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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初见
( “小人,小人……”在一家百货商店的大厅,任菲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唤,一开始并没有把自己和这个称呼结合在一起,只是不久,声音就近了,她才恍然大悟,对方叫的是“小任”,她抬眼一看立在自己眼前的人,是个陌生男子,高高的个头,身材有些臃肿,脸上堆着笑容。任菲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人觉得的确似曾相识。对方看到她的表情后,吸了一口气说:“你不认识我啦?我是阿堃啊!”
阿堃?好像有这一号人物,不过不长这样吧!
“你是不是有些发胖了?”她有些迟疑地问,但关于卫扬的回忆已经如潮水般涌来,无情地拍打在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她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
那个叫阿堃的不好意思地挠头,“胖了50多斤呢!我老婆希望我能胖一点儿,整天就在家研究美食,所以才胖成这个样子。”说着他便摸着脑袋笑了。
“你结婚了!!!”
“大学毕业两年就结婚了,当时还想请你来着,”然后又像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大哥现在……”
话还没说完,却硬生生地停住,目光聚焦在任菲的身后,她正想别过脸去看,一只手臂已经揽上了她的腰,熟悉的烟草味漫入鼻息,淡淡的清香,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她微微一笑,侧身对身后的人一笑,她向阿堃介绍:“我男友,秦洛,”又向秦洛说:“江堃,我大学时期的学长。”
秦洛很大方地伸手,阿堃见到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德混血儿,眉如峰,唇若精心雕刻,脸庞的轮廓异常分明,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海一般深,望不到底,于是也爽快地握上去,刚刚打算说出来的话他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相互交换了名片后就都离开了。
只是走出门口时吹过脸颊的风总觉得和进来的时候不一样,明明是盛夏,却奇怪地显得有些冷冽,也许是和刚才名片一角的名字有关。她知道是阿堃写上去的,在名片的最角落一行联系方式——“卫扬”。
看到这个名字心里仿佛像被扯着一样,撕开的痛,走出的步伐也有些虚,秦洛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下头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逛了这么久,有些累了!”她勉强地挤出笑,思绪却扯着她回到了回忆连成的断断续续的片段。ww
七年前
任菲用存了几个月的钱买了一部佳能的单反,售货小姐各种夸赞,还说这款单反能够拍摄到月球表面,于是她毫不犹豫就掏钱买下来了,没准心想没准有一天拍到了吴刚和嫦娥在月宫荡秋千不是就赚到了,买了单反的第二个月的一天晚上,她正在宿舍练吉他,舍友听到楼下有人表白,呼啦啦全部都跑到楼下看热闹。
这个学校什么都新奇,唯独表白如家常便饭,时不时都得来一个宝马香车赠美人,又或者在操场放焰火,捧着鲜花,在万众瞩目之下接受祝福,不过任菲的姐姐一个劲地吐槽这些事能办成都是因为学校的保安不负责,在姐姐的学校圈在地上的爱心型的蜡烛还没点全呢,保安大叔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端着一盆水就把泛着爱心的烛火给灭了,又把那些看热闹的同学像赶苍蝇一样驱逐了,“大晚上的,闹腾什么,都给我回去睡觉。”
其实赶走观众这一行为倒是多此一举,没有好戏看谁还会留在原地,他只要趾高气扬地吼两句“他妈的,以后你们再敢这么高调地示爱,就是这个下场。”然后扬长而去,下次肯定没人会再这么做的。
不过她们学校的倒是真厉害,有一次实在是太轰动了,连省日报都登出来了,一整栋楼全部的宿舍配合那个男生,用灯给摆出“i love you”的字形,许多凑热闹的人拿着手机相机各种拍,只是任菲挤在人群中多嘴地说了一句,“这么有经验的样子,可不像是第一次呀!”当时旁边太吵,她的分贝就高了一点儿,然而身边的舍友却惊恐地退了几步,她正疑惑,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大家都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像刀片一样刮着她的脸,她缩了缩脖子,看到被表白的女生脸色不怎么好看,然后这事就这么吹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去凑热闹了,舍友也不带她去凑热闹。以后的日子只能和这次一样趴在阳台上看看就算过瘾了,身子往外探时恰好一抹幽凉的光撒在她的脸上,抬头一看,一轮圆月就那样闯入了视线之内,在墨蓝的夜空中高高地悬挂着,夜有些微凉。
