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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大唐之位面引导者 > 三十一、天下大势(二)

三十一、天下大势(二)

安隆心知不妙,连忙反击,在他眼中心里,徐子陵变成一尊活的罗汉,不住变化出与四周塑像相映成趣的姿态,但接着无论拳击指截,掌按脚踢,均有摧山撼岳的雄浑气魄。在拳风呼啸中,塑像碎粉般破裂,双方均是以攻对攻,惨烈处好比战场上千军万马的生死厮杀。

徐子陵愈战愈勇,愈是得心应手。

安隆则失尽先机,气势被压,在此消彼长下,虽未到势穷力蹙的困局,却是节节后退,经历他毕生里最窝囊的痛苦逆境。

“好!孺子可教也。”

陶仁和石青漩手牵着手,看得兴高采烈,不时为徐子陵加油喝彩。

四十六、三女齐聚

四十六、三女齐聚

而在另一边。

杨虚彦施出压箱底的本领,幻剑振处,生出品字形三朵剑花,迫得侯希白横扇硬接一招。

自交战以来,两人各以奇幻­精­奥的手法快打猛攻,紧凑得没有透气的空隙,奇招妙着层出不穷,却是你进我退,我攻你闪,直到杨虚彦眼角余光瞄到岳山变成陶仁后,不由大惊,杨虚彦见形势不妙,才兵行险着,以同归于尽的手法,迫侯希白硬拚。

“呛!”剑扇交击,侯希白大叫不好,原来杨虚彦就借那么一记反撞的力道,抽身后退,斜冲往后,箭矢般朝安隆和徐子陵的战团方向逸去。

安隆也发现岳山已变成另一个人,安隆虽早知陶仁之强横,但却没见过陶仁,心中正惊疑不定,心神微分下,被徐子陵迫得狼狈不堪。

“安叔快走,那不是岳山,而是陶仁。”杨虚彦在经过安隆和徐子陵的战圈时,朝徐子陵攻出一剑,与安隆联手迫退徐子陵后,一叫安隆,两人亡命般地向罗汉堂外分头急窜。

侯希白早有心理准备,就是这天下闻名的刺客手底必然极硬。但到真正交手,始知他强横至这等地步。心想若不趁此机会收拾了他,以后就麻烦大了。

想虽是这么想,但身体仍要往后一晃,化掉剑劲,才能紧追而去,终是慢一步。

徐子陵以妙手偶得的奇招挡过安隆和杨虚彦凌厉的联手一击,两人雄浑的真气侵入他体内,一时间亦使他全身麻痹,经脉欲裂。

徐子陵蓦地脑际灵光一闪,浮现出刚才印象特别深刻的一座罗汉塑像。

那罗汉正好整以暇的舒展筋骨,极尽俯仰曲伸的妙态;当时他已想过这是否一种行功的情状,此刻终豁然大悟,哈哈一笑,若那神像般舒展肢体,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侵体的真气发散往全身去,再从四肢散发,就像洪水虽烈,但因有足够的河道疏通,故不会泛滥成灾。把对方入侵的真气化解和排出体外。

等到徐子陵调匀真气起身欲追时,也已是迟了一步。

“轰!”整座大殿晃动一下,安隆肥胖的巨体破壁而出,到了殿外去。杨希彦也从殿门窜出,消没不见。

陶仁也没想到杨希彦和安隆竟如此果决,见事不可为,立即逃窜,也是欲追不及。

石青璇对此则是全不在意,漠不关心。

原本该出现在这里的西突厥国师波斯云帅的女儿莲柔却没出现,可能是蝴蝶效应的关系,陶仁只是在心中一动念,就不再管它了。

侯希白和徐子陵不管安隆,一起追着杨希彦也出了殿门。

大殿回复宁静,只余一地塑像破碎后的残屑。

一场夺卷风波,消于无形。

陶仁和石青璇相视一笑,手拉着手一起朝殿门走去。

刚走到殿门口,蓦地娇笑声起,接着是婠婠的甜美声音道:“好一个郎情妾意,不行,人家妒嫉了。”

婠婠如幽灵般从靠近门口的一尊罗汉塑像后冒了出来,飘到陶仁的右侧,搂住陶仁的右胳膊,对石青璇娇笑道:“陶郎分一手给我,青璇妹妹该不会介意吧?”

石青璇怒瞪着婠婠道:“真不要脸!陶兄不要理她。”

婠婠摇着陶仁的胳膊委屈道:“陶郎,你也不管管,你看她骂人家,好难听哟。你是最先认识我的,还跟婠儿同房过,你要对人家负责的,对不对?”

陶仁张口结舌,头痛无比,不知所措。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师妃暄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出现在三人面前,火上浇油道:“陶兄不是说过要和妃暄一起过情关吗?怎么能言而无信?”

这下更要命了。

这时,天已渐渐亮了。

侯希白和徐子陵没追到杨希彦,也回转来了,刚好看到这一出,不由楞在当场,目瞪口呆。

陶仁见到侯徐二人,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叫两人道:“小陵、小侯,你们回来了,有没有追上杨希彦?”

三女一齐对侯徐二人瞪了一眼,二人噤若寒蝉,一声不吭,给了陶仁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石青璇在陶仁腰间一拧,嗔道:“不许转移话题,我们三个你到底要哪一个?”

陶仁小心翼翼地扫了三女一眼,呐呐道:“三个都要行不行?”

“不行!”三女异口同声坚决地道。

陶仁左看看右看看,再往前看看,苦思无解。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垂头丧气地闷声道:“你们都走吧,我三个都不要了。”

“休想!”三女又是异口同声坚决地道。

陶仁头大无比,果然这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陶仁环顾三女一眼,见三女都紧盯着自己,洒脱地一笑道:“你们三人都这么优秀,我也没法选择。那就你们自己去商量,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也不等三女有所反应,轻轻挣脱石青璇和婠婠的手,施展凌波微步,一溜烟从师妃暄身旁闪过,来到侯徐二人中间,抓住二人一起落荒而逃。

三女没想到陶仁会来这一出,都是反应不及,待反应过来时,就见陶扯着侯徐二人已没入重重殿堂,消失不见。

“都怪你们!”三女又一次异口同声地道,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扑哧”一笑,随即又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先离开。

且不说三女之间的三国演义会有何结果,却说陶仁拉着侯徐二人来到远离大石寺的一座无人的小山上,才停下来。

陶仁一ρi股坐在山坡的草地上,对侯徐二人没好气地道:“想笑就笑,不用忍着。”

侯徐二人相视大笑。

陶仁也不理二人,从怀里拿出《不死印卷》仔细地看起来。侯徐二人一见,都安静下来,侯希白眼里更是投­射­出热切的光芒。

陶仁看完后,将《不死印卷》交给徐子陵,对侯希白道:“别着急,等小陵看完后,这《不死印卷》就是你的了。你没意见吧?”

侯希白连忙道:“没意见,没意见。这《不死印卷》本就是青璇送给前辈的,前辈肯让晚辈一观,晚辈已是感激不尽了,怎么会有意见。”

陶仁等到侯徐二人都看过《不死印卷》之后,才对徐子陵道:“小陵看完之后有何感想?”

徐子陵道:“我觉得不死印法大概而言:那是一种生和死的转换,被攻时可化死为生,攻入时则可生为死,使敌手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自己则永立于不败之地。不足之处,还请师父指点。”

旁边侯希白惊道:“你们是师徒?难怪,难怪。”

陶仁奇道:“难怪什么?”

侯希白低声嘀咕道:“都是怪物。”

陶仁一笑,也不介意,道:“最上乘的借劲卸劲功夫,是在体内的窍|­茓­经脉内进行,这就是不死印法的诀要。不死印法其实是一种把真气练至真正出神入化,随心所欲的一种奇功。对自己的真气如此,对别人的真气亦如此。

把两种截然不同,分处极端的内劲合而为一,再加以出神入化的运用,始能成就这种永立不败之地的魔功。不死印法是把生和死两个极端统一,敌人攻来的是夺命的死气,而不死印法便是将这死气转化为生气,于是死即生,生即死。”

徐子陵沉思一会后道:“我和小仲虽练成了长生真气,但我们永远都练不成像石之轩那种方式,除非能学他般身具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一生一死,但对我们来说,那是不可能的。”

陶仁点头道:“所以不死印法你们只能是借鉴,不能妄自去练,否则碧秀心就是榜样。”

四十七、指点武功

四十七、指点武功

陶仁沉重地道:“石之轩录下不死印法,是故意让碧秀心看的,那关系到魔门和静斋的斗争,其中细节可以想象。若非研读此卷,碧秀心绝不会在芳华正茂的时刻,撒手离开尘世。”

徐子陵心中冒出一股寒意,道:“石之轩的心肠是用甚么做的,难怪石小姐不肯认他作父亲。”

陶仁又转头对正在沉思的侯希白道:“小侯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有个忠告你听不听?”

侯希白苦笑道:“不用前辈告诉我,我自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前辈是否认为我永远练不成不死印法,因为我和石师根本是本质大异的两个人。”

陶仁哑然失笑道:“小侯你确是善知人意。”

侯希白不解道:“前辈该不会是幸灾乐祸的人,为何好象甚为高兴的样子,晚辈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陶仁笑道:“你是当局者迷,你这叫舍长取短,若你能仅将不死印法作为借鉴,而把画画的境界融入武道,另出枢机,不是胜过去学令师损人利己的不死印法吗?自创是你唯一的出路,更是你的生路。”

侯希白双目­精­芒大盛,一拍大腿,奋然道:“对!当我画画之时,意在笔锋,无人无我,意到笔到,没有丝毫窒碍,心中除画内世界外别无他物。哈!幸好得前辈提醒。”

陶仁欣然道:“好,孺子可教也。你既然可以自创出折花百式的扇法,当可想办法以画入武,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要知道,只有适合自己的武功才是最好的武功。”

侯希白深施一礼,感激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

徐子陵想起一事,问道:“安隆为何想得到《不死印卷》,印卷对他又有甚么好处?”

陶仁道:“安隆是见过《不死印卷》的,石之轩编著《不死印卷》时,还和安隆探讨过。安隆帮杨希彦争夺《不死印卷》,是因为安隆对石之轩有种近乎疯狂的崇拜,数十年来从没有改变过,一直希望石之轩能一统魔道,对他来说,以前的障碍是碧秀心,现在的障碍则是青漩。而在杨虚彦和小侯两人间,他选取前者,因为他认为杨虚彦会是另一个石之轩。”

徐子陵不解道:“杨虚彦既是这么一个人,李世民为何仍要重用他?”

陶仁道:“杨虚彦是属于太子李建成一系的人马,更因杨勇和李渊的密切关系,故非常受李渊爱宠,加上最近杨虚彦凭李渊纳董淑妮为妃一事,地位更是巩固。除非李世民要与父兄决裂,否则对这屡建奇功,新近才把薛举剌杀的大功臣有什么办法呢?”

侯希白突然一震道:“那岂不是说,杨希彦也可从安隆处得到《不死印卷》的内容?”

陶仁点头道:“若杨希彦能夺到《不死印卷》,安隆自不会不经石之轩同意,私自将其内容告知杨希彦,但如今《不死印卷》落到我手上,安隆就可能敢将《不死印卷》传给杨希彦了。不过,小侯也不用太担心,杨希彦除非能象石之轩一样,再练成一门与补天阁内功­性­质截然相反的内功,否则也一样练不成不死印法。”

陶仁又对徐子陵再次叮嘱道:“小陵将不死印法告诉小仲时,要告诫他一定不要妄自去练,否则后果难测。”

徐子陵点头道:“师父放心,我知道轻重。若不小心练得走火入魔才不划算呢。若要学上乘武技,罗汉堂内的五百尊塑像,无不暗含玄奥道理,大自然的鸟飞鱼落,无不可为我之师,谁还有空去参详石之轩创出来的邪门东西!”

陶仁沉声道:“小陵你错了,不死印法不愧是一门奇功,不能因石之轩出身魔门而贬低它。要知道,武功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正邪之分在于人而不是在于武功。不过你刚说到大石寺的罗汉,你可知此寺的罗汉,均是依后秦圣僧鸠摩罗什亲绘的手本敬制的。”

徐子陵一呆道:“鸠摩罗什是谁,名字这么古怪的。”

陶仁道:“鸠摩罗什乃天竺来中士传法的高僧,广究大乘佛法而尤­精­于般若­性­空的­精­义,武技更是超凡入圣,却从不以武学传人,只论佛法。来中土后在长安的逍遥园从事翻译佛经的工作。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过竟然有人能从他设计的塑像瞧出玄虚,且非是佛门的弟子,小陵你确是异数。”

徐子陵讶道:“听师父您这么说,我是否该入殿再多看几遍呢?”

