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多了一只奥尔良风味烤鸡。
用小刀将这只小小的烤鸡切开,大小鸡腿拆下,再把鸡身斩成四块,每块不到半个巴掌大小——这规格正是13.8元的标准超市版烤鸡。
“好小只,塞牙缝也不够的。”静夜一边切一边扭头吼道,“单衍修你这个小气鬼,难得我吃你一顿饭,你丫的非得这么吝啬吗?这种型号的鸡你至少得叫上五只才行!”
“我又没留你吃饭。”
“没留我吃饭你买什么鸡?你别忘了你一吃辣的就喉咙发痒。”静夜愤愤地,“不给我吃难道喂……”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家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于是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吞下肚子。
雅晓眼皮也没抬地,“我现在不能吃这个,你全吃了吧。”
“耶~你不吃就全是我的了。”静夜举起双手欢呼,极麻利地夹起一只鸡腿啃起来,“味道真不错,辣得够给力的。”吃的过程中对面的人一直飙眼刀过来,她也毫不在意,反而故意蹭蹭身边坐的人,眼珠子一个劲地往对面飘,挑衅似的,“哎,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才刚发过烧的,这种鸡是不能吃的啦。嗯,我记得是要炖鸡汤喝的对吧,那种清淡的鸡汤,是不是?”
雅晓笑笑,“我习惯喝姜汤,鸡汤什么的还没试过。”一生病就喝鸡汤是洋鬼子的作风。”静夜显然很有求知欲,“我也喝过,不过好像效果没有白酒好。”
一说起白酒,对面的人又扔过来一个白眼,脸上的抓痕虽然淡化了却还是能看见隐约的印子。
“姜汤加红糖,或是红枣。”雅晓将绿莹莹的青菜和米饭拌到一起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那好喝吗?”静夜已经把标准型的烤鸡啃得只剩一截脖子,面前的骨碟堆起了老高的骨头渣子,“如果你煮的话分一点给我喝好不好?”
雅晓笑了笑,不置可否。
平常吃饭的时候多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几乎没怎么交谈,只是碗勺有声响而已。而今天不过是多了一个人,整个气氛就不一样了。静夜对于单衍修只用一只标准型的烤鸡打发自己的行为相当不满,为示抗议她中途离桌去酒柜里翻了一瓶酒出来。拧开,倒上,不忘啧啧地赞,“要我说吃饭还是要喝这种酒带劲,什么白葡萄红葡萄的,都没这个喝了痛快。”
雅晓不着痕迹地的瞄了一眼,这是酒柜里仅有的一瓶高度白酒,牌子还是国宝级别的。她又往单衍修的方向看去,不意外地看到一张乌漆抹黑的脸。她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红萝卜扬起嘴角,一筷子戳穿。
“没想到你还藏了这种好东西,快三十年了吧。”静夜缩着肩膀,得势的样子挺小人的,“今天就便宜我了。”她很HAPPY地跳下椅子跑去厨房拿出一个大碗来咕咚咕咚倒上,尔后仰脖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雅晓看到单衍修的脸更黑更难看了,甚至还打算抬手制止,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抬到一半却又停住,最后慢慢地落回原位。
静夜将一瓶酒喝了个精光后颇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嘴,很无耻地说道,“白酒就得这样喝才爽,这样一口气干掉都舒服啊!”完全忘了自己不问自取的行为有多可恶。
雅晓觉得静夜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虽然她是单衍修的朋友,但是她却并不讨厌她。她觉得静夜的脾气率直,有点像自己的好友团子。只不过前者的性格强硬,气势压人。而后者的性格很软糯,有名的好揉捏。更重要的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家里多一个人便可以缓和气氛,冲淡只有两人独处时的尴尬。
前晚发生的事的余阴还笼在心头,虽然她的逃跑行为很脑残,到了后面态度也有些摇摆不定,但比较起他的行为却是更恶劣。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和他共处一室,她倒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所以么,家里多个人也是好的,至少能缓冲一下。
雅晓尚在思索着要怎么找借口将面前这个小酒鬼留下来,能住上一两天也是好的。就在想的当口突然肩膀一沉,一颗黑鸦鸦的脑袋就这么压过来,带着浓浓的酒味,“呃……那谁,唔……呃,你,你来看看,这酒……这酒叫什么名字,哈哈,真搞笑,居然……居然起这么白痴的名字,真是笑死我了哈哈……”
明显是醉了,还好没有胡言乱语。
雅晓托了托她,“这是茅台酒。”八成是把茅台看着茅房或是茅厕了吧。
“什么?茅台?”静夜瞪着大眼睛,口气很凶,“这是茅台?”
雅晓见她的样子,想来是醉得不轻。她知道和喝多的人不能计较什么,况且看她这情况顶多胡咧咧一会儿就得睡了,于是哄道,“这不是茅台么?这不是茅台的话是什么?”
“是SB!”静夜吼完便咯咯地笑起来,手指戳在酒瓶上,“SB酒啊!你看,这里写的。S~B~”
“这不是SB,是58度。”
“什么?不可能!明明就是SB,明明就是SB!”静夜眯眼晃脑袋地看了好一阵子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双手一阵地挥舞,“这就是SB酒,SB酒!”
好可怜的58度……
“够了,”单衍修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抬手将她按在椅子上。
喝多的人力气是很大的,表现也是很不可理喻的,在这点认知上雅晓深有体会。想想妖孽吧,他喝多的时候表现得那么不可理喻,即正太又变态,即傲娇又诱受。
但她这次显然是错估了情势,也错估了这次醉酒的人。
“不够,才一瓶怎么够?至少得五瓶才行!”静夜用力挣脱箝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伸出手来摊开,“看清没有,一二三四五,五瓶!”眯着眼晃了两晃,又凑过去,“唔,怎么你脸上也有五瓶的样子。”(挖鼻,记得牙子那一刨爪么)
“……”
雅晓见过单衍修生气的样子,暴怒的样子,甚至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这个时刻她才是第一次见到单衍修气疯了想杀人的模样,那模样那神情,比冬天吃大桶哈根达斯还要给力。她很识趣地往边上挪了挪,还很注意地将易碎的碗碟什么的往餐桌中间推。开玩笑,打坏东西还是得她收拾的。醉鬼么,就留给别人去处理。
单衍修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攥紧的拳头松了松,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静夜便突然叫嚷了起来,“阿衍呐阿衍,……你个小气包啊,请吃饭都只给我一只鸡……我对你多好呐……不领情……你说我没人敢娶,TMD有人敢嫁你么?有人敢么,敢么?”静夜嚷得激动了,一把揪着对方的领口,“上次,呃……上次我带来的那个妞儿,唔……人家家里开冰柜公司的,从小就在冰库里玩……呃,多适合你呐……可才见你一面,饭刚吃一半就泪奔出来了……你TMD到底和人家说什么了说了什么?你都不知道我原来计划你六十岁还是孤家寡人的话我TMD就买个敬老院给你当临终关怀了……”静夜摇摇晃晃的脑袋砸在他胸口,声音驟然变小,却还是听得真切,“多不容易呐,这次……这次好歹在……在在你身上闻到一点人味了,有人要了……擦,我要把给你攒的钱都拿出来花掉花掉全花掉……老子嫁不出去就包二爷包小白脸……我一周包一个,一个月就是四个,一年就是四十个……”
雅晓在边上听着,越听越囧,越听越有些忍俊不禁,到了最后竟然主动开口更正道,“是四十八个。”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便追了过来来,带着些许惊异。她清清喉咙,扭过头当做没看到。
静夜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呼噜声。她看他小心地将人移到客厅的沙发上,心里正奇怪着为什么不把人弄到卧室。
“把东西收一下,要快。”
单衍修不等她回答便开始收拾里餐桌上的狼籍,不忘叫她,“过来帮忙,两个人比较快。”
这算是他回到这房子后和她第一次的说话,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的,要说命令也谈不上,纯粹是个要求。
她虽然心里奇怪却也没有开口问,只是默默地收拾着碗碟,固执地用沉默履行漠视的权利。
两个人收拾东西果然快了很多,当她将最后一块碟子擦干放到碗柜里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巨大的响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扭头一看,静夜已经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短发横七竖八地支愣着,一脸的呆滞。面前的矮桌已经翻了,上面的水果滚了一地。
听得见他咒了一声,接着他开始伸手拽她。
混蛋!这里还有人呐!
她大惊之余当然是与他撕扯起来,但力气总是不如他,再加上大病初愈的精神气也不足,想咆哮也没力气。很快她就被他圈在怀里,紧紧地锢着。
松柏的气息很快就包绕住她隐隐地有下压之势,脑袋变得有些昏沉,不堪的记忆却开始明晰起来。那个晚上她也闻到了松柏的气息,还有不知名的花朵的味道,甜腻熏人。在那一刻,哪怕是再小的一个细节都会让她把那晚的场景再次重温。
他将她往主卧室带,动作很迅速。她心底泛起一股的凉意,第二次的挣扎还未开始他便低下头小声说道,“进去,再晚就不好了。”
混蛋!什么再晚就不好了,难道不是说夜黑风高好办事吗?她恨他一脑子的龌龊思想和不良动机,第一次吃的时候她就是半被强迫的,第二次还要这样的话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见她挣扎得厉害,他索性加重力道将她拖进主卧,门半掩上。
“你要干什么?”她吼着,双眼通红。
不等他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她从未关紧的门缝中看到,只见方才还呆坐着的静夜此时仿佛是修罗恶鬼一样发了疯似地在砸东西,一样接着一样地砸,毁灭性地砸法。
“静夜酒品不好,多喝一点就话很多,如果是喝高了就会像这样,浅睡一会儿然后起来发酒疯。”他表情平静地,好像砸的不是他家。“大约要疯一个多小时。”
很好,一个小时后客厅里的东西基本可以清空了。;
他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板,双眼紧紧盯着她,“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她仰起头来,清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脸,清晰而完整,“有,有问题想问你。”
身后的门板一震又是一个巨响,他管顾不上,语气难得地带上一丝急促,“你想问什么?”
她是微笑着的,可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挑着他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狠刺下去,“尹莲是谁?”
兵家罩门
“尹莲是谁?”
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她曾想象他惊讶与错愕的模样,甚至还有可能恼羞成怒。她也设想过他的反应,是暴跳如雷地咆哮还是喋喋不休的解释甚至是一言不发的装死。然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安,她其实早就了然于心。在被他扛上车前她已经是醒了,虽然头朝下那么久有些头晕脑胀意识模糊,但并不代表着她的听力有问题。她彻底清醒时他们正在争执,恰好是关键的一段。从他们的交谈中她总结出一个非常狗血的答案,她被当替身了。
擦,这世界上还真有这种找替身缅怀旧爱的贱男人!还这么倒楣的居然让她给碰上了。不得不说她当时是气得两眼发黑,心脏快鼓动得要爆开来了。她回想起最初的相遇,紧接着是他的步步紧逼。迫她同居,逼她茹素……他对她做了太多过份的事,有时她甚至觉得大约是自己上辈子没烧好香或是这辈子什么时候不小心踩了他家的祖坟,这才招来厄运。这种可笑的想法曾经一度困扰过她,但直到听到他们的对话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已经将最坏的打算做好了,是彻底地摊牌说清楚然后和平解决各走各路,还是天昏地暗地吵一架甚至是打一场然后继续着囚禁与被囚禁的虐恋情深——不管是那种结果她都愿意去承受,她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所谓忍多伤身,忍久伤神。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单衍修在听到她的问题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这让她很失望,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果然,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就成功地将她打趴在地,“她是我上司。”
这是什么狗屎答案?!
他见她瞪大眼愣在原地,以为她听不清便又重复了一次,“她是我上司。”
她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姓单的,你当我是吃金坷垃长大的么?”
他眉毛微扬,“金坷垃?”
忍无可忍!
“你当我是脑残么?”她吼道,“我全听见了。”
“你偷听。”
“……”她愤怒得无以言表,这死男人到这份上还在抵毁她的德行,“我是正大光明地听,谁让你们说话那么大声。”
“我下次会注意。”他语气平静。
“重点不是这个!”她深呼吸一口,“你老实回答我,你把我弄这到这里来,你威胁我,你让我乖乖地呆在这里听任你予求予给,都是因为她,对吧。你不觉得你这行为很卑劣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她的怒吼与咆哮都是不是冲着他来的。待到她的情绪平静一些,他才慢慢说道,“我老实回答你,不是。”
眼看就是要否认到底了,这真相都被戳破了,他的防线却还是这么坚韧。倘若不是作为受害者,她马上投他一票捧小金人。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她冷笑着,“你个脑残。”
他嘴边滑过一丝笑,看起来有些无奈,“如果我能证明呢?”
证明?他怎么证明,横竖都是他那张嘴说了算,怎么证明?她狐疑地看着他转到窗台边的矮柜,拉开抽屉取出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张有些发皱的相片,虽然颜色不再鲜艳,但里面的人容貌还是清晰可见,他的手指缓慢地滑过相片,声音缓慢而从容,“从左边数过来,我,静夜,还有尹莲。”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五官冰冷,连眼角带着凌厉的锋芒。如同掠食的豹子一样,毫不收敛的狂妄与危险。
“觉得像吗?”他抄着手,似笑非笑。
她窒了窒,“未必要脸像。”
他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嘴角的纹路慢慢平伏,“你说得不错,未必要脸像。”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某处,像是在注意看什么,“尹莲的兴趣是枪械和爆破,你的兴趣是COSPLAY和打工赚钱。”
她有些心虚地撇过头,“我这才是正常的嗜好吧。”神马枪械和爆破,当警察蜀黍吃干饭的哇!
“尹莲喜欢收藏军刀和杀伤力颇大的冷兵器,你么……”他的手指敲着桌沿,叩叩的声音一下一砸在她脆弱的小心肝上。
“够了。”不要说!不许说!你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外表依然是坚硬刚毅的样子,但内里早就凌乱地一塌糊涂。
“你喜欢收藏工口漫画和不良手办。”他的嘴角扯起,“你告诉我,在这种前提下你们还有神似的可能性吗?”
她看看他,眼里的防备依旧。诚然他说的有道理,她也觉得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怪怪地说不出来。都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先前的替身解释是这么地合情合理,又有人证又有口供,她本该要坚信不移才是。但是他现在给出的物证和反驳又这么直接强大,弄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那换个角度想,假如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他从未将她当成另一个人,那么他又为什么要用那种胁迫的方式来开始她们的关系——他哪怕是在国外长大的,普通话说得这么流利,应该也是有听过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吧。要将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联系在一起,必然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连接纽带。而在她的印象里,她就好像被绑着,绳子的那头紧攥在他手里——这就是他表达喜欢和爱的方式?他掌握着她的生活,她的情绪,任意摆布着她的喜怒哀乐。他总是习惯站在比她高的地方,看似很怜悯地低下头,目含慈悲……
妖孽,你到底还有多少森森的爱没用在老子身上啊!
“你是你,尹莲是尹莲。”他轻轻地合上抽屉,“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连可比性都没有更何况是替代?”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捏住她被人灌倒后拍下的艳丽照片威胁她,哪怕是追求也好他就不能用正常点的方式么?对了,这男人变态才是正常的状态,不变态的话那才不正常。
他挑起眉毛,“嗯?”
“为什么不把相片和底片还给我?”这变态是不是以为攥着她的工口照就等同于攥了合法同居证啊呸!
“我有说过不还你吗?”他嘴角微扬。
对了,他说过只要让他满意他就把照片还她的。说起来她真是亏大发了,最早不过是工口照在他手上,最多被他当阁楼杂志看看。为了拿回来那些照片,她是心也被虐了,身也被虐了,连野战都亲身体验了,真是血本无归呐。
“那,”她咬牙,脸皮什么的先浮云一下了,“那这次可以还我了吧。”都囫囵吞下肚子了,应该是满意了吧渣人!
他双手抄在胸前看她,肩膀不自觉地耸动着,吃吃笑着。她本来就,局促又尴尬,听他这么笑着更加羞愤了,恶狠狠地,“你笑什么?”
“想要照片可以,”他下巴微扬,“等一年之期到了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她便忍不住冲上前去双手揪住他的领口往下拖,张嘴几乎是在咆哮了,“王八蛋,你想赖账吗?原来说只要让你满意就行了,现在又扯什么一年之期。我不管,把照片还给我!”
他很平静,目光可算是诚恳的,“不给。”
她心脏一紧,当场失去理智地扬起手来。但他的动作比她更快,半途截下就将她的手往身后别,筋骨是坚韧而固执的,肩胛处传来咯咯的声音她听得分明,却没有明显的痛感。
她的胳膊被扭着,于是身体扭成一个迎合他的角度。他身上的热度透过不算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在她几次挣脱未果后,他甚至还贴着她轻轻地蹭动着。她想骂他无耻,嘴巴刚张开就被他堵了个严实,浓烈的男性气息倾没在她唇间。他的索求猛烈而突然,另一手更是紧紧地按在她的后腰将她贴向自己。唇上微微地刺痛,又尝到熟悉的血腥味。他轻咬着她的舌,牙齿滑过舌根后又用舌尖轻轻地舔动。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背后像是铺了毛毛虫似的,一片麻痒。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到门外的一声巨响后才戛然而止。
她终于趁着他略有放松的空档甩开他,一把拉开门就准备要往外跑。虽然外面有个醉酒的疯子,但相比较起来,里面这只色心色胆都已经充分膨胀的妖孽才可怕。
岂料不待到她迈出房门一步,迎面便飞来一只花瓶。她尖叫一声猛地半蹲下,花瓶挟着迅猛的气流从她头顶上飞过,呼呼有声。她逃过一劫后做的第一件是就是回头看单衍修,这家伙就站在她的正后方,要是能砸到他就好了。
结果让她很失望,他并没有避开花瓶,人家单手就把花瓶给接住了,还用一种挺嚣张得意的表情示威似地看了她一眼。那模样分明是在说,怎么样,爷的身手不赖吧。
她恨得牙痒痒,直咒着天没眼,不料暗咒音刚落,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就咻地从她脑袋上飞过,尾巴后面还拖着一道银白的光线,看起来和UFO似的。但她双眼祼眼2.0的视力很快就辨认出这玩艺儿是酒柜里的开瓶器。
这玩艺儿显然是暗器中的极品,小巧精致可份量十足,杀伤力颇为强大。只见它咣当一声把花瓶砸得四分五裂,碎片噼里啪啦地从单衍修手上掉下来。
她还来不及叫好呢,紧接着第二个暗器就接连而至,非常给面子地直直冲妖孽的门面而去。 妖孽很蛋腚地一挥手,拍苍蝇似地把第二件暗器果蔬刨给挥到地上。但,正如同老人家说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欠债的总是要还钱的。妖孽终于没能逃过第三件暗器的暗算。
叩的一声。
调味罐RP了。
她也鸡血了。
多妙的一招暗器连发啊,第一发先夺去对手的注意力,第二发让对方麻痹大意,直到第三发才攻其命门,真是太兵法了!
雅晓此时只想站起来扑上去给连发完暗器的静夜一个拥抱,鼓励她再接再励。但腰板刚挺直,她便见对方相当激动地跳上已经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沙发,仰天长啸,“吼~我是小李飞刀!”
雅晓内牛满面地仰望着,默默地景仰着:不,你不应该是小李飞刀,你其实是千手观音!
一场意外
一场本该稳操胜券的谈判最后还是以她惨败收场,他精狡如狐,半点便宜没给她占了去。除去收获了脑门上的一个小肿包外,他依然安安心心地霸着她的工口照,牢牢地将她攫在爪下。
静夜是在第二天一早酒醒的时候被丢出去的,脑袋上顶着两个大包在门外又吼又叫又踢又砸了半天才悻悻地走掉,走前还非常俗套地抛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但是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却再没有见她来。
从那时候开始他对她放松了许多,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病态地限制着她的自由。她可以常常去楼下串串门,也可以偶尔溜出去逛逛,只要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回来。甚至于他还把手机还给她,她当时很是吃惊,这算不算是他释放出来的善意?她觉得这样理解也是可以的,但是坦然接受并不代表着原谅,在她心里他依然是个变态。
冬至的那天她起得很早,迷糊间半闭着眼拉开洗手间的门,没想到却和他迎头撞上。他显然是刚跑步回来准备洗澡,此时全身脱得只剩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手里还捏着毛巾。
她的嘴巴还半张着,眼睛瞪得老大。如果她反应快些就该当机立断地甩上门板,但初起床的人显然大脑反应与神经反应都是慢了半拍的,她非但没有抓住他也愣神的工夫甩上门,反而质问他,“你干嘛用我的卫生间?”
上次谈判后他们就分开睡了,他睡主卧她睡客房。主卧和客房都有卫生间,不过主卧的卫生间是独立的,客卧的却是半开放的。两个人从来是各用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他大清早的半光着身子跑到她这里抢地盘,连门都不锁,他想干嘛?