她心中一动连忙提着单反跑到学校的望月台去拍照,c大是省内有名的百年老校,人才辈出不说,就是这些小小的人文景观都美的不行,这望月台,单独建在学校边界的高处,边上便是流经此处的江,任菲站在在空旷的台上,橙黄的月色勾勒不出边上溪流的光泽,只能隐约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她有些神经过敏,一些场景总是能够让她突然林黛玉附体,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令人庆幸的是售货小姐果然没有骗人,拍出来的效果跟画出来的一样唯美,仿佛那轮圆月就是挂在树梢上的,她的心情也变好了。
正喜滋滋地一边翻照片一边走路时,冷不防就撞到人了,抬头看到了两个背着吉他的男生,撞到她的男生不住地点头道歉,她却挥了挥手十分兴奋地问:“没事没事,你们背着的是吉他吧?那你们就会弹吉他咯,你们学吉他有多久了,会天空之城吗?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弹一遍给我听呢?你放心,我不是骗子,我是新闻系大二的……”对方却一脸呆住,眼前的小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墨色的瞳孔灼灼生辉,似乎都能发出光来,露出洁白的一排小牙齿,精力实在是充沛,一只手拿着相机,另一只也没空下来,指着自己身后的吉他叽叽呱呱地说了不停。
说到一半时,她突然停了下来,用鼻子用力的嗅了嗅,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高出她一个头不止,高高的鼻梁两端是通红的双眼,在灯光下折射出棕色的光芒,她一边向后退一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喝酒了”。转身拔腿就要跑,她可不想招惹酒鬼,虽然是在学校,可是这里是偏僻的角落,指不定被两个喝醉的人先奸后杀,再抛尸到江边,兴许都不会被发现。可是对方却从后面拽着自己衣服的领子,硬是把她给拉回原地,他眯着狭长的双眼,笑得像只狐狸 “小学妹,天空之城是嘛,来来来,这个简单,学长教你,就当是不小心撞到你赔罪吧”。说着很是热情地把她拽到道旁一ρi股就坐下去了。
她僵硬地坐在他的身边,背挺得很直,跟着学长的另外一个男生也随着他们坐下,好像有点儿困了,靠着一旁的树干就开始打盹,树上的知了叫得很大声,还有一些小虫子在灯下飞来飞去,她抬头呆呆地看着,心想,这如果是焰火,它们早就被火烧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虫子,她不会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傻气,明知是自焚依旧义无反顾地往里跳,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双手实在是漂亮,十分干净又修长,她忍了很久才把即将要脱口而出的“你的手真漂亮”这句话重新咽下去。
“你在想什么呢?”他说话字正腔圆, ...
(标准的北方腔,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酒精味,在夜里闻起来有种奇异的感觉,他已经把吉他从包里拿出来了,问:“你学吉他多久了?”
听他说完话,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她放松下来,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说:“4天零8个小时。”
“哟!才这么几天你就开始学这么难的曲子啦?”他终于又笑了出来。
“整天练爬格子多无聊,得适当的来一点儿旋律呀,再说这首曲不是有简谱吗?”她也笑起来,挺起胸膛像是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骄傲一般。他却牵起她的手,细细的看,不过一会儿他就放下了,但是任菲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就快要烧起来了,一双眼睛乌溜溜地四处瞎看,而他却很淡定地说:“是挺用功的,才不到五天的时间手指已经磨出血泡了。”然后他看了一眼她又继续说:“天空之城有一段的旋律比较快,你得先练好基本功,跟着拍子走,我先弹一遍给你听……”
卫扬修长的十指忽慢忽快,在琴弦上轻巧地移动,声音便似水流般摊开来,任菲听了渐渐入了神,怎样才能把这首曲子弹得这样炉火纯青,如此生动呢?
末了,他把手按在琴弦上止音问:“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任菲,任性的任,芳菲的菲。我是新闻系大二的学生。”说完又咧嘴笑了,明晃晃的笑容。
这时靠在一旁睡觉的那个人突然醒了,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说“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小任?”