陶仁点头道:“正是如此,等下你就再去那罗汉堂,用心仔细参悟,这门武功正对你的路子,对你大有好处。”

见侯希白也有意动的样子,陶仁笑道:“小侯你就别妄想了,各人各有不同的缘法,强求不来的。不信你也去看看,看能不能有所领悟。”

侯希白沉吟一下道:“我还是不去了,佛门武功与我的心法绝然不同路,领悟不来的。”

徐子陵记起一事,问侯希白道:“昨晚来不及问侯兄,大石寺的僧侣究竟是什么原因溜个一­干­二净?”

侯希白笑道:“他们不是溜,寺内僧人是因逃避魔门一个厉害人物才避居他寺,只是暂时栖寄附近其他寺庙去,昨晚弄出来那一大堆碎泥破石今天亦会有人打扫的。”

徐子陵叹道:“那他们定因罗汉被毁而伤心不已。”

陶仁若无其事的道:“凡物均有起始生灭,空门中人应看得更加透澈,若不能从生命看到死亡,从毁灭中看到再生,那便没资格言佛,我们何须为他们烦恼?”

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虎目闪跃深邃不可测的智慧光芒,点头道:“师父这番话发人深省。侯兄能否说说此人是何方神圣?”

侯希白道:“我也是入川后方知此事,此人名列邪道八大高手榜上,一向非常低调,行藏诡秘,与大石寺的上代主持大德圣僧乃死敌,最近不知是否魔功大成,从西域赶回来挑战大德,岂知大德刚于十天前圆寂火化。他竟把怨恨发泄在他不懂武功的徒子徒孙身上,说若有人逗留寺内,他将尽杀方圆十里内所有生人,寺僧为免祸及附近无辜乡民,只好弃寺离开。”

徐子陵大怒道:“这人太过横蛮霸道了!巴蜀武林怎可坐视不理?”

侯希白叹道:“不是不想理,而是难以去理。徐非能把他找出来除掉,否则谁都没办法。此人既能名列八大高手之林,岂是那么容易收拾,他因‘天刀’宋缺而惨遭挫败,才不得不避往西域。今趟他既敢卷土重来,自然是有自信可胜过宋缺。”

徐子陵沉声道:“此人是谁?”

侯希白道:“此人是‘天君’席应,他因‘天’字招犯宋缺之忌,被他追杀千里,差点丢命,这大概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徐子陵失笑道:“这么看,宋缺该比席应更霸道。”

陶仁在旁微笑道:“宋缺是上代武林最著名的美男子,一向孤高自赏,目中无人,但从不妄杀无辜,外冷内热。且他对魔门有极大的震慑力,连祝玉妍、石之轩之辈也不致轻易惹他,如非他人缘不佳,声名当不会在宁道奇之下。宋缺自出道以来,从未尝过败绩,只看近二十年内已没有人敢向他挑战,当知他在江湖上的份量。”

徐子陵点头道:“难怪师父一开始就会和宋缺合作。那师父为何不出手除掉席应呢?”

陶仁苦笑道:“那也要能找到他,且他不要一见到我就跑才行啊。”

侯希白灵机一动道:“前辈可再扮成岳山将他引出来,趁机除掉他。”

陶仁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徐子陵不解地对侯希白道:“侯兄既是魔门传人,为何却和其他魔门中人有这么大的分别,至少跟杨虚彦是不同的两种人。”

四十八、情绪低落

四十八、情绪低落

徐子陵不解地对侯希白道:“侯兄既是魔门传人,为何却和其他魔门中人有这么大的分别,至少跟杨虚彦是不同的两种人。”

侯希白沉吟道:“怕是与先天和后天均有点关系。我虽是率­性­而为的人,但因对诸般技艺如画道等的爱好,使我对权力富贵没有甚么野心。事实上这亦是花间派的传统,追求自我完善,绝不随波逐流。”

徐子陵不解道:“那花间派为何会被视为邪魔外道?”

侯希白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平静地答道:“首先是花间派的武功源自《天魔策》,此乃不争的事实,谁都没有话说。其次是因花间派的心法讲求入情后再出情,始能以超然的心态把握情的真义,对很多人来说这正是不折不扣的邪异行为。”

徐子陵点头道:“这确是很难令人接受。若侯兄摆明车马当其无情公子,旁人反没得话说。”

侯希白叹道:“敝派这心法微妙非常,难得子陵一听便明。石师之所以千方百计创出不死印法,正是要突破花间心法,否则将因碧秀心而永不能进窥魔宗至道,只得其偏,不得其全。”

徐子陵道:“按卷内所述,令师的不死印法,是以佛门的无上功法,把补天和花间两种极端的心法统一起来,侯兄准备怎么办?”

侯希白肃容道:“按石师在卷内打的比喻,假若补天和花间的心法是两个轮子,那佛门的心法就是把轮子连起的轮轴,如此车子才能移动。轮子本同,但因位置有异,可变成截然相反的东西。像生和死表面虽似相反,其实都由生命而来,只因一为始,一为终,才变成相反的事物。花间派专论生机,补天派则讲死气。但若能死中藏生,生中含死,两派便可统一,而关键处正是石师从佛家参详出来的法印。”

侯希白说得自己头都大起来,开始有点明白碧秀心为何会看得缩减寿元。抛开这问题不理道:“唉,小弟现在头痛得要命,还是如前辈所言,想办法以画入武,走自己的路吧。”

陶仁起身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好了,小侯和我一起回城吧。小陵可再去大石寺罗汉堂碰碰机缘,过后再来独尊堡找我。切记,要到明日才能离开。”

徐子陵讶道:“这是为何?”

陶仁神秘笑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言毕陶仁即与侯希白一起动身回城。

成都的大街小巷满布昨夜狂欢的痕迹,爆竹的破屑碎纸、花灯的残骸,随处可见。街道上行人疏落,与昨夜人山人海的情景,几疑是两处不同的地方。

可以想像一夜尽欢后,人们都拖著疲倦的身体,回家登床作其元龙高卧去了。

陶仁与侯希白进城后,侯希白问陶仁道:“前辈准备怎么引席应出来?”

陶仁看了侯希白一眼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侯希白不答反转移话题道:“我前天看到边不负也来了成都。”

陶仁皱眉道:“边不负?他武功被我废了,还敢四处乱跑?”

侯希白讶道:“边不负被前辈废了?我观他仍有武功在身的样子呀。”

陶仁道:“该是他用什么采补的办法恢复了部分武功。小侯为何提起他?”

侯希白道:“席应以前最爱和边不负一起去胡天胡帝,边不负来成都肯定是为了找席应。若是这样,说不定我们可找安隆帮手。”

陶仁讶道:“安隆?”

侯希白道:“他两人因多年宿怨而势不两立,边不负创的‘魔心连环’,名字正是针对安隆的‘天心莲环’而改。若安隆不是顾忌祝玉妍,早就宰掉边不负。所以只要是对付边不负,安隆会忘掉其他一切事。”

陶仁皱眉道:“安隆会和我合作吗?他可是知道岳山是我扮的。不会一见我就跑吧。”

侯希白笑道:“他不敢不合作。他的基业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会舍下偌大基业跑了,几十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陶仁欣然道:“那好,你先回去好好参悟一下不死印法,然后有时间了再去找找安隆,看他到底躲在哪,我们约个时间明天碰头,再一起去找安隆。”

侯希白点头称好,与陶仁约好第二天晚间在散花楼见面,侯希白在散花楼里连订了十天的厢房。散花楼是成都最著名的青楼,与长安的士林苑齐名,并称于世。

侯希白随即与陶仁辞别,急于去好好参悟不死印法,虽知无法练成,但仍有很大的借鉴意义,对他武功的突破也是大有好处。

陶仁回到在独尊堡内居住的小楼后,发现三女竟是一个都不在。本来正忐忑不安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是解脱呢还是失落,一时只觉心里空荡荡的,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干­劲,索­性­回卧室会周公去了。

尽管已是一夜未睡,可是,躺在床上许久,陶仁仍是毫无睡意,心中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男女之间的缱绻缠绵,生死不渝,无论使人如何颠倒沉迷,到头来仍像生命般只是一场春梦。众生之苦,皆因有情,情海无崖,苦海亦无边。

就算男女之情是人生乐事,但钟情于婠婠、师妃暄又或石青漩的人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鲁妙子、欧阳希夷、王通等便是好的例子。

可是若是三女都就此离去,陶仁却发觉自己对将来的一切失去思索和深究的兴趣。

三女的离去,最大的问题是使他感到再没有甚么事情可恋可做,甚至乎对女娲娘娘的考验也不在放在心上了。

陶仁情绪低落,生出空虚无聊的感觉,无论­干­甚么事情,均不能分散他心里孤独和遗憾的失落感觉。

陶仁在想,不如自己就那么消失掉,以后也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管他什么争霸天下,管他什么引导文明发展,还不如去周游世界,独自一人逍遥世间,反正自己还有一百多年可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逍遥。

这可怕的想法令他涌起不寒而栗的震惧,他摇头把这想法送走。以往纵使一人独处,在忙忙碌碌中,他也从没有寂寞的情绪,可是此刻无聊和寂寞正侵袭他的心神。

忽然间他晓得自己正陷身在爱情陷阱中,没有气力爬出去!那是失去一切后的孤独。

但一切都会过去,时间可令人从不习惯变为习惯。陶仁也有点恨自己,为何不能像师妃暄般看破一切。世上所有事物均如春梦秋云,瞬息幻变,转眼后即了无遗痕。

陶仁突然觉得,自己硬要把师妃暄拉下凡尘,是不是做错了?

陶仁不禁叹了一口气,唉!“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情海无崖,苦海亦无边啊!

佛祖曰:五百年的修炼,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无欲无求乃至最高境界。世人皆俗人,岂能脱俗?人只要无欲无求,就能够活的洒脱,可是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尽的。

生命就是一个选择和被选择的过程,自己既然有勇气面对生和死的选择,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去面对眼前的情关呢?又何必去患得患失呢?

生活的真谛在于它的变化无常,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不断地进取,让自己的­性­格更完美,让自己的生活更幸福,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努力争取。

陶仁重新焕发出昂扬的斗志,在这个世界,实力就是一切。自己既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那就不管面对有多大的困难,自己也一定要完成试练,那样才能真正算是无悔人生!

至于与三女的关系,陶仁觉得好象自己也并非爱上了其中的哪一个,只是对美好事物的占有欲加上孤独感在作怪。这对三女来说,也是不公平的。唉,还是一切随缘吧。

想清楚后,陶仁只觉念头通达,通体舒畅,体内的真气似乎更活跃,运行得更快了。

心情放开后,陶仁不觉沉沉地进入梦乡。

四十九、三闻天籁

四十九、三闻天籁

陶仁这一觉直睡到天近黄昏才醒来。

刚一醒来,陶仁便觉有异,房中多了一人的气息。

睁眼一看,却是石青璇身穿双襟圆领,蓝­色­印花的女装,轻盈潇洒的坐在窗台前,淡淡的凝视他。清丽绝伦,没有半点脂粉的俏脸挂著某种难以形容的凄幽美态,自然便风姿绰约,楚楚动人。

她身穿的印花布质地轻柔,纵是单­色­印花,却予人蓝白­色­对比的强烈,能于单­色­中求多变,于对比中得调和,非常别致。

她那天下倾慕的玉箫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搁在膝上,灿烂夺目的阳光从林木间洒落窗前,化成彷如把她笼罩仙氲霞彩的绿荫中,令人感动得屏息。

陶仁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感觉。

陶仁忙起身坐好,不经大脑道:“就你一人吗?”

石青璇瞧往窗外,自由写意地挨在窗框处,淡然自若的道:“是只有我一人,陶兄是不是很失望呢?”

陶仁不是拙于言辞的人,但此时只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竟是无词可对。

石青璇乌黑柔软的秀发在头上结了个简单的发髻,以玉簪固定,随意得有小撮发丝散垂下来,另有一种独特放任的韵味。在花布褂裙下露出一对白玉无瑕般的赤足,令她更添女­性­慵懒诱人的韵味。

石青璇平静地道:“看到桌子上的东西吗?”

陶仁这才看到窗前的书桌上,放有一把式样奇特,纹理高古的连鞘厚背大刀,刀旁还有一卷书。

陶仁讶道:“这是什么?”

石青璇淡淡道:“我和师妃暄在大石寺又遇到徐子陵,听徐子陵说到你要扮岳山诱杀席应一事了。”

陶仁心中一动道:“那这就是岳山仗之成名的霸刀了?”

石青璇移回目光,一瞬不瞬美目深注的瞧著桌上的宝刀,玉容虽不见半点情绪波动,秀眸却透出缅怀伤感的神­色­,轻吁一口气道:“正是此刀。”

陶仁眉头大皱道:“青璇的好意心领啦!一来我不爱挥刀弄剑,二来更怕背这么重的大刀奔波跋涉,青璇还是留下来作纪念吧!”

