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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小庵锁忆青灯明

( 拂影庵,寂静地沐浴在细雨之中,灯火长明。『』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亭下欢、今日别(上)

( 拂影庵,新荷如画,莲池波光粼粼,倒影出池边几株柳树的曼影,零碎在晨曦之中最新章节。ww

霍小玉在絮儿的搀扶下,来到了莲池边的小亭,坐下安静小憩。

“絮儿,你代我去瞧瞧娘此刻可好。”霍小玉忽然开口,有些流连这清净庵堂中的莲池晨景,“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不会有事。”

絮儿迟疑了一下,“姑娘,奴婢还是觉得先把姑娘你扶回房间,再去伺候夫人好些。”

霍小玉轻笑摇头,“这青天白日的,应当不会再来什么刺客了吧?你快些去,快些回来,我……还是担心娘的身子……”

相依为命多年,霍小玉还是害怕,她与娘不管少了谁,剩下的那一个,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在世上了最新章节。

“这……”絮儿还是担心,若是姑娘伺候不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可是担不起这个罪的。

“你不听我吩咐了?”霍小玉敛了脸上的笑意,眉心处隐隐有了怒­色­。

“奴婢不敢。”絮儿战战兢兢地摇摇头,提起裙角,慌忙依着霍小玉的吩咐往佛堂赶去。

这个时辰该是小尼们在听早课,小院静得有那么一丝清寂,在絮儿离开之后,越发清寂得厉害,也越发让霍小玉的心静得厉害。

“夜阑梦回后,回踏当年来。”

安静之中忽然响起一个浑厚的男音,着实让霍小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循声往那个说话男声的方向瞧去——

黄衫客手提酒壶从庵堂墙外翻入,稳稳落在墙角,坦荡地笑着瞧向了霍小玉,会心笑道:“霍姑娘,这一世可参悟了?”

霍小玉一怔,“参悟?”惊动的心因为看清楚了黄衫客的模样,渐渐平静下来,仔细思量黄衫客的话中含义。

黄衫客没有回答霍小玉,只是走向了她,“上回为情而死,此生可愿为情而生?”

霍小玉凉凉地笑道:“先生说话行事总是这般神秘,小玉不过是一个红尘俗女罢了,若是能勘破这些,只怕现下也不会在这里了。”

黄衫客仔细瞧了瞧霍小玉的眉眼,笑道:“若是勘破了,你会在何处呢?”

霍小玉只是摇头,“我只知道,不会在此。ww”

黄衫客沉吟片刻,喝了一口酒壶中的美酒,抬手一抹嘴角残留的酒汁,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走回头路便好。”

“回头路?”霍小玉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先生说的是李益,是么?”

黄衫客笑而不语,反问道:“霍姑娘与云将军近日可好?”

霍小玉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黄衫客,“先生怎的突然提她?”

黄衫客掂了掂手中酒壶,笑道:“霍姑娘,你说我这壶中酒,究竟是此刻喝了好,还是留着等后面想喝之时再喝?”

霍小玉越发听得迷茫,这黄衫客言语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随口答了句,“此刻喝了和日后喝了,结果不都一样么?”

黄衫客笑了笑,将酒壶悬在了腰间,“有时候选择不一样,结果自然也不一样。霍姑娘,你想想今生是不是如此?”

霍小玉恍然点头,当初选择了李益,换来的结局是她情伤身死,如今选择了云晚箫,尚且不明白未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唯一知道的是,在拂影庵这些日子,她感觉到平静,比在长安七里烟花巷还让她心安的平静。

他这样说话,莫非是要提醒自己什么?

霍小玉正­色­问道:“先生是世外高人,请恕小玉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呵呵,现下不明白,他日总会明白。”黄衫客拍了拍酒壶,望了一眼天­色­,“算算时辰,云将军也该来了才是。”

“她会来?”霍小玉的心蓦地一紧,竟有几许慌乱。

黄衫客点点头,道:“难道霍姑娘不希望瞧见她来?”

霍小玉一时不知道如何答复,虽然想她来,可是当着一个还算陌生的故人承认这样的心思,终究是有些失礼的。

“今日你与云将军一别,下回要见她,可就不容易了。”黄衫客忽地皱起了眉头,“世事难料,云将军这一局能得什么果,就看她今次种什么因了。”

“不容易?”霍小玉一惊,“先生这话是何意?”