“可以呀,叫什么都行。”后来她才懊恼自己答应得太快了,什么小任,听起来不就是小人儿了吗?不过说出去的话就不能改口了,只好继续问:“你们也介绍一下自己咯。”
“我叫江堃,大家都叫我阿堃。”睡着了的那个男生先说话。
“卫扬,医学系大三的,你应该叫我们学长。”他一脸得意的说。
“学长好。”她倒是中规中矩甜甜地叫了一声,可是看上去他的脸色并不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后来他告诉她,她有着浓浓的南方腔,听上去软软的,说学长时,像在说学讲,好似有一只小手在他心窝里面挠痒痒。可是多年以后她已经能够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走遍大江南北,没有人说她是南方人,她没想过什么都会变,就算曾经以为能够地老天荒的爱情。
任菲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报社工作,在一次采访中遇到了大学时期的初恋卫扬,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的再次出现,把她早已忘却的痛苦毫不留情地挖掘出来,而一直都把爱藏在心里的中德混血儿秦洛是否能修成正果
回忆如潮水涌来 半冷茶色
( 秦洛开车送任菲回去,一路上她几乎没有说话,双眼盯着窗外看,有些失神,连到了公寓楼下她也没有反应,秦洛俯身帮她解了安全带,柔声说:“到了,你上去吧,晚安。”
他在她的额间印下一枚亲吻,任菲这才抬头,眼里有些迷惘,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机械地点头,失魂落魄地上了楼,在门口往回看时,秦洛已经下了车,站在路灯下向她微笑。任菲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秦洛,她对于秦洛没有爱情,他的心里也明白,却情愿这样和行尸走肉的任菲在一起。
她洗完澡后出来,头发半干,湿哒哒的披在肩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轻声叹了一口气,自己竟没有关灯的勇气。黑暗中,一个人呆着实在太孤独又太可怜,于是就那样让灯开了一整夜,蜷缩在沙发上,瞪着杏眼眼到天明还是没有睡意。
他在楼下的车上等了很久,看着楼上还未灭的灯,闭上眼睛座椅上还残留着她发丝的幽香,直到天亮才离去,他是知道的,其实她还没有忘了他。
晚上没有睡好,身子就像散了架一样,又似泡在水里,一边浮浮沉沉一边酸痛得不成样子,任菲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上班,刚踏进办公室就被主编叫到编辑室去。
做记者这一行业,不怕条件艰苦,外在的压力都还是能够忍受的,最可怕的其实是顶头上司,那张一日千变的脸,忽冷忽热,能把底下心脏不好的人活生生地给吓死。总是半夜打电话来让她跑新闻,要么就是让她改稿子,以至于半夜里听到邻居的电话响了都让人心悸不已,把员工折腾成这样也实非易事。去年带的几个实习生写的稿子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一千字左右的新闻稿到最后恐怕只有几十个字能用,改得面目全非,改完看一下时间已经凌晨四五点了,累得跟狗似的,直接就往后面的地板上躺去,随便眯一两个钟头又要去上班了。她想过要换工作,因为她有个不好的习惯,改稿子写稿子的时候喜欢挠头发,任菲想也许还没40就已经秃顶了。
她刚一ρi股坐下去,一叠材料就那样“啪”的一声甩在在她面前的桌上,这样暴力的行为是主编最爱的动作。
“这是下个月的月刊要采访的人物,小梅这个月休假度蜜月去了,现在你暂时来负责这一块,看一下资料,你先准备一下,采访初稿后天给我。”主编依旧是变化着各种表情,不变着语气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每月月刊要采访的人都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偶尔也出现巾帼不让须眉的角色,这种的采访是个人人都想接下来的肥差。她想想就美,立马把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样,“好呀好呀。”
可当她随手翻了桌上的材料后,顿时就呆了,体内的萎靡之气散去,被寒冷的气息一点点包裹起来。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与他相见,也没想要与他再有任何交集,只是宿命是如何都躲不掉的。那一张占据了整张a4纸三分之二的男子,眉眼清瘦,笑容停滞在微微勾起的唇角。图片的下方赫然写着“卫扬”。
他的出现,让她早已死去的青春渐渐复燃,那些被尘埃附着的记忆开始苏醒,不过唤起的除了美好之外,更多的是痛不欲生的过往。
半路劫下卫扬和阿堃的几天后,任菲顶着烈日,在路上艰难前行,走着走着突然就被树上掉下来的芒果砸到了头,她愤愤不平地捡起熟了一半的果实,正想对着那棵芒果树教育一番,抬头就看到了卫扬和阿堃,任菲早已经忘了他们的名字,只是拿着手中的芒果,使劲地在半空中挥舞着,“嘿……嘿……”
卫扬走从她身边经过,顺便笑容可掬地说了句“我们不买芒果。”
她的表情一滞,“你才是卖芒果的!”滴溜溜地眼珠转了一圈,鬼主意就来了,“喂,我问你们,前天晚上你们是不是喝醉了?”