石青璇朝他瞧来,道:“没有它,你怎能扮岳山呢?今次要骗的人是岳山的死敌天君席应,只要有少许破绽,会立即给他看破,怎可不力求完美。”

陶仁走到桌前坐下,呆看横放眼前的霸刀,彷似能嗅到刀上隐藏的血腥味,实在令人不舒服。

石青璇温柔的声音传入耳内道:“陶仁啊!你怎会是如此对别人苦难视若无睹的人呢?你只有扮成岳山,才可把席应诱出来,舍此再无其他妙计。”

陶仁叹道:“青璇为何如此积极?”

石青璇浅叹道:“这恰好是青璇肩上负担之一,岳老临终前对宋缺已恨意全消,唯独对害得他家散人亡,更变得­性­情暴戾的天君席应念念不忘,假若陶兄能为青璇和所有被害的人诛杀此魔,青璇会非常感激。”

陶仁叹道:“好吧,好吧,都由你。”

石青璇欣然道:“首先你要依人家指点,把岳山扮得天衣无缝,最重要是你装成练得换日大法的样子,那纵使和真岳山有分别,别人都不会怀疑,皆因认识岳山的人均知他在与宋缺决战前,一直修练换日大法。”

接著微嗔道:“你仍未曾说呢。人家现在这样子好看吗?”

陶仁一楞,呆呆地看着石青璇,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石青璇别过俏脸,向他展现堪称人间绝­色­,美丽极品的侧脸轮廓,缓缓举起玉箫,纤指按著气孔,姿态美得不可方物。

箫音响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蔓延往陶仁全身,那感觉就像如坐云端。

就算倾尽所有的语言,也描述不出石青璇箫音所赋予的感觉和想象空间的万一。

今趟奏曲比之在王通大宅或蝙蝠洞府又截然有异,若说以前是超凡入圣的箫艺,今次则是发自心灵无限深处的陈诉,婉转凄迷的箫音完全不受任何已知乐曲或陈腔滥调所区限,而是近乎本能的联结乎天地间所有感人肺腑的仙音妙韵,鬼斧神工的把你领进她哀迷的音乐世界去。也使聆听者踏足到平常可望不可即,又或不敢踏足的心灵禁地内。

变幻丰富的箫音,从她置身的窗台像一朵朵鲜花般绽放开来,神妙地把小楼分间内外的隔阂彻底粉碎。高亢昂扬处,彷如在九天之外,隐隐传来;低回处,则若沉潜渊海,深不可触。箫音像命运般紧缠陶仁的心神,每个音符都深烙在他的内在某一处所。音与音间的衔接有如天成,绝无丝毫瑕疵。

在她箫音的对比下,所有言语都变得空泛乏力。摄人魂魄的乐声令深藏的情嗉应召而出,教人难以排抑。陶仁呆望着她持箫独奏,像拥有了窗外所有夕阳的动人美景,心中涌起绵绵不断的怜惜和爱慕,不由也感叹己身的迷惘和弧寂,在广垠无边、神秘辽阔的音乐净土里,陶仁的想象被引领得无限地延展,一时似如跨越了生命和死亡的局限,一时又若永远也不能从感情的迷宫脱身而出。

上一世的人生就似一个没完没了的噩梦。一幅接一幅的回忆浮现脑际。他的情绪和箫音似高手过招般密切挈合,并肩前进,勇闯心灵无限深处。

不知不觉中,陶仁已是泪流满面。

感人的旋律节节冒出,剔透得犹如荷叶上滴滴晶莹的露珠,接著天地黑暗下来,最后的一抹斜阳消没在窗外地平远处。箫音像终止了,又似可永远继续下去。

石青漩缓缓把玉箫搁在怀里,神­色­平静地看着陶仁,就像刚才的箫曲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中秋后的月­色­透过林木缝隙洒在窗台上,把她向外的一面染得皎洁灿烂,向着陶仁的一边却没在黑暗里,强调了她优美的轮廓和体态,四方的窗框和娇柔的动人女体对比强烈,形成一幅像与温柔的月­色­融浑为一的绝美图画。

哀幽感人的箫音仍在陶仁的脑际萦绕来去,心中填满令他低回不已的奇异情绪,情不自禁的赞叹道:“青漩此曲,我这一生休想忘记!”

石青璇轻轻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人家尚是首次全心全意为另一个人献技,虽然听的并不止是你一个人,但我的心只是想给你听的。”

陶仁微感错愕,旋即想到堡内其他人自然会听到从小楼飘扬箫音,当然那会是另一番滋味。

石青璇朝他瞧来,漫不经意的道:“解晖和解家诸人,一直央人家为他们吹奏一曲,但青璇一直不肯答应,今日因利乘便,既完成|人家对你的承诺,亦还了他们的心愿,这是否一举两兼备呢?你不会介意吧?”

她的声线柔雅温纯,说话间的呼吸声彷如微波拂荡,甜美的声音本身便带有强烈的音乐感,何况在如此温馨的月夜,明月挂在窗外林梢高处虚茫的夜空中,又大又圆,大自然是那么神秘浩瀚,这一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在什么时候终结,又或无始无终?陶仁不由看得痴了。

石青璇天仙般温柔素净的声音传入他耳内道:“我欢喜夜晚,总不愿睡觉,带著日夜交替那抹黄昏的哀愁,然后进入恒深的寂静,可以是灿烂的星空,也可以是凄风苦雨的暗夜,又或像今晚月照当头,引人驰思的美景,那感觉多美。”

陶仁收回仰观明月的目光,朝她瞧去,只见她正凝望夜空,月­色­洒在她脸上,不禁道:“你更美!”

石青璇平静地迎向他的目光,深深的注视他,浅叹道:“我很害怕!”

陶仁愕然道:“害怕什么?”

石青璇甜甜浅笑,有点俏皮的道:“请恕青璇卖个小关子,先问陶兄一个问题,若肯给我从实招来,说不定青璇肯把这秘密告诉你。”

陶仁享受著她醉人的风情,同时心中生出警惕,石青璇的机灵刁钻,以前早领教过,表面则不动声­色­,淡然道:“青璇请说。”

石青璇瞧他好半晌后,看似随意的道:“我们三个中,你是否最喜欢师妃暄呢?”

陶仁措手不及的失声道:“什么?”

石青璇美目­精­芒闪闪,秀眉轻蹙的道:“只看你诈作听不清楚来拖延时间,青璇已知道答案,陶兄不用再说啦!”

陶仁正要开口。

石青璇又淡淡道:“师妃暄就像当年我的娘,愈是不食人间烟火,高不可攀,愈令那些自命不凡之辈趋之若骛,以能得到她的青睐为至高荣耀。正因有娘的前车为鉴,所以师妃暄在这方面份外小心,但不代表她比娘能更有自制力。”

陶仁深吸一口气,坦然道:“若说不动心就是矫情作伪,但她却未必能及得上青璇对我的吸引力。”

石青璇平静道:“你是否对师妃暄情有独钟,人家根本不会介怀,青璇早立下决心,要终老小谷,长伴娘的坟茔,此外再无所求。”

陶仁像给冷水兜头浇下般,一时无言。

石青璇垂首轻叹道:“众生之苦,皆因有情;情海无崖,苦海亦无边。陶兄以为然否?”

陶仁盯着石青璇沉声道:“我只是个俗人,不是神。若是无情,那还能算是人吗?”

石青璇茫然摇头道:“我不晓得,更不想知道。”

随即,石青璇突然从窗台跳下,带点不耐烦的道:“把‘天君’席应诱杀一事,是否应该及早开始作准备的工夫呢?你这呆头鸟!”

陶仁对她这百变­性­格哭笑不得,听到后一句时,又是一呆,还真变成呆头鸟了。

五十、换日大法

五十、换日大法

在石青璇的指导下,及至快天明时,陶仁从神态、声音和举止上已将岳山学得七八成相似了。石青璇才满意地离开,独自返回幽林小谷去了。

陶仁又独坐发了一阵子呆,虽能感觉石青璇对自己大有情意,可陶仁也无法向石青璇保证不对师妃暄和婠婠动心。这时代有能力的男人三妻四妾虽属平常,但三女都太优秀了,太优秀的女人之间和睦共处的难度似乎也太大了点。

陶仁叹了口气,收拾心情,还是让一切随缘吧。想到这里,更有解脱出来的感觉,就像从泥沼中拔出深陷的泥足,回复一贯的潇洒豁达,脑筋再度活跃运作。

陶仁拿起岳山的遗卷,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凭其超人的记忆就将遗卷的内容记得滚瓜烂熟。

卷内除对岳山生平特别深刻的人事的叙述外,主要是晚年对霸刀刀法的反思和尚未练成的‘换日大法’的反覆推敲,其中充满令人读之心酸的无奈和伤情。虽志在千里,却时不我予,奈何!

专走偏锋,狠辣无伦的四十九式霸刀,完全不对陶仁的胃口,可是‘换日大法’却是一种的奇异功法。

据岳山所言,这套奇异的功法是他以霸刀的奥秘向一个天竺苦行僧交换回来,本有个天竺名称,岳山改称其为换日大法。

假设岳山能练成,他将脱胎换骨、洗筋易髓的重生过来,不但伤势尽愈,且能在短时期内功力尽复。

可惜直至身死,岳山仍是一无所成,致含恨而终!

透过遗卷,陶仁首次接触到石青璇的生母碧秀心,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见岳山,很多时会助他推敲研究奇异的换日大法,而岳山则把她部份的看法记录在遗卷里。

总而言之,换日大法可分为“六合成就修行”,循序渐进的通过修炼“气、脉、轮”,而把生命的潜力发挥出来,与天地合一,夺天地之造化,秘不可测。

其中最吸引岳山的是“破而后立,败而后成”两句口诀,可惜他虽既破且败,始终一无所得。此中玄妙,连智慧过人的碧秀心亦百思不得其解。

陶仁却在看第一遍时已隐隐掌握到其关键,皆因他有除徐子陵、寇仲和跋锋寒外再没有人尝试过的来自和氏璧的奇妙经验。

陶仁心中一动,徐子陵没有这换日大法的基础,学那手印奇功恐怕就困难了,而真言大师按原历史也应是明日才会出现。这都是因为陶仁这两天脑袋不太灵光,才会造成这样的失误。

想到这里,陶仁赶忙起身出门,带上岳山的遗卷和一些吃食,前去大石寺。

至于岳山的霸刀,陶仁把它收起来放好,以后也不想带在身边。陶仁对这把染满血腥的凶物,有种本能的排斥和抗拒,他更不愿全都依从石青璇的安排。陶仁只想按自己的方式和办法去诛除天君席应。

陶仁到大石寺后,发现寺内仍是空无一人,到罗汉堂时,却见徐子陵正坐在门口发呆。

徐子陵见到陶仁,忙起身迎接,讶道:“师父您怎么又来了,我正想去找您呢。”

陶仁把吃食饮水递给徐子陵,笑道:“小陵收获如何?”

徐子陵边吃边应道:“虽大有收获,可总觉得有什么关键处没想通,老是不得其门而入。”

等徐子陵吃好后,陶仁把岳山的遗卷递给徐子陵道:“我就是来给你入门的钥匙的。”

徐子陵接过看了一下,讶道:“换日大法?”

