方地平的远处,佛台上的一点光亮成了这暗黑天地唯一的光明,映得石青璇更孤高超然,难以测度。
蝉唱虫鸣的声音,盈满庙外的空间,既充实又空灵,而杂乱中又隐含某一种难以描述的节奏,使本是死寂的荒庙黑夜充满生机。
陶仁知道,四邪就快到了。
四邪是‘邪帝’向雨田的徒弟,即逆行派的尤鸟倦、霸王谷的丁九重、赤手教的周老叹、媚惑宗的金环真这邪功异术的四大魔门别传,这次是为争夺‘邪帝’向雨田遗留的‘邪帝舍利’而来。
‘邪帝舍利’是邪极宗玄之又玄,自立宗以来便辗转相传的异术秘法,既象征宗主的权位身份,更代表一种可怕的功法。‘邪帝舍利’本身是以一种罕有的黄晶石打磨而成,自第一代邪帝开始,历代邪帝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时,便以秘法把毕生功力凝成精气,注进晶石之内,希望继承邪石的人,可把元精据为己用,令邪极宗一代比一代强大,独步武林。
‘邪帝’向雨田归隐潜修的魔门最高秘法‘道心种魔大法’,‘道心种魔大法’是魔门至高无上的功法,比之阴癸派的天魔大法更胜一筹。最奇怪是在修练的过程中,练者会在性格气质上生出变化,由魔入道。二十年前,‘邪帝’向雨田修此法虽功亏一篑,未竟全功,且落得魔火焚身的大祸。但在其惨死之前,猛然醒悟到过往残害众生的恶行,故力图补救。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尤鸟倦这四个恶徒,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们邪恶的天性。
这四人随便找一个到江湖去,都是横行一方的霸主级人物,‘邪帝’向雨田利用他们想取而代之成为另一代邪帝的弱点,以‘邪帝舍利’为诱饵,迫他们立下在魔门有至高约束力的血咒,立誓只有拿到‘邪帝舍利’,继承邪帝之位后,才准开宗立派。
就在这时,异音蓦地在庙外响起。
初听时似是婴儿哭啼的声音,接变成女子的惨呼哀号。石青璇却置若罔闻,依然是那么闲雅平静的姿态。
外面的魔音再起变化,从忽前忽后,左起右落,飘忽无定,变成集中在庙门外的广场,且愈趋高亢难听,变成鬼啾魅号,若定力稍逊者,不捂耳发抖才怪。
那就似忽然到达修罗地府,成千上万的惨死鬼,正来向你索命,魅影幢幢,杀机暗蕴。
石青璇又幽幽轻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枝竹箫,放到嘴边,一丝清音,似在地平的远处缓缓升起,然后保留在那遥不可触的距离,充满生机地跃动,无论鬼啾声变得如何扭曲可怖,刺耳凌厉,铺天盖地,彷似能把任何人淹没窒息的惊涛骇浪。可是石青璇奏出的音符,却像一叶永不会沉没的小扁舟,有时虽被如墙巨浪冲抛,但最后总能安然徜徉。
陶仁听得摇头晃脑,因为他首次亲历以音破音的超凡绝技,个中滋味,实难以尽述。
从她的音韵里,陶仁清楚感到石青璇是一位真正的淑女,似是平凡的音韵,却是无比的动人,没有丝毫做作地温柔的挖掘和抚拂每个人内心深藏的痛苦,不受时空和感情的区限。
每个音符,都像积蓄某种奇诡的感人力量,令你难以抗逆,更难作壁上观。
箫音愈来愈灵动迅快,音色变幻万千,错落有致,音韵更不住增强扩阔,充盈无以名之的持续内聚力、张力和感染力。
啾啾鬼声却不住消退,直至彻底沉寂下来,只余仍是温柔地充盈于天地令人耳不暇给的箫音。
箫音忽止。
石青璇淡淡道:“贵客既临,何不入庙一晤,石之轩和碧秀心之女石青璇在此恭候四位前辈法驾。”
风声疾至。灯火倏灭。接是怪异尖锐的呼啸声和劲气交锋的连串骤响,不绝如闷雷迸发。
然后所有交手的声音像骤然发生时那么突兀的消敛。灯火再度亮起。
石青璇仍面佛而立,美目落在偌大佛殿空间唯一的一点灯火上,蒙蒙红光彷佛与她融合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另一边近门处是“媚娘子”金环真,此时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显是在适才交手时吃了暗亏。
石青璇柔声道:“适才金宗主已被我箫音所伤,仍要逞强出手,实在太不自量力。走吧!迟恐不及。”
金环真惊异不定地瞥了静坐一角的陶仁一眼,厉声道:“他是谁?”
石青璇淡淡道:“我怎知道?”
尤鸟倦那把可令任何人终身难忘,似刀刮瓷盘般听得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在庙外响起道:“还以为你这丫头尽得碧秀心的真传,且聪明绝顶,原来只是个蠢丫头,竟不知这世上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千古至理名言,这淫妇只是派来摸你底细的先头部队,现在你有多少斤两,已尽在本人计算中。”
陶仁坐在一角兴高采烈地看戏,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