两个相视一眼,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生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么突兀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却只好如实回答,“是喝酒了。”这样的回答还是很谨慎的。
可是他谨慎,不代表任菲没有空子可钻,任菲垂下眼睑可怜兮兮的样子,“那天晚上你们喝得醉醺醺的,刚好我走在路上,你们见了,估计是把我当成你们认识的人了,硬是让我请客。”她眉头微皱,显得有些心疼那些钱。
卫扬开口“姑娘……”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什么姑娘女侠的,我比你们低一届,叫我学妹就可以了。”她的态度来了大转换,露齿一笑,仔细一看,有两颗小虎牙,眯起眼睛笑起来,有些狡黠,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
“没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你叫卫扬,他叫阿堃对吧,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前天那样叫来叫去的我早就清楚了,你们该不会怀疑我是骗子吧?我还差点以为你们是骗子呢,幸好今天在这儿看见你们了。ww那顿饭钱也不会让你们还的,只是你们那天背着吉他,我想以后你们能抽空教我练练吉他也就算了,就当是见面礼?”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把眼前的两个大汉吓得目瞪口呆的。卫扬本来想说自己好像记起前天发生什么了,可是听她得如此逼真就有了兴致,那就来个将错就错。
“那可不行啊学妹,你都这么说了,我总得还你这一恩情了,来,我请你吃刨冰去。”
她眯起眼睛看着热辣辣的太阳,想了一会儿就点头,有吃的哪能放过。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你们系的女生多吗?”
“不多,女生想学医的都当护士去了,医生这么崇高的行业适合男生,白衣飘飘的,一个眼神就能俘虏一片芳心呐!”
看不出来他还挺能聊,“学长,你当初就是怀着这个崇高的信念选的专业吗?”
“切,你也太小瞧我了,”他一个白眼过后,露出了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就凭哥哥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容貌,到哪个专业,穿哪件衣服不帅呢?”
“阿堃学长,你怎么都不说话呢?”她看这个叫卫扬的那么能掰,立即转向一旁默默吃着刨冰的江堃。
他憨笑:“大哥泡妞时我都扮演隐形人。”任菲想起前天晚上,难道那天他也是故意睡着的吗?
卫扬听后笑得更欢了,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哈哈,果然够哥们,以后你泡妞时我绝对不抢你风头。”
任菲眯起眼认真打量江堃,浓浓的眉,虽然清秀,看起来却有一种憨憨的感觉,掐指一算,这百分百是个重情义的人。
他们就这样很快地熟络起来了,经过坚持不懈,努力偷师,一个月后她已经可以把一首曲子弹得很完整了,背着包便去表哥宿舍去炫耀。一首完了,他的舍友秦洛很是捧场,有力的掌声响起,“很不错,很好。”
可是她的表哥却一脸遗憾地说:“曲是弹下来了,可是没有什么韵律,有些生硬。我说秦洛,你怎么什么都说好啊,这样小菲就止步不前了。”
“邹俊逸,你怎么就不懂怜香惜玉呢,给你家小妹一点儿鼓励怎么了,你这样刻板地 ...
(教育,她就能学好了?”