黄衫客神秘地瞄了一眼小院小径,“霍姑娘不妨去问一问她。”

“先生?”霍小玉还想问下去,可是黄衫客似是不打算再说,摆了摆手,“后会有期吧。”说完,黄衫客一脚踏在亭栏之上,飞身而起,轻灵地翻过了庵堂白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究竟是什么人?”霍小玉忍不住问出了口,可惜那个黄衫客已一去无踪,不可能再应她一句。

霍小玉觉得有些心惊,黄衫客话中之意,无疑是说云晚箫会消失一段日子,若是在商州失了云晚箫的庇护,身为刺史的李益定会将她母女接入府衙,到时候,即便是她错开了开头,这结果也是一样,她依旧会是李益抛下的昨日黄花,依旧会是那个为情而死的霍小玉。

莫非这就是黄衫客提醒她的意思?

“奴婢见过云将军!”絮儿惊惶的声音突地响起,将失神的霍小玉拉回了现实。

只见云晚箫着了一身白裳卓然立在小径尽头,虽然比了个“嘘”的动作,也终究没有来得及拦住絮儿暴露了她的行踪。

云晚箫瞧见霍小玉已经瞧见了自己,只好­干­咳了两声,坦然走了过来,“霍姑娘,身子还有伤,怎的不在房中好好休息?”

霍小玉定定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落入云晚箫眼底,轻而易举地刺痛了云晚箫的心,牵惹起她的心疼。

她这模样,若是路上马车颠簸厉害了,她怎生扛得住?

云晚箫迟疑了,这个时候送她回长安,定会伤了她的身子,若是不送,又怕等自己回来,她已进了刺史府,到时想要带她回来,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絮儿低着头跑到了霍小玉身边,低声道:“昨夜夫人求佛染了风寒,师太给夫人施了针,夫人现下正在房中小憩,等有些力气了,便会过来瞧姑娘。”

霍小玉微微点头,“你去照顾娘吧,我没事,让她好生休息,等我感觉好些了,该我过去瞧她。”知道絮儿会犹豫,霍小玉再瞧了一眼云晚箫,“云将军不是什么纨绔之辈,你可放心她留在这儿,这朗朗白日,她身为大唐将军,自然不会有什么孟浪之举。”

“是。”絮儿听主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敢再多留一刻?况且,云将军待她家姑娘当真算得上用心,若是自家主子当真入了将军府,自己也能跟着进将军府,他日回家,也可以挺直了腰板说自己是将军府的家奴,不再是风尘之地的家奴,这身份也不一样得多了。

霍小玉瞧着絮儿走远,突然开口问道:“你欠我的,当如何还我?”

云晚箫愣了一下,正­色­道:“但凭霍姑娘开口,晚箫会一一偿还。”

...

霍小玉忽地酥酥地一笑,问道:“将军打算是用命来还,还是用人来还?”

冰凉的脸上蓦地窜上了两朵红晕,云晚箫暗骂自己一句,“该死,怎的又先她一步脸红了?”

霍小玉先胜一筹,心头隐隐欢喜,脸上梨涡不觉旋深了一分,“怎么?云将军想赖皮不成?以为不应我,你我便可两清了?”

云晚箫凌厉的眸子盯着霍小玉的脸,咬牙道:“要命可以,只是今日不成。”刻意避开了霍小玉的那一句“要人”,云晚箫思量着该如何安置霍小玉,方才能安心上长安?

“若是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人呢?”霍小玉说得直接,让云晚箫的心咯噔一下,惊跳不休,满满的都是惊羞。

“霍姑娘,哪有一个女子这般直接对男子说‘要人’的?”云晚箫双颊烧得厉害,一直处于下风,更是让她在惊羞之中隐隐不甘。

霍小玉咯咯笑了笑,宛若银铃,“可是小玉听过有人对女子这样说,云将军,你也当听过才是。”话中有话,让云晚箫觉得一颗心紧紧悬了起来。

她这话,是完全知道她云晚箫是女子,还是试探她云晚箫是不是女子?