他似乎心情不错,解释道,“那间排水不太通畅。”
“那你干嘛不用公用的那间?”她就不信那间的排水也不通畅。
“离得太远了。”他将毛巾往后一甩,双手兜在裤袋里,“再说我在自己家里,应该有想用哪个卫生间就用哪个的权利吧。”
她被他的话给噎个正着,“我知道了,那你慢慢洗。”转身就要离开手却被他从后面拖住,她惊得一下子跳起来,他要干嘛?难道要拖着她一起洗香香顺便工口一番?
“你紧张什么?”他眉头微皱,“我又不会吃了你。”两个人和平相处这么久了她还是戒备心重重,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那你要干嘛?”她松了口气,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慢慢地扭动手腕。
“帮我拿瓶沐浴|乳,在柜子里。”
又使唤她了,这男人是不是一天不使唤她就浑身不舒服呐。她愤愤地翻着柜子,翻了半天却没找到他平常用的沐浴|乳,大概是用完了。没沐浴|乳用香皂也是可以的,她捏着一块爽肤佳就要拿进去,但闪念间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飞快地跑回房间,从自己的行李袋底层翻出一个500ML装的沐浴|乳,这是年初的时候在超市买东西附赠的赠品,买回来后就一直扔着没用,所以还是全新的。她撕去外层的包装后,小心翼翼地将代表香型的水果标识撕去一角,她撕得极艺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就算是看出来,她也可以推说是买回来时就破损掉的。
哼哼,西柚芒果味的,嘿嘿嘿嘿……
在那瓶沐浴|乳被送进去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定不下心下,满脑子都是单衍修脸上开花的样子,光是想想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太期待了,期待着他的难堪和出糗。但令她失望的是他出来时脸上并没有异状,他甚至连个喷嚏都没打。
她深深地失望了,难道沐浴|乳里的芒果不够多,西柚占了大头?真是可惜了,白白浪费了一次好机会。
“今天是是冬至吧。”
香蕉人还知道冬至?她撇了他一眼,有些不情愿地点头。他对她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冬至也是个节日,是不是像中秋一样的吃柚子蚕豆什么的?”
“不,冬至的话各地吃的东西都不一样,南方吃汤团甜饭,北方吃饺子馄饨什么的,还有羊肉狗肉之类的。”她懒懒地答道,“你问这个干嘛,想过冬至?”
“是的。”他倒是坦白,“听起来蛮有意思的。”
雅晓对于单衍修想要过传统节日的想法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说呢,这男人平常看起来很是冷淡,薄情寡性地。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亲戚什么的更是听也没听过。平日是里也宅得要命,看起来就是那种不爱凑热闹更讨厌跟风赶趟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传统节日这么热衷?难道是因为香蕉人的关系,因为没过过所以要一个一个尝试?
基于他的心血来潮,她不得不出门去采购一些过冬至用的食品。妖孽放话说南方北方的都要试试,再加上家里已经有不少物品短缺了,因此有必要将一般性采购升级为大采购。
她习惯性地将双手缩到羽绒服口袋里,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她是个很怕冷的人,一到冬天就把自己裹得和一颗球似的。再看看站在前面的男人,这么冷的天就一件毛衣一件翻领夹克倒是很休闲自在。
啧,要风度不要温度神马的最讨厌了。
她正在默默腹诽之际电梯门突然开了,季风和井言一前一后地进来。季风走在前头,看到电梯里是他们后着实有些惊吓。但很快就掩过,打招呼之余随口问他们去哪儿。雅晓刚要回答,身边的男人就抢先一步,“冬至,出去买点过节的东西。”他不着痕迹地将她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拖出来牵到自己的夹克口袋里,十指交握。
她被他这突兀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显然季风也发现了,表情很是诧异,但随即呵呵便地笑,“原来你们是出去买东西啊,呵呵,很好很和谐。”
雅晓汗了,他们这样看起来不像是去买东西的话那看起来像是去干啥的?还有,那很好很和谐是什么意思?
季风未觉她脸色有变,兀自说道,“冬至的话我觉得吃汤圆是最舒服的,特别是黑芝麻馅的,超级香的。还有还有,这种时候晚上可以炖点羊肉汤喝了,加点枸杞真是太美了。”
“还羊肉加枸杞,你当心虚不受补流鼻血。”一旁的井言出言毒辣,目光扫过另外两人,讽刺意味十足。
季风眼睛一瞪,“关你屁事,你这个吃白食的给我闭嘴!”
井言眼角上吊,翻出一个巨大的白眼。
雅晓知道这对异父异母姐弟的关系并不好,季风一心认定井言是来抢家产的,而井言又任性霸道,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僵。平常他们是各过各的,怎么今天就一起出来了?雅晓在想着这个问题的却完全忘了自己和单衍修一齐出现并外出的情况在平常也是属于异常状态的。
在很多年后,每当她过冬至的时候她都不免想起当时的情况。有很多事情是上天已经安排好的,或是扔元宝让你拣或是挖个坑给你跳。是好是坏总是经历过才知道,但就像是所有的事即使是注定的也会有一些隐约的预兆。
不管是她与单衍修或是季风与井言,都曾经有过与对方斗得你死我活的经历。原本该是仇人的,该是冤家路窄相见相厌的。但偏偏是这样的四人两对,挑在同一天同一时刻进了同一部电梯,这或许就是上天的示警,一个反常的开始。
那天他们连地下车库都没出去。
车子才启动刚要滑出车位时,从斜侧里突然冲来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角度精准地冲撞着轿车车头。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子的安全气囊全部弹出来,碎裂的玻璃渣子喷到车里。在一阵头晕目眩的旋转下她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感觉整个人似乎要被强大的离心力给甩出去了。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激烈的碰撞声和高鸣的喇叭警报器的声音震耳欲聋。
慌乱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紧紧地抱住,像是要揉进身体一样周全地护卫着。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在剧烈的撞击下昏迷。
当她睁开眼时顿时被面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轿车的前挡风玻璃已经全部碎裂,车头早已经惨不忍睹,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的味道和橡胶摩擦后产生的胶臭味,好像下一秒就有可能爆炸似的。她呻吟想要从车里爬出,却发现自己身体被人牢牢地按住。就像她在冲撞的那一刻所感觉的那样,他在危险来临的第一时间保护了她,没有犹豫和迟疑,比安全气囊更快一步地反应。
她只是呆滞了片刻后就将五味杂陈的心思抛到脑后,使尽全身的力气从座椅上挣脱出来,接着去拽已经昏迷过去的单衍修。她叫他的名字而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当她完全把他从车里拽出来时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惊恐和愤怒凝成了泪止不住地往下滑。
他的左腹腹侧赫然Сhā着一块尖锐的玻璃,从露在伤口外的形状来看是呈倒三角状的。她不知道它所造成的伤口有多深,她只看见伤口周围的暗蓝色毛衣已经被血给浸透了,深深的黑色。
情急之下她慌乱地拍着他的脸。试图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回应,可他却是一动不动的。她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求救,但号码才刚拔出眼睛便被不远处突然亮起的车灯给刺得生疼。她惊恐地发现黑色的越野车正在缓缓地后退,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一样,准备发现第二轮的致命攻击。
做梦吧,这肯定是在做梦吧。
明明他们只是出去要采购东西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就像是从一出家庭伦理剧突然变成了火爆动作片。
她多希望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可梦里体验不到这样的真实。逐渐冰冷的脸颊,温热的血液,撕裂的伤口还有步步紧逼的杀意。
黑色的越野车已经退到数十米外,车灯蓦地一闪,听得见发动机强劲咆哮的声音,就像是野兽的咆哮。轮胎滑擦过地面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连骨头与血液都为之震颤。
她一边护住早已没有知觉的单衍修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他往后面的立柱躲,她已经清楚这次的攻击是冲着他来的。对她来说这次是殃及池鱼的意外,根本与她无关的。但是在他做出那样的举动后,她是绝对不可能扔下他自己逃命的。
她的力气有限,再加上受了惊吓全身都有些发软,拼了命也没将他拖动出几米,而那辆车子已经越开越近了,从那速度来看冲击力是非同小可的。她咬牙半趴在他身上,紧紧地护住。
眼看车子越来越近,她紧张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可没料到到的是那辆气势汹汹的车子在冲到距离他们不过几米的地方时突然紧急刹车,庞大的车身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咆后停在距离他们不过半米的地方。
车门打来,再重重地关上。
少顷,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的背已经然是湿透了,但仍不忘抬头看,仅仅一眼,她便震惊地张大嘴,“你……是你?”
突然袭击
“我不好吗?”井言的脸臭臭的,举步走过去,“看到我都和看到鬼似的。”
“你别过来!”她的目光胶在那辆车上,戒备重重。
井言被她凄厉的声音给喝止住,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了她,手指往后,“人在车上,没两三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见她的目光里仍然带着疑惑,他耸耸肩,“瞪我干嘛,我又不是他的仇家。”他走近蹲下,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单衍修,嘴里啧了一声,低语道,“真没想到。
她沾染着血渍的手抓紧他,“拜托你,拜托你送我们去一下医院。他一直在流血。”
井言挥开她的手,“去医院?别开玩笑了。我看你们还是先上楼,收拾好东西准备跑路吧。”他比划出两根手指,“你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她呆滞了半晌,蓦地吼起来,“你神经病,他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她强撑着站起来,“我们要去医院,然后报警!”
“报警?你还真以为警察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啊。”井言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聪明的话就上楼去,收拾东西跑路。”
“你神经病!”她吼道,手指在手机按键上哆嗦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拔出了救命的三个数字。可电话接通后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手机便被抢走了,狠狠地掼在地上,电池弹出老远。她呆呆地看着摔坏的手机,母狮一样扑了上去,又踢又打,“混蛋混蛋,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了!还没天理了!保安,保安!”
井言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通捶已经是恼火至极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推开,“疯子,不可理喻!”
她摔倒在水泥地面上,手心一阵火辣辣地疼,眼睛吧哒吧哒地流,可声音还是尖锐,“混蛋,我要报警!报警把你们这群疯子都抓了!”就在她竭斯底里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呻吟声。她循声看去,原本昏迷在旁的单衍修不知何时苏醒,正扶着车门吃力地站起来,“听他的,不要报警。”
“你也被撞傻了。”她喃喃着,“你们都TMD疯了。”再不然就是她在做梦,可哪有这么真实的梦。她呆愣着,脑子里空白一片,直到肩膀上一沉,“我们先上去。”转过头看他血色尽褪的脸,可脸色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她定了定心神,吃力地撑起他,视线从他的灰败的脸侧滑落,“上去后你得给我解释。”他的身材高大,压得她着实有些吃不消,不过走了几步而已她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也觉察到了她的负重,便有意无意地转移着重心。她很快便发现了,昂起头来冲走在前面一派轻松的井言求助。
井言头也不回地,“不要,刚才揍人揍得我手疼,没力气了。再说了,我干嘛要帮忙?”她顿时气结,“不帮忙可以,把吃我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吃的时候什么样子吐出来时还得是什么样子!”
“不就吃你几只炖鸡几只烧鸭和几十串烤肉么,东西还是我买的呢。”
“井言小弟,加工不要力气吗?你试试吃生肉看看!”她吼道,“给我过来帮忙!”
雅晓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打包逃命的经验,但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待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一包行李后回到主卧,房间里弥漫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干呕几声。地上的凌乱地散着沾血的棉花与绷带,还有一股奇怪的药水味道。
“哎,帮我把剪刀拿过来。”井言背对着她下命令。
她颤着声音问道,“拿剪刀干什么?”从后面看他的动作,莫不是……
“剪线啊,难道让他拖着线团到处走,”井言相当不耐烦。
她抖着手递过剪刀顺带往他的伤口瞄上一眼,心脏骤然揪紧,他伤处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开,玻璃不见了。伤口经过了清洗已经能看得清楚,那是一道不小的伤口,斜刺的角度。此时井言的手正上下翻动着,进行着最后的缝合工作。
“刺得不深,没伤到内脏,所以问题不大。”井言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橡胶手套脱下往边上一扔,扭头对她说,“虽然不能跑,但走慢点还是可以的。”
她缓缓地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见他的脸更为苍白了些,而手也变得异常地冰冷。她惊觉不对,扭头质问道,“你没给他打麻药?”
“要那东西干什么,他又不是不能扛。”井言看了看从开始到现在都面无表情的男人,撇撇嘴,“放心,他又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
雅晓看看两个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你们是不是认识?”
“不认识,”井言双手兜在裤袋里,“我先走了,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好跑路吧。”
雅晓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不行,你得帮我把他弄到车上,到车上就行,拜托帮我一下吧。”
井言更不耐烦了,“我说你过不过份,我帮你多少次了,别得寸进尺!”见她张嘴又要争辩便赶紧开口堵她,“你再啰嗦我就去马桶把吃你的东西都吐出来。”
这小子还真是犀利,都吃了多久了还能吐出来。雅晓被他无赖的样子给震住了,一时竟愣在原处。
“晓晓,让他走。”单衍修将身体坐正,双手交握置于腹部,他的脸上此时有了一些血色,不像先前苍白渗人,“谢了,井小弟。”井言看着他,脸上浮起促狭,“没想到我还能收到你的致谢,真是太难得了。”
“那怎么行,”她急吼吼吼地,万一半途上又窜出什么人来,他岂不是任人鱼肉?“我只是请你帮我把他弄到楼下,上了车就好。”
“不用,我们不必下去。”单衍修缓缓道,“呆在这里就好。”
井言挑了挑眉毛,眼底掠过一丝的诧异。她的反应却大得多,“那怎么行,他们肯定要找来的。”在这里呆着无疑是坐以待毙。
单衍修摇头,“不会的。你没听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呆在这里就好,没事的。”他吐出一口气,“晓晓,你去书房,打开桌子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有支电话,你把它拿来。”
井言冷眼看着她离开,转过头时声音变得冰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哼,她还真是好骗。”
“电视剧看多了都这样。”单衍修闭起眼,“你该走了。”
井言歪着脑袋看他,蓦地笑起来,“就这样?难道不要我帮忙弄走她?”
“不劳驾了。”他淡淡地,“如果于槿然知道你帮我的忙,他会剥了你的皮的。”
井言敛去笑意,皱眉,“对哦,我的前任上司你的同僚于槿然真的好讨厌你。话说回来你的仇家真的很多,大多是在在危机处理部的时候结下的吧,那可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位子,你居然还能坐那么久。”
“危机处理部除了处理集团外务已经不能用正常手解决的事情处,翦除内部的垃圾也是重点工作之一。”单衍修嘴角边噙着笑,略有讽意,“比如你这样冲动好事,争勇斗狠的小子,如果落到我手里我会先关你三天禁闭,做初步的冷冻处理后再一点一点地把你修理成型。”
“到这地步你还能放这种狠话,难怪贝理会这么大费周彰地逮你。我想除了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外,还有一点,”井言耸肩,“你不是一般地欠揍。”
“过奖。”
井言定定地看着他,“集团已经彻底漂白了,他们现在只需要能从正当渠道赚钱的部门,再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所以把你架空,又放任贝理这么对你,你觉得甘心吗?他们许诺你的平静生活,干净的身份,让你以为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找个女人定下来结婚生子,你还真的相信?”
“这是我的事。”单衍修脸色不变,“你该走了。”
“于槿然说你这个人哪怕只看一眼都让人不爽,哪怕和你多话一句话都让人想自爆,果然一点都没错。”井言忿忿地转身,正好碰上拿着手机来的雅晓,粗声粗气地,“我走了。”
“嗳……”
“干嘛,”井言凶巴巴地,“有话快说,那只女色狼还在下面呢!”
她讪讪地,“我只是想说谢谢。”
井言脸色稍霁,口气还是不好,转身往门外走,喃喃地,“一对蠢蛋。”
她将电话递给他,又跑去锁门,回来时见他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失去了生气,再没有一点光彩。她一步步地挪到他身边,像先前一样半蹲下,“你还好吧。”
他像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笑着,“没什么,刚才和静夜联系上了。”
她精神为之一振,想起千手观音的威力,真是松了口气,“那她什么时候来?”
“她现在有事所以暂时不会过来,我这里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你得马上拿去给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小巧精致的U盘,“龙安大厦七层,她就在那里。”
她不放心,“那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行?她就不能来吗?如果这里安全的话她晚点来也是可以的。”
“静夜身份上不方便,而这东西又很重要。你对他们是生面孔,所以以你送去没关系。”他的手落在她肩膀上,“我在这里很安全,你放心。”
“那好,那我现在就去,很快回来。”她不疑有它,把U盘贴身放好,抬头看他的时候目光凶狠,“你TMD最好不要骗我,要是我前脚跑你后脚溜了你也得把我的工口照放在这里还给我。
他噗地笑出来,牵得伤口一阵疼痛,“好,等你回来我就把它还你。”他抬手伸出小指,在半空中曲成一个月勾,“一言为定。”
她咬咬唇,上前一步伸手勾住,“TMD你要说谎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看着匆忙而略带慌张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身体慢慢地放松直到完全贴在椅子上。走吧,去得再久一些,回来前一切都会结束的。到时候她会和以前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正常日子,打工赚钱买不良手办。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睡不着。她脸上再也不会有怯怯地神情,再不会虚伪地拧着性子笑着讨好他
是他奢望了,硬生生地把她卷到他的生活里来。现在回想起来他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愚不可及。但没关系,等结束后很快她就会忘了他这个人,忘了这段对她来说可算是恐怖的记忆,此后爱恨情仇,绝不相干……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他轻轻地叹着,“以后再不过冬至了。”
手表上的指针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冷,突然有种诡谲的气氛。
他闭着眼,倾耳聆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因为匆忙而显得凌乱而仓促。当听到外门被打开时,他的嘴角边浮出一丝的冷笑。敢单枪匹马地进来,他还真是小看贝理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甚至闭上眼安然养神。
鞋子与地毯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坚定不移地往他的方向来。冰冷的触感如期而至,他这才慢慢地睁开眼,“我还真是小看——你?怎么是你?”
单衍修从容蛋腚的声音一下就变调了,甚至带着一丝惊慌失措,“为什么你——”他的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便往他的脑袋上狠狠砸来,重物与骨头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身子随即往边上一歪,斜斜地倒下。
来人将凶器砸在地上,声音恨恨地,“死孽畜,到这时候就想把我哄走?没那么容易!”
妖孽行衰
雅晓从食品袋里掏出热乎乎的小包子往后面一递,招呼道,“香菇青菜馅,热乎的赶紧吃。这里还有热的豆浆,甜的和不甜的。”后面的人一声不吭,就这么半倚着车窗,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她,眨也不眨。
她也不以为意,收回包子就往嘴里塞,一边咬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等你想吃了就叫一声。”
后面的人隐忍地喘气,“杨雅晓,你居然敢敲我。”
“我敲你怎么了?”她喝了口豆浆,使劲地咽下包子,眼角往上吊,斜睨着他,“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敢骗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结果呢,你还不是说谎了?”
敲你是便宜你了。
“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能牺牲,是不是觉得你挂档了我就会记着你一辈子,然后坐立不安于心有愧接着心理变态然后一辈子嫁不出去?”她哼哼地笑了几声,怒吼,“你想得倒美!”
“我……”
“我什么?你敢说你不是这么想的?”她冷笑着,“这个时候想扮圣父,晚了!”她抖着食品袋子往后扔,“包子你爱吃不吃,不想要了就顺着窗户扔出去。浪费粮食的,雷劈不死你!”
食品袋砸在他身上,袋口松开小包子散出来顺着他的身体溜溜地往下翻滚,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将小包子一个一个地拢回食品袋后抬头见她正坐在驾驶位上扭头用杀人的目光瞪着自己,双颊泛红显得很激动。
他轻轻咳了一下,声音骤然压低,似是在呢喃,“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她凶巴巴地,“冬至到了喊你回家吃汤圆啊!”
他愣了愣,紧接着抿抿唇,目光也慢慢地压低到脚下,像是掉了什么东西在努力找一样。少顷,他一手捂着那袋包子一手往前伸出,说道,“我要不甜的。”
男人呐,你其实不贱,只是欠压(迫)!