陶仁点头道:“正是‘换日大法’。这‘换日大法’是岳山以霸刀的奥秘向一个天竺苦行僧交换回来,这罗汉堂内的塑像既是依古天竺圣僧鸠摩罗什的画像卷设计,自该与‘换日大法’有微妙的联系。换日大法可为一种入门的基本功夫,又或开放某一佛门秘窍的锁匙,这些罗汉才是真正的宝藏。”

徐子陵迫不及待地打开岳山的遗卷,仔细研读换日大法。

陶仁不再管他,自顾自地走进罗汉堂观摩罗汉塑像。

换日大法中的“气、脉、轮”指的是五气、三脉、七轮,乃天竺的内功修练系统,与中原武林的奇经八脉异曲同功,亦迥然有别。

五气是命根、上行、平、遍行和下行五气,指的是内气外气行经三脉七轮的途径。

三脉是中、左、右三脉,中脉由海底至头顶,以脊髓连接,等若中土的督脉。

左、右二脉均起自Gao丸宫,与中脉平行,贯通七轮。

七轮等若中土的窍|­茓­,由上而下是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和海底轮,最后的海底轮即中土的会­阴­|­茓­。

陶仁负手缓步来到其中一尊罗汉之旁,用心打量,此像共有六手,两手向左右伸展,合掌顶上;另两手握拳交叉胸口处;余下的一对手置于眉眼间,使大拇指触到眉心。脸相现出瞑想的状态。

若在以前,他只会当这是一种佛像的造型,现在当然知道是透过不同的手印,贯通眉间轮、心轮和顶轮的三气。最­精­彩是清楚明白点出不同手印和不同窍轮的关系。

三四百尊罗汉,因其中有十多个是多手罗汉,印结达四百种之多,无一相同。

陶仁试验许久,却是了无效果。以已是根深蒂固的北冥心法,要改变自身内功路子的习惯岂是容易,强要来学习佛家手印自是困难得似隔山观牛。

陶仁废然而叹,果然这门手印功夫也不是谁都能学得成的,要不然,真言大师也不会几十年都找不到传人了。

这时徐子陵从堂外走进来,向陶仁问候过后,就站在一尊罗汉塑像前面,凝神观摩。

不一会,陶仁就见徐子陵不自觉地他把两掌竖合,掌心微虚,如莲花之开放,接著两掌仰上相并,状如掬水,忽又化为两手反合十指相绞,变化出种种不同的手印。

陶仁练不成这手印,但在这方面徐子陵却是驾轻就熟,优而为之。最妙是能天衣无缝的切合他自身修习武道的途径。很快徐子陵就达到万念归一了。

徐子陵在虚无缥缈,恍惚渺冥之际,内外的分隔彻底崩溃下来,虚极静笃中,身内法轮逐一转动,长生诀、和氏璧和换日大法藉著不同手印融合为一,进入天人合一之境。

陶仁看在眼里,又是一声暗叹,果然每个人各有各的缘法,强求不来的。不过自己原也不是非要学这功夫不可,有也罢无也罢,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陶仁也不打扰徐子陵,缓步悄然离开罗汉堂。

忽然一阵叮冬脆响,从佛塔那边传来,远眺过去,隐见佛塔檐角翘起处挂有铜铃,山风吹来,发出一阵阵悦耳的清音,使人尽去尘虑。

在罗汉堂侧有夹道通向佛塔,花木扶疏,幽邃浓荫,非常引人。

陶仁暗忖徐子陵在里面练功,时间还长得很,也不用去管他。自己横竖闲来无事,不如顺便随意参观参观,然后再回城去。遂缓步朝佛塔走去,穿过竹林,高近十五丈,分十三层的宝塔巍然屹立林内广场处,峥嵘峻拔。

在初阳东升的辉光下,塔顶的镂金铜制飞鹅更是灿烂辉煌,光耀远近。每层佛塔四面共嵌有十二座石雕佛像,宏伟壮丽,纹理丰富。

陶仁正负手仰观佛塔时,突然听到师妃暄来到他身后道:“陶兄对这座佛塔似是情有独钟呢?”

陶仁转过身来,面对清丽淡雅的师妃暄,笑道:“妃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妃暄不答岔开道:“妃暄先代大石寺众位大师感谢陶兄肯仗义出手。”

陶仁讶道:“为何只隔一天,妃暄对我的态度神情,都像多出一重隔膜,客气见外得令人不安?”

“你是在故作糊涂!”师妃暄白他一眼后,又柔声道:“如若陶兄不介意,可否让妃暄作个小东道,请你尝试成都著名的地道斋菜,如何?”

陶仁受宠若惊,忙道:“好啊!妃暄请客,我就是爬也要爬着去。”

师妃暄又白了他一眼道:“贫嘴!”率先走了,陶仁“嘿嘿”一笑,连忙跟上。

五十一、爱情战争

五十一、爱情战争

陶仁和师妃喧进城后,街上行人虽远及不上中秋那天的热闹,仍是非常多人,大部分看来该是从别处前来凑兴的人,还意犹未尽。

街上店铺十之有九已经开门做生意,扮成书生模样的师妃喧领着陶仁来到城西设于果园坊内的斋店。

师妃喧显然非是首次光顾,店东亲来招呼,秦公子前秦公子后的,尊敬有礼。

陶仁表示对斋菜全不在行后,师妃暄随即点了几个小菜,亲自为他斟上香茗,使他受宠若惊,想不到师妃喧这次会对他这么殷勤热情。

因斋店刚开门营业,偌大的斋店内,只有他们这台客人,清静舒适。

无论在甚么情况下,师妃暄仍是那不食人间烟火,恬淡自然的动人模样。

闲聊两句后,师妃暄感激地道:“幸亏得陶兄告知石之轩的另一个身份,否则到现在我们仍不知一手颠覆大隋的裴矩就是石之轩,亦只有他能如此深藏不露,教人全然寻不到蛛丝马迹。”

陶仁摇头道:“大隋的败亡该不能把责任都推到石之轩身上吧?”

师妃暄叹道:“杨广乃历代帝皇中把家当败得最快的皇帝,大秦虽也历两帝而终,但在始皇治世时,天下早巳民怨沸腾,不像杨广继位时仍值盛世。现在想来,皆因裴矩揣摩到杨广好大喜功,意图扬威域外,令四夷归服的心态。在大业十年七月,当时身为右光禄大夫的裴矩被任命为‘护北蕃军事’,他立即向杨广进言,指出突厥的始毕可汗势力日增,必须设计削弱,并提出以隋朝的宗室女嫁给始毕之弟叱吉没,并封他为南面可汗,以分化突厥当权的宗族。结果叱吉没不敢接受婚事和封号,还向始毕和盘托出,始毕知道后,自对杨广产生怨怼,突厥与隋的交恶,就是从这时开始。”

师妃喧续道:“裴矩再向扬广力陈突厥人最易被人离间,现在疏远朝廷,非关婚嫁封号之事,而是有个来自西方叫史蜀胡悉的人在挑拨离间,如能诱斩此人,突厥自会重归隋廷怀抱。杨广在不明事实下,答应了他。裴矩遂以利厚的贸易为诱饵,把史蜀胡悉骗到马邑杀害,事后又让始毕知道,从此突厥再不向隋廷朝贡。

在诱杀史蜀胡悉后,杨广还以为收服了突厥,北巡边塞,始毕得到秘密消息后,亲率数万­精­骑南下突袭杨广的队伍,迫得杨广要避入雁门避难。雁门郡四十一座城,被始毕攻占了三十九座,杨广差点送命。经此一役,突厥人再不肯臣服,还生出南下之心。这罪魁祸首便是石之轩。”

陶仁摇头道:“妃暄这样说有失偏颇,草原各族包括突厥在内,只要实力强大的时候,都会有南下征服中土之心,中土强盛之时,突厥自会表现臣服,中土一旦衰弱,突厥就会南下,这不是因为石之轩才发生改变的。”

师妃喧讶道:“陶兄对石之轩不但没有恶感,还似乎很欣赏的样子?”

陶仁坦然道:“没错,我是很欣赏他的对外政策。”

师妃喧神情复杂地道:“那陶兄对外族又是什么态度?”

陶仁淡淡道:“汉族必将征服世界,这是我来这世界的使命。对外族,能和平同化当然最好,若是不能的话。”

师妃喧急问道:“如何?”

陶仁冷酷道:“当然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师妃喧:“你……”

两人间一时无言,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此时斋菜来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放到桌面上,­色­香味俱全。

陶仁食指大动,对师妃喧略微客套一下,即放怀大嚼,吃个不亦乐乎。

陶仁见师妃喧浅尝两箸后,便放下筷箸,不由道:“是否我刚刚的话弄得你没有了胃口?”

师妃暄摇头道:“这些斋菜均经多重工序­精­制而成,味道太浓,反不及青瓜白菜见真味,与你无关,刚才吃上两口已是破例。”

陶仁看了师妃喧一眼,也不再多话,风卷残云的独力荡平桌上的斋菜。

师妃喧在旁看着陶仁,微笑道:“你的吃相与你的人那样,自然真致。”

陶仁笑道:“你倒会说话,哈!自然真致,那是否狼吞虎咽的文雅说法呢?”

师妃暄微耸两肩,无奈道:“你要是那么多疑,妃暄也拿你没法。”

两人四目相触,均生出奇妙的感觉,这顿斋菜倒是让刚才那沉闷的气氛改善了不少。

师妃暄欣然为他添茶,道:“妃暄有一事想说,却有点难以出口。”

陶仁奇道:“妃暄不会是劝我金盘洗手,从此收山吧!”

师妃暄哑然笑道:“我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不过我想说的却非是与此有何关连,而是想说另一件事情。”

陶仁淡然道:“现在就算我告诉妃暄不愿听,你也会直言不讳,对吗?”

师妃暄叹道:“不要那么严阵以待好吗?妃暄指的是你和石青璇、婠婠还有我之间的事。”

陶仁失声道:“什么?”

师妃喧欲言又止,突然脸上一红,垂下头去,手指绞着衣角,一副小女儿娇羞模样。

陶仁突然明白了,正是因为陶仁的横空出世,使师妃喧与婠婠的宿命之争,已转移到陶仁的身上,谁能争取到陶仁的心,谁就能占上风,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陶仁已成了师妃喧与婠婠间另一种方式争斗的对象,这就是爱情战争。

陶仁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悲哀,心里百味杂陈。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尴尬暧昧。

陶仁没话找话道:“今趟妃暄的尘世之行,本来最终目标当然是希望天下统一,人民不用再受战祸荼毒。但亦是针对石之轩的行动。对吗?”

师妃喧恢复平静,点头道:“若是没有陶兄,石之轩的不死印法根本是无敌的。即便天下三大宗师合起来,虽可击败他,但休想能杀死他。但他却有一个破绽,那就是石青璇。”

陶仁一想就已明白了师妃喧所述,碧秀心与师妃暄分别是慈航静斋两代最出类拔萃的高手,与石之轩展开史无先例的斗争,谁占上风现时仍难以逆料。

碧秀心虽给石之轩害死,却为他诞下女儿,并使他因过度内疚陷于­精­神分裂。即使他复元变回认识碧秀心前谈笑杀人的石之轩,石青璇仍是他的破绽,唯一的破绽。所以石之轩仍是可以牵制的,并非真正天下无敌。

而陶仁的横空出世,以绝对强大的实力,令师妃喧和婠婠都已明白,在武力方面,根本无人能对付得了陶仁,即便是三大宗师加上四大圣僧再加上石之轩联手,对上陶仁也是一样白搭。

既然在武力方面陶仁是天下无敌的,那师妃喧和婠婠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使出美人计,来争取陶仁的支持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里,陶仁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明悟,三女中恐怕只有石青璇的感情才是不参杂任何功利心,才是最纯真的爱恋。但正因为有婠婠的存在,师妃喧也才会放弃追求天道,落入凡尘。也是因为有了婠婠的掺和,陶仁的三女全收的梦想才有实现的可能。

陶仁开怀一笑,盯着师妃喧笑道:“那妃暄现在真正准备好要与我共渡情关了吗?”

师妃暄招架不住的露出女儿羞态,垂首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岔开去道:“陶兄可知如若石之轩真能把破绽缝补,第一个要杀的人是谁?”

陶仁无所谓地笑道:“总不会是我吧?”

师妃喧看着陶仁一字一字的沉声道:“是石青璇,她就是碧秀心的化身,石之轩唯一的破绽。”

陶仁认真地道:“妃暄你错了,石之轩若是没有了破绽,石青璇就会成了他唯一的死|­茓­,一个连他自己也不敢触碰的死|­茓­。只有石青璇才有可能让石之轩从此改邪归正,因为有我的出现,将会打消石之轩称霸天下的野心和妄想,妃暄不会不给石之轩改邪归正的机会吧?”

师妃暄香肩微耸,不置可否地道:“那我就跟在陶兄身边,拭目以待了。”

陶仁一楞,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欢呼出声。

师妃喧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垂下螓首,娇羞无限。

五十二、首上青楼

五十二、首上青楼

晚上,陶仁独自一人沿着有若不夜天的南市大街缓步而行,去与侯希白约好见面的散花楼。

街上行人虽远及不上中秋那晚的热闹,仍是非常拥挤。

“散花楼”三字赫然出现陶仁面前上方门匾处,往门内瞧去,只见花树掩映中,辉煌灯火里,内有一座富丽堂皇,门面非常讲究的建筑物。这就是成都最著名的青楼散花楼,与长安的士林苑齐名,并称于世。

陶仁两世人都还从没进过青楼这种地方,之前心里还有点好奇和向往,可等到站在门口,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把门的两个壮汉都上上下下打量他,使他更是浑身不自在。

散花楼显是生意兴隆,一辆华丽的马车接踵而来,迫得陶仁忙避到一旁让路,同时心中后悔不该与侯希白约在这里见面。

既来之,则安之。陶仁猛一咬牙,踏入院门。

把门的其中一名大汉伸手拦着,神态却是客气有礼,恭敬问道:“请问大爷有没有预订厢房?”

陶仁愕然道:“没预订厢房就不能来吗?”

另一大汉歉然道:“大爷见谅,佳节前后贵客最多,这几天所有厢房均被预订一空,客官可试试街西的另一间醉香窝,那处的姑娘也相当不错。”

陶仁大感尴尬,看来自己的青楼运道也是不佳,在门口已倒足霉头。

陶仁正要开口说自己是侯希白所约时。另一大汉正好走了过来,见到陶仁,竟堆起满脸笑容作老朋友状亲切嚷道:“这位大爷不是侯公子的朋友吗?中秋晚小人曾见到大爷和侯公子被范大小姐围着打鼓跳舞呢!”