“小菲,小菲!你觉得我们谁说的有道理。”果然,表哥又让她来做裁判,她想如果他们其中一个是女生,今后必定共结连理,恩爱到头上满是华发。只是现在她必须先溜之大吉,她佯装看了一眼手表“呀,我和别人约好了,这都要迟到了,我就先走了哈。”说着便背着吉他夺门而出。
好险好险,每次都让她来裁决,偏谁都不好,一边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一边是总请自己吃好好吃的大哥,这手心手背都是吃的呀,一个不小心失了足就有可能成千古恨呐,还是小心为妙。
秦洛和表哥邹俊逸是大自己两届的法学系才子,不要看两人刚刚那么幼稚的争执,在辩论赛上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辩论起来不疾不徐,条理清晰,能把对方噎得只能干瞪眼无话可说,唇枪舌战什么的大概就是那样了,尤其是邹俊逸,曾代表学校参加全国辩论赛,并进入总决赛,成为最佳辩手,可现实中确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好在和温文尔雅又善解人意的秦洛“同居”了三年,脾气终归是收敛了些。
卫扬早在约好的地点等她了,他穿着无领白衬衫,修身的卡其裤。任菲上去劈头盖脸的就问“你看亦舒的小说吗?”
“亦舒是谁?”他果然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蒙了……
“和金庸,琼瑶齐名的香港女作家,你不知道?”
“按你说的来看,她应该挺老的,你一90后的喜欢看她的书?”
听完之后任菲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你懂什么,这叫经典,况且你不是也穿白衬衫卡其裤!”
“这么穿怎么了?现在高大上都这么穿。”
任菲一口血在胸口差点没喷出来,“她的小说中,男主都这么穿,所以这就是经典,经典你懂吗?”
“小老虎终于开始张牙舞爪了。”他撇下一句话,就往前走了。
她追上去:“这话我听着怪。”
“一开始看你那么乖巧,别人都以为你是小猫,久了之后各种本性就都暴露,这就是所谓的原形毕露吧。”
听完之后她知道卫扬是在调侃自己,倒也不恼,继续乖乖的跟在后面。倒是把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卫扬弄得无所适从了,他随口问了句“学校不是有吉他社吗?你怎么不去报名?”
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后她回答:“我想学的时候已经截止报名了,等到后来又听说吉他社的社长色眯眯的,我就压根都不想去学了。”
说到这儿时她看见对方的脸抽了几下。她心里有点儿发虚,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半天之后,他恶狠狠地从牙缝里面蹦出一句话:“我就是那个色眯眯的社长。”
大半个学期过后,他们已经打成一片了,学校里的人都知道那个色眯眯的吉他社长身边总有一个小跟班。
可是故事在一天发生了360度的大转变,那一天她正好要去图书馆,却听到对面的路上有争执的声音,好奇地抬头,竟是卫扬被五花大绑的塞进了车内,她担心卫扬被绑架,也没想到要报警什么的,急急的伸手拦了一辆正从里面出来的出租车,就跟了上去,车子停在一家豪华的餐厅,她心里有些纳闷,服务员上前来,她也就随手点了一份东西,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桌上的卫扬,虽然他的脸上没什么笑容,可是坐在他对面的美人却言笑晏晏,明眸皓齿,明晃晃的笑让任菲有些刺痛。难道是他传说中的未婚妻吗?原来只是陪美女吃完饭,自己还瞎担心是抢劫什么的,也对,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可能做这么明显,再说绑架也得先把他用乙醚弄晕了再说,真是关心则乱。
她也不知道点了什么,最后上的是一碗十分花哨又小份的面,这就算了,最后结账时看到账单上的数字,她果然还是惊呆了,“什么,就这么一小碗竟然要八百!!!”
其他桌的客人纷纷侧面,服务员有些尴尬,她也不好意思地问,“这里可以刷卡吗?”
付款完便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掰一掰手指,又得找一份兼职才能弥补这次大出血呀!卫扬是有钱人家的儿子,怪不得每次请自己吃东西还笑得那么开心呢。这一顿饭不过吃了一点儿东西,根本还没饱呢,却花了她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她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真可悲,大学这地方妙在它隐藏了富二代的光环,让一些草根自以为是的把世界想象得那样美好。
任菲站在路边拦计程车,却有一辆银色的私家车停在面前,她疑惑地往里面看,卫扬正好探出头来,“快上来吧!”
她有些赌气,脸上气鼓鼓的,卫扬一脸好笑,“你该不是跟踪我吧?”