这是他醒来后他们的第一场争执,也是单衍修第一次被她吼得无话可说最后乖乖妥协。虽然说后面这种情况越来越常发生,但作为第一次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还是让她回味了很久。
事情还是得从她受命去找静夜时说起,她当时看他的模样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后来在半路上遇见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井言。对方只说句,他果然还是打算……。话未完她便反应过来了,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是想支走她然后一个人去面对强敌。这么说来什么把东西交给静夜什么龙安大厦七楼全是骗她的,他只是要她离开而已。她得知一切后便没命地往回赶,心像是被丢到滚油里,噼哩啪啦地一通地火滚油炸,痛得要爆裂开来。当她心跳如擂地回到房间里,见到一室的漆黑和安静,差点脚没软下。她不敢开灯,生怕开了灯后会看到她最害怕看到的。
幸好,幸好还来得及。
他看到她的时候满脸错愕,凝得像一块冰做的雕像。听到他说的那话,明显是一种质问的态度,听起来是在说你怎么回来了?但实际上却是不爽:你回来干什么?你顶个棒槌用啊?那一刻她是生气的,甚至是暴怒——他把她像个傻瓜一样提进他的世界,将她原来的生活搅得一团乱,然后再把她踢回到原来的地方。
明明就是好了,够了,我不要你陪了,哪儿凉快你往哪儿滚一路滚回你老家吧不要客气了我不送了,再见古得拜戏油奈特沙哟哪拉这样的意思。却偏偏还装得大义凛然地赶她走,看起来像是要保护她的安全,可实际上他却把一个无形的道义枷锁加在她的身上,让她一辈子也放不下。这算什么?让她记着他的这份恩情然后逢到春暖花开的日子便找个面朝大海的地方拜祭他这个圣父?
她当时那个窝火啊,想想都烧心。
知道他肯定会不择手段地赶她走,因此她听从井言的建议做了最万全的准备。反对是不是?反对可以当没听到,反正他那时候弱得一根手指能戳倒,肯定也没什么中气。
反抗是不是?没关系,折凳烟灰缸神马的随便伺候。算算吧,脑袋上多个包总比丢掉命强,哪怕他会肿如猪头哪怕他被敲坏了脑子,这些都没有关系。
人在就好。
靠着井言和季风,好歹是把这个傻大个给弄出来了。他的车子被撞坏了,剩下的两辆她也没有钥匙,就算是有也不敢开。井言给他们弄来了一辆车牌都快掉了的很旧的皮卡车,车厢里一股子的霉味,驾驶座位的夹缝里还拔拉出一根鸡毛来,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车子曾经拉过些什么。
这人一旦经历过生死,那思想境界就是和搭高速电梯似的那是急速的提升呐。所以不管是人的过去,还是车的过去,当成浮云最好。、
季风曾经问过她,要去哪儿,以后怎么办?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自己的住处肯定也不会安全到哪儿去,所以她还是听从井言的建议离开这个城市。、
不会太久的,玄静夜在的话,事情还会有还转的余地。井言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她。但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季风提到说她在某市有处旧居,问他们要不要去。她知道那个城市在他们这个省的边缘地带,是一个县级市。地方不大,经济一般,生活水平也不高,甚至没有什么能拿出得手的旅游项目,也和他的过去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眼下看来倒是非常合适他们。
连夜驱车赶路,在半夜的时候听得车后座有动静,想来是他快醒了。她忖了忖是不是要让他下车去透个气,结果刚打开后车门看到他的脸她就彻底的囧了——他脸上居然起了几片小红疹,她顿时囧得不能自已。
芒果兄真是不该给力的时候随便乱给力的说,这个时候让他过敏。怎么办?她傻乎乎地站在车边,看着周围已经关门闭的商店,欲哭无泪。在那个陌生的小镇里她绕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抗敏药、药膏还有安眠药。看店的大叔直说他看店这么久很少碰到大半夜来药店真正买药的,她多嘴问了一句,那不买药买什么?大叔很深沉又猥琐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到了计生柜台,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囧得头重脚轻地回到车上,喂他吃了抗敏药,隔上半个小时又喂了片安眠药给他。药店的人说了,那种药膏很有效,缺点是涂上去会很痒。她怕他痒醒了看自己变成红豆超人会气得绷线,所以未雨绸缪地买了安眠药。果然涂了药膏后这一路上他都还安份地睡着,睡啊睡地睡到了天亮——天一亮,这男人一醒就甩脸子给她看,她买了东西还要靠吼的他才肯吃,多不识好歹啊,忒不是东西了!
“我们去哪儿?”
车子发动后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已经没有先前的那种强撑着感觉,异常地温和平静,略有放松。
“去某某市。”她专注地开着车子,“我还以为你不关心了,不会问呢。”、
“去那里做什么?”、
“井言说你惹了一身的麻烦,仇家多到每人砍你一刀你都会碎成粉末,所以让我带你跑路。”她擎着方向盘,一手往边上的格子里掏了掏,摸出一包未开封的廉价香烟来,“哎,帮我拿一支出来。”
他眉毛拧起,“做什么?你抽什么烟!”
“一个晚上没睡了困死了,提个神啊。”她嚷着,“我又不是烟鬼,一根就行了。”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可很快便抿紧,伸手抽过香烟摇下车窗扔了出去,“不准抽。要是困了就停下,我来开。”
她脑袋摇得快掉下来了,“不要,要是你一用力踩刹车绷了线我可不会缝。”她从控台上捏起昨天半夜吸剩的半根烟叼起,点上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后颈一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埋怨似地看眼后视镜,声音却是软的,“就这半根啦,眼瞅着就要到了,有现成的房子我才不想在车上睡呢。”
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瞪着她,直到她把那半根烟抽完了才作罢。她在想这男人瞪得这么给力,会不会眼珠子习惯性翻白呢?
十一点多近十二点的时候才到了那个小城市,果然是很小很迷你的县级市,她没费多少劲儿就找到了季风的房子。那是一套座落在一个半旧的居民小区里的二居室,不到七十平米的面积,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只是看起来很久没住人了,家俱物什上一层厚厚的灰。她先给季风发了个短信报平安,然后根据对方的回复找到了干净的被褥和枕头。别的不管,最重要地是把床铺上美美睡一觉。她铺床的时候他站在一边,看样子似乎是想帮忙可又无从下手。她自顾自地铺好床铺然后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边上看着,扒了外套就往床铺里钻,不忘警告他,“我开车很累了,所以我要休息。你只要不出门,爱干嘛干嘛,不过要是可以的话,你最好把房间打扫一下。”
他也不接话,也不反驳,只是沉默。
她太累了,紧张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还有开了通宵的夜车,这几样加在一起消耗尽了她的体力。在她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后不久,她便开始做起梦来。
她梦见自己和单衍修在他家的露台烤着全羊吃着汤团喝着小酒聊天聊地,从周易聊到孔子,从孔子聊到了核弹制造,再从核弹制造聊到了最近的3Q大战。她表示无条件地支持小3,而他自然是习惯性地站到她的对立面,两个人越说火气越大,从口角发展到了肢体冲突,然后就开始四下寻找武器攻击对方。他砸了她一身的卤猪蹄汁,她回他一碗滚汤的汤圆,烫得他嗷嗷叫。楼下的井言和季风却是乐坏了,两个人各拿一个大网兜兜住他们扔下来的东西,一边兜还一边叫打得好继续扔,给力点把烤全羊扔下来。她一边气着单衍修,一边恼着楼下的人趁人之危,怒急攻心之下更是急吼吼地扒到露台边上探出脑袋往下吼叫。结果一个不慎脚下一滑,她一头就往下载,一路尖叫着冲破了季风和井言探出来的两个超级大网兜,直直地往下掉……
“妈啊————”她尖叫着从恶梦中把自己拔起来,大汗淋漓,心脏犹在跳个不停。可这厢她还未从惊吓中挣脱出来,外面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像是什么金属物体砸到了地上咣当咣当地。
她只略做迟疑便赶紧掀了被子循声而去,声音是从卫生间发出来的。她恶梦初醒,只想到那男人是不是踩到什么东西滑倒摔昏过去了,当下一把拉开卫生间的门。很凑巧的,门居然也没锁。于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气被突然打开的门掀走大半,顿时将隐在雾气中的人赤果果地暴露出来了
赤果果啊,真的是赤果果啊。 _
对于雅晓来说,这男人赤果果的样子她已经可以很蛋腚地直视并无压力。但是在今天,她还是被狠狠地震撼到了。只见她毫不避讳地盯着赤果果并且脸色发青的妖孽,眼睛差点一度撑到脱眶。可偏偏到了这份上,她的嘴还是又快又毒,犀利地戳向妖孽最柔软部位的同时还不忘加上个语助词以示震精,“靠,红豆冰棒!”
她怎么就忘了过敏它是全身性的呢?
将功补过
记得在数月前,雅晓曾经在常混的一个论坛上看到这么个求助的贴子:嗷嗷嗷,跪求去辣良方。点进去一看才知道楼主在切完朝天椒之后手没洗就摸了LG的小JJ,小JJ火辣辣地烧了一个晚上,痛苦得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楼主哭诉道:怎么办?要用什么解辣嗷嗷!他的工具以后会不会废掉?楼下跟贴的人甚多,出主意的人也多,用牛奶泡啊用醋浸啊用蜂蜜涂啊热敷冷敷保鲜膜包裹等等,最绝的是222楼出的一个招,用辣椒油涂!辣得极至就是没感觉了,这就是以毒攻毒!当然这个毒辣得不行的主意最后是被全楼的人群起而攻之,一番口诛笔伐后楼主还是没有收获解辣良方,只好让LG迎着风扇摇摆着麻辣小鸟,希望丝丝的凉风可以吹去那火辣辣的感觉。
麻辣小鸟可以迎风飞舞,那红豆棒冰要怎么办,回冰箱冷冻?
雅晓一边谄媚地干笑一边打着倒退出了卫生间,在关上门后她速度回房翻出了昨晚买的抗敏药剂和药膏整整齐齐地摆到了桌子上,还不忘贴心地倒上一杯温水。见他出来赶紧招呼道,“嗳,你过来把药吃了,还有这个药膏。”
他慢慢走过来拿起药盒看了半天,目光在药盒与药膏间扫了不知几百遍,最后抬手扔到桌子上,缓缓道,“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这话问得真暧昧,她能对他的身体做什么?她敢对他的身体做什么?只是他的过敏和她的恶搞脱不了关系倒是,因此她也有些心惊肉跳地,结结巴巴地应道,“我能对你做什么?你自己体质不好过敏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声音很大,只是底气略有不足,听起来很有虚张声势的味道。
“真和你没关系的话,你怎么会买这些药,”他的手指敲着桌子,“是昨晚买的吧。”
“是啊,是昨晚买的,”她急急地说,“昨晚我发现你突然过敏,我找了好久才找到24小时药店。至于你怎么过敏的……呃,那车子可能是运过鸡啊鸭啊什么的有羽家禽,是挺不干净。但我也坐啦我都没事,就你过敏发疹子,这是你体质的问题!我是出于好心,想着我们是同坐一条……唔,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反正都一起逃了,相互照顾总是应该的嘛。再不济我也有人性,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一个伤者买药,这也值得怀疑?”
他冷眼看了她半晌,“不是车子的关系,我对有羽家禽不过敏。”他见她的脑袋有意识地往旁边扭,手指也不自觉地开始揪着衣角,“我过敏有一定的过程,一般在六到八小时之内慢慢发出来,在二十四小时内才会有这样的症状。按时间倒推回去的话,过敏源应该是我在昨天早上接触到的。我猜猜,是——沐浴|乳?”
她额角的冷汗终于是滑了下来,叭嗒叭嗒的。这个时候她要怎么办,是坦白从宽,扑嗵一声跪下,抹着眼泪鼻涕说我错了我再不敢了请你原谅我吧。还是挺着胸脯气势十足地说这就是我干的,这算是小惩大戒,让你做人不厚道!前者的话太没骨气,后者又有些落井下石,两种方法都有伤人品。
就在她内心纠结天人交战之际,他的声音幽幽响起,“果然是沐浴|乳么。”她顿时喉咙发紧,艰难地回答道,“嗯,西柚芒果香型的。我只是单纯想出口气,不知道后面……”会徒生出这么多变故来,如果她知道后面他会受伤,他们会一起出逃,她根本不会这么做。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吃后悔药的机会,更没办法往回走。
除了回忆之外,对于过去再无计可施。
她低下头再不敢看他的脸,只是觉得懊恼,一方面为自己先前幼稚行为后悔一方面又担心着他会勃然大怒。可,就算是他勃然大怒又怎么样,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能力伤害她、禁锢她吗?以他现在这种身体状况,她用一只折凳就能轻松搞抗掂了,怕他个毛?
这么想想,她又有了些底气,正欲抬头辩解之际却见他拿起药片拆了吃下,又拿着药膏看说明。她愣了愣,直觉张口道,“那药膏药性很猛,涂了会很痒很痒。”
他扫了她一眼,“昨晚没什么感觉。”
废话,那是因为吃了安眠药的关系,她默默地在心里说,但这事她可不敢让他知道,只得哼哼哈哈地推说可能是他深度昏迷了,所以没感觉。他可能是不相信的,因为他眼里明显地闪过一丝嘲讽,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对了,你的伤口昨天才缝合的,今天你就洗澡了吗?”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伤口不会进水吗?”
“你脑子才进水了,我只是擦一擦。”他有些没好气,“下次你再敢不敲门就直接冲进来,我就把你塞到马桶里冲走。”
靠,这男人真是即恶毒又没常识,她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塞得进马桶撒?再说了,就算塞得进去下水管道那么窄也冲不走她……
“你在乱想什么?”他站在门边叫她,眉毛蹙着,“过来帮我上药。”
“不要。”她干嘛还帮他上药啊,他又不是和昨天一样昏迷着的,她才不干咧。再说了,红豆冰棒这种东西,她能……随便乱碰么?“你自己有手。”
“背擦不到。”他理直气壮,“别忘了是谁让我过敏的,这是将功补过。”
她咬咬唇,不甘不愿地走过去,“就擦背哦。”
他斜眼睨她,似笑非笑,“不然你还想擦哪里?”
混蛋!
他身上的疹子发得比她想象得厉害,红红的一片。她颤抖着用纸巾沾了药膏替他一点点地涂着,药膏的味道有些刺鼻,想着强烈药性可能会带来的痛苦骚痒,她的背上也不禁麻麻的。为了分散注意力和冲减愧疚感,她只得找些话题聊天,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哎,和我说说你的仇家吧,怎么着我也得知道是谁把咱逼到这份上得背井离乡的。”她真的很好奇,对于他的身份,也对于他的过去。这些曾经是她不敢问出口的,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太多。俩人都一起逃亡了,也没什么顾忌了。
他沉默了很久,时间长到她足够给他的背上三遍药了。而她倒也很有耐性,一直等着。直到他开口说了一个名字,她愣了愣,“你说什么?那个大财团?去年很高调进入本了市场开拓业务的大财团?”
他轻扯嘴角,略有讽意, “大财团么……”
“是啊,当时CCTA还有报道,搞得很隆重,”她努力回忆着,“几乎在所有的一线城市都有开分公司,……我们那里也有。你仇家是那个财团里的人么?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要这么整你?”看那手段就是想置他于死地了。
“我和他原来一起共事,只不过部门不同,”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在白天做事,而我在晚上做事。”
听起来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只是……“你专门在晚上工作?做什么内容?”她觉得他的话含糊其意,有些遮掩的意思,想来并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有做好了得不到答案的准备,岂料——
“在白天不能处理的棘手情况都由我的部门来处理,所以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他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沉,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简单地说,就是他现在对我做的事一样。只不过我会比他做得更干脆利落点,不会给猎物任何机会。”
她手抖了抖,一口口水生生地卡在喉咙,上下不得。这么说,这男人是个黑涩会?还是高级别的心狠手辣得杀人不见血的黑涩会?
“怕了么?”觉察到背后没有动静,他偏过头看她。
她壮了壮胆,“你骗我吧,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再说了这里可是天朝,又不是米了太阳了这些小资了家,能随便养打手马仔的。这么嚣张,你当警察蜀黍是吃干饭的啊。”
他的目光胶在她脸上许久,嘴角缓缓挑起,“你倒不笨嘛。”她还是离他的世界很远,这样也好,单纯地生活更好。
这男人果然是在骗她,太嚣张了,他竟然敢在二十四小时内骗她两次!她恨恨地想着,手上用劲一搓,听得他倒吸了口冷气。她缩了缩手,见他恼怒地瞪她,便讪讪地,“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替他上完药后,她掏出纸巾来擦手。他依然是背对着她慢慢地穿上衣服,在抬手之际她赫然发现他的肋侧有几道显眼的疤痕,从颜色看来有些年头了。她顿时觉得脑袋发懵,一颗心直直往下掉。
“你怎么了?”他见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奇怪。
她摇摇头,笑容发涩,“没什么,手有点麻。”她看着他一颗一颗地扣好扣子,腹部的纱布在半遮半掩间还是很刺目,于是便有些不受控制,“单衍修,你知道么,其实你是个很讨厌的人。”
他挑起眉来,略有诧异,但没有开口。
“你太强势了,而且毫不退让,一旦占了先机就从来不给人留余地。所以你才会得罪那么多人,你的仇家才会这用这么狠的手段来对付你。”她咬咬唇,双颊有些涨红,“你从来都习惯站在高处去掂量别人,再用你的方法去筛算出利益得失,这挺要不得的。换句话说,就是太自我了。”
“说下去。”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嘶哑,像是从胸腔发出。
“……你总是走得很快,因为走得太快了所以没有时间回头哪怕看一眼身后,被你丢下的人和被你舍弃掉的东西,你从来都不可惜。”她顿了顿,“你从来都没有停下来,哪怕是休息你也不愿意。”
他那双幽若深潭的眼眸依然平静无波,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说道,“没有人告诉我说我能停下来,从来没有。”
她不知为何有些生气,“为什么要别人告诉你说你可以停了你才能停?你又不是木偶!手脚长在你身上你爱走不走爱停不停,谁还能管?”
“所以,你现在想让我停下来吗?”他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窒了窒,喉咙有些发紧,“我没权力要求你些什么,你想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
他目光慢慢地从她脸上滑落,一路沿下落到她紧紧攥起的手上,“不是要求那就是建议了。”
建议?
她还是有些捏不准他的情绪,虽然说声音听起来没什么,但这男人性格别扭得就像她的大姨妈,一个不小心伺候就会给她好看,所以她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委婉地,“建议也算不上,顶多是个参考。”
“可你刚才的样子很认真,不太像是给参考的模样。”他揪着不放。
她很不自在,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为什么会和打鸡血一样兴奋地数落他,更没料想到他会这么耐性,用如此蛋腚的口吻和态度回应她,“哼,那刚才我只是口气比较严肃,实际只是随便说说的。”
他的目光又转回到她脸上,定格了许久,久到她都有些炸毛的迹象后才缓缓道,“既然你是随便说说,那我也只好随便听听了。”
= =|||
你直接说我不当一回事就行了嘛!
雅晓满脸黑线地回到自己房间,郁闷地一头栽倒在床上。怎么搞的,刚才明明有一阵子气氛很正式了,好像话都要说开了,怎么一下子又转回去了呢?她把头埋到枕头里一阵地蹭,越蹭就越觉得自己数落他数落得不够狠,她还没加上他哄骗的那一条咧。
一通地胡思乱想后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她又回到了那间黑黑的房子里,依然的惊慌无措,她连灯的开关也找不到只得一路摸索过去。他在黑暗中叫她的名字,问她为什么要回来。她想骂他,可是张开了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嘴巴像是被堵死了一般。她呜呜地叫着,想冲上前要拉他走,但没走出几步就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她越发地着急,急脸上一片地滚烫。可他的声音却突然变得近了,就像是在她耳边呢喃细语,从未有过的温柔,
“晓晓,谢谢你回来。”
一张黑卡
雅晓盘着腿坐在床上清点着身上的财物,经过半小时的统计得出结果如下:现金九十六块三毛,余额二千左右的银行卡一张,一支U盘还有随身的一套衣物,连内衣裤也没有多余的。
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肩膀都塌了下来。想她到妖孽家的时候,已经是蛮凄惨的只有袋行李,但没料到眼下居然惨到连换洗衣物都没有的地步。她又点了一遍现金,喃喃地,“没道理啊,我明明出门时带了小三百的钱,怎么只剩不到一百了?”她努力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在途中自己加过汽油又买了药物,这么一减钱数就对上了。
“剩这么点钱,这可怎么活哟?”她虽然也曾经有过山穷水尽的时候,但从没有像这次这样让她感觉到压力巨大。虽然住处是季风免费提供的,但是水电和物业什么的支出需要自己负担,还有一些必要的开支比如添些零碎的小件和衣服什么的,吃的话倒是可以省点钱,因为妖孽吃素,她也能克服一下继续当一阵子兔子。
只是,这经济压力没道理让她一个人承担!
她呼一下地站起来冲到隔壁,也没敲门地哗一下拉开,“嗳,我说你——嗷——变态,果露狂,……”毛毛的,这么冷的天他居然还敢只穿小内在屋里晃荡,也不怕着凉感冒?
他倒是很是从容自在地套上长裤拉上拉链,动作慢条斯理的,“你又没敲门。”
她背对着他,声音不小,“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最好。”他的声音很平静,“有什么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而且是特别大的事!
她猛地转身过来,几乎是扑上去,一双爪子差不多要嵌到他胳膊的肉里了,“钱,你身上带钱没有?”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焦急迫切的脸半晌,极缓慢地摇头,“逃命还顾得上这个?”