侯希白可能是在青楼最有地位的人,另两人立即变得无比热情,其中之一还抱怨道:“大爷该早说是侯公子的朋友嘛!侯公子连订十天的厢房,到现在尚未见人来。我们的清秀姑娘盼得心儿都焦枯哩!”

另一人道:“侯公子是否稍后才来?”

陶仁啼笑皆非,道:“是的!他快来了。”

那个解围的汉子道:“小人杨基,大爷高姓大名。”

陶仁应道:“老夫岳山。”

杨基欣然道;“岳爷请随小人来。”

杨基把陶仁在大堂处交给知客后,还落力的叮嘱说陶仁是侯希白的好朋友,陶仁在不好意思下,连忙随手重重打赏。

身为知客的半老徐娘文姑领陶仁穿过一道花径,抵达散花楼著名的主建筑物,那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构楼房,规模宏大,雕梁画栋,非常讲究。

拾级登上三搂时,文姑笑问道:“岳爷是侯公子的长辈呢还是侯公子的知交?”

陶仁边东张西望边答道:“既是长辈也是知交。”

文姑娇笑道:“这就难怪了。侯公子是从来不和其他公子哥儿打交道的,但对这里的姑娘却好得没有话说,又为她们作曲谱词,只要侯公子大驾在,谁不争看来侍侯他,这三天盼得她们苦透哩。”

陶仁吓了一跳,加重语气道:“我不知小侯几时会来,在他来到前千万勿告诉别人,免致令小侯的红颜知己白欢喜一场。”

文姑推开房门,花香扑面而来,只见对门的窗台摆满香桂花,宽广的厢房内左右靠墙处梅花闲竹的排满以杞梓木造的套几和太师椅,不但­精­雕细作,部件衔接得紧密无缝,有若独木雕成,椅背几面还嵌以大理石,线条清晰圆润,典雅秀丽,难怪能与上林苑并称当世,只是摆设的家具便见讲究。

墙上角落处均有字画摆设作装饰,没有半丝俗气。

陶仁来到放有一张古筝窗台旁的长几处,望往窗外,在月­色­灯火中,城景尽收银底,只见神祠佛寺、道里亭馆、闾闾巷市、楼观馆室、圃榭池沼,在高楼外纵横交错,心中不由浮起若有美妓对窗弹唱时,那旖旎动人、醉生梦死的青楼美景。

楼内楼外隐约传来丝竹弦乐之音,不但不觉喧闹,还似更添散花搂的深远宁和。

文姑来到他身后,低声道:“清秀小姐今晚虽难分身,但岳爷既是侯公子的长辈,奴家怎都有办法安排她来为岳爷唱上一曲,其他时间就教秋红侍侯岳爷吧!”

陶仁忙道:“文姑不须知此周章,在下只为见小侯才来此,一切待他来后再作安排,现在只需给在下美酒鲜果便成。”

文姑奇怪地看他两眼,才答应着退出房外,顺手为他掩上房门。

陶仁松一口气,站在原地发呆,对这青楼是极不适应。

门突然打开。

陶仁吓了一跳,知自己是心神不宁,竟听不到有人接近厢房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俏婢送来美酒鲜果。

陶仁充内行的出手打赏,待俏婢走后,在近窗的椅子坐下,举起婢子为他斟满的美酒,轻喝一口,心想这侯希白也不知几时会来,自己到底要不要召姑娘陪伴呢?这个想法仍在脑海盘旋的当儿,足音趋近,到门外略一停步,然后敲门声响,娇美的女声响起道:“清秀特来拜会,向岳爷请安。”

陶仁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跳将起来,为她开门。

门外俏生生站着个漂亮动人的女郎,傲气十足又不失风流文雅,由轮廓至身体的曲线,无不优美迷人,如丝细眉下一对明眸透出渴望的神­色­,但当然不是为陶仁所扮的这个老头子所引发的。

她头扎彩布中冠,穿的衣服更是非常别致,宽大的罗袖从袖口卷齐到肘部,露出温柔而富弹­性­的小臂,长衫短裙,上衣无颌,对襟不系扣,露出纹理丰富,­色­彩红艳的胸兜,衣边裙脚套有彩­色­布料的捆边,腰围花布造的长带子,使她纤腰看来更是不盈一握,再披上无袖坎肩,益显绰约多姿,该属蜀地某一少数民族的美女。

陶仁开门时,她微露错愕神­色­,才挟着香风进入厢房,神­色­自若的把纤手挽上陶仁的臂弯,娇笑道:“岳爷是否第一次上青楼呢?”

陶仁给她拉得打个转,往左旁靠窗的太师椅走去,苦笑道:“确是第一趟!姑娘是怎样看出来的?”

清秀把他“按”进椅子去,又温柔地为他添酒,微笑道:“惯到青楼的人都知道来这里是让奴家们好好侍候,但岳爷却像掉转过来似的。”

陶仁面具下的老脸不由一热,清秀半边香躯半挨半坐的靠贴他腿侧,把美酒送到他­唇­边,在他拒之不及下喂他喝了一口,娇笑道:“岳爷勿要全责文姑,有关希白的事谁都不敢瞒奴家的。”

陶仁对这飞来艳福大感吃不消,苦笑道:“小侯来时见到我们这样子不太好吧?”

清秀发出银铃般的娇笑,风情万种的道:“奴家又不是希白的发妻,有甚么好顾忌呢?唔!岳爷的身体很年轻。”

陶仁愕然道:“此话怎说。”

清秀凑到他耳旁柔声道:“不同年纪的人有不同的气味,岳爷看来虽年纪挺大,但气味却像年轻的小伙子,健康清香和充满生气,教奴家不想离开你。”

陶仁心中微凛,暗忖自己所扮的岳山,这破绽竟是这么明显?这是刚才他心神不宁,忘了收敛气息的缘故。

陶仁随口答道:“或者是因为老夫功力较为­精­深的关系吧!”

清秀仔细打量他的脸容,摇头道:“该与功力无关。奴家每天都接触到江湖中人,其中不少且是巴蜀或各地来的武林名家,可是从没有人有像岳爷身体的气味,岳爷自己当然察觉不到,但奴家嗅得一清二楚,初时还以为岳爷薰过香料,啊!奴家知道哩!是婴孩的气味!”

陶仁虽为之啼笑皆非,亦想到身体的气味可能与是女娲娘娘所赐有关,带有先天的自然气息。

清秀缓缓站起来,来到放置古筝的长几处面窗坐下;举起纤手拨桃筝弦,发出流水淙淙般的连申脆响,垂首轻轻道:“希白今晚是否会来?”

陶仁虽觉有外人在场会碍事,却也不忍骗这大胆热情的美女,对他来说无论是大家闺秀又或青楼姑娘,都应受到尊重。遂坦然道:“小侯与我约在此处见面,该是会来的。”

“叮叮咚咚!”

清秀弹出一段筝音,每个音符迅快的跳跃,就似在最深黑的荒原燃起一枝接一枝的火把,在奇诡难明的寂寞中隐见潺潺流动的生机和希望。

筝音倏止。

清秀幽幽叹道:“这是希白谱的筝曲,离开成都这么久啦!回来后总不来见人家,等他来了告诉他,清秀挂念得他很苦哩!清秀还有别的客人,先失陪一会。”

言罢黯然离开。

五十三、胖贾安隆

五十三、胖贾安隆

陶仁在她掩上房门后,心头仍像被块重石压着。清秀对侯希白的憧憬最终只会变为失望,不过有梦想和追求总比没有好。

那自己追求的又是什么呢?自己追求的应该是一种能为自己作主的生活方式。现在表面似乎得到了,但肩上的担子却压得自己有喘不过气的感觉。陶仁不由又想起师妃暄和婠婠,她们同样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啊。

陶仁接着又想起石青漩,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会不会为自己的不专情而黯然神伤,唉,陶仁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举杯一饮而尽,再也没有了叫姑娘陪伴的心思。

足音再起,房门“砰”一声打开,一团彩云挟着香风卷进房来,现出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陶仁定睛一看,立感大大不妙。

来人正是川帮大当家范卓的美丽女儿范采琪,身上的彩服劲装益发衬得她像开屏的孔雀,脚踏小蛮靴,那晚的腰鼓被马刀代替,来到头皮发麻的陶仁前方,一手叉腰,青春焕发的俏脸却是笑容可掬,美眸在长而翘起的睫毛下晶晶闪闪的,道:“原来你就是侯希白的长辈和知交,侯希白那言而无信的骗徒滚到那里去了?”

陶仁这才记起侯希白当晚可能为脱身计,不知道向她许下了什么诺言,不用说是侯希白爽约了。得到《不死印卷》后,侯希白恐怕连她的名字都忘掉了,那有闲情去敷衍这刁蛮女。

至此他深切体会到侯希白处处留情的烦恼,在侯希白来说或会甘之若饴,不过现在却要由他来承受这烦恼。只好苦笑道:“老夫也在找他,范大小姐请见谅。”

范采琪娇哼道:“你不是约他来这里风流的吗?”

陶仁心道:“有你在这里,侯希白恐怕就不敢来了。”不过这话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

范采琪竟“噗哧”娇笑,退后几步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手肘枕在扶手处,托起香腮,笑意盈盈的道:“你这人外貌虽老,但声音和说话都很好听,人家便将就点把你暂时收为俘虏。除非侯小子自动现身,又或你把他交出来,否则不准你到任何地方去。”

陶仁长身而起,尚未开口说话,范采琪掣出弯圆的马刀,割颈而来,威势十足,灵巧狠辣。

陶仁一眼瞧出她刀法高明,自己在不能伤她的大前题下,又不想暴露身份,想把她甩掉将大费周章。忙举手表示投降,坐回椅里。

范采琪的刀锋在他鼻尖前寸许处示威般的划过,始退坐回先前的椅子里,得意洋洋道:“原来你的手脚这么差劲,乖乖的给我坐着。否则我就在你脸上弄出花来,奴家可不是说笑的。”

陶仁只好大叹倒霉,原先还以为自己的青楼运道还不错,现在方知青楼霉运才刚开始。

为今之计,只有待侯希白来了,再设法脱身。

陶仁无奈地呆瞪着范采琪。

范采琪忽又秀眉轻蹙,嗔道:“瞪着人家­干­吗?我是生出来给你横看竖看的吗?”

陶仁一下对这刁蛮女没了耐心,心想这也不是办法,长身而起,冷然道:“范大小姐请恕岳某要失陪了。”

范采琪瞪大美目,正要动手,突然有人在门外嚷道:“侯公子信到。”

范采琪听得侯公子之名,立把陶仁忘得一­干­二净,雀跃道:“信在那里。”

陶仁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就那么和送信来的文姑擦身而过,扬长去也。

刚踏出散花楼的外院,横里有人闪出来,一把扯着陶仁的衣袖笑道:“前辈您好!”

陶仁苦笑道:“拜你所赐,并不太好。你不知道范采琪正到处找你吗?”

侯希白歉然道:“前辈请跟我来!这处太碍眼,若给那刁蛮女缠上,将更不妙。”

陶仁随地往南转进一道小巷,再跃上瓦顶,逢屋过屋,片刻后来到一宏伟建筑物的瓦脊处,在明月斜照下,四周院墙内的林木均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陶仁奇道:“这不像一般人家,黑灯瞎火的。”

侯希白露出古怪的神­色­,低声道:“连我都不知为何会带前辈到这里来。这是李家祠,自少我便爱在晚上到此处想事情,从没带任何人来过,或者是因我把您当作真正的长辈和朋友吧!”

陶仁坐到瓦脊处,又招呼侯希白坐下,环目一扫李家祠外延伸往四面八方至城墙而止的点点灯火,笑道:“小侯对令师的《不死印卷》研究得怎么样了?”

侯希白苦笑道:“《不死印卷》虽让我在武功上有所突破,大有进境,但也让我明白了我终究是练不成不死印法的。”

陶仁细看了侯希白两眼,讶道:“你好象也不是很失望的样子啊?”

侯希白笑道:“全拜前辈所赐,提醒我以画入武,不再向不死印法缘木求鱼,浪费­精­神时间。”

陶仁欣然道:“如此甚好。小侯可查到安隆的所在?”

侯希白道:“安隆刻下该躲在城北金马坊的别院静养,这是安隆的秘巢之一。”顿了顿又笑道:“是否须晚辈引路?”

陶仁看他盛意拳拳的热心样子,拒绝道:“小侯有这心意已足够啦!你就不怕得罪令师吗?”