“你还说呢?我当你是被绑架了,火急火燎地跟着来,没想到这里东西居然这么贵,我就要破产了,看到那数字我吃下去的东西差点没返回来把我噎死。”卫扬看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能喷出一簇簇小火苗来。
“哈哈,”他终归是笑出了声,“那行,卡号报给我,花了多少,算我头上。”
“知道你有钱!可我像吃白食的人吗?还是看我像吃不起饭的?”说着别过脸去,很有骨气的样子,她忘了这么久以来,她从来就没自己掏过腰包,现在却振振有词。
卫扬只好下车把她硬塞到车里面,看着她气鼓鼓的脸,竟觉得十分可爱,说话的语气都有一些宠溺,“系好安全带,我们走吧!”
听完后她仿佛瘪了的气球,立马泄了气,坐在座位上有些发窘,半天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她才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句:“我不知道怎么系安全带。”
他转身就看到了她红得几乎能够滴出血的脸,睫毛低垂着,就像犯错的孩子,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手足无措。卫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吻了下去,也许是因为她通红的脸,如画的眉,也有可能是大大咧咧的她无意间的囧样十分在此刻让他怦然心动,可他就那样吻下去了,她惊呼一声,恰好让他与她唇齿相交,任菲惊得眼睛都不知道放哪儿好,只张大了瞪卫扬,他从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温柔的神情,只是这个丫头一点儿都不解风情。
半晌,卫扬终于离开了任菲的唇,还不忘总结一句,“你不太会接吻,以后得勤加练习。”他得意的抬眼一看,发现任菲不止脸红得更厉害了,就连眼睛也像兔子一样通红,果然下一秒她就整个人扑过来要把卫扬掐死,卫扬眼疾手快,一只手扣住任菲的手,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任菲,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卫扬在此刻声音竟有些颤抖。沉醉在迷人的夜色中的她竟忽略了他早已经有未婚妻,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任菲的手里拿着材料,脚下却有些迈不动,背后摄影组的大哥问,“怎么了吗?”她笑一笑,说:“从小就怕上医院。”对方倒是很能理解的笑了,“我女儿今年三岁,最怕打针吃药,连看见穿白色衣服的人都哇哇地哭个不停。”
要不是主编拿着这几个月的工资把她逼来,她 ...
(真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他妈的,不过几万块就让自己的腰折了几折,说出去都丢人。主编手舞足蹈地说:“据说他还是单身,指不定你这次采访得很成功,被看上了,不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这么大的好事,你怎么不自己去?”她僵硬地转过身子,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
主编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瞪得圆鼓鼓的,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任菲,她知道这是真生气了,但她只能无动于衷地坐在凳子上,等主编再次说话时,已经不那么客气,“你他妈少给我矫情,你一个月从公司拿一万块,你说不去就不去,当我们这儿是慈善机构呢”。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他妈的还真不想去了,可是她是不会跟钱过不去的,不过就是见不到半个小时的面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没有两天她又想打退堂鼓,只好从银行里取来一万块,不想去的时候就盯着它自言自语,一脸慈爱地说:“亲爱的,我不会放弃你的。”
这个只是文字稿件,附上一张卫扬的照片就可以的,可是主编硬是塞了一个摄影师来,搞得不伦不类的样子,她知道主编这是派他来监督自己的,苦了摄影师要自己又摄影又当导演的。来之前还想过制造出各种意外逃避这次的采访,只是如今已经站在门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努力地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一口气坚持到了六楼,护士却匆匆地冲进办公室,一脸歉意地说,刚才有一个病人送进来,手术还要半个多小时。护士出去了一会儿之后,摄影师说他想去抽根烟,也跟着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整间办公室布置得十分简单,又是清一色的粉白,心也就被掏空了。桌子上是他的牌子,照片上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间还有一丝的忧愁,她的心里流窜过一阵疼痛,指尖却不由自主地略过照片,天真地想和把他眉间的一缕微皱给抚平。突然间门就开了,她以为是摄影大哥,一紧张,竟把牌子给弄翻了,她慌忙地捡起,嘴里假装轻松的说,“大哥,你待会儿可不敢把这事儿说出去,不然主编又要数落我身后不能自理了!”