= =,这话可真是熟啊。
“那就是一分钱也没有了。”她越发沮丧了,两个大人身上的现金不足一百块,这得怎么活?“我居然要养男人了,真是不敢相信。”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身上连一块钱也没有吗?”
“没有。”
的确,这男人看着就不像会带钱出门的货,恐怕他连卡也不屑用只习惯用支票吧这混蛋!她怨毒地看着面前依然蛋腚无比的男人,心想着蛋腚吧蛋腚吧,等你没内裤换只能穿隔夜内裤的时候我看你怎么蛋腚!
“你缺钱吗?”
“废话,”她有些气急败坏了,“还有,不是我缺钱,是我们缺钱!”她加重口吻,以示他也有为钱苦恼的义务和责任,“没钱是件很严重的事,我们会饿肚子,会受冻,还有可能被断水断电。不过,在被断水断电之前我会先把你赶出去。”这个以前虐待她身心,现在又要吃她软饭的混蛋!
他的目光凝在她脸上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没带钱,但是我有卡。”
她眼睛一亮,“你有带卡?”太好了,这下不用动她的老本了。本来她跑路就是被他连累的,所以他负责两人的衣食住行和日常开销也是正常的。她喜不自胜地拉他就往外走,“走,马上去取钱。取了钱马上去买衣服去!”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昨天她连澡也没洗,难受了一个晚上,恶梦和连续剧似地做。
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处,首先是路少,岔道也少,特别好认;再来呢没有太多高大建筑,很容易就能看到招牌找到目的地。
雅晓虽然是初来乍到,但凭着先前开车的印象,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一台CBC的ATM机。机子前等取钱的人不少,排了有五六人的队伍。她在队尾占了个位置冲他招手,他却没有理会她,迳自在一旁的休闲椅上坐下。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置于膝上,下巴微微扬起,颇有些倨傲的意味。她看了极为不爽,这男人到了这份上了还在耍酷,真是TMD没得救了。
队伍缓缓前进着,眼见前面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而那男人居然还一动不动地坐着,冷眼旁观。她不禁有些着急,很用力地冲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笑,但牙关咬紧,僵笑着,“噫,快到我们了。”
他依然端坐着,目光从前面的人移到她的脸上,可再没动作。前面的人操作得差不多了,看他还是不动,她终于是怒了,一个字一个字地挤着话,“单衍修,你,给我带着卡过来!”那口气和皇军管老百姓要芦花大母鸡一样狰狞凶恶。
他终于是站了起来,在她的瞪视之中缓步走过来。在离她尚有半米距离的时候他伸出了手,指间夹着一张黑色的卡片。
“干嘛?”她戒备道,“你的卡你来取,我才不要碰呢。”
“我不会用这机器。”他坦白道,“我把密码告诉你,你来取。”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会用ATM机?从来没用过?”
他摇头,“家里有现金。”
意思就是说,他家里的现金多得和米似地,随用随取,所以丫连ATM机也没接触过?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恨不能把他的脸掼在地上来回左右地踩。我让你炫富,我让你得瑟,ATM机也不会用神马的果然是很高贵的人种啊!
“怎么?不要了?”黑色的卡片在她面前晃了晃,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她一时火气,劈手就夺下,“谁说我不要了,姐才没有闲钱煮软饭呢。”
她愤愤地Сhā卡进机子,扭头问他密码。他这会已经站在她身后,离得她很近,差不多要贴到一起去了。他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一串数字,她刚要抬手按下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这男人现在身体刚好点就这么傲娇,要是有了钱还不抖起来把她压得死死地?又或者他会在拿了钱之后抛下她一走了之?按照他的前科,这种可能性极大。她悬在键盘上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一个极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响起来。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微微缩了缩肩膀,定定心神,用力摇头甩去那个大胆的想法,“没什么。”她习惯性地遮着键盘输入了密码,很快屏幕上就跳出一行字提示说密码错误。她愣了愣,扭头瞪他,“密码没错吗?”他点头,“我的卡只有一个密码,是不是你刚才按得太快按错了。”
她心口像是被烫了一样,刚才她的确是按得太快了,又心怀鬼胎,所以按错的可能性很大。也得怪这提款机比较老,没有最后的确认键就直接录入。但她嘴巴很硬,“你确定没记错?没有吗?”见他非常肯定地点头,她撇撇嘴,口气有些软,“那我再试一次。”
第二次按键时她格外小心,看着键盘输入的,但是在按最后一个密码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键盘用久老化的关系,按钮很硬,按不下去。她习惯地手指上一个用力,只听得嘀嘀两声,屏幕上又很欢快地弹出一个提示框说密码错误。她这下真是心悚了,也不敢去看单衍修的脸,只得兀自咽着口水。可偏偏那男人在一旁幽幽地说了一声,“还有一次机会。”她本来就很心急了,听着他说着还有一次机会就更有些慌了,也想不了许多,硬着头皮输了第三次密码。这一次还没等到按到最后一个键,她手上渗出的薄汗让她的指尖一滑,叭叽一下按到另一个键上。
提款机发出机械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对不起,您的错误次数太多,此卡已经锁定。谢谢使用。
她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机械地把吐出的卡拿在手里,傻乎乎地冲着他,“卡被锁了,怎么办?”
她虽然是这么问他的,但她却是很清楚密码超过次数后卡被锁后的解锁流程,得去柜台解锁,需要带卡还有身份证件,如果里面的钱多的话可能手续更繁琐,甚至可能还需要去开户行……他现在这样,能去吗?能出面吗?她只是囫囵一想,整个背一下子都烫了起来,尔后密密的冷汗渗出。
“你,你卡里有多少钱?”
他垂眸看看她手上的卡,再看看她的脸,面无表情,
“两千万。”
=口=
“两……你,你骗人。”
“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她不知为何心脏跳得很快,鼓躁得就像快要跳出来一样,“那,那现在,现在……喂,喂,你去哪里啊?”说着说着就走,太没礼貌了,生气也不能这样啊!
她匆匆忙忙地撵上他,生硬地扯住,“喂,你去哪儿啊。”
他半侧着脸,眼角上挑斜斜地用眼刀剜她,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压得扁扁地、硬梆梆地,
“回家吃软饭。”
一袋衣服
由于自己的失误而导致一张巨额银行卡被锁定,这种打击对于现在陷入经济困境的雅晓不啻是个巨大的打击。在单衍修撂下吃软饭这种囧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狠话后,她和木头桩子似地呆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这才抓回心思,慢慢地往回走。
到家后她自然是不敢再看他,他也板着脸不和她说话。但两个人的僵持也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个很可怕的事情,他们现在差不多就是在逃亡了,用卡什么的会不会被人逮到线索?会不会让他们再次陷入危险中?
当她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他正把泡面盒子扔到垃圾桶里,略有些讽意地看她,“你倒是考虑得周道。这张卡的主人只存在于文件和身份证件里,他们查不到。至于井言么……那小油条应付那些人还算有一套,所以不用担心。”
“那,那还好,”她讷讷地,“他们追不来就好,要是他们来了我还真不知道要往哪儿跑了。”她不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喜欢常常换居住地,这样让人很没安全感。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必须老实告诉你,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多久我不能保证。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安全,你随时可以离开。”
这混蛋怎么一直想赶她走哇!她有些生气,“凭什么是我走,要走也是你走啊。”
他眉角微扬,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桌子上,“我现在身无分文,能去哪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那身无分文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的音。
雅晓像是一只被针戳了的青蛙一样,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讪讪地,“那只是意外。”
“意外?那是你的失误吧。”他毫不留情。
“人总有失手的时候嘛。”她舔舔唇,“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钱财身外物么。不说我开夜车拉你来这里,半路上加油买药的,就冲着我还算你半个救命恩人,锁你一张卡片多了不起的事。”
他面无表情,“不要扯其他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难不成让她赔他两千万?凭毛,钱只是取不出来而已又不是被她扔到水里去了。
他坐得很直,“赔钱。”
= =|||
靠,死妖孽肚子上都穿个洞了,攻击力居然还这么强,一下子就戳到她的死|茓!
“我没钱。”耍赖的话谁不会啊,要不是他饭桶得连提款机也不会用,她至于这么惨要背黑锅么。衰气,现在光看到那张黑黑的卡就迎面扑来一股的衰气。“我卡里的钱和现金加起来不过两千出头,还不够你塞牙缝的。”
他眯了眯眼,“原来你身上还有钱啊。”
“那是……应急资金么。”混蛋,那是她的老本啊!
“很好,现在是应急的时候了。”他站起来,露出一朵罕见的微笑,手伸得笔直,“拿出来。”
TAT
这男人是铁了心要吃软饭了么?
ATM机吐出一千九百元的现钞,她还没来得及在手里捏热乎便被他抽走,很顺手就塞到口袋里,接着拔腿就走。她一边退卡一边吼着撵上去,“单衍修,你尊重点人好伐,拿人东西前至少得打个招呼啊!混蛋,你往哪里走啊!”他人高腿长,虽然有伤在身但步伐还算是稳健,很快就与她拉开了距离。她就奇怪了,普通人的复原能力有这么强大吗?或者说,他特别能扛还是特耐痛?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这才几天,才几天呐!他是阿凡达吗?
“你……你,你到底要去哪儿?”她气吁吁地拉着他,拼命地喘着,“你要干嘛?”
他盯着她的脸,蓦地凑近些,鼻子几乎贴到她脸上,轻轻地翕动几下,“几天没洗澡了,不觉得难受?都不想要换衣服的?”
她长长地缓了一口气,“你是想买衣服啊。”呼,还想着换下脏衣服说明他还算是个正常人,没有阿凡达的基因,“买衣服这里不行的。”她掰着手指,“这边是商场,东西很贵的。以我们现在的购买力,只能去——那里。”她往边上一指,“那里才行。”
他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拧起眉毛,“那里?你想都别想。”说着就要抬腿往商场的方向走,她拗不过他,气极之下便出了阴招,伸出爪子往他腰侧上的伤口处抹了一把。他果然身子一僵,满面阴亵地瞪她,“你想死吗?”
她充了充胆气,“我说单先生,你到底有没有经济观,知道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你觉得你还能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么?嗯,一套衣服几万块,一件衬衫几千块,连内裤也要好几百。你摸摸你口袋里的钞票算一下,你是打算只穿小内呢,还是打算只穿袜子出来现世?人得审时度势,知道自己的处境,充分合理地利用资源,特别是在没钱的日子里!”
他定定地看着她,很固执地,“那里我不去。”
她阴阴地盯着他,“不去也得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败掉我最后的那点家底。”
他也半俯着头,唇几乎要贴到她额上,低声道,“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毛了个喵的,非逼她出狠招!
她扬起头,气势十足,“好,你不去是吧!”话音刚落她便故技重施一爪拍上他的伤口,他虽然早有戒备身子微微往后一倾没让她得逞,但未料到她的目标并不是他的伤口,而是他的口袋。
她居然敢从他身上抢钱!
单衍修只一愣神的功夫便被她得了手,很顺利地摸到了他口袋里的一千九百块。雅晓很机敏地与他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示威似地冲他晃晃红红的钞票,“想穿衣服吗?那就跟姐走吧~”
单衍修气得干瞪眼,难得地咬牙切齿,“杨雅晓,你吃了豹子胆了!”她无所谓地耸肩,“是啊,有钱我就胆了。像你这样,身上没钱去小吃店吃盒三盒饭也要被扣着洗碟子呢。”她说完便扭头往街那头的小商品市场走了几步,回头见他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光阴亵。若是之前的单衍修或许会让她心生怯意,可是现在……唔,好像没那么怕了么。
“你要不想跟去就在这里等我,我买好了出来找你。”她想着可能是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自己沦落到县级市里的三流市场买衣服,所以情绪很抵触。她是可以体谅他这种心情的,但她不能原谅他到这份上还这么傲娇想穿贵价货。
他的唇紧紧地抿着,很生气地与她互瞪了半天,最后下颚微抬算是默许的轻轻地点了一下。
她这才舒了口气,扭头杀入人声鼎沸的小市场,开始打包衣服。话说在每个城市里都有这样的百货云集的集贸市场,不但有卖衣服的还有卖生活日用品的,她早些年的时候时常混迹在这样的地方,以杀价买便宜货为乐。现在这种乐趣成为了她在未来艰难生活中控制经济的一种手段,想想却也是件蛮有意思的事。
单衍修在隔街的马路上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天色微暗才见她从市场里挤了出来,身上很彪悍地背了两个仿LV的民工袋。老远就听她在叫,“呀,傻站着干啥?还不快过来帮忙!”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直觉是想扭头就走。但看她不算娇小的个子被袋子压得有些弯,不由心下一动,快步走过去,“你搬家吗?”她分了一袋子给他,“冬天啊,难道不要御寒吗?这里的东西很便宜的,我打听了隔壁还有农贸市场,这下知道去哪儿买菜了。”
他听她吱吱喳喳说得乱兴奋一把的,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你都买了什么东西?”
“衣服啊,裤子啊,还有内衣什么的。对了,还有些日用品,肥皂啊,毛巾啊,沐浴|乳看起来像是山寨的我就没买。”她数着数到一半,扭头冲他坏笑,“你猜,我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他绷着脸不回,她却不依不饶地,手肘拱着他,一下又一下,“你猜嘛,你猜嘛。”他终于不耐烦了,生硬地甩了一句,“不知道。”她完全不在乎他生硬的口吻,很是兴奋地揭晓了答案,“不到八百块哦,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到八百块。真是爽死了,我好久没砍价砍得这么爽了。”
她一路聒噪到家里,放下民工袋就迫不及待地一阵翻,炫耀似地挑出他的衣服不忘一一报价,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头顶上阴气聚集。她很享受他这种表情,看得她好舒爽啊好舒爽。
“等等,这个多少钱?”直到她报出一个很离谱的价钱后,面无表情的男人终于无法无动于衷了。
“这个吗?”她扬起手里的塑料包,“二十五块一打,足够你穿的了。”
“二十五块钱一打?”
“对啊,超级划算的,好多人抢啊。你运气不错,我抢到的这打颜色最丰富了。”她嘿嘿地笑着,不乏奸狡之色,“不过呢在穿之前我会建议你把它们洗一下,不但卫生而且会变得柔软。”
“谢了,我不穿,你自己留着吧!”他声音阴沉,隐约听得见磨牙的声音。
“站住。”她喝住他,“单先生,人是不能太挑剔的,二十五块钱的内裤就不是内裤啦,二百五十块钱的内裤才是内裤吗?”
“到少那不是!”
她呼地站起来,很BH地抽出一条红色子弹型小内抖开,“那你告诉我,这不是内裤这是什么?”他微微退了一步,似是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眉头蹙紧,“我不管,总之我不穿。”
她逼近他,阴阴地,“如果我没记错,你身上的衣服穿了有三天了吧。哼哼,三天呐,脏——死——了!”
他的下颚在瞬间抽紧,几乎是用杀人的目光瞪着她。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直到他用极为嫌恶的表情抽走她手里的小内才停止。果然,只要不是乞丐,在脏衣服面前谁都得服软。
她见他走路都有些摇晃了,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要真怕它们不干净,那就用开水烫一烫再洗,这里还有支电吹风,洗了吹吹马上能穿的。”男人回头看看她手里的电吹风,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小内,视线很快移到她脸上。
雅晓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来,“你该不是长这么大,连小内都没洗过吧。”对了,以前他都是把衣服送洗的,洗衣机什么的只是她在用而已,“你别把主意打我身上来,从今天开始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他果然不再看她,只是脸色奇臭地上前抽走她手里的电吹风往卫生间走去。少顷,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呱叽呱叽的搓揉声……
有位芳邻
天气已经非常地冷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窗户的玻璃上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雅晓打了个呵欠,刚穿好衣服便突然听得到外面一声乒乒乓乓的响,她大脑尚在混沌着,被这声响给激得一下神经紧张,几乎是跳起来拉开了门。
这间二居室的布局不算太好,T型的结构,两间卧室并排在一起,门口都对着客厅,客厅过去就是餐厅,餐厅过去就是开放式的厨房,装修得非常简陋,连隔断也没有。现在从她的位置看出去,她可以非常清楚全面地看到餐厅和厨房里的情况。从市场里淘来的蒸锅和平底锅和炒锅都被翻了出来摆在小小的灶台上,一只叠一只地垒着。餐桌上凌乱地放着不同的锅盖,还有几只碗碟叠在一起,顶上还站着一只塑料杯子。砧板也摆在餐桌上,上面有她昨天买的甜椒和小葱。
她的视线从那只站得很高的杯子移到那个背对自己的男人身上,恰好的是对方也转过头来飞快地掠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身去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看他那姿势是在煎什么东西。她这才后知后觉得记起来前些时候和他说好了,除了做饭打扫这种事轮流做外,其他的都是各做各的。
看样子今天是轮到他做饭了,她颇有些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早餐。岂料那男人像是背后有长眼似地又扭头撇了她一眼,像是在警告她不要乱看。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顺手从门后捞出衣叉子往客厅外的阳台走。那男人听见动静大了,又扭过头来看她。
她扯了扯嘴角,咧出一个很不屑应付的笑容,手上的衣叉子往地上敲了两下,示威似地,“看什么看,没见过早起收衣服的啊。”
这里晾衣服的方式非常地原始,用两根竹竿横在阳台上方架着,然后把衣架一个一个地用衣叉子支上去挂着晾干。只要不下雨,冬天的衣服其实干得还是蛮快的。她哼着小调子一件一件地将衣服从竹竿上支下来,动作异常地轻快。但在支下自己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她不小心将隔壁竹竿上的一件衣物给碰下来,一路打着旋儿飘到了楼下。她趴在阳台上往下看,掉下去的三角状衣物正四平八稳地铺在公共通道上。
惨了,那是单先生的……
“为什么要我去拣?”他果然口气很冲,想来还是在记恨着那二十五元一打的内裤,“是你碰掉下去的,当然得你去拣。”
她有些心虚,但谎话也说得很溜,“哎,人都有失手的时候,我也是好心帮你收衣服的。”
他眼皮也不抬,“我没有要求你这么做。”言下之意就是,你太多事了。
她恨不能用衣叉子从他背上戳进去,“那,那我不管,反正那是你的衣服,你爱拣不拣。只是你不拣的话到时候没小内穿了,别想我再给你买!”她才不下去拣男人的小内呢,要被人看到了多丢脸呐。
铲子哐当一声砸在锅子里,他半侧过身子脸上一片愠怒,“谢谢关心,十一条我还能穿很久。”
听到十一条她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果然成功地引得他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她站直身子,抖了抖胆,“你敢。”
“要不要试一试?”
她往后退了一步,衣叉子冲着他,“你再过来一步,信不信我一叉子戳死你?”他的伤还未愈合,再加上这两天似乎有点低烧,攻击力应该不强。
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冷笑,“哪怕我手脚都断了,还是能收拾你的。”说着就伸手要捞她的脖子,就在他的手快碰到她后颈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短促而连贯。
两个对峙的人同时一僵,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做出反应来。单衍修迅速地将自己贴到门边的墙壁上,她的反应更是简单直接得多,顺手抄起了餐桌上的锅盖子,进攻防守两不误。
敲门声持续了有十来秒后停止了,两人眼神的交流却并未停止。一个是镇定沉稳,另一个而是焦躁不安。她做着口型问他外面是谁?怎么办?他却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耳朵紧贴着墙壁,像是在听动静。过了几秒,他像是松了口气,给她一个安全的示意动作后便拧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女孩子,个子小小的,头发卷卷地,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她的脸上充满着善意的微笑,“这是你们掉的吧,我路过看到就拣上来了。”撑着三角小内的衣架勾在女孩曲起手指上,晃啊晃的。
“谢谢,麻烦你跑这一趟。”单衍修面不改色地将叛逃的衣架回收,相当客气地道谢,甚至还带上一丝微笑。
这下子不仅是门外的这位小个子女生脸红了,连带着躲在门后雅晓的脸也烧起来了。只不过前者是含羞带涩地红,后者却是气红的。毛了个咪的,这死妖孽说什么?他说什么?他居然和人说谢谢,还说麻烦你了?他是脑子烧坏了还是心脏进水了?他居然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客气有礼?声音还这么地……唔,温和!没错了,是温和——她给他做饭暖床那么久从没见丫对她说过一声谢谢,更不要说麻烦了,辛苦了!她还以为他从来没和人道谢的习惯呢,想想也就忍了算了,哪晓得他哪是不会道谢啊,人家是选择性忽略,自动跳过。
看看这男人现在的模样吧,表现得多像个衣冠禽兽啊,脸上那表情啧啧啧,真是无法形容了,仿佛他手上拿的不是2.08元一条的小内,而是一只价值不菲的水晶玻璃鞋。
“……我就住在一楼,正好在你家楼下,”门外的女孩子声音软软甜甜的,听起来很悦耳,“你是新搬来的吗?”