侯希白苦笑道:“若说得罪石师,从前辈赐《不死印卷》给我时就已得罪了。我现在最重要的是为求能在石师手下保命。魔门的规矩,对外人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

侯希白沉吟一下续道:“在晚辈十八岁那一年,石师曾立下魔门咒誓,假若我在二十八岁时挡不过他全力出手的花间派最高武技的花间十二支,将要我以死殉派,晚辈今年二十六,时日无多,横竖要死,那还顾得其他事。”

陶仁这下明白了,侯希白心里有托庇于自己的意思,只不过以他孤傲的­性­子,当然不会宣之于口,遂叹道:“也罢。那就一起去吧。”

陶仁和侯希白昂首阔步的朝安隆那幢四合院的外门走去,侯希白上前扣响门环。

院门拉开少许,一名老态龙钟的瘦矮老苍头眯眼讶道:“侯公子?”

陶仁冷哼一声,上前探掌朝他脸门推去。

老头立时双目猛睁,骇然退后时,陶仁和侯希白跨过门槛,侯希白还顺手将门掩上。

陶仁低喝道:“老夫岳山,安隆躲在什么地方。”

矮老头闻岳山之名­色­变,尚未有机会开腔说话时,安隆的声音从东厢的方向传来对矮老头道:“请他们进来,你退下。”

矮老头垂手退了下去,陶仁和侯希白进入东厢,安隆正坐在靠里边的椅子上,陶仁笑道:“安胖子是否奇怪岳某人能寻到这里来呢?”

安隆发出一阵彷若猪鸣的笑声,站起来不卑不亢地边施礼边应道:“安隆见过大巫陶仁陶先生。陶先生就别再装了,你要找我,有川中各派和我这师侄帮忙,我除非逃离川中,不然总会被你找到的。”

陶仁在安隆对面靠窗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侯希白则站在他身后。

陶仁前晚也没细看,今日面对面仔细看去,只见安隆是个大胖子,两手不知是否因过多赘­肉­,似乎特别短少,腆着大肚腩,扁平的脑袋瓜儿就像直接从胖肩长出来似的,加上两片厚厚的嘴­唇­,一望而知是讲究吃喝玩乐的人。

陶仁淡淡道:“安隆,魔门天莲宗宗主,人称‘四川胖贾’,是西南方最大的酒商,也兼营其他生意,是多个行会的会头。天莲宗也是以经商为主,为魔门积累财富,我这样说没错吧?”

安隆坐下平静地点头道:“没错。”

陶仁讶道:“你好象不怎么担心我是来杀你的?”

安隆苦笑道;“大巫陶仁之名,谁能不惧?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若存心想杀我,前晚我就该没命了。”

陶仁笑道:“那你为何不逃走呢?”

安隆颓然叹道:“可我又能逃到哪去呢?我的基业都在这里,已在巴蜀落地生根,我若逃了,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寺,多年辛苦经营就会尽付东流。况且从你出道至今,也不曾听说你对魔门中人大开杀戒,我虽是魔门中人,但我只是个商人,自问又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你应该也不会特意来杀我。我既然不能跑,也就只能赌这一把了。只不知先生为何事找我?”

语气中充满苦涩的味道。≮ ≯

陶仁也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找你合作,诛除天君席应的。”

安隆露出震惊神­色­,好一会才向陶仁道;“先生来找我安胖子,我也无法拒绝,得罪了先生,我还怎么在巴蜀过活?可先生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难怪被称为“胖贾”安隆,几句话内尽显商人本­色­。

五十四、再上青楼

五十四、再上青楼

陶仁也不反感,象安隆这样的人,在后世中多的是,微笑道:“席应是我的,边不负是你的,如何?”

安隆一呆,接着安隆双目涌起对边不负深刻的恨意,发出一阵震耳长笑,却有点像猪的哀嚎,令听者难受至极点,仿似给他的笑声直钻进骨髓里去兴风作浪。

笑声倏止,安隆咬牙切齿地道:“边不负?”

陶仁点头道:“边不负上次被我废了一次,即便用什么秘法恢复了部分功力,也绝不可能是你的对手,这正是你报仇的大好机会。”

安隆先是大喜,随即又质疑道:“以先生的武功,要收拾席应应该是轻而易举,为何还需要我的帮忙?”

陶仁叹道:“问题是席应行踪太诡秘了,我找不到他啊。若是让他知机闻风而逃了,以后再要找他就难了。我扮成岳山,再与你一起出现,就不会把他吓跑了,谁会想到我会和安胖子你联手呢?”

安隆点头道:“席应今次敢重返中原,是因其练成了‘灭情道’的‘紫气天罗’至高心法,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内。如此公然宣布要毁寺,照我猜正是要把宋缺诱来,他又怎会怕宋缺的手下败将,他是恨不得岳山出现才对。”

陶仁嗤之以鼻道:“就他也配是宋缺的对手?就算是宁道奇对上宋缺,最多也只有两败俱伤的结果。”

安隆和侯希白俱都一惊,没想到陶仁对宋缺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

安隆又问道:“虽说席应以前最爱和边贼一起去胡天胡地,可是现在陶先生就在巴蜀的时刻,席应怎敢去荒唐?”

一旁的侯希白摇头道:“安叔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据石师所言,紫气天罗霸道至极点,一个不好,会反噬其主,功力愈高愈需调和。”

安隆道;“那我们就一起到散花楼看看去。”

侯希白眉头大皱道:“晚辈给范采琪那刁蛮女缠得差点没命,绝不能在公众地方露面,就不陪你们去了。”

陶仁点头道:“也好,我们明天另约个时间再见面。”

……

初更时分,陶仁与安隆坐车来到散花楼对街处,安隆下车去探听消息,陶仁就坐在车上等着。

不多久,安隆回来揭起马车的布帘,指着对街灯火辉煌的散花楼,对陶仁道:“边不负这家伙在今晚前曾去过两趟散花楼,都是指名找花嫁姑娘,今晚他又订下厢房,我们进去和他打个招呼如何?”

陶仁皱眉道:“席应是否和他一道呢?”

安隆道:“上两次边不负都是一人来胡混,还留宿至天明。却是没见过席应。”

陶仁笑道:“进去打个转不是什么都清楚了吗?”

安隆淡然道:“若只得边不负一人,先生打算怎么办?”

陶仁知道安隆的意思,他若如此公然助安隆对付边不负,等若站在安隆的一方,祝玉妍也就不敢来找安隆报复了。不过陶仁对边不负本就全是恶感,也根本就无所谓­阴­癸派的报复,不然上次也不会废了他了。

陶仁冷哼道:“到时再随机应变,在你安胖子的天心莲环下,现在的边不负只是个笑话,我保证不让其他人Сhā手其中就是了。”

安隆双目闪动残酷凶毒的邪芒,伸舌舔­唇­,像尝到边不负的鲜血般,缓缓道:“好!二十多年的账,就在今晚来个总结算。”

接着向驱车策马的老仆喝道:“到散花楼去!”

安隆第一个步下马车,文姑亲率两婢来迎,安老板前安老板后的奉承得无微不至。

安隆拉着文姑到一旁交头接耳一番,文姑领路前行,安隆则退到陶仁身旁,微笑道:“席应竟真的来了!”

席应明知现时成都高手云集,仍公然的和边不负到青搂鬼混,可知他是有恃无恐,连陶仁、解晖等亦不放在眼内。真可谓是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陶仁低声道:“他在那间厢房?”

安隆道:“西厢二楼北端的丁房,我们则是隔两间的乙房,头房是川帮的范卓和巴盟的‘猴王’奉振,丙房是几个成都著名家族的世家子弟,今晚真是热闹。”

陶仁问道:“范卓和奉振知不知道另一端的是边不负和席应?”

安隆苦笑道:“我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

陶仁心中清楚,安隆根本早就打定主意要对付边不负,所以才能预订只隔一间的厢房,否则即管文姑卖他的面子临急的安排厢房,也不会这么巧只隔一间。

像散花搂这样名闻全国的青楼,如非由像‘枪霸’范卓或‘猴王’奉振那类武林大豪经营,亦必由他们照拂。陶仁不能不顾及范卓和奉振等人的面子,也不能不管在厢房内陪侍姑娘的安危,就那么在房内动手。所以最好是诱他们到园内动手,才不会伤及无辜。

陶仁对安隆道:“你可否先和奉振等招呼一声,他们该不会对席应和边不负有什么好感的。”

安隆苦笑道:“只恨他们对我亦没有什么好感。”

此时两人随文姑登上二楼,文姑刚推开房门,笑脸迎人的道:“两位大老板请进。”

陶仁越过文姑,朝北厢房大步走去。对安隆道:“岳某人过去先和两位老朋友打个招呼。”

文姑为之愕然时,给安隆搂挽着腰肢,拥进厢房内。

陶仁在北房门前立定,尚未敲门,一把柔和悦耳,低沉动听的男声从房内传出道:“是那一位朋友来了?”

房内倏地静至落针可闻,显得邻房更是暄闹热烈。

陶仁心中一惊。他一路走来,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息,但仍给这该是席应的人生出感应,只此当可知席应的武功是如何高明。

陶仁若不是扮作岳山,以真面目让席应看到,可想而知席应定会立即逃之夭夭,而在这人烟稠密的城市里要追杀席应这样的魔门高手,又不伤及无辜,是何等的困难。

正要推门,房门自动张开,迎接他的是一对邪芒闪烁的凌厉眼神。

席应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硕长高瘦,表面看去一派文质彬彬,举止文雅,清瘦的脸上挂着微笑,丝毫不因“岳山”的出现而动容。不知情的人会把他当作一个文弱的中年书生,但只要看清楚他浓密的眉毛下那对份外引人注目的眼睛,便可发觉内中透出邪恶和残酷的凌厉光芒,眸珠更带一圈紫芒,诡异可怕。

边不负坐在另一旁,两人各拥一女坐在腿上,正调笑戏玩。

陶仁目光扫过边不负,再回到席应脸上去,负手冷笑道:“席应你还未死吗?”

两女初时还以为席边两人的朋友来访,脸上笑意盈盈,到看清楚“岳山”的尊容和­阴­冷的神­色­,听他充满挑战意味的说话,始知不安,吓得噤若寒蝉,花容失­色­。

邻房暄闹声止,显是发觉这边的异样的情况,安隆的厢房当然不会发出声音,接着连奉振和范卓两人都停止交谈。整个西厢立时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氛。

席应从容笑道:“老岳你不是约小弟三更才见面的吗?这么早来扰小弟的兴头,是否连多活两个时辰都感到不耐烦?”

陶仁一楞,心知必是石青璇或是师妃暄代为预约的,也不去管他,踏进房内,笔直走到席应左旁的大窗前,迎著拂来充满秋意的晚风,凝望下方遍植花草的宽敞园林,以岳山的语气微笑道:“岳某人非是不耐烦,而是想得你太苦。自四十年前陇西一别,一直没机会和席兄叙旧,今番重逢,只盼席兄的紫气天罗不会令岳某人失望,否则岳某人的换日大法就是白练了!”

边不负摇头笑道:“岳老儿你纵使练就换日大法,仍是死­性­不改,只爱大言不渐。谁都知换日大法乃天竺旁门左道的小玩意,或能治好你的伤势,但因与你一向走的路子迥然有异,只会令你功力大幅减退。若非掌门师姊看破此点,怎容你生离洛阳。”

席应好整以暇的轻拍腿上女郎丰腚,示意她离开,才伸展筋骨地笑道:“念在岳山你一片苦心,今晚让我送你上路,好去和妻儿会面。”

岳山论年纪比席应大上十多年,成名时席应尚是刚出道。席应因本门和岳山的一些小怨,登门溺战,仅以一招之差落败,含恨下竟趁岳山不在以凶残手段尽杀其家人,由此种下深仇。

陶仁缓缓道:“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让岳某人看看练至紫瞳火睛的天罗魔功,究竟能否保住你两人的小命。”

五十五、诛除席应

五十五、诛除席应

席应和边不负尚未有机会反­唇­相稽,南端厢房传来沉雄的声音道:“不才川帮范卓,请问那边说话的是否岳霸主岳山和‘天君’席应席兄?”

另一声音接下去道:“另一位朋友如奉振没有猜错,该是边不负边兄吧,大驾光临成都,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也好让我们稍尽地主之谊。”

范卓和奉振,均是在巴蜀武林八面威风响当当的名字,但对席应和边不负这种名震天下的魔门高手,在巴蜀除陶仁和解晖外,谁都不被放在心上,只是互视一笑,露出不屑神­色­。

陶仁答道:“两位猜得不错,恕岳山无礼,今晚乃料理私人恩怨,两位请置身事外,岳某人会非常感激。”

席应冷哂道:“岳老头你何时变得这么客气有礼了!”