可她起身却看见卫扬一只手掀起手中的口罩的一边,口罩的一半还在脸上,那一半的口罩却也挡不住他的吃惊,倒是任菲一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先淡定了下来,十分官方地笑了笑,“你好,卫先生,我是x报社的记者任菲,之前和您联系过的。刚才不小心把您的东西弄翻了,实在抱歉。”说着就伸出手去。
卫扬迟迟没有与她握手,她有些尴尬,幸好摄影师马上就进来了,楞了一下对卫扬说:“这真人比杂志上的好看呀。”自己嘀咕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表,“不是说还要半个小时吗?”
“手术很顺利,提前就完成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就这样说说笑笑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只是她拿着稿子的手却轻轻的发抖,卫扬就坐在她的对面,她硬是挤出一抹笑来。记得当年也采访过他,任菲躺在他的怀里,那么热的天也腻着,她用蓝色的圆珠笔在纸上写出各种奇怪的问题,把他问得哭笑不得。
“卫医生,你摸了那么多次的尸体,现在看到真人是不是当成死人来摸?”他倒是很认真地闭着眼睛摸了任菲的脸,他的指腹有些微凉,很是舒服,可是卫扬接着若有其事地说,“哎,还真是一样的。”
这句话把她吓得不轻,过了一会儿,才有勇气接着问,“长期那样与世隔绝的躲在实验室会不会心理变态呀,如果哪一天谁误入的话,会被当试验品谋杀了吗?”还不等他回答,她又继续问,“吃饭的时候会不会突然想起来刚才解剖了的小尸体,这样还吃得下去吗?如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淹没在他的唇齿之间,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低低地吼了一句“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呀。”但有十分自豪地说“我已经把你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给吸走了,不要太感谢我。”
这一次的采访稿早在一个月之前找过资料,采访的问题一遍又一遍地审核过才认真地打印出来,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了回不去的横沟。
遗忘的昨天
( 任菲坐在座位上,心里有些不安,他偏偏选了这个地方。那次误以为他被绑架,莽撞地冲进来的就是这个饭店,连位置也是当初的那个,心里倒有些责怪这个饭店存在太久了,一般的酒店经营个两三年就关门大吉了。
她提前半个多小时来餐厅,现在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可是她觉得时光过得十分漫长,实在是摸不清对方的想法才会这样彷徨,对于前任多半避而不及,时隔多年之后这样再次纠缠不会是为了爱情。
这个想法还没从自己的脑海中剥离出去,卫扬就已经来了,一步一步稳稳地向这边走来,任菲呆呆地看着他,心中一紧,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是算好的,也许这真的是个精密的网,就等着任菲自投罗网,把她包裹得死死的,置入永无翻身之地,这种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连她自己都从鼻子哼出一口气来鄙夷自己的自作多情,卫扬才不会有那个闲工夫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只是看在卫扬的眼里,她这一笑,却有些凄凉。多久没有细细地看她了?采访那次太过惊讶,还没缓过劲来,后来一次也是来去匆匆,这次站在这么远的地方才能好好地打量她。这若干年,她身上的稚气已经褪去,就连吃顿晚饭也要一丝不苟地把全部青丝挽在后脑勺,全然没有了当年的那种随意、清新,亦或对于他,任菲永远都要全副武装。每次早起,她都是迷迷糊糊地松散着头发,赤足地跑到厨房做早餐,直到吃饭,卫扬看见两条白花花的腿在底下荡呀荡,才知道她这个坏习惯,永远都不穿鞋,在屋子里面乱窜,他担心受怕的帮她穿上,没一会儿,任菲从沙发上盘腿下来,又继续赤足,末了,他只能自叹倒霉,每天一日三遍地拖地,就怕她被细小的东西刺到。看她如今这个样子,也许早就学会照顾自己了,又或者她现在身边的良人比曾经的他更加细心。
她看上去有些出神,这个毛病还是一如既往,有一次傍晚约好去逛操场,他迟到了,等他到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凳子上微微发愣,任菲营养不良,头发有些泛黄,细细软软又浓密的直发好像上好的丝绸,服服帖帖地贴在耳朵的两侧,一阵风吹过,有几撮调皮的长发黏在脸上,她身后的人和物都虚化成了背景。
他走过去,“车上有些堵,所以来晚了。”
任菲正身扯了扯嘴角,“是我早到了。”
卫扬是霸道的,更是把自己高高悬在上空,绝不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抱歉之类的字眼,即使真的是他错了,他都不肯低头,何况是现在这种状况。唯有一次例外,起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小事而争吵,只是后来分贝都拉高了。
“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穷人,自作清高。”
任菲一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条件反射地刺痛,怔了半天,眼圈起了雾气,把心一横,脱口而出,“我也瞧不起你们这些有钱人,自以为是得不可一世。”说完他们就冷战了两天,整整两天,睡在同一铺床上,却背对着对方,最后是卫扬低了头,在任菲洗完澡时从背后拥住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说“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声音低低的,仿佛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其实这件事两个人都有错,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而已。她转过身,刚想开口说话,他便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难过得就像受伤的小动物,她心软,也紧紧地拥住他。后来他说那天吃晚饭时,他瞧见任菲一脸冷漠的神情,心里就向被针一针一针地刺着一样。“你生气只要冷着一张脸可是比什么都让人心灰意冷。”
可事实上,一颗看不透的心才让人难过。
吃饭时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任菲没有胃口,喉咙总似有东西堵着,吃了两口就说要去洗手间,裙摆却不小心蹭到了桌上,餐具就那样掉下来,叮叮当当的动静不小,她惊得两颊通红,最近怎么总是状况百出!