这次不待他开口,她便从他胳膊下钻了出来,土拔鼠似地,“是啊,我们刚搬来的,还没来得及认识邻居呢。你好啊。”
女孩子看到突然冒头的雅晓,明显是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地迟滞,过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回了声你好,接着便探询地问道,“你们是……合租的吗?”
说真的这句问话,问的是很巧妙。一般来说看到适龄男女住在一起马上就可以想到两人的关系了,遇到这种情况时多数人会了然地会心一笑,挥挥衣袖便走了。少数的时候——特指遇见三姑六婆的状况下对方会问你们结婚啦,结婚多久啦,有孩子没,想啥时候要之类的,非把你祖宗八代都打听清楚不可。
可眼前这个女孩子问的话便很意味深长了,如果他们回答是,那就说明两个人的关系仅仅是共同租客,没有再深一步的联系。如果他们回答不是,那就很明显地释放出一个信号:这俩男女没扯结婚证就住一起了,定性就是非法同居没商量。但,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和这男人同居的。
这下这可真是为难,她得回答是呢,还是不是呢?雅晓犹豫的目光很自然地移到单衍修身上,以她对他的了解,这男人八成是不会做答的,不当着人面甩门已很好了。可让她意外的是,他居然再次开口了,口气温和不说,甚至加上了个缓冲的语助词,“哦,我们只是同住。”——看看,这回答得多刁钻,一方面没有肯定或是否认对方提问的同租的事,另一方面,这同住的释义得更巧妙。什么是同住,同住就是介于同租与同居之间让人可以往左右联想摇摆的一个中立的词汇。你可以往暧昧的方向理解,也可以往纯洁的方向理解,一切都取决于你是不是有一颗猥琐的心。
雅晓莫名地感到一阵地烦躁,不知道是因为他模棱两可的回签还是因为门外这个女孩顿时璨亮的眼睛,总之她就是很不舒服。
打发走那个已明确告知说有空一定会再来拜访的楼下邻居后,雅晓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锅盖和衣叉子,那姿态和随时准备战斗的二大妈没两样。这才恍然之前那女孩看向自己时目光里所蕴含的吃惊和隐忍的笑意是因为什么,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将锅盖往地上一掼,巨大声响引得单衍修的目光追过来,口气略带责备,“你摔东西干什么?”
“你管不着。”
“拣起来。”
“不要!”
“拣起来!”
“偏不!”
“拣起来,我要用!”
“要用你自己拣。”
“凭什么你摔到地上要我拣?”
“谁让你要用了,你想用就得去拣。”她知道自己摔东西发脾气很没道理,可是她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莫名奇妙地暴躁不安。喘息间胸膛上下起伏着,下唇被牙齿紧紧地咬住泛起了白迹。
单衍修定定地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看不清,说不明。少顷,他俯身捡起了那只不算轻的炒锅锅盖。就在他刚直起腰的时候,她突然飞起一巴掌将锅盖打到地上,咣当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他的面部表情骤然绷紧,隐隐地一层薄怒。她用下巴顶着他质询似的目光,表情像是在说你丫能奈我何?他嘴角抽了抽,明显是在隐忍着怒气,再次俯身捡起那只可怜的锅盖。
“好意思吗?这么大个人拿东西出气。”
“好意思吗?这么大个人让女孩子给你送内裤!”她反应奇快地喷道,“也不知道羞!”
单衍修的嘴角在一瞬间似是要挑起来,隐隐地要漾开一般。只见他转身放好锅盖,又把有些凉掉的煎饼铲起端到桌子上,用一根手指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你已经够酸的,我就不加醋了。“
一袋苹果
雅晓再一次清点了一遍手头所余下的现金数,确定了金额无误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剩多少?”
她头也不回地答道,“不到四百块。”来到这个小城市的两周里她除了购买必需的生活品和他所用的药品外也只买了米油面等食材,虽然已经是挑便宜的买了,但还是花费不少。看电视上说的,最近不仅大城市的物价上涨,连小城市的生活成本也悄然提升了。虽然生存的压力不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强大地压迫她,但她必须得考虑到现在自己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状态——身边还系了个很能吃素的大男人。
“我说单衍修,你是绝对不能吃肉吗?”她搓着钞票,“一点肉也不能吃吗?”
他迟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现在菜价贵过肉价了,昨天我才买了一小把青菜就花了六块多,半斤肉兴许还不要这么贵呢。”她掰着手指头,“青菜的话炒一炒就没什么东西了,可是肉呢我倒可以折腾点花样出来。你如果还是这样只吃菜的话,我可真养不起你了。”
“苹果呢?”
“靠,你还想吃苹果,太奢侈了!”
“……猪肉和鸡肉。”
“嗄?”
“猪肉和鸡肉我可以吃。”他闷闷地应道,随即补充了一句,“一天一个苹果也不行吗?”
“行,你一半我一半。”
“我要一整个。”
“不行!”
“那还钱,两千万。”
“……我吃三分一,你吃三分二,这总可以了吧。”她见他默不作声,便决定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哦。啊,对了,我明天不在家,你自己随便煮个面吃好了。不过不能和上次那样把厨房搞得一团糟,记着煮面的话小半锅水就行了,连汤带面小半锅就好。不要搞拌面吃,又费油又费调料,吃完了洗碗还费水和洗洁精……”
“你明天去哪里。”他打断她。
“昨天经过超市看到里面有招促销员,待遇还不错,所以拐进去留了电话,今天通知了面试来着。”她回答得很简洁,“看我干嘛,不打工难道留着坐吃山空啊。再说促销员要不了什么技术含量,以我的经验随随便便都能过关。”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颇多内容,像是在责备,又像是有不满。
不满什么?他有什么可不满的,现在是她出去打工,他在家享福哦,他还有啥不乐意的,莫不是想和她一起去打工?
“一定要去吗?”
“废话,不去赚钱难道等钱从天掉下啊。”她大惊小怪地,又故意戳他痛处,“可惜哟,可惜你没身份证,不然我一定要拖你去应聘当保安。唔,或是防损员也可以。啊,对了,仓管员好像赚得更多些。噗哈哈……”她光想想他穿马桶式的安防制服的样子就想笑,真是太搞了。
“你想我去吗?”他突然问道,“你希望我去吗?”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都说了你没身份证的。”
“找个办假证的,费不了几个钱。”他竟然正经八百地建议道,“低投入,高产出。”
雅晓红果果地震惊了,这男人居然还知道办假证,他甚至还建议她帮他办个假身份证去应聘当保安和防损和仓管?!
“办……办假证是犯法的,”她结结巴巴地,“再说了,你的伤还没好全,体检过不了关的。”
他吃吃地笑起来,手掌贴她脑袋上打了个旋儿,“笨蛋,你还当真了。”他轻声报了串数字,“静夜的私人号码,除了我再没人知道。打给她,管她要钱,要多少都行。”
“不,”她很干脆地拒绝他,“我凭什么管人要钱,人家又不欠我的。”
“但她欠我的。”
她还是很固执,“我不要。”
“那你把电话给我,我管她要。”
她拍案而起,样子很凶恶,“你怎么这么啰嗦,我都说不要了!管一个女人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就算是人家欠你的吧,你一男人就不能大方点权当送人情不行吗?钱钱钱的,谈钱多伤感情啊!你就这一个朋友了,也不怕人跑啰。”她再不看他诧异的脸,迅速起身将他推出房间。重重关上的房门将他诧异的目光隔绝在外,而她的心脏却犹在激烈地跳个不停。她挪步到床边,拉开抽屉将手机拿了出来。
她没有说,那次除去给季风发短信报平安外,她还嘱咐井言请他帮忙联系一下静夜。虽然她对井言了解不多,但冲着他当时的帮助,她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果然井言很快便联系上了静夜,对方只托他回复了一条极为简洁的短信给她。
大势已去。
简短的四个字,却恰如其分地将他的结局与命运全数囊括其中。
她看到这条短信时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震惊?意外?还是不敢相信。她曾经听过太多从天堂摔落到凡间的例子了,而这么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却是头一遭。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曾经坐拥权势与财富,曾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着别人的命运乃至于生命。这样的人应该是要永远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但有这么一天,他突然摔了下来失去了一切,甚至过上比普通人更差劲的生活。虽然他会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甚至还做好了过落魄生活的准备。但奇异的是,做为旁观人的感觉竟然会比当事人更为强烈,也更加地……难过。
她真是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在提款机前那一瞬间产生的邪念。两千万呐,就算是在大城市也可以安稳舒服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了,就这么被她几手指给戳没了。她害得他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不说,更有可能的是断送了他或许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单衍修知道她当时第一次按密码时是故意按错的话,他……会不会杀了她?
路过水果摊的时候她讨价还价把最后的几斤苹果买回来,个头不大但颜色漂亮的红富士,浓浓的苹果香味透过塑料袋一个劲得往鼻子里钻。她一手提着苹果进门时就像急着解释似地说道,“为了庆祝我找到工作,今天一人一——咦?”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生生地转成了一个问号。
单衍修正坐在小客厅的沙发里,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拿着一颗肥嘟嘟的苹果,上面交错着几个牙印,看来咬得很欢实。
可,这苹果是从哪儿来的?
“这么巧,你也买苹果了。”单衍修撇了一眼她手上的袋子,口气淡淡地。
她看到餐桌上空空的水果篮里多了一堆红乎乎的大苹果,个个都比她买的大上一圈,“这苹果哪儿来的?”他身上应该没有钱买苹果的,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是她没留意家门口就长着苹果树?
“邻居送的,”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屏幕,脆生生的苹果一口接一口地啃着,很坦然的模样,“就是楼下那个。”
啊,对了,她怎么就忘了那住一楼的芳邻,自从上次小内事件后总能时不时见到她,要么是上来收公摊水电费,要么就是说爬楼梯运动,很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看来妖孽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靠那皮相却还是能混口饭吃的。看看吧,她昨天才说的一天只给他半个苹果的,转眼马上就有人给他送苹果了,还巨大的一袋子。她恨恨地想起他先前还和自己说不要随便给人开门,反过来他自己咧,看到到有苹果吃就门户大开含笑接受,简直是太没原则了!个死妖孽,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喜欢吃苹果啊,现在怎么馋苹果馋成这德性了。
“要吗?”没节操的男人继续啃着苹果,顺手还递过来一个,“不小心多洗了一个。”
她气极了,哗一下地把袋子里的苹果全堆到水槽里洗开了,“要吃我也是吃我自己买的。”
他收回手,眼底隐隐带着笑,“不都一样是苹果么。”
她根本懒得应他,索性饭也不煮了。反正找到工作了,苹果当晚饭这种奢侈的事偶尔为之也没什么。她洗干净自己的苹果,就这么端着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双脚大刺刺地翘起,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啃。
单衍修看着她那几乎是囫囵的吃相免不了皱眉,“你怎么洗这么多,当心……”她没待他说完就打断了,“我买的,我爱吃多少吃多少。当然了,别人送你的,你爱吃多少吃多少。”
他的目光扫过她胀鼓鼓的嘴,眉角略略上挑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掠过嘴角,很快便消失不见。
两把雨伞
赌一时之气的下场是很惨烈的,雅晓在时隔数月后因消化不良再一次尝到了胃痛得说不出话的滋味。
“都说了不要吃那么多。”他的声音多了些责备的味道,好像还有些埋怨似的,“苹果吃多了不好消化。”
她疼得嘴唇泛白,可还是嘴硬,“你也吃很多个啊!”肚子上都开了个洞了,胃还这么强韧,真是妖怪变的!
“我只吃了两个,你吃了六个那么多。”他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痴,“也不怕把胃撑坏了。”
她张了张嘴,话没出口额上的冷汗就掉了一堆,索性闭上嘴用眼刀刮他。这混蛋,他也不想想要不是看他眼巴巴的一天只能吃半个苹果的可怜样子,她何必找借口买一堆苹果回来。哪晓得他早就在家里翘脚吃上了有心人士送的苹果,还啃得那么欢实,嘎啦嘎啦地!与其说她是被苹果撑得胃疼,倒不如说她是被气的。
“真是气得姐蛋疼!”她闭着眼喃喃着,“气死我了。”
他抿嘴笑,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拭去一片薄汗,“你有蛋这种东西吗?”
她窘得不能自已,“你听得懂啊。”她还以为只有混天边网的人才知道蛋是个神马玩艺儿呢。
他撩起眼皮扔给她一个白眼,像是在说你丫的别想在哥面前说黑话,哥什么都知道。
她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辩解道,“蛋,其实不是一样东西,它只是一种情绪。”
他肩膀微微耸动,闷闷地笑出声来,“情绪么?是什么样的情绪?”
“就是一种情绪嘛,不高兴,不开心,不乐意,”她努力地想转开话题,“总之就是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就耍情绪了,是吗?”他的手指移到她右手虎口附近轻轻地按捏着,“那么,以后你耍情绪了,我是不是可以说你耍蛋了?”
耍……蛋?!
这男人怎么能用如此云淡风清的口吻说着如此X情下流粗俗到无以言表的经典词语,与此同时还能保持着即蛋腚又优雅的表情——这货的面部控制神经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要说起来,人真是挺神奇的一种生物。比如说平常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你想着他肯定是锦衣玉食,但有一天你在某条小巷子里穿着睡衣趿着拖鞋排队等买臭豆腐,一个转身不小心碰到后面的人,抬眼一看,哟,这不是那谁谁么。原来吃法了大餐的人,也可以吃臭豆腐吃得很欢快。这个时候,会觉得那个原本遥不可及的人仿佛一下就被拉到了身边,至少在某个地方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这场景放到现在也是很贴切的,若是半年前的单衍修听到她说这种粗俗的俚语,肯定会好好收拾她一顿。可现在,他居然有本事能接着她的话反把她雷得外焦里嫩。
雅晓被他呛得满面通红,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好猥琐。”
他依然循着节奏捏着她的虎口,不咸不淡地回敬道,“彼此彼此。”
她再无计可施,顶着一张红乎乎的脸直想缩回被窝里去,哪知道他捏着她的手很紧,扯都扯不开,“你松手啊,这么用力捏个毛线啊捏。”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声音也沉了下来,“别动了,再动的话按错了|茓位后果自负。”
听到他提到|茓位,她记起来有听过手上某些|茓位按了可以对症缓解疼痛的。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胃没先前那么疼了。
“把眼睛闭起来,身体放松。”他的手依然保持着固定的节奏,声音平且稳,听起来让人很安心。
她心里虽有不满却还是乖乖地闭上眼睛,慢慢地放平呼吸。胃部的抽痛在一点一点地缓解着,身体也变轻了很多,再没有先前的滞重感。堵在胸口的那抹混浊之气正慢慢地散开来,到了最后居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就因为胃疼开了天窗,这让她很不好意思。好在临近春节超市里也是实在缺人,倒也没和她计较那么多。有意思的是她原来应聘的是某品牌的促销员,后来那个品牌临时撤柜而超市的行政文员又刚好去生孩子,她便很好运地顶了这个缺干起了文职。工作角色的变换让她始料未及,还好她打工的经验很丰富,只是稍加适应便很快便融入了新的工作角色里。
小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和大城市比起来慢了很多,她在工作的空闲之余免不了会想起自己的家。不知道自己家里阳台上的那株仙人掌是不是还活着,不知道家门口那道铁门的锁有没有因为长期不上油而锈死,不知道团子是不是还为联系不上自己而哭得死去活来。更多的时候她会回忆起与他相识的最初,当时的他们恐怕都未曾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未来,她更是从未料想过自己会与他一同踏上逃亡之旅,但这一切又是这么真实地发生过。
有的时候,事情的初始与结果未必一脉相承,反倒有可能是相悖而行。但它的发展过程却又是那么地顺其自然,走到了终点才发现原来结局就是这样了,逃不了也避不开。
快下班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她原本坐在办公室看着外面的雨势似乎不大,有的人连伞也没打便想着用走的回家,反正这里离家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但出了门口才知道在这个小城市里下雨的冬天有多寒冷,那种寒冷不同于北方的干冷,而是典型的湿冷。水气挟着寒气,一点一点地渗入骨头里。风夹着雨迎面而来,扑得一身细密的水珠子。她才走没几步就调头回来,溜到办公室很可耻地想看看有没有多余的伞能借用。结果办公室的头儿说有多余的伞都被别人顺光了,连前台的伞也被借光了。超市里的伞都是三十块往上的价格,质量却只及得上她在集贸市场里花十八块买的,这钱花得实在冤枉。
等等吧,等下或许雨就小了。她这么宽慰自己,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等等吧,或许……或许有人会来接她呢?然而她的等待并未持续太久,与她一条路线的同事家属刚好开车来接人顺道就将她捎上了车。同事笑着说你运气不错,才上车呢雨就哗哗地倒下来了,这雨要等停了非得到半夜。她干笑着应了几句,眼晴透过被雨水打得白茫一片的车窗玻璃往外张望着。路上行人稀少,大多数人是在店铺或是车站之类有遮蔽物的地方聚集着等车。
小城市的道路交通并不比大城市来得顺畅,特别是在下大雨的时候,连老旧的城市排水管网都开始发威。马路两边地势比较低的地方都开始积水,灰黑浑浊的一片。有时比较不讲公德的车子呼啸而过,车轮带起一片的污水毫不留情地扑盖到路人身上,引得叫骂阵阵。
“平常也没觉得车有什么,但在刮风下雨的时候还真是顶用。”同事笑着说,自豪意味明显。
她仅是笑笑,再不应了。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顶着一头雨水和同事道了谢就往楼上冲。楼道的灯亮着,可她的住处却是漆黑一片。她脱去因进了水而变得沉重的廉价外套,目光落在门边的鞋架上面,嘴角不由扬了起来。鞋架上面原来有她买的一柄长柄雨伞和折叠伞,可现在上面空落落的。
他果然是去接她了吧,可是,人呢?
等洗了澡出来,挂钟上的分针已经走了半圈了,他还是没有回来。她搓着头发,满腹狐疑。莫不是他迷路了,还是走着走着掉到没盖井盖的地洞里去了?一通地胡思乱想后她终于是坐不住了,转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去楼下等人。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就在她刚转进房间半掩上门时,那个疑似迷路的郁闷男人回来了。
世上很多阴错阳差的事永远都只差了那么一点,他到达她工作地点的时候,她正好坐车离开。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差距,他们便错过了。他不免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虽然她没有在那里等他,但她也没有犟得一头扎进雨里往回赶,傻乎乎的让自己生病。
错过了又有什么关系?他知道她在哪里,她只会在那里。他的目的地也相同,他也只有那处可去。在路上或许可以失之交臂,但在终点却只有一处,他等她,她等他,都是一样的。
他是带着极浅的笑意打开了住处的门,空气里还有着淡淡沐浴|乳的香气。她房间的门半掩着,人影晃动。他顾不得一身的湿,迳自将还在滴水的伞随意往边上一放,颇有些迫切地推开了那扇门。
“你到——”
门内,那个刚把自己剥得半光的女人此时正呈九十度弯着腰,一双手还提着灯芯绒裤子的裤头。他闯入的突然,她闻声抬起的脸却是正冲着门,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圆润肩头一直沿着背部柔软优美的同曲线顺延到后腰,白色的小内包裹着挺翘的小PP。此时小内上印着的大脑袋KITTY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他的出现让她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像个傻子一样半张着嘴,眼睛里满是惊惶。裤子其实才穿了一半,她慌里慌张地想要拉上,免不了脚下不稳一阵地趔趄。跳动中她胸前犹如水蜜桃般的圆润饱满裹在蓝色的胸衣里一阵地晃荡,隐隐得能看见顶端粉嫩的颜色。
他的目光一时间竟然收不回来,胶住似的。
如果说突然的沉默是因为有天使经过,那此刻八成是天使们正聚在他们头顶开茶话会。持续了数分钟的相对无言后,还是单衍修先撇开了头,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喉咙,带上门的同时也丢下一句足以让门内的人炸毛到翻滚的话,
“太小了。”
一场恶斗 本图书由(幽影无痕)
雅晓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和那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男人打起来的,反正当她激昂的肾上腺素慢慢退去时发现自己正骑在已经一身凌乱的单衍修身上,对方脸上已经被她抓出了几道血痕,眼角也青了一块,看起来很狼狈。
“混蛋……居然连门也不敲!下流家伙,你说什么太小了?嗄!”她仍然很激动,双手紧紧地揪在他的领口,“你都看到了什么?”
他看着她的脸红胀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于是很识相地将原本要说出口的‘我又不是瞎的当然什么都看到了’收了回去,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你的裤子,你穿在外面的裤子太小了。”显然单先生是挺不了解女人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看了不该看的而让面前这位女士生气。到现在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祸从口出,在这样的认知偏差下,他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什么?裤子太小——”本来情绪已经稍有平伏的雅晓听到他这话简直是气得脑浆沸腾,脑袋都开始发炸,“王八蛋单衍修,你居然敢说我胖了!我和你拼了!”