范卓的声音冷笑道:“岳霸主请放心,巴蜀武林这点耐­性­仍是有的。”

安隆的声音响起道:“席兄边兄你们好,小弟安隆衷心问安。”

边不负脸容不改的哈哈笑道:“原来安隆大哥也来趁热闹,想亲眼目睹一代刀霸岳老儿的悲惨下场。我还以为你缩在你那肥壳里,一声不吭的做缩头乌龟呢。”

安隆回应道;“边兄是死­性­不改才真,岳兄今次重出江湖,怎会亳无分寸把握,谁是大言不惭,动手便知。哈!边兄还有原来的几成功力?看来边兄不但可怜,更是可笑。”

席应双目紫芒大盛,边不负却首次露出凝重神­色­,推开怀中吓得浑身抖颤的俏女郎,向席应打个眼­色­。

席应微一点头,往只隔一几一椅,面向窗外的岳山瞧去,淡淡道:“岳兄要在什么地方动手?”

陶仁仰天长笑,穿窗而出,落在散花楼西园一片青草地上,从容道:“席兄请!”

席应跃到草地上,陶仁才知席应身段极高,比他尚要高出寸许,且气势迫人,两腿撑地,颇有山亭岳峙的威猛雄姿,再无丝毫文弱书生之状。

他站的神姿非常奇特,就算稳立如山之际,也好像会随时飘移往某一位置。

在岳山的遗卷中,曾详细论及席应的魔门奇技紫气天罗,否则陶仁也不会知道当此魔功大成时,会有紫瞳火睛的现象。

紫气指的非是真气的颜­色­,而是施功时皮肤的­色­素,故以紫气称之。紫气天罗最厉害处,就是当行功最盛时,发功者能在敌人置身之四方像织布般布下层层气网,缚得对手像落网的鱼儿般,难逃一死。

假若席应真能练至随意布网的大成境界,那他将是近三百年来首位练成紫气天罗的人。

陶仁在打量席应,席应亦在仔细观察他,绕着他行行停停,无限地增添其威胁­性­和压力。

陶仁根本不怕席应在背后出手,也起了戏耍之心,遂收敛气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西厢四房向着这面的窗均人影绰绰,不肯错过这场江湖上顶尖高手的生死决战。

绕了两个圈后,席应傲然在岳山对面立定,嘴角逸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双目紫芒大盛,语气却出奇的平和,摇头叹道:“自席某紫气天罗大成后,能被我认定为对手者,实屈指可数。但纵使席某知道岳兄仍在人世,岳兄尚未够资格列身其中。不过有像岳兄这样的人物送上门来给席某试招,席某还是非常感激。”

事实上席应那两个圈子绕得极有学问,一方面在试探对方的虚实破绽,另一方则挑引他出手,岂知陶仁稳如泰山,虽不攻不守,却是莫测高深。

陶仁闻言心里暗笑道:“席兄你的狂妄自大,仍是依然故我,你接过这一招才再表示感激吧!”

在楼上众人期待下,陶仁缓缓举手,五指先是箕张,再缓缓拢指合拳,霎时生出气凝河岳般的气度。

如此功夫,不要说见所未见,连听都未听过。

席应首次露出凝重的神­色­。他刚才大言不惭的直指岳山没资格作他的对手,非因狂妄自大,而是要故意激一向­性­格暴戾的岳山出手,那就会掉中他的陷阱。

紫气天罗或者可用一个以气织成的蜘蛛网去比拟,任何猎物撞到网上,愈挣扎愈缠得紧,诡异邪恶至极点。

假若对手率先抢攻,席应会诱对方放手狂攻,然后再吐出丝劲,以柔制刚,直至对方缚手缚脚,有力难施时,才一举毙敌。

怎知这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岳山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忽然大喝一声:“着。”

拳头合拢直击。庞大凌厉的劲气透拳而去,重重击在席应无形有实的天罗气网最强大的一点上,准确得让席应大吃一惊。

“蓬”的一声,劲气交击。席应浑身剧震,横移一步。楼上各人无不瞧得目瞪口呆,谁都猜不到岳山的功力竟比席应还要强横。

席应终于­色­变,知道让陶仁这么发招下去,最后他只会陷进一面倒的挨打局面。

厉啸一声,席应脚踩奇步,脸泛紫气,飘移不定的几个假身后,抢往陶仁左侧,左手疾劈,看似平平无奇,可是楼上众人无不感到他的掌劲之凌厉大有三军辟易,无可抗御之势,不论谁人首当其锋,只有暂且退避一途。

更令人震骇的事发生在陶仁身上,只见他竟转身面对席应,右掌丝毫不避迎上席应惊天动地的劈掌。

“轰!”

席应闷哼一声,往后飞退,一副惟恐陶仁趁势追击的神态。

席应退后寻丈方停止下来,双目凶光闪闪,冷然道:“这算是什么鬼门道?”

陶仁微笑道:“紫气天罗不外如是。假设席应你技止于此,那明年今日此刻就是你的忌辰。”

大喝一声,隔空一掌击出。

楼上人人鸦雀无声,皆因直至此时,仍无法分清楚那一方占到上风。

席应见陶仁出掌强攻,不惊反喜,两手高举,如大鹏展翅,十指伸张,再迅速合抱,盘在胸前,同时探步趋前,迎往陶仁大有无坚不摧之势的掌风,招数怪异非常。

席应正是施展紫气天罗,利用两手织出以千百计游丝交错组成的天罗气网,再往对方“撒”过去。这张无形的网不单可抵御敌手的拳风掌劲,且收发由心,可随时改变形状。当他两手盘抱聚劲时,天罗收束为车轮般大小的气劲,打横往陶仁割去,正期待可割破他的掌劲,予陶仁重重一击,蓦地席应感觉天罗气劲变得虚不受力,最令他大吃一惊的是气丝一碰到陶仁身上,即消失不见,与自己失去了感应。席应魂飞魄散下,连忙收功,比上次退得更为狼狈。

陶仁那还肯错过良机,长笑一声,如影随形的往席应追杀过去。

旁观的人都看得不明所以,但谁都可瞧出席应是无功而退,失去主动。

“蓬!”

席应终是魔门宗师,退出丈许远近后回掠过来,侧击陶仁,双方各以­精­奥手法硬拚一招。

两人倏地分开,再成对峙之局。

观者仍有呼吸困难的紧张情况,皆因两人衣袂拂扬,均是全力准备下一次石破天惊的攻势。

席应厉喝道:“岳兄刚才用的恐非换日大法吧?”

陶仁笑道:“究竟是何功何法,请恕岳某人不便透露,请问席兄现在尚有多少成胜算?”

上面的安隆大笑道:“老席你不用破例说真话啊!”

席应不怒反笑,两掌穿花蝴蝶般幻起漫空掌影,随着前踏的步法,铺天盖地的往陶仁攻去,游丝劲气,笼罩方圆两丈的空间,威霸至极点。他全身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隐透紫气,更使人感到他天罗魔功的诡异神奇。

陶仁虽是在对方惊涛骇浪的全力进攻下,丝毫不为敌手所动。就在数缕游丝劲气袭体的一刻,他迅速前移,朝席应直扑过去,全不顾及自身。无论席应想象力如何丰富,也从未想过岳山竟会用出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席应发觉再无法了解眼前这“老朋友”的造诣深浅。

“轰!”

两人四掌交击,各自退后,凌厉的眼神却彼此紧锁不放。

边不负还以为席应抢回主动,大喝一声“好”。

陶仁已从容笑道:“换日大法滋味如何呢?”

席应胸口忽地剧烈起伏,狠狠道:“你不……”

陶仁怎容他说出“你不是岳山”整句话,而且陶仁也玩够了,一招‘阳关三叠’全力向席应拍去,惊人的气劲排空切去,截断了席应吐至­唇­边的下半句话。

席应厉吼一声,拚死力抗。

陶仁手掌一晃,也不与席应对掌,晃过席应的拦阻对其胸口直拍过去,席应一掌先劈在陶仁左胸,等到全身劲力击在陶仁身上时,更是大出席应意料之外,劲力竟如泥牛入海,全无功用。

“蓬!”

陶仁一掌同时也拍在席应的左胸,三重狂猛的劲力一摧,席应全身经脉和内脏已是全数碎裂成渣。

在众人一瞬不瞬的瞪目注视下,人影倏分。

陶仁挺立原地,稳如山岳。

席应却像喝醉酒般满脸赤红,往后跌退打转,仍勉力道:“你不是岳……”

一句话还没说完,即摔趴在地上不动了。

“砰”!

另一下响音从上传来,边不负破窗而出,就这样往院墙方向落荒逃去,安隆怎肯放过他,穿窗疾­射­而出,往他追去。

五十六、剑心通明

五十六、剑心通明

风声骤响,两道人影跃落园内,陶仁没有转身,先暗中传音道:“我是陶仁,两位暂且请不要声张。”然后才转身淡淡道:“两位有何指教?”

奉振和范卓微微一楞,随即恍然,心领神会,也不动声­色­。

奉振来到他旁边,微笑道:“岳老客气!可否赏脸让小弟和范兄略尽地主之谊?”

陶仁淡淡道:“也好,两位先请。”

范卓忙道:“不敢当,岳老先请。”

随即三人回到包厢,摒退众人后,陶仁笑道:“岳山这身份我还有用,事先隐瞒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范奉二人慌忙连称不敢当,范卓笑道:“我正在想岳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原来是陶先生所扮,这就难怪了,还要多谢陶先生为蜀中除此一害。”

奉振道:“席应作恶多端,行踪诡秘,难缠之极,陶先生此计确实高明。”

陶仁笑道;“两位就别再客套了,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

三人一齐大笑。

……

天亮后,陶仁回到独尊堡,和解晖、师妃暄等人又是一番解释和热闹不提。

陶仁和师妃暄相携回到陶仁居住的小楼,闲聊一会后,陶仁突然感觉师妃暄和以前好象有点不太一样了,仔细看了看,发觉才一日不见,师妃暄的气息已有所不同了。

陶仁清楚地感到她的气质与前迥然有异,可是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他却不能具体说出来。只是感到她比以往的她更有人味,武功也进步了许多。

陶仁心中一动道:“妃暄觉不觉得自己更像个凡人了?”

“陶兄此言何解?”师妃暄露出不解之­色­。

陶仁笑道:“恭喜妃暄,大约不久之后妃暄就能达到静斋历代前辈都没有到达的‘剑心通明’的境界了吧?”

师妃暄愕然道:“陶兄这话从何说起?妃暄可能一生也到达不了那样的高度了。”

陶仁笑道:“静斋的《慈航剑典》上有“破而后立,颓而后振”地口诀,妃暄要想成就剑心通明的境界,自是要领悟那句口诀的。如今的你,不就已符合口诀所言了吗?”

师妃暄一楞,随即若有所悟。

此时地师妃暄无疑是极符合“破而后立,颓而后振”的心态,令她“破”和“颓”的罪魁祸首就是陶仁,而从师妃暄下决心要与陶仁共渡情关之后,放开心怀的师妃暄又符合了“立”和“振”的心态,心­性­自然会更加圆满。真可谓是“败也萧何,成也萧何。”

想通的师妃暄对陶仁展颜甜甜一笑,一时有若春花盛开,令房间内顿时生机盎然。

看呆的陶仁脑海里突然想起韦小宝的一句名言,脱口而出道:“妃暄宝贝,大功告成,来,亲个嘴儿。”

“呀!”师妃暄一声惊叫,大羞之下,夺门落荒而逃。

陶仁哈哈大笑,心情畅快之极,起身追去。

……

午后,徐子陵来到独尊堡找陶仁,陶仁一见徐子陵,就发现徐子陵的气息也是大异之前了。

陶仁笑道:“小陵看来是大有奇遇,可是遇上真言大师了?”

徐子陵挠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大师传了我‘九字真言手印’。”

陶仁欣然道:“小陵可知道为何真言大师到今天仍找不到可传法的人?正是因为真言手印其中奥妙处,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怎么解说出来也没有用。这是小陵的缘分,同时也是真言大师的缘分。”

徐子陵感激道:“真言大师传我的‘九字真言手印’,就像一个大海般把所有江汉河溪的水流容纳为一,让我把以前所有领悟回来的心得,化为一个圆满的体系。”

陶仁点头道:“你已身兼道佛两家至高无上的心法,奠定了你日后成为大宗师的基础。走,和我一起去找侯希白,他以后也可成为你和小仲的有力臂助。”

陶仁和徐子陵来到城东的一所普通民居,这里正是侯希白在成都的多情窝,陶仁和徐子陵也不敲门,直接越墙而入。

只听侯希白的歌声从里面传来唱道:“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裙;罗衣何飘飘,轻摆随风还。”

陶仁哈哈笑道:“谁能比‘多情公子’更多情?”

侯希白闻声连忙迎了出来。

陶仁进去一看,桌子上摆着画布和颜料,显然侯希白正准备作画。

陶仁笑道:“你不是正在为范采琪而烦恼吗?我看你却是在唱歌作画,非常写意。”

侯希白挠头道:“不怕让你们知道,近来我对美女的态度有很大的转变。”

陶仁奇道:“难道你竟改了­性­子,对漂亮的女­性­不再感兴趣了?”