卫扬却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有些带着宠溺的语气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弯身便要去捡。
任菲猛地抬头,他的眉眼和当年一模一样,吸去了所有的光环,就连语气也未曾差分毫。卫扬也察觉到氛围的奇怪,抬头就看到了任菲眼里的情愫流转,四目相对时,两人都错愕在哪里,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时光。
服务员马上就来了,利索地清理了桌面上的残局,只是任菲想借故逃离的洗手间的阴谋终究是没达成。
“买单。”他再次说话,任菲以为他是和自己说话,连忙翻出包里的卡,却见服务员已经接过他手中的卡离去。
“不是说好我来请客吗?”
“呵呵,这只是借口而已,我以为任小姐早已参透我的意思。”他用纸巾擦完手接过已经刷完的卡酒宴往外走。
她跟上去,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一味大步地往前走,跟不上去,任菲索性就不跟了,她停下来说,“卫先生,现在饭也吃了,我可以走了吧?”
“不陪我走走吗?”
“走?走去哪儿?”
“真残忍,真的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见她依旧一脸雾水,他有些自嘲,“今天我生日,就当是一个愿望,陪我走走都不行吗?”语气放软了些。
自从那次车祸过后,一些琐碎的事总是容易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爱他爱得太深,那些过往和疼痛也许也就没有那么深刻了吧。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走在他的身侧。
以前的记忆力那才叫好,不过时常也会有一些小迷糊,大学时期最流行一些花哨的东西了,什么平安夜之类的节日过得很疯狂,她也跟着潮流走,12月份开始就开始筹集买苹果的钱,总共得筹集24个一毛钱的硬币,24个硬币得向24个不同姓氏的人要才行,这样买来的苹果才能让吃下去的人一年到头都平平安安,为了筹集平安夜的24毛钱给卫扬买苹果,任菲见到人就问对方拿一毛钱,可是太过迷糊,明明前一天问人拿了一毛钱,第二天又接着问,于是大家就给她起了个外号“一毛钱”。
任菲想自己从小就和幸运挂不上边,考试除了被多扣分去了,绝对没有多被加分,就算属于自己的奖学金也能被弄错,硬生生地降了一个等级,即使考试不作弊也能被祸害,被老师误打误撞,抓个正着,但是这些不幸运换来了最幸运的,那就是喜欢的人刚好喜欢自己。曾经以为可以就那么幸福一辈子,一辈子都不用在意除却浪漫之外的东西。
这些过往,这些情绪,明明已经被自己锁在内心最深处,在外面建起了厚厚的城墙,却在再次看到卫扬时,开始动容,破碎,终有一天要土崩瓦解。
想到这儿,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儿难过,恰逢卫扬就转头跟她说话,“你在那家报社工作了多久?”
原以为他会问秦洛对你好吗之类的话,如果有心,阿堃早已告知他这一个消息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她只好老老实实地答,“毕业之后就在这家报社了。”
“原来一直都离这样近。”过了一会儿他才接上去,“你不问我是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