妖孽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郁闷过,“我哪有说你胖了,我只……只是说你裤子小……”
“都说我裤子穿不进去了还不是说我胖了?混蛋!”又是一刨爪,当她听不懂他那含沙射影的暗示么?“你这白吃白喝白住还天天宅在家的人居然敢说我胖,我天天打工那么辛苦怎么可能会胖!你才胖了,你才长膘了,猪一样的家伙!”她凶狠地揪着他的衣领拖起来,“你搞搞清楚,现在是我养你!明白吗?”
“明白。”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从下至上的角度看去——波峰高耸,□无边,“不过,你要是记忆力没退化的话,应该记得为什么我现在要被你养。”
她的手僵住了。对哦,为什么他会沦落到穿2.08一条的小内,还被迫开始吃他不喜欢的荤食,甚至为了一袋苹果出卖色相。起因不就是因为他没钱么,他没钱还不是她造成的。
“两千万。”他在她身下缓缓道,咬字格外清晰,“你的,可明白?”
明白,太明白了。
她默黙地松开手,原先紧绷起的身体有些软塌,背部微微弓起很是颓丧的样子。只是这么一来身体的重心便移到他的下半身,正好压到他的伤处,他闷闷地哼了声痛。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腾起ρi股,扭腰从他身上滚了下来。见他捂着腰侧脸色青白地半坐起来,她不免有些心虚,“装什么装,伤口都愈合了。”说是这么说,但她很清楚这种皮肉伤外面是愈合了,里面的恢复却没那么快。
他捂着伤处低头坐了一会儿,缓缓的吐气声在一室的安静中显得沉重绵长。他的样子看不出来有多痛苦,但也绝对不是没事的表情。
她半跪在一边双手抓着裤子,心跳如擂鼓。该不是,伤口被她一ρi股给墩裂了吧。她想想头皮都有些发麻,忍不住抬手拉他的衣服,声音小小地,“哎,你怎么样啊。”只觉得指间一片的湿意,隐约还有些怪味道,不像是血的味道,却也不是药渗出来的味道,刚才光顾得打架吵嘴没注意到,现在才觉得他身上湿得不像话,“你不是带伞了吗,怎么还淋得这么湿?还……”还臭臭的。
他的脸从青白转成乌黑,腮帮子鼓了又鼓,像是牙关咬紧又放松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回答了她,“被过路车溅的。”
噫,被快车碾起的路边积水扫到的么?她记得有一阵子雨和泼瓢似的那么大,他也没去避么。想着他在雨中跋涉还有被溅了一身水的模样,那场景应该挺搞笑的,但她却笑不出来。
一点也不好笑。
许是被他的惨状给激起了同情心,又或许是对他本来就存着愧疚感,雅晓趁着单衍修去洗澡的时候把他床上皱巴巴脏兮兮的床单给换了下来。又给他倒了热水,准备好了内服的药。就在她拿着外敷的药和绷带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给他换药以表示歉意时,那个洗得香喷喷的男人从卫生间出来了,对比起进去时阴沉灰败的脸,现在妖孽的脸上只有气急败坏。
“杨雅晓,你给我过来!”
她正在房间里拿着药水和绷带继续天人交战中,被他一嗓子吼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没带浴巾么?……你疯了,这么冷的天打赤膊!”光穿了条裤子就跑出来了他这是要干嘛?不过,这男人的身材还是蛮好的,虽然身上贴了块狗皮膏药,但从宽宽的肩膀打量下来,他身体的线条自然而流畅,没有多余的赘肉也没有因过度锻炼而虬结的肌肉块。麦色的皮肤看起来结实而充满力量,特别是他的腰身简直可以算得上完美。从侧面看去就像是柄精淬磨砺的刀刃一般,他的站姿从来都是笔直挺拔如同劲松,因此哪怕是呆在现在这样破旧的住处里依然是出众且锋芒毕露。
而现在,这株姿态优美的松树正钉在她面前,飙飙地朝她的脸上甩出一大把的松针来,噼哩啪啦地。
“看看,你买的好衣服!”
他们走得匆忙,只带了身上的一套衣服。她的还好,洗洗还是能穿的。他比较惨,衣服又是破洞又是血污的根本不能看,裤子也是磨得一塌糊涂,只得全扔了。通身唯一能穿的原装货只有一条小内,但就算是名牌的小内也不能一直穿么,所以她后来到了集贸市场不仅给他买了一打小内,还另外买了一些衣服。当时她只顾得了两人有衣服穿,品牌质量什么的根本就是浮云。话说回来了,真穷到没衣服穿的时候,有块硬纸板挡挡也是幸福的。所以当这男人在她面前抖开那件算是买得比较贵的保暖内衣满脸指责时,她很自然地冷哼了一声,
“衣服怎么了?”
男人盯着她,那样子恨不能把她撕碎,“有必要么?买这种一洗就缩水的衣服,你想变魔术吗?”
她捏起保暖内衣的袖子比了比,果然缩水了。再看看他穿在身上的裤子,刚才她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那裤脚都缩到脚踝上方好几公分处。看来这衣服不是一般地缩,估计多洗两次她就能穿了。她自知理亏,但不忘为自己辩解,“便宜货嘛,再说了当时摊主和我说这衣服是全棉的不会缩水么。我哪知道那奸商人……再说了,那不是我只有两千块钱么,我得算计着用啊,要是和以前一样买套内衣都得好几百上千,那你就光穿内衣出门好了。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一点也不体谅人。”最后一句是小声嘀咕的,听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女人一旦放软了姿态那模样不说楚楚动人,却也会让对手——特别是异性有些心软。单衍修不是个好打发好糊弄的主儿,但考虑到现实的情况,他也的确太过于苛责她了,于是口气放软了些,“我要新的,你明天就去买。”
她点点头,“好吧。”
他补充道,“要两套。”
“干嘛买两套,不是还有一套么,”她现在钱包捂得可紧了,“另一套也缩水了?”
“没有,但是我穿了不舒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穿到身上就有些扎扎的。
“那就凑合穿嘛,又不是穿出门的。再说了,穿着睡衣就是要睡觉的,被子一盖谁看你啊。” 她嘟哝着,见他面色不佳地一直瞪着自己索性转开话题,“要换药不?正好手里有空。”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心想着以前见你有空的时候也没这么主动提出要帮忙。可以想象她这么主动的原因是什么,不是理亏就是于心有愧,索性大大方方地坐下,答道,“好啊。”
料不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她反而有些不自在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上半身往前倾斜着,手撑在膝上,双腿微微岔开。她低头揭开他伤处的旧纱布后发现这种姿势挺不太方便上药的,由于角度的关系连光线都很模糊。
“坐直点好伐,我都看不太清楚了。”她抱怨着,脖子有些酸疼。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徘徊,听起来挺挑衅地,“不会上的话还是不要勉强了。”说着就要起来,她一把扯住他,“我哪里勉强了。不过是看不太清楚么,要不你躺到床上去,这样方便操作。”她想得简单,说得更是自然,完全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他也非常合作地照办了,连句废话也不多说。
她用沾了酒精的棉签仔细地涂拭着他的伤口边缘进行消毒和清洁。当时井言替他缝合的时候就说过他受的是皮外伤,并不严重,显然这仅是针对于看惯了伤口人而言。对于她来说他身上的这处伤还是很惊悚的,现在虽然已经愈合了,但她免不了想起他受伤时的惨状。
“你复原的能力还蛮强的,”她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起当时的血肉模糊,便没话找话,“这里会不会痒痒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颈侧,那处白晳的皮肤下有淡青色的血管,浅浅地浮起来,“有点。”
“那很好啊,”她接着话,“这说明伤口在长肉了,这样好得更快些。”酒精在空气中挥发带来些许的凉意,棉签拂过伤处也肯定会有些刺麻搔痒。她却没见他因此而动弹一下,或者说连轻微的颤抖也没有。这说明什么?是他没有痛觉神经还是说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疼痛?她的目光忍不住往上飘去,正好和他的撞在一起。
“你看什么?”他长长的睫毛翕动几下,声音意外地柔和。
她顿时尴尬,可也反应得很快,“我看你还是把被子盖一下吧,要是感冒了打喷嚏可是会把伤口再绷开来的。”
他破天荒地居然没有毒舌顶回来,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她脸上长出了朵花。他的目光如此地赤果果,想忽略都不可能,她越发心神不属,手指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起来。
“你今天是怎么回来的?”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并不是漫不经心的口吻,“雨下的那么大,不等等吗?”
“蹭别人顺风车回来的。”见他嘴角略有些垂下,她马上意识到应该解释清楚,“是我同事的老公,他去接人顺便把我捎上。不然的话,我也是会等着雨小点再走回来的。”
“哦。”
她咬咬唇,像是下了决心似地,“我不知道你会去接我,所以……呃,反正谢谢你啊。”他的这个举动的确是出乎她意料的,虽然她之前有想过或许他会来接她,但也只是想想,根本没想会有实现的可能。因此在看到鞋架上方空空如也的时候,她心里即是喜悦又有些感动。
“我只是考虑到万一你淋雨生病丢了工作,到时候可真是一起喝西北风了。”
“……”这死男人非得这么可恶么?她都先道谢了,姿态都已经摆这么低了,他说点软话会死人啊!雅晓被他那出乎意料的回答给噎得直翻白眼,原本正在为他敷药的动作停了下来,接着很干脆地往他腹部呼了一巴掌。他的身子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巴掌而略略弹动了一下,极短促地喘了一声。她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原来乌黑璨亮的眼眸慢慢地变得氤氲起来,薄薄得像是蒙上了一层流动的雾气。
这种眼神很熟悉,印象太深刻了。她眼睛顺着他的慢慢往下移,最后停留在自己逞凶的手上——瞧瞧她这爪子,PIA得可真是地方。
把闸蟹拍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余波荡漾
提问:冬天有凶猛闸蟹出没吗?
回答:闸蟹的最佳季节是在九到十月份,那个时候的闸蟹膏肥肉满,鲜美无比,简直就是供不应求。因此过了热销月份后,养闸蟹的地方基本就只剩下发育不良的闸蟹和蟹苗,成熟的凶猛闸蟹都卖掉了。所以,冬天是没什么凶猛闸蟹出没的。
冬天是没凶猛闸蟹的哈……骗鬼啊,眼前就有只闸蟹正在她眼准备前张牙舞爪了。而且,很不幸地,她已经被夹了……
提问:被闸蟹夹到了该怎么办?
回答:把闸蟹放到冷水里,然后慢慢加温,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熟了。
把闸蟹煮熟她就能脱身了……骗鬼啊,煮闸蟹,现在可是闸蟹在煮她啊!
雅晓只觉得自己那只闯祸的手下一片滚烫,烧得她全身都在冒汗。但偏偏那只手该死的像是被黑寡妇蜇了似地死活也没办法挪动一下,于是闸蟹越发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这下流家伙,肚子上都开个洞了还敢这么精神,他就不怕太过于激动把伤口给绷裂开来?雅晓恨骂归恨骂,但心里却是很清楚他的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正常的是她的爪子,都大半天了也不移开,真不知道那男人心里会怎么想。
她费了颇大的力气,满头大汗地把那只闯祸的手给搬开后才敢往他脸上瞄去一眼。正好和他灼灼的目光对上,顿时大窘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手,手麻……”
“这么巧,我脚麻。”
“……”妖孽真是个神奇的物种啊,到这份上还能说这么冷的笑话。她讪讪地替她上完药,用消毒纱布将他的伤处敷好。这期间那只凶猛的闸蟹一直在旁虎视眈眈,囧得她冷汗直流。
“可,可以了。”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不让自己的视线往那处瞧, “那什么……我去,去弄点吃的,你想吃什么?面,粥,还是饭?”
“就这么走?”他半坐起来伸手拉她,略一用力就将她扯过,跌坐回椅子上,“也不善后?”
“善……善什么后?”她装死的本事算得上一流了,但是装死这种事,也得是装装得像,别人也不深究才能成功。很不幸地这次的对手是他,只消一句话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丫说,“你想让我硬到明天早上吗?”
太犀利直白赤果果了!
她张口结舌了许久后才磕磕巴巴地,“你,你想干嘛?我,我可和你说,伤口没愈合好就那什么……什么的,到时候可是会爆肠子出来的。还有,谁要,谁要和你……”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那男人拽着她的手死紧,人也贴了过来,在她耳边轻轻地蹭着。耳蜗处气流涌动,只听得见他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压抑而急切。
“一次就好。”他盅惑着,“用手就行了。”
轰——
天呐,她在心里怒吼着,现在是不是吃软饭的都这么嚣张哇,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连手动摇杆这种事都要有劳她这个金主了……这是什么草泥马的世道啊!
她咬牙切齿地,“单衍修,你自己有手吧,自己来!”
他依然粘得她很紧,声音变得迫切,也带上些许无赖,“不管,是你弄起来的,你得负责。”
“我呸!”她努力地想把手抽出来却拧不过他,不禁勃然大怒,“关我什么事,难道我帮你上药也有错了?明明是你自己自控能力有问题,别找借口想占我便宜!嗷……痛啊,痛……”耳朵,耳朵要被咬掉了!
“问题是你上错地方了,”他吮着她的耳朵,声音却一点也不含糊,“所以,你得帮我。”
“我才不……”耳根一紧,人都有些发软,“……反正都是手了……你可以自己来啊……”手动什么的,还是自控最给力了!
他的咬啮越发绵密,说的话却带着恳求的意味,“只一次,只这一次。帮帮我。”
听起来真是可怜……可怜也不能帮!除了小霸王外,她坚决不玩别的手柄来着。再说了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没完没了了。还有那场景,光想想她就血气直往上涌,鼻血都快出来了。她这边一通地胡想,那边就放松了警惕,待到闸蟹在手时已经是箭在弦上,想跑都跑不了咯。
他按着她的手同覆在一处,手指弯曲起来,指尖抠着她的指缝。切入的状态,暗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她恨不能把他可恶的脸撕成碎片,那得意的小样儿,太猥琐了。
简直就是只道地的禽兽!
“下流!”她费了老大的劲儿都没能抽身而出,连另一只手都被他给弯到身后扭住动弹不行。万般挫败之下只得咒他,咬牙切齿的,“你信不信我把你当棒子给掰了!”
此时他连眼睛都带上一层水色,盈盈滟滟的。听她这么忿忿地赌咒便吃吃地笑起来,笑得她脸皮一阵红一阵青地,“你笑什么?当我不敢吗?”
“你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如果你真这么做了——”他嘴角弯起一个很大的弧度,看起来很是老谋深算,“整幢楼都会听到我的叫声,到时候就麻烦你和邻居们解释了。”
=口=
现在要不是一只手被闸蟹夹了一只手被他扭着,她真想拿把菜刀把他脑袋劈开来看看这男人是不是被外星人给入侵大脑了,这种无耻的话也说得出口。这已经不是用软饭王能形容的了,简直就是超级猥琐男嘛!
“你……不是人……”
“晓晓,你要相信一点。”他轻轻地冲她脖子上的淡青色脉络呵着气,不紧不慢地,“我不敢的事,绝对不会比你少。”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过程再出格也无妨,他从来都是遵循着这样的原则。
所以在一开始他便舍去了迂回的方式,用最粗暴却是最有效的方法将她禁锢住,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像豢养蝴蝶一样将她圈在玻璃罩子里,享受它短暂的美丽。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不如他所想的仅是一只漂亮的蝴蝶,她不但有一双狡黠的眼睛,更有一双锐利的爪子。或许事情就是在那时开始便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偏离了他的初衷。
他喜欢逗弄她,喜欢看她起初故作柔顺,慢慢地被激得伸出爪子张狂且没有章法地乱舞一通。或许会把他弄伤,但他却是极享受那样的过程。从一株菟丝花到一棵打人柳,伪装的被驯服与真正的爆发——她总是不肯认输。她的身上有一种无法弯折的力量,新鲜、冲动、执拗且富有生命力。他是一直在索取的那方,贪婪又不知节制地一直从她的身上汲取着勃勃生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受得到久违的人间烟火。
“再过去一点,对了……”他引着她的那只手缠着她的手指一起动作,“对了,就是这样。”
他轻狎的话语听得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一双眼恨恨地瞪着那个无耻的男人。她应该当机立断地掰棒子才是,但是她也害怕,实在是害怕那男人如果真的不要脸地放声叫起来,她这脸不要说埋了,得用刨刀刨成花卷才有地方藏。这要放在八零年代可是纯正的耍流氓哇,是要被挂牌戴帽子游街滴!
“乖,专心点。”他咬着她的锁骨,汲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嘴边一抹笑,“摸得到这里么……嗯,对了,哧~唔……”他见她的动作不再抗拒便放松了些,扭着她的手也放开了,不安份上从她腰间爬了进去,手指沿着她微弓的脊骨慢慢地往上滑去。和她共榻许多个夜晚,他很清楚她脊骨的秘密。她睡觉时习惯像猫一样蜷起身,脊背弓得像弯新月。摸着那细细的一根主脊会让她感觉非常惬意,多数时候会舒服得直叹气。
他将脸埋进她的下颚与脖颈交界处,鼻尖抵着她的喉部上下滑动着,能听得见她吞咽口水的声音。真的是很紧张嘛,他轻轻地笑起来。他笑得毫不掩饰,雅晓听得分明。一股子怒气盘凝在心头,带着羞愤和窘迫。得意吧,现在且得意吧,明天就把你药哑了再掰了你的棒子,我看你还有没有本事耍无赖。她内牛满面地发着誓,手上一个用力,听得见他埋头闷哼了一声,听起来很痛苦,连身体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轻点儿,”他喘着气,手指又缠上她的,“慢一点,慢慢来。”
慢慢来?再慢下去她整个人都熟掉了,不行,不能慢,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她努力定下心神,深呼吸后眯起眼,学着他的样子贴近他耳边,声音很邪恶,“你吃不消了?”话虽然说得自然,但是她心跳却是极快的。这种事她以前只在看有色动漫时才接触到,从没有实战过的经验。不过算得上她运气好,妖孽这个时候早已经心神不属,不要说理智分析了,连她说什么他都未必能听得清。
眼见他的眼睛里卷蕴着风暴,她有报复的快意,胆子也大了起来,嘴角漩起一个极小的梨涡,那表情邪恶得不行,“快到了么?”
果然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颤起来,喉间也发出她从未听过的声音,压抑又愉悦,像是长久隐忍后得到发泄的满足。这对于她来说算得上一个成功的号角,代表着她至少在这个时候能在某个方面征服这个男人,完整的,彻底的。
他在她背部滑动的手早已经停住,滑到了床边慢慢收紧,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慢点,晓晓,慢下来。”可说是这么说,和她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却没有阻止的动作。
顺从是征服的结果,也是最直接的奖励。她在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里恍然想起他最早对她提出的要求,他要她的顺从,毫无条件,毫无保留。他要,她就得奉上全部。而现在,似乎一切都颠倒过来了。只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未免有些荒诞。但她不得不承认,人对于感官极限的追求有时总是凌驾于理智之上。
这时候他却开始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负重跑了几十公里一样,喉间嘶嘶作响。捏着床沿的那只手指指甲颜色变得青白,手背上青筋凸浮出来。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反应奇快地咬住他微抬起的下颚。他倒吸了口冷气,咝声如蛇。
她太清楚他此时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人是感官的动物,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也是最具有说服力的,同样的人对于感官触觉的记忆也是最为深刻的。
她记得他的身体微颤的模样有多迷人,白皙的双颊慢慢地浮起水印画般的淡红色,克制压抑的表情却带着莫名的勾引。墨黑的眼眸收敛起犀利的锐芒,浓密的睫毛像羽扇般盖覆下来,抖簌簌地。可以听见努力遏制的粗重呼吸,还有他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她空着的那只手贴在他心口,感受那弹动的小东西在他胸膛里鼓噪,叫嚣着四下撞击。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唇间就会逸出长长的叹喟,连眼神都变了。这算是他舒服得劲的样子吧,就像是她的脊背第三第四节,只要在那两侧来回地抚弄她就能以最舒服的姿势入眠。
她正在探究征服着新奇领域,这个过程对他来说显得痛苦而又漫长。一方面男性的自尊和骄傲让他压抑着自己,另一方面她那慢条斯理的动作却真是要让人发狂。
她双颊烧红心跳加快,额角的汗滴滴嗒嗒地滑下来。但是却依然强作镇定地抬起脸,表情很邪恶,“是不是受不了了?嗯哼~”
他的表情复杂,即惊又怒,即享受又痛苦,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嗳,刚才她看他的眼神大抵也是这样吧。
双方都觉得自己看到了外星人。
“晓晓,你——嗯~!”他短促地喘了一声,半仰起头来,眼瞳中水意荡漾,只差没溢出眼角,连声音变得含糊不清,“让——”
这要命的妖精——
他有些吃不消地抽紧了身体,腿部的线条绷得笔直。不着寸缕的上身此时蒙上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在皮肤的缝隙间藏着无数微小的水珠子,在温暖的灯光下泛出粼粼的光芒。
“不什么?听不清啊。嗳,你的舌头呢?被猫咬了么?”她作势掏了掏耳朵,表情明白写着难得的本金主胜利一回这一切还是你自找的所以你丫的求我吧求我吧求我我就给你个痛快让你舒坦啰要不然嗯哼哼哼……
他牙关咬紧,“让我……出来。”
她很诚恳地摇头,表示真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闭上眼,脑子里炸过一个又一个响雷,耳朵都嗡嗡作响了。瞧她那小人得意的样子,他是不太甘心的。但是这事情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是正确的,以没多久他就定下了主意,求吧,门都关起来了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日后她要是敢提起来,敢把这事捅出去他也有办法颠倒黑白。再说了,且先让她得意自己占了这一次的便宜。等以后……
等以后!!!