侯希白摇手道:“当然不是这样,只是不像以前总要一亲香泽,而是只重观赏,只有这样才可保留男女间最动人的神秘感觉。”

接着取出美人折扇,“霍”的一声在手上张开,洒脱自然的摇头晃脑吟哦道:“投怀送bao虽是动人,怎及得上欲拒还迎,欲拒还迎又比不上可望而不可得,得不到和没有结果的爱恋才是最动人的。”

陶仁不由给勾起对石青璇的思念,深深感到侯希白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侯希白大发议论道:“这是我从各种不同类型的女子身上体会回来的至理,当你变成她的男人后,她会态度大改,例如变得千依百顺,又或斤斤计较。亦因此失去未得到她前相处时彼此有如高手过招、你来我往的乐趣;更失去对方是不可冒渎侵犯的神秘感觉。哈!前辈好象也有同感?”

陶仁哭笑不得,笑骂道:“你口称前辈,却没大没小的,谁跟你有同感了?”

徐子陵在旁诧异非常,不明白陶仁与侯希白何时相处得这么融洽了,对陶仁投来疑问的眼神。

陶仁解释道:“小侯可算是魔门的异种,小陵不能理解为何经石之轩培养出来的徒弟竟是个可信任的人,是正常不过的事。唉!其中的原因,确是出乎一般的想像,玄妙非常。”

这下侯希白也给勾起兴趣,欣然道:“前辈的话似乎另有所指,哈!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陶仁微笑道:“我这叫旁观者清,问题出于石之轩过去十多年的­性­格分裂,一边是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另一边则是深悔自责的多情种子和充满内疚的慈父。所以当他传授小侯花间派的武功,可能因花间派的心法影响,他较倾向变成那多情的人,加上对石青璇的慈父心理,他是把小侯当成儿子看待的;而当他训练杨虚彦时,亦因受补天派心法的引发,将杨虚彦这杨勇遗孤变成冷酷的刺客。后果便是小侯和杨虚彦变为极端不同的两个人。”

徐子陵这才恍然大悟。

侯希白拍桌道:“前辈说得­精­辟,所以我和杨虚彦的对立,竟是石师一手促成的,代表了石师内心善与恶的斗争。假若我击败杨虚彦,石师会有什么感想?”

陶仁沉声道:“杨虚彦是石之轩手上重要的棋子,可发挥难以预测的后果,旧隋文臣大将拥杨广者少,拥杨勇者多。一旦登上天子之位的人德望不足镇服天下,杨虚彦可打出杨勇遗孤的旗号出而号召旧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晓得他指的是若祸乱分裂的局面若一直持续下去,人心思定时,那时人心追思杨坚掌政时的隋朝,杨虚彦便可给很多人带来期望和幻想。

侯希白苦笑道:“这么说,石师杀我是势在必行,因为我代表他善良的一面,是他­性­格分裂后的产品,故绝不容我这异种活在他眼前。”

徐子陵忍不住道;“那侯兄会主动出手对付石之轩吗?”

侯希白俊美的脸容露出茫然神­色­,摇头叹道:“我不知道,唉!他终是一手将我培育出来的人,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是不会主动去对付他的。不过他若想杀我,我会尽一切方法保命,这也是敝门的规矩。”

五十七、天魔大成

五十七、天魔大成

陶仁宽慰道:“小侯为何不把心中的痛苦说出来,那样会好过点。”

侯希白一对俊目红了起来,瞥了陶仁一眼后垂首苦笑道:“我是由石师一手培育成材,若说对他没有感情,就是骗你们的。有时他真的对我很好。唉!我和他这笔账该如何算?我现在只想面对面和他把事情弄清楚。昨晚我甚至想去找他,要杀要剐悉随他老人家的意思,总好过现在般如堕在迷雾中,没有一件事是分明的。死并非那么可怕吧?”

徐子陵终于清楚候希白对石之轩的真正心意,心中叫糟,因为石之轩在他认为有此需要的情况下,会毫不留情把这个“异种”处决清理。

陶仁和声安慰道:“你不是说过若依师门传下来的规矩和他在你十八岁那年立下的咒誓,你在二十八岁那年挡不过他的‘花间十二支’,才会把你杀死?你现在不是还有两年的时间吗?”

侯希白颓然道:“二十八岁只是他订下的限期。我随时可要求提早举行,我真想晓得当我变成被他杀死的冤魂后,石师会否伤心后悔。唉!花间派的规矩宗法是自小从心中建立起来的,现在已成根深蒂固的思想,所以我不会让前辈你Сhā手此事,只会凭自己的力量去渡过难关。”

徐子陵皱眉道:“像你目下般全无斗志,一会儿说束手任由处置,一会儿又说要力争过关,都是消极的表现,真使人担心。”

侯希白回复潇洒自然,笑道:“这叫心情矛盾,若能不死,谁愿尚有大好光­阴­时一命呜呼?至少还有两年时光,哈!”

徐子陵沉声道:“若你的石师再不当你是他的徒儿,侯兄有什么打算?”

侯希白茫然道:“我该怎么办?”

陶仁沉吟道:“不过照我看你石师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将不会亲手­干­掉你。”

侯希白一呆道:“前辈此话有什么根据。”

陶仁分析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自以为铁石心肠的石之轩,亦因害死碧秀心,充满痛苦矛盾的渡过十五年,否则这天下可能是另一番局面。现在即便他从他所谓的‘噩梦’中苏醒过来,不但不敢去碰石青璇这死|­茓­,亦该不愿亲手处决自己一手培育出来的徒弟,所以我推测他会利用杨虚彦来对付你。”

侯希白抓头道:“现在弄得我好糊涂哩!石师究竟是要亲手处理我这不知算否是异种的人,还是要我和杨虚彦分出胜负?”

陶仁叹道:“此为连你石师也弄不清楚的一笔糊涂帐,这都是源于他的­性­格分裂,而他因为­性­格的矛盾,故无法自行解决,所以写下不死印法,希望你两人来个了断。”

侯希白­精­神大振道:“这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我怎也不会让杨虚彦得逞的。”

陶仁见振作起他的斗志,心中大慰,道:“你石师只得两个传人,若死的是杨虚彦而非你,他没理由将自己唯一的传人毁掉,否则花间和补天两派将无以为继。更可想像的是你石师必会全力支持杨虚彦成为胜出者,若你再不振作,将会饮恨于杨虚彦的影子剑下。”

侯希白冷哼道:“我怎会那么容易便宜杨虚彦?幸好得前辈点醒。哈!我现在可安心睡觉啦!”

徐子陵奇道:“难道侯兄昨晚一直没睡而在玩乐吗?”

侯希白苦笑道:“我只是苦中作乐,我与你们合作对付杨虚彦,取得《不死印卷》,石师肯定视我为叛徒。玩乐或者是人与禽兽的分别吧!它们只懂为生存而奋斗,我们却懂寄情风月,忘掉对生存的威胁,这叫逃避。”

陶仁深思道:“或许睡觉也是逃避的一种方式,所以禽兽亦有借睡觉逃避现实这与生俱来的办法。”

侯希白兴致盎然的道:“那么人和禽兽最大的分别在哪里?”

陶仁凝想片刻,道:“我想最大的分别该是人会对自己本身的存在作出思索,例如我们因何存在?存在本身有什么意义和目的?冥冥中是否有主宰?每一个人是否均像扯线傀儡般任由命运摆布?生从何来?死往何去?生死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侯希白和徐子陵听得发起呆来。

过了一会,侯希白点头道:“前辈这番话有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我现在只想醉个不省人事,忘掉心中的痛苦。”

陶仁心想若不是上一世那十多年不堪回首的往事,自己恐怕不会对这人生之谜想得这么透彻深入,使他更明白师妃暄为何会想要舍弃尘世,修行天道,那正是对自身存在的一种探索,自己硬要把她拉入凡尘,到底是对是错呢?

接着又想到石青璇,她是因截然不同的原因,对这残酷的现实和人世间的恩怨看通看透,故选择避世隐居的生活方式。

可是自己却背负使命,难以抽身逃脱。陶仁心中不由暗叹一声。

陶仁心中涌起马上去见石青璇的强烈冲动,忽然间感到自己比以前任何一刻更想她。

陶仁没了聊天的心情,随即道:“小侯帮忙安排小陵坐船离川,去九江与小仲会合。过后我自会去找你们,现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接着陶仁便在两人愕然的眼神中匆匆离去。

陶仁回到小楼后,想跟师妃暄交代一声,却没见到师妃暄,却意外地感觉到婠婠的气息,回到卧室一看,见到了婠婠正在他房内。

陶仁奇道:“婠婠你怎么会在这里?”

婠婠一瞬不瞬的凝望着他,忽然轻叹一口气,幽幽道:“我见到妃暄妹妹了,现在我恐怕不是她的对手了。”

接着又甜甜一笑道:“陶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人家也嫁给你好吗?我会做你最听话最乖的好妻子的。”

无论她用甚么语气声调说话,总有种直钻入人心窝儿的感觉,具有很大的诱惑力。

陶仁一楞,笑道:“好啊,不过你天魔大法大成了吗?”

婠婠幽怨的瞥他一眼,叹道:“修习天魔大法的女子,在达到第十八重大成之前,是绝不可和自己心爱的男子发生­肉­体的关系,师尊正因情不自禁,被石之轩骗到床上去,所以天魔大法至十七重后再无寸进,始终不能达到第十八重的最高境界。不管你啦!人家累了,想睡觉哩!”

说罢就那么躺在床上,闭上美目,横陈的娇躯起伏有致,雪白的赤足,秀丽的玉容,即使以陶仁的自持力,亦看得怦然心动,心中唤娘,更拿她没法。

婠婠­唇­角逸出一丝甜蜜迷人的笑意,轻拍身旁柔声道:“一起躺下来休息一会好吗?”

陶仁走到床边,笑道:“你真不怕我克制不住,把你吃了?”

婠婠依然美目紧闭,神态安详的道:“人家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陶仁心神剧震,只见婠婠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花容惨淡,阵红阵白,显是走火入魔的可怕先兆,难道她是因见到师妃暄后,因挫败感而招来心魔,以至有此厄难?

陶仁大骇下一时也顾不得其他,扑上床去。

婠婠仍是抖震不休,探手将他搂个结实,累得陶仁和她滚作一团时,婠婠颤声道:“陶兄救我!”

陶仁躺在床上,把婠婠抱在怀里,双手按上她香背,送入真气,凛然惊觉。她体内天魔真气乱窜狂流,如脱缰野马不受控制的在经脉窍|­茓­间奔腾乱窜,若不把这可怕的情况改变过来,肯定她捱不了多少时候。别无选择下,陶仁连忙送入真气,全力收束她的真气,先抵其丹田气海,再由该处出发,沿十二正经来个拨乱反正。

他因不熟悉婠婠真气的运行路线,只好驾轻就熟的用北冥心法向她施以援手。

陶仁的北冥真气在她娇躯内不知运行多少遍,到陶仁神疲力竭,真元损耗巨大之际,婠婠回复平静,松开紧抱着他的手,躺在陶仁左臂弯,似是沉沉睡去。

陶仁右手不放心的探手按上她的额头,大吃一惊,感到她的体温正疯狂的攀升,让陶仁感觉就象抱着一团火,想再输入真气探个究竟,竟给她充盈澎湃的天魔气排斥。此时更奇异的事又发生了!

当她变得灼手般热时,体温转往下降,变得冰雪般寒冻,让陶仁又象抱着一块冰,出奇地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如此忽热忽寒,陶仁亳无办法,无从入手。

一阵疲累感侵袭全身,陶仁身不由己的闭目休息,虽然搂着婠婠动人的娇躯,陶仁心头竟无半点欲念,不知不觉间陶仁已熟睡过去。

当他再张开眼睛,晨早的日光映入他眼廉,陶仁骇然一看,婠婠象只小猫似地伏在他怀里,轻柔的呼吸着。

陶仁听到楼下外面师妃暄的足音,正朝小楼内进走来,心知若非被她惊醒,或会继续睡下去。

伸手探触婠婠额角,已恢复正常。

陶仁输入真气一感应,发现婠婠的天魔真气竟是大有进境,应是已达到第十八重,只需再过一段时间巩固,即可达到大成境界。

不写了

更新时间2012-8-16 14:07:13 字数:37

写同人本就没钱途,还要挨骂,既然那么多人不满意,还智商无下限,那就不写了。

后记

我写不下去了。

其实,挨骂只是一个不写的借口,不想写的真正原因是我失去了写作的动力。不仅是没了写作的动力,我现在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所剩无几了。

我只是个在养老院里混吃等死的残疾人,文章开头陶仁的处境就是我的真实写照。随着本书的进程,我对生命的意义就越来越迷茫,我不明白,我究竟是为什么活着?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睡着了就不再醒来,因为我不知道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新的一年到来了,我一时心血来潮来看一下,发现时隔快四个月没写了,居然还有180收藏,就写下这几句话,就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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