“求你。”
她眼睛叮地一亮,牙齿刷地两排排开贼拉白,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这可真是翻身了翻身了翻身了啊啊啊!他居然真的求她了,虽然是干这种龌龊事,但怎么着却是撬得这男人松口了。再次证明了摇杆的控制力,真TMD惊人。
“求你。”他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晰,“让我出来。”
她满意了,邪恶的笑容溢得脸都装不下了。下一秒,他的大脑轰地炸过一道白光,头皮整个都麻了。灵魂似乎都和无法抑制的呻吟一齐溢出了身体,连带眼瞳都有些涣散。在恍惚中她的脸却慢慢地靠了过来,嘴巴一翕一动地像是在说什么。
他讨厌无法支配身体的感觉,即挫败又危险。但是现在他最讨厌的是听不见她说的话,还有,这时他看不清她眼底里写了些什么。即使她离得他很近,他依然看不清。
这感觉太糟糕了。
于是待找回力气后,他便突然勾着她的脖子将她拉了过来,咬似地噬上她的唇,一阵狂暴地吞咽。她粘乎乎的手抽了出来捶着他的身体,嘴里呜呜地叫着,一通地挣扎。
他不管她的反抗,也不管事后她会怎么收拾自己,心里只是恶狠狠地想着什么时候得找机会把今天的账给算回来!
金主外找
单衍修醒得很早。
他是被门外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的,想来门外的人是故意的,没消气呢,因此摆弄锅碗瓢盆的声音都透着火药味。七点半是她出门的时间,雷打不动。照例关上门后会听到她在外面扭动门把的声音,咯嚓咯嚓的。他知道许多独居的人(金主以前一个人住的)有种莫名的不安全感,哪怕是门锁牢实了还会习惯性地多拉几下。用她的话来说,本来就没什么家当了,再遭了贼可真是清洁溜溜了。
挂在墙上的日历是她花两块钱从市场上买的,用来遮住客厅墙上发黄的水渍。不知不觉也翻过了一页,而现在这页上面有一框加黑加粗的字体,上面画了一朵似模似样的花朵。
她说今年的春节是在二月,记得要提前去买枝梅花回家。她说不知道这习惯是谁传给她奶奶,她奶奶又传给她的。她觉得梅花的谐音不太好听,但历来过春节的时候家里都要有一枝梅花。在某些方面,她固执又守旧,走哪儿都带着传统和习俗。这种习惯也很好地反应在她的性格上,记仇又睚眦必报——今天轮到她做饭了,可锅子是空的,连放食物的柜子都空无一物。
她报复的方式总是这么直接,从不走弯道。
待他穿戴整齐打算出门买早点,结果一拉门才发现他还是往小瞧了她了,她的报复行动终于升级了——人家在门外面加了把锁头,把他反锁在里面了。从门缝看出去,那把锁头居然还是崭新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是打算关他一天,再饿他一天以作惩罚。只是她也不想想,他有心要走的话,一只老式的锁怎可能锁得住?
自来水龙头开得老大,宝贵的水资源是哗哗地流淌着。滑溜溜的肥皂在双手间缠来缠去的很快就开始消瘦,“脏死了,脏死了。”双手已经在冷水下冲了老久,早就红通通得和冻猪蹄似的了,她依然在用力搓着。从昨晚到现在,她数不清自己洗了几次手了,就像是个得了强迫症的神经病似地,老觉得手上脏兮兮滑腻腻的。
“小杨,这肥皂和你有仇哇,一早上就被你削了大半了。”同事经过时笑着说,“再洗下去你手都脱皮了,怎么了这是?”
她擦干手,脸色不佳,“昨天不小心摸到一堆狗屎,老觉得洗不干净。”把肥皂往塑料袋里一装,口袋扎紧,“我去问一下卫生工有没有消毒水借一点儿。”这肥皂洗得她真是腻歪,这触感手感和那什么太像了,除了味道没那刺鼻外……得,甭想了,再想她中午饭都吃不下去了。
超市有供应一顿午餐,六块钱的标准两荤一素再加一杯豆浆。今天超市里有做大众回馈活动,炸鸡腿买二送一。但现在人民群众的生活标准高了,健康饮食的意识也水涨船高,所以这活动做得挺不讨好的。熟食区的大妈老早就炸了两大锅的鸡腿到了下午都还没有卖完,那脸都耷拉得不像话。到了下班的时候鸡腿从买二送一到买一送一,雅晓买了两支就送了两支,那炸鸡腿大妈又很豪气地多捎了一双小鸡翅膀,“嗳,反正没人要了,处理给自己人倒还好。”雅晓笑笑,也不说破那鸡翅膀是隔夜重炸的,只要没坏就当配菜下饭,她现在真的不挑剔。
说是要拿回去当配菜的,但她真是没想这么早回家。昨晚那一出真是把她轰得半点神智都不存,满脑袋的头发丝儿竖成了避雷针也没能让她避免被雷到焦黑的命运。今天早上她是落荒而逃地出门的,而那雷神倒是睡得很香甜,估计是放完闸蟹咬完人精神特别舒坦。对比起来她那一双的黑眼圈可就凄惨了,想想都觉得很不甘心。现在她又养家又要养禽兽,活没少干地位却没有实质上的提升……不平衡啊!
她在路边的休闲长椅上坐下,从包里掏出那袋子鸡腿,抽出纸巾裹了一只就这么啃起来。鸡腿已经有些冷了,酥皮也变得脆硬。鸡肉呢,因为腌料没有入味吃到嘴里除了油也没别的美好享受,仅仅是食物而已,算不得美食,所以也无法很好地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临近春节,小城市里的过节气氛越发浓厚。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的喜气,双双对对的。满街道树上还有各个商铺门脸儿都贴挂得红彤彤的,雅晓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份难言的失落感,这算是第一个背井离乡的春节吧。
她顿时食欲全失,在长椅上呆坐了半晌后站了起来。将吃了大半的鸡腿往垃圾桶里一丢,双手兜在口袋里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回去吧,两个人的春节至少比一个人来得热闹些。
还未走到楼下便听见耳边一声炸响,浓浓的硝烟味从地上直直窜起钻到鼻子里,呛得人想流眼泪。一群鼻涕糊得看不清五官的男孩子们从她身边跑过,嘻嘻哈哈地挤眉弄眼。
她把脸埋进粗线围巾里,努力不让自己去注意自己脚边噼啪炸响的摔炮。她太讨厌这东西了,她小时候被这玩艺儿吓过,都十多年了还是心有余悸。“这么危险的东西工商怎么不查呢?”她一路嘀咕地上楼,正准备掏钥匙呢,便见自家门前有人在拉拉扯扯,还有啜泣和怒斥的声音。
她定晴一看,哟,这不是一楼的那个小姑娘么,她怎么到她家门前哭了?还有,和她扯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好像……靠!她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扬着手袋和塑料袋就冲上前去。对方以为她要攻击上三路,于是抬手便挡,结果她的目标是冲着人下三路去的,抬腿就是一脚。
“疯女人,你踢我干什么?”暴喝响起来,声音一点也不熟悉。
雅晓愣了愣,这才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不是他,但是有点面熟,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一楼的小姑娘叫林贝贝,此时她很有眼力劲儿地往犹如神兵天降的雅晓身后躲,嘴里还嚷着,“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我就是要在这里,我喜欢的人在这里!我就是不走!”
雅晓目光怪异地往后看了看林贝贝,又扭头看了看自家的大门,当机立断地闪开身,“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林贝贝当下又鬼吼鬼叫起来,声音尖得和待宰的小母鸡有得一拼。雅晓的脑袋嗡一下就大了,抖着手拿出钥匙开了门便要闪身而入。岂料林贝贝速度很快地Сhā了过来,眼见就要往里挤,雅晓也不知道怎么了,反应极迅速地的把扯住她。林贝贝身边的那个男人也伸过手来,紧紧地拽住,怒喝道,“林贝贝,你敢!”
“滚蛋林越,你看我敢不敢!”林贝贝的叫声越发尖锐,“我死也不跟你回去,我才不和你那什么鬼学弟相亲!你个土鳖帽子,自由恋爱杀手,传统包办婚姻守护神!”
这分明是火药味十足的对话,为毛她听了却是想笑?可眼见林贝贝就要挨着自己挤进她的房子里,雅晓突然间便爆发出一股力量,肩膀一抬手肘一顶ρi股一撅大腿一扭,竟然硬生生地将扭成麻花状的林贝贝和林越一起拱到旁边去。也就是在这一刻,原来只开了一隙的门缝突然大开,房内明亮的光线挟着电视机里放映的电视剧的对白声瞬间流泄而出,称着开门的身影一片温暖。
雅晓想也不想地一头扎了进去,嘴里叨叨着,“快关门!”俩神经病一个都不能放进屋子里来。
“关门!” 本图书由(幽影无痕)
“不准关!”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接着两影子一先一后地扑了进来,又扯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搂着她,声音极轻柔地。
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被他圈在怀里,马上挣脱开来,极没好气,“还都不是你招惹回来的?”这林贝贝的心思她早就看在眼里了,他八成也知道,就在这儿给她装傻。好哇,真是太好哇,这男人就算是关起来还是这么能招惹是非。难道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么?一穷光蛋这么招蜂引蝶的想干嘛?
“就是他?你说的就是他?”林越耙了耙被妹妹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火气十足,“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小白脸?”他鄙视的目光扫了单衍修不下十数遍,轻蔑意味明显,“你看看他,哪有男人的样子?”
喂喂喂,太侮辱人了。他是不是男人她比谁都有发言权好不好?再说了,他脸白是因为之前失血多了一直没补回来,又不是一直都这么白的。雅晓莫名地生气起来,狠狠剜了那刻薄男人一眼,“你谁啊,好好的跑别人家里来嚷个毛线啊嚷!”
那男人恰巧也回瞪了过来,回了一句,“看好你家男人!”
靠,她还没发火呢,他居然敢先吼她了,“看好你家花痴!”这么搞的这混蛋越看越是眼熟,真是在哪儿见过么?她心里记挂着他那路的仇家,不由往单衍修的脸上看了一眼,却见他也看了过来,声音极轻地,“医院。”
=皿=
对了,就是那个被她Сhā了一头椅子倒霉胃穿孔病患!
林贝贝哇一声哭了出来,很小媳妇样儿地就要往里面凑,“我不……我就喜欢他……我就……就是要住这里,我,我我哪怕是看着他……也,也是好的。呜哇……”
咳,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雅晓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仇家什么病患什么攻守同盟了,当机立断地一抬脚后跟,嘎吱一声踩在身后人的脚面上。锐利的眼刀如期而至,“你把她怎么了?”
他很无辜地摇头,“没怎么了。我和她又不熟。”她才不相信呢,上次还收了人家一袋子苹果,“不熟人家缠着你做什么?说,你今天干什么了?”她都把他反锁起来了这男人居然还有本事勾三搭四的。问题是勾小姑娘是正常的,勾了小姑娘后面还搭了个老爷们儿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早上出去转了转,然后回来收拾房间和煮晚餐了。”他双手一摊,表情非常地纯洁,“我什么也没做。”
可不,面前这男人围着五联包方便面里附送的薄围裙,一手扬着汤勺一手拿着根胡萝卜,怎么看都不像在说谎。但,她也没那么容易被他骗过,“废话,你什么也没做人家会来招惹你?你给我说清楚!还有……”她压低声音,“你是怎么出去的?”
她火气十足,而一旁和林越拉扯的林贝贝却扑了过来,哭号着,“不,这和他没关系,是我的问题。只是我喜欢他嘛,呜呜……我就是喜欢他嘛……JOEKY呜哇……活的JOEKY啊!”
JOEKY?搞毛?
“JOEKY是谁?”妖孽从来都是一针见血,直切要害,“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越此时怕是气疯了,咆哮道,“一个鬼动漫的主角,长的和你一个样子!真TMD邪门!这死丫头迷那漫画迷到走火入魔了!”
“……”雅晓头大如斗地指着那个哭得脸都花的女孩子,转身对林越道,“药,不能停!”
林越正被自家不省心的妹妹气得满头大汗,这厢听得她这么说话,一岔气就给呛到了,顿时咳个不停。心脏和胃一齐抽痛的同时掩于大脑皮层里的记忆也翻搅而出,“你,你是那个在医院里……”让他顶着塑料凳子被人围观了一个下午的罪魁祸首!
被认了出来了!
雅晓只在起初紧张了一下,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装死上了,“什么,你说什么?”
林越彻底抓狂了,“少装蒜!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靠,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凭什么把我化成灰!”雅晓气势十足,双腿劈开如山一般地沉稳蛋腚,“你们这对疯子再不从我家滚出去,我立刻报警!”
林越大牙咬碎,可手里扯着自己家入魔癫狂的妹妹实在是很难有所作为,于是生生吞忍下这口气,先把自家的花痴小妹处理了再回头再找这泼妇算账。这泼妇可暗算了他两次,每一次都把他的尊严和脸面踩得七零八落。
这厢林越是打定主意要先走,可林贝贝却不依不饶,发鸡爪疯似地和自家哥哥撕扯着。一边撕打还一边吼着,“我偏不走,我就不走,我喜欢他我看着他有什么错了?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我YY一下也不行吗?”
“你YY谁不好你YY他……”雅晓只着没一手指戳到单衍修的脸上,“他可是——”多邪恶的人种啊!
雅晓表情明显是不可思议的,但看在林贝贝的眼里却扭曲成了对方在宣示主权,当下就嚷道,“楼上的二大妈说的,她说你们关系很单纯来着!”林贝贝一边嚷还一边跺着脚举证,“还是你亲口和她说的。”
雅晓恨不能抽自己个耳朵,这叫什么?自作自受!
“是很单纯啊。”在一片混乱中单衍修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但,份量十足,“单纯的夫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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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关系?”
林贝贝尖叫起来,“这不可能!二大妈明明说……”
雅晓半张着嘴看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单衍修变魔术似地掏出一本小册子,在半空中晃了晃,红底金字闪得人眼瞎。
结婚证?!
雅晓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到地上去,口齿不清的,“这证……这,这证……”想也知道不是真的,因为登记结婚需要户口本呢。
但这招的确是管用的,林贝贝被这结婚证给当场震傻了。林越则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这一对怎么看也没有夫妻相的男女,见那个悍妇也是一脸痴傻的呆样,心下了然。趁机拖了自家的傻愣妹妹就走,不到一分钟就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道里。
雅晓把七零八落的理智拼拼凑凑,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你这证是打哪儿来的?”
“在路边办的。”
冤孽啊!
这男人居然真的去办假证了?!
雅晓犹如当头被雷劈了一记,人都有些站不稳了,“你去找路边办证的,你还还真去办假证了?”
“是啊。没有身份证的确不太方便,”他迳自解着围裙,动作优雅自然,“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有街道的人来做入户登记。”
雅晓顿时打了个激灵,“是居委会的!”她怎么能忘了这个据点遍布大江南北又深入广大基层且能提供最基础了民数据的超级大帮派!“他们来查你了?有说什么吗?”
“只是问了一些问题,还要看身份证。”他缓缓道,“我和他们说身份证在你身上。”
她松了口气,“那,那结婚证……”
“我们住在一起没有这个东西应该会挺麻烦的,索性就办了一张。”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两个证一起办便宜了二十块。”
=口=
“这不是钱的问题啊……”她喃喃着,突地想起来,“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出去的?还有,你身上怎么还有钱?”
“那种锁,你觉得对我有用吗?”他把玩着那个老式锁头,调侃意味明显,“我只是出去逛了逛,买点东西。”
她抓狂了,“你哪来的钱?你是不是撬我抽屉了?”要是这样她非撕了他不可,在没发工资前抽屉里的几百块钱是他们最后的一点现金了。
“我没动你的抽屉,我有钱。”他语气平静,目光柔和,“好了,时间不早了,过来吃晚餐吧。”
鬼话,她知道他身上根本没有钱。
雅晓一把扯住他,“那你哪来的钱?”除非他卖家当!可是这男人出来时身上破的破烂的烂还有什么能卖的?
相对于她的咄咄逼人,他倒是异常地平静。雅晓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过他的手腕,手腕上空无一物。她记得他有一支手表,银白的颜色,外型很特别但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她也记得这支手表他从不离身的,现在却……她的心莫名地抽痛起来,嘴唇都有些哆嗦了。他这是干嘛?干嘛要卖东西?弄得自己这么凄惨落魄的,就像是在打她的耳朵,一巴掌接一巴掌,呼得她全身都疼。
“你缺钱和我说啊,我又不是一毛不拔的,”她的声音都抖了,半是懊恼半是愧疚,“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那支表进水了,不用能了。”
“信你才有鬼!”她恼得口不择言,不卖手表的话他哪儿来的钱?她此时难受得要命,“你TMD是想……想嗝应死我是吧。我不就戳没你两千万么,你有必要这么寒碜我吗?我都说对不起了你干嘛这样……”
她整个人都在哆嗦,气他,也气自己。
“我没骗你,”他没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见她沮丧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弄她的头发,“真是的进水了我才扔掉的。”
她将下唇咬得死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兀自沉浸在莫名的忧伤里,“我不信,才不信……”难受,真难受,难受死了!喉咙里像被人塞了一大把干草,干巴巴的噎得她连气也喘不上来了。
他眼里飞快地掠过一道光,薄薄的唇微张,似欲言又止。半晌的沉默后,他终是清了清喉咙,刚要开口一旁电视机放映的电视剧的剧情突然转扭,一个饱含沧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杨家再困难,也没落魄到让媳妇卖首饰来贴补家用的地步!”
“……”
“……”
两个人的目光此时极有默契地同时往放红本子的架子上看去,只一眼便都收回视线。
雅晓此时下了个决心,打算坦白那两千万被戳没的真相,哪怕现在被他活活掐死也比她一直背负着那个秘密嗝应死强,“那个,那什么,我……”
“先吃饭吧,东西快凉了。”他打断她,“还有,那证上面还没贴相片,找时间去拍一张。”
晚餐出乎意料的丰盛,有肉有蛋,有鱼又有虾。她眼睛瞪得老大,“这都是你做的吗?你不是不吃这些的?”
“大多是买的,”他拉开椅子,下巴冲她点了点,“你吃你能吃的,我吃我能吃的。”
她有些受宠若惊,“我说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买这么多东西?难道你今天出去就是买这些?”莫非是为了奖励她昨天的手柄控制出色才弄了这桌子盛宴以做慰劳?啊,要真是这样这满桌子菜她还真是吃不下去了。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雅晓愣了愣,半天才讷讷地,“今天是我生日?”
“身份证上登记的不是今天吗?”他举起手里的塑料杯子,似模似样致敬,“生日快乐。”
今晚的意外带着惊喜和感动是一波一波地袭来,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支支吾吾地,“那,那身份证上是公历的生日,我一直习惯过农历的。还得个把月呢……”嘴巴上是这么说,那眼眶却已经是红了的。
一桌子的菜大半是外面买的成品熟食,只有几样是半成品后加工的,其中就包括一小碗长寿面。白水煮的面条,泡着香菇排骨的汤,边上两个蛋。她舔舔唇,说话都有些困难了,“你煮的啊。”没想到他还知道过生日要吃面条,还知道放两个平安蛋。
“面和蛋是现煮的,汤是外面买的。”他把那小碗面条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面条,吃完再吃别的。”
感动不?感动!捏着筷子的爪子都是抖的,越是感动原来埋在心底的那份愧疚就越深。人就是这样,在困难的时候就是经不住别人对她的好。特别是之前和自己死对头似的人,现在居然一反常态地对她好,这种意外和骇然自不消说。如果再加上自己之前对人家用了阴招……那种滋味和心情着实是五味杂陈。
面,吃完了。生日祝福也收到了,只是……鸭梨很大!
“单衍修,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她下定了决心,一边低着头拈着菜,一边用很淡定的口吻说道,“你听了以后不要生气哈……不过,就算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你生气归生气,不能打人。其实呢,唔,其实……其实我……我那天,你那个——”
单衍修放下筷子,双手对成金字塔状置于胸前,表情很认真,“嗯?”
她看着他那样子,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觉得餐桌上方的白炽灯泡似乎骤然变亮了些,刺得眼睛有些发疼。如果……如果他知道她做的那件蠢事,他还会这么对她么?他还会用这种柔和的表情和她说话,为她过生日么?不,应该说如果当时她没这么干,或许他们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仿佛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假如当时她没动那歪心思,分批取了那笔钱他们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上几百倍,可却绝对不会出现像眼下这般和谐共处的场面。同样的,她或许永远也不可能见到像眼前这样戾气散去,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淡泊随和气息的单衍修。
想想,倒也不是件坏事。
人,是不能犹豫的,一犹豫就踟躇,一踟躇就很容易突然改变心意。前一秒钟她还在为自己的邪恶行为忏悔愧疚想要马上真相大白,但大脑回路只拐了个弯儿,从别个角度一想,刻意就变成了仿佛天注定一般。
所谓的破财挡灾么,就由它去好了。
对面坐的人是不晓得她在这不到一分钟的迟疑里都想了什么,只是好意提醒道,“有什么以后说,现在再不吃面就糊掉了。”
闻言她很是利索地抄起筷子就冲面去,再不多说一句话。
糊掉的面味道也没变,只是口感不太好。雅晓吃了那一碗面其实已经半饱,但桌子上的肉菜也吃了不少。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心意,总得用具体行动回应才不辜负人家的心意。
甩开腮帮子,吃!
桌子中央放着一条多宝鱼,清蒸的,上面淋着一层鲜香的酱油,边上还点缀着切得规格很统一的葱花,一看就知道出自他利落的刀工。她心思一动,魔怔似地伸出筷子把鱼眼珠子挟了出来放到他碗里,筷子还在他碗的边沿叩了叩。她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自己的碗,解释似地,“这东西很好,吃了眼睛会亮。”小时候奶奶就是这么哄她的,待到长大后才明白这鱼眼珠子其实谈不上什么营养,只是其寓意不凡。
等了半天对方没反应,她不由抬看他,见他的目光正从鱼眼珠子挪到她脸上。她突地想起来一件事——作死了,那男人不能吃海鲜的,他会过敏!她尴尬地看着那颗出师不利的鱼眼珠子,囧得想把脑袋埋到碗里去。原以为他会嫌恶地挑出来,但未料到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筷子一伸迳自往鱼身上戳去。
“鱼眼吃了眼睛亮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鱼身上的这一块肉是最好吃的。”他的筷子在鱼脸上转了转,挟起一块椭圆的肉往她碗里送去,“试试。”
鱼脸肉软滑鲜嫩,的确很美味。她不免好奇他一个吃海鲜过敏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个,他仅仅是淡笑,“不能吃不代表不知道,没见过猪跑出也看过动物世界不是。”
她心思一动,很自然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鱼眼代表什么?”话问得顺溜,但是心跳却开始慢慢加快。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碗底。碗底里有一轮极小极小的圆月,晃晃悠悠地浮荡着,像是要努力地发出一些光芒来,却好似总是差了一点。
只差了一点。
笑意浅浅地浮起,他的眼中闪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存绵意,浓长且持久,
“我爱你,如珠如宝。”
众怒难犯
雅晓六点不到就起来了,身边的男人手拖拖粘粘地和八爪鱼一样缠了过来。她掐了好几下,又把枕头往他怀里一塞才脱的身——没错,那妖孽又爬上她的床了。那天她过生日,心情又好又乱感动一把的,也不知道怎么最后就晕乎乎地和他睡一起去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有吓了一跳,但两人衣服都是好好穿着的,再看他人也安份地睡着手也规矩地放着便没和他计较。结果到了晚上回家一看,他把被褥枕头什么的都搬到她的房间里去,连床都拼到一块儿了。没抗议几声,那冷冷的眼刀甩过来,戳得她的小心肝一阵乱颤。
她不死心地想赶他走,人家说你是提出要求的让我这样那样,现在我这样那样了你又反悔了,人品真成问题。她承认那晚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后来把饮料改成啤酒的关系。喝多了什么连征服宇宙这种话也会说,更何况是让他搬房间。但问题是对于她说出的胡话,现在想要修正回来人家是不答应的。
“要求是你提出来的,再说一个人睡也太冷了。”他事实依据和实际情况掌握得很到位,保证也很给力,“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信他么?
切,与其相信这世上有鬼也好过信男人那张破嘴。
雅晓在这点认知上太清楚不过了,自己前任的垃圾男友,妖孽没落魄前的禽兽作为,她还敢相信?包括他那天说的那句话,在当时她是被震傻了,但事后想想当时是她提问,他作答。算不是什么表白,顶多有一些弦外之音罢了,当不得真的。
但有一点是她自己也无法否认的,她已经太熟悉他的气味,也很习惯把背弓起来窝进他怀里。这些习惯是在他身边养成的,虽然养成的时间短,但,依赖性很强。
本图书由(幽影无痕)
而且,两个人睡的确比一个人睡来得暖和许多。
周末的早市开得比平常晚些。这也是挺正常的现象,因为购买力大军工薪阶层逢周末都睡得晚。但也有起的早的工薪阶层,这类的人不是图买头份菜有得挑选,就是周末安排了节目。雅晓便是属于前者,早早市的菜选择多,砍起价来也特别有成就感。
通过一段时间观察她发现单衍修偏好甜度比较高的蔬菜,像是胡萝卜啦,玉米啦,番薯之类的。前阵子菜价居高不下民怨沸腾,英明的领导们终于开始限价了,这几天菜价终于稳定在一个比较合理的水平。今天买了农民家自种的南瓜,还有新鲜的莲藕什么的,趁着周末有时间捣鼓一些小点心吃。
她哼着小调子走进破旧的小区大门,迎面而来的是戴着管委会臂章的二大妈。她习惯性地咧开嘴冲对方甜甜地笑,“早啊,二大妈。”雅晓和二大妈也算是点头之交了,偶尔上下楼还会打个招呼。老年人嘛就喜欢说叨说叨,看新来的人都挺好奇,也挺亲切的。只是今天这二大妈的脸色不太好,圆乎乎的脸拉得老长,肥厚的香肠似的嘴也半撅着,活像被人欠了几百块似的。
二大妈一手拎着塑料袋子,一手挂着零钱包,抖啊抖的冲她说道,“哟,买菜哪。赶巧儿的,交卫生费了啊。”
旧式的小区没正儿八经的物业费,楼道卫生什么的都是街道居委会请人做的,分摊到每户居民身上约摸每个月几块钱不等。只是没有专门的人来收这钱,于是每幢都会派个代表人物或是轮流来收,这个月看来是轮到这二大妈了。
雅晓一边掏着钱一边和人寒暄,没几句话就觉得二大妈这情绪来得有由头,而且是针对她的。俗话说初来乍到的得和本土居民打好关系,怎么说自己是外地人,邻里关系还是得搞搞好。于是她的口气不免带上了几分小心,“二大妈,怎么看您今天这情绪,不太好嘛。”
二大妈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眼睛往她身后一撇,鼻孔一撅,“咳,最近运气不好,破财呗。”说着二大妈的肿泡眼眯起来,声音也压低了,“我说小杨啊,和你合租的这男他到底是干啥的?见天不出去工作,难得出门就只瞎晃悠和二流子似的,他有……”
“他有身份证的,人,人现在身体不太好,这阵子一直在家养着。”雅晓猛地一个激灵,张嘴就来,“他虽然脸臭话少和哑巴似的,但人是不错的人,真不错的。我看过他的身份证,真的!”欲盖弥章了不是?明眼人一下就瞅出不对劲儿来了,这紧张得都恨不得把血统证明书拍人脑袋上了这还不心虚?
好大二大妈最近精神比较颓靡,没有上心,“不好,这小子我看不地道!”
雅晓脑门上的汗都冒出来了,“怎么不地道了,他又没招啥惹啥的。”索性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了,“二大妈,我实话和您说吧,其实我之前有哄您来着。这,这我已经和他扯了证的。”
“哎哟!你和他扯证啦,”二大妈像是吃了一惊,“不是你说和他合租的么?这么快扯证,是不是他把你……”
啊呸,他敢!
雅晓心想着他现在是有心无力,“没有的事儿,我们……我们自由恋爱的,算是闪婚,闪婚!可我现在找的这单位不要结了婚的,我不得已才撒谎。”脸皮神马先撇一边去,“您要知道现在找份工多不容易啊,您可得给我们保密呐。”
“小杨啊,二大妈和你说,这小子,真挺不地道的。”二大妈那表情分明像是看到鲜花Сhā到牛粪上,“不过你和他扯了证了那二大妈也就不说啥了……”
说撒,不说就不说,说了一半打住算啥?
雅晓想着八成是那妖孽把人二大妈给得罪了,只是他是怎么得罪的人?想来那男人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和人计较,而且他又极少出门。莫非是二大妈也告白了……呸呸呸,那也太可怕了!“二大妈,您就直说吧,那家伙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得罪您了我代他和您道歉,我让他改!”她言辞恳切,目光真诚,“您直说吧。”真要是被忘年恋缠上了,她得赶紧把这妖物打包带走!
二大妈一拍大腿,粗肥的手臂上的红袖章一颤一颤的,“好,大妈这阵子都闷屈坏了。老想找你说叨说叨这人,索性趁今天今天大妈就和你说了吧。大妈劝你啊,既然你和他结了婚了那男人就得养家,不能一天到晚东游西荡的不成事。这男人呐得管,不能惯!你看看现在都是你在赚钱养家不是?那男人干啥去了?东游游西荡荡的,这样下去迟早是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坑蒙拐骗的败家货!”说到后面那句时二大妈表情那个激愤啊,脸上的肥肉都快抖下来鸟~
单衍修偷鸡摸狗?单衍修吃喝嫖赌?单衍修还坑蒙拐骗?
她直觉地想发笑,摆手,“这不可能,不可能,我还不了解他么。”这男人骄傲得很,那种鸡零狗碎的事从来和他扯不上边儿的。
“什么不可能?”二大妈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和牛眼似的,隐隐有火光喷出,“你那男人还不可能?你还不知道吧,就他一个人前些日子到我们小区门口的休闲馆子打麻将。嚯哟,那单枪匹马滴可了不得啰。我和你说啊,隔壁6幢一楼的包大姐、三楼的倪大伯、五楼的苏奶奶就和他打不到俩小时全都输得底儿掉,你想想,那三家多大气势啊,小区里有名的‘包你输’小分队啊!你家那口子半点没手软,连着坐了十庄,庄庄是大牌。那倪大伯都气得当场差点没犯心脏病,说是孙子孝敬的钱都输光了。”
雅晓如遭雷击般,嘴巴张得可以吞下腋下夹的那只南瓜。
二大妈依然在喋喋不休,显然是要把那坨牛粪的坏事全抖落光了,“这还不算完,后来他换台了,换到了9幢的苏大婶,管老头和林大爷那台子。那三家伙可都是正经在外面混的,号称‘输光你’大部队。就这样,也被你男人卷光了筹码。啧啧,那个凶猛啊!苏大婶把这个月菜钱都输光了,坐了有老半天都起不来。为啥?输得腿软呐~可是——”二大妈目光凛冽如冬日霜刃,脸上的肥肉都开始抽搐了,“到这份儿上了他居然还没完!他居然又换台了!”
“还换?”这男人太嚣张了,不知道见好就收么?不过也怪,都横扫大部队小分队了怎么还有傻缺和他打?好奇!“这次和谁啊?”
“嗨呀,该得我破财哟,那天我正好没事和司婆婆李阿姨一桌子打,那李阿姨就是脾气倔说不信邪,非要和他打。我不是姓书么,那李阿姨就和我说什么歪理说我们是‘输死你’游击队,咱仨的名字老霸气了,说不准正好能克住那火旺的。我也是真没想到啊,那包你输小队打的是一人三百块包圆的台,输光你大部队打的是一人五百块包圆儿的台。我们这些老婆子只敢打一人五十包圆儿的台,就这小的台子,这小的台子哟。以为他不会来,结果他居然也来。真是大小通吃啊,咳,我那五十还没两下就给卷走了,从钱包拿出来还没捂热呢。五十块能买多少菜哦,气得我哟,唉哟……我说小杨啊,你那男人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关爱老年人的美德捏?光一下午就给他卷走几千块。一场子的老头儿老太都在摸救心丸,那场面哟。承包麻将馆的刘哥都抄家伙啰,这大条的一扫把想拍他走。可刘哥那媳妇拦着死活不让,那眼睛哦就和长到你男人身上似的,俩口子都差点干架了。你是没看到他那打牌的架势,那捏牌的手法,那码牌的速度,那简直是选手级的哦。选手级的得去赌场啊,怎么来这里骗咱们这些老头儿老太的退休金来了,忒不地道了!小分队和大部队都给他灭了,连咱这小散游击队他都没放过哟,简直忒不是个玩艺儿了!”二大妈说得激愤,完全忘记了面前这朵鲜花的身份,那骂得叫一个酐畅淋漓,想来是憋了很久了,这下发泄出来那感觉肯定是很舒爽的。
雅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怎么拿钥匙开门的。那男人正掀开锅盖试粥的温度,见她木瓜瓜地进来了,傻愣愣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一ρi股墩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
他丢下勺子走过去,“你怎么了?”
她脑瓜里一片混乱,耳朵边犹回荡着二大妈呱呱的告状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努力了很久才把眼焦调整好,看见他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双包住他的耳朵,像哭又想笑地,
“以后我每月给你零用钱,你可再不能去骗老爷爷老奶奶的退休金了!”
有盆梅花
妖孽这种东西,真是天生的气场。且不管他有多落魄多凄惨,但只要人往人群里一戳,那气质,那架势,还真是与众不同。
雅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单衍修。
这男人今天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一件浅色夹克,深色的牛仔裤让他看起来身形修长笔挺,越发鹤立鸡群——这身行头是她抄了他的私房钱后拉着他去买的,专卖店的货。质量比起集贸的好许多,打完折后的价格也很亲切。她给他买了两身,一身现穿一身留着过新年时穿。那男人还拧着眉头说为什么非等过年初一,反正都是要穿的。她费了番口舌和这不通民俗的男人解释说新年第一天也就是大年初一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新的,说得口沫都干了他才勉强接受。
她再不允许他去外面的小麻将馆子打牌了,一方面是把邻里关系弄僵了,见到老头儿老太儿那目光就和吃人似的。单衍修倒不以为意,说那天就是闲得慌才出去玩一把,再说愿赌服输啊,都是成年人了。她脑袋晃得和拔浪鼓似的,成年人是成年人,那也得分类。遇见熟得老了的成年人,他们那脾气比孩子还坏,有的耍起赖来没准就是倒地打滚的货。再一方面,上次她以为她卖手表给她过生日心里就够不落忍的了。这次真相大白,她即哭笑不得又愧疚满满。虽然说她许诺每个月给他点零用钱,可她很清楚对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像他这样的男人,从女人手里拿钱真是挺没面子的。但好在她脸皮也是够厚的,红本子一拍,说管它真的假的,总之一根绳上的蚂蚱,有我的就有你的!
单衍修从拥挤的人群中杀出来,他现在觉得为了采购便宜货而挤得几乎破头的群众才是最为恐怖的大众杀器。相比起亲身上阵抢便宜货的人,坐在不远处啜着自制南瓜汁的女人就聪明了许多。便宜货是要买滴,但人家从不自己来,她只管出钱,再遥控他出力。
把长长的网兜往她面前一放,人也挨着边坐了下来。她眉开眼笑地把杯子往边上一放,从网兜里掏出小小红红的橘子剥起来,不忘说明,“这是砂糖橘,个子小但很甜。”她的手法熟练,剥好的橘子像个迷你小灯笼似地托在掌心,“试试?”他略为迟疑便伸手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甜甜的,冰冰的,确实非常好吃。伸手打算再掰一瓣,没料到她一抬手就把剩下的橘子拍到他嘴里。
“吃这么个小橘子也这么婆妈,受不了。”她很是看不起,从网兜里又掏出几个橘子放在膝上一个接一个地剥,“这小个橘子就得一口一个地吃,这样才痛快。”
他看着她囫囵的吃相禁不住皱眉,“你这样会伤胃的。”
她停下嘴里的咀嚼,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冷哼,“肚子上有个洞的人没资格说别人的胃不好。”连着吃了几个后看他还是很不赞同地皱眉头,便把保温杯塞到他手里,“你喝南瓜汁,热的。还有,别老看人吃东西,没礼貌。”
他没动,双手慢慢地摩挲着保温杯的外壳,像是在暖手一般,“等会儿我们去哪?”
“买点年货,早点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想买也没得买。”她把橘子皮拢好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虽然是借别人的房子住,但总归是过年,春联什么的也得贴贴。啊,还得买枝梅花。”
之前他们找了几家花店,都没见卖梅花的。甚至于有的人听说他们要买梅花还说不吉利,哪有买霉回家的。对于这样的传统习俗还有避忌他是不懂的,可看她那么坚持,也只能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她拍拍手,“我听人说郊区有个花场,搞不好有种梅花。不过那地方有点远,得搭车去。”话音刚落就见他抬手要招计程车,赶紧一爪子拍下来,“要死了,打车去得多贵啊,坐公车!”
他们来的时候开的皮卡车她已经处理掉了,现在只能靠走的和依赖大众交通工具。搭公车倒是还好,人多挤一挤就行。单衍修的个子修长站得也很稳,很适合当人体盾牌和立体支柱。人多倒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临近过节了人们所带的大包小包。这趟公交车往郊区开的,车上多是来市区采购后回郊区的大叔大婶大爷大妈们,所以带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
他有可能在电视上有见识到春运时城市交通的恐怖运力,但亲身经历并且搭的是这种开往城乡结合部的公车肯定是第一次。
想着车门刚开的时候他被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给狠狠地震撼住,虽然是面无表情但身体已经有些发僵了。要不是她在他身后死命地推着他,估计他们现在还在车站喝西北风。
车子上人多,带的东西也多,挤得车厢满满当当的。天冷靠窗的乘客们多不愿意开窗,所以车里的空气很不好,能闻得到的有烧鸭烤鸭卤货干海产甚至是炸臭干的味道。他们好不容易挤到临近下车门的地方,在那里车顶有开了一个天窗,空气比里面好了些。刚要缓口气的时候雅晓突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顶着自己,扭头一看只差没尖叫出声来——一只白胖胖的大肥鸭正用黄嘟嘟的嘴巴拱着自己的ρi股。
长着喙的禽类是会嘬人的,那嘬着可疼了。她瓜着脸一个劲得往他身上挤,努力拉开自己与那只大肥鸭的距离,不忘指责携带活禽上来的乘客。那乘客也知道自家的鸭子的确有攻击性,一把握住了大肥鸭的嘴巴还不忘冲她憨厚地笑笑,“卖剩的,你要不?便宜了。”
她头摇得和拔浪鼓似地,开玩笑,她要买也得买处理好的鸭子,弄只大活鸭她还得头疼怎么杀呢。她这厢心有余悸地扭头,耳边听到他轻声地笑,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你怕鸭子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鸭子了。”
“不怕的话你干嘛一直捂着ρi股,怕它咬你啊。”他牙齿白森森地,“放心,鸭子没有牙齿的,咬了不疼。”
听听,这就是城里人!这就是没被鸭子嘬过ρi股,没被BH的有羽家禽倒追过的城里人——说话极不负责任!还自以为是地装正经要给人科普!
她都懒得和他争辩了。
车子开了一阵,经过了一个站没有停。后面有人举着尼龙网兜嚷着要下,还呱啦呱啦地骂着土话。司机许是被骂恼了一脚踩下,紧急刹车,全车的人就像被大浪给打了似地大起大落,那个赶下车的正举着的两只网兜也被抛了出去,里面的东西噼哩啪啦地和下雨似地落了下来。这里面要是水果什么地就算了,但很杯具的,里面装的并不是常见的日用品,也不是苹果香蕉之类的瓜菜。
反正当单衍修伸手挡住第一个网兜里落下的不明物体的时候只觉得触感冰凉,还滑溜溜的。他第一反应是可能是水产品之类的,在这样的认知前提下他在第二个网兜里的东西砸下来时很是迅速地一把截住就要往她头上掉的不明物。
摊开手,掌心是一团灰黑色,冰冰凉凉又粘腻滑溜的不明物体。它长得很丑,虽然说不是丑到和异形似的,但足以吓唬到第一次见到它的人。于是尚抱着脑袋的雅晓有幸第一次见到妖孽脸上出现了可算是惊骇的表情,很令人回味,很令人感慨,也……很值回票价。
“那是什么鬼东西。”在下车并步行了一段路后他终于开口问她。
她强忍着笑,“青蛙呗。”
他扭头瞪她,“青蛙是绿色的,它不是。”
“哦,那就是变异的青蛙呗。”她噗噗地笑,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更是忍耐不住,“你怕青蛙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