瞧见云晚箫迟疑思量,霍小玉窃笑了一声,暗暗道:“瞧你还能装多久?”当即蹙了蹙眉,捂着腰上伤处,轻哼了一声。

云晚箫以为她伤处有变,来不及多想便伸手扶住了她的双肩,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霍小玉仰起脸来,是一个狡黠得逞的笑,顺势偎入了云晚箫的怀中,紧紧靠在了她的胸膛上,将她凌乱的心跳声听得清清楚楚。

云晚箫自知中计,此刻软玉在怀,说心没有半点酥醉,那是假话,可是被她这样用计靠在胸口,又觉得输得甚是不甘,“霍姑娘,你这是……”

霍小玉抬手抚上了云晚箫滚烫的脸颊,道:“莫非是昨夜小玉出手太重,将军的脸颊到现在还是这般火辣辣……”瞧着云晚箫满脸红霞,霍小玉心底越发地觉得欢喜,这样的她,原是这般惹人喜爱。

云晚箫慌忙抓住了那只在她脸颊上肆意轻抚的手,心跳得更加慌乱,“霍姑娘,够了。”手指间的温暖沁透彼此的肌肤,云晚箫觉得自己醉了三分,殊不知觉得有些醉意的还有她霍小玉。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小玉又开始调皮鸟~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亭下欢、今日别(下)

( 霍小玉似是挑衅,扬了扬眉,“将军在害怕?”

云晚箫倒吸了一口气,竟都是她的芬香,壮了壮胆,定定看着霍小玉,“再这样下去,当心我对你无礼了……”

霍小玉魅惑地笑问道:“将军不是已经无礼过了?”扬起脸来,逼近了云晚箫一分,似是挑衅,更像是诱惑最新章节。ww冰@火!中文

云晚箫暗暗吞了一口津液,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霍小玉水润的­唇­上,“你小心我……”

“小心将军什么?”樱­唇­翕动,语声酥媚,霍小玉窃笑看着云晚箫在自己面前败得一塌糊涂,心头越发地觉得欢喜。

“小心我……”云晚箫呢喃着,只觉得心头有一把火在猛烈燃烧,忽地松开了霍小玉的手,一手环住了她的腰,一手捏住了霍小玉的下巴,“带你下地狱……”

在云晚箫­唇­瓣即将吻上霍小玉的瞬间,霍小玉蓦地躲了开去,笑盈盈地红了双颊,瞧着颇有几分挫败神­色­的云晚箫,掩口笑道:“地狱比长门冷宫还冷么?”

云晚箫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瞧着她,喃喃道:“不冷,只会有火,可以将人烧成灰烬的烈火。”

“人死之后,不也是一抔黄土么?”霍小玉笑意深了几分,“唯一的区别是,是一个人成灰,还是两个人一起成灰。”

云晚箫若是再不明白霍小玉话中之意,可就当真傻了,又惊又喜地瞧着霍小玉,“你当真不怕?”

霍小玉起身捧住了云晚箫的脸,反问道:“敢问将军可怕?”

“我……”

猝不及防地,霍小玉温暖的­唇­瓣便吻上了云晚箫的­唇­,每一下轻触,都在挑逗云晚箫心底的火焰,让那团火焰更加炽热地燃烧。

云晚箫只觉霍小玉的手从颊上滑落,悄然落在了自己心口,痒痒地划着圈圈,指尖非礼着她最敏感的地方,不由得身子一紧,下意识地牢牢抓住了那只作怪的手。

“你……得寸进尺!”云晚箫羞红了脸,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霍小玉得意地笑了笑,对着云晚箫眨了下左眼,风情万千地舔了一下­唇­角,“云晚箫,你可要记住了,今日可是我吻你,可不是你吻我。ww”

云晚箫只觉得羞得厉害,涨红了脸,敛了脸上的痴­色­,将一张脸上的寒霜凝了又凝,“霍小玉,你竟然这样对我!”

“这不是将军欠我的么?怎的,将军方才才说的一一偿还,这么快便忘记得一­干­二净了?”霍小玉眼底噙着笑意,云晚箫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欢喜,越是觉得有趣。

云晚箫,这长门冷宫,可要你好好给我暖了!撩人心魂,你云晚箫比起我霍小玉来说,实在是差太远了!

云晚箫自知理亏,只能暗忍了下来,捂住心口的痼疾处,轻咳了两声,让自己混乱的心平静下来。

霍小玉尚未安置好,时辰也不早了,岂能再这样痴缠下去?

云晚箫当即黑了脸,正­色­道:“我只问你,伤可好些了?”

霍小玉轻笑道:“将军以为呢?”

云晚箫蹙紧了眉头,“若是强行上路,你可能承受住路上颠簸?”

霍小玉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要送我走?”

云晚箫点头道:“不错,要送你回长安。”

霍小玉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为何?”

“留你在此,我不放心。”云晚箫直接说出口,忽然觉得有些唐突,“朝廷急令我回长安面圣,恐怕不日要起战端,商州此地你是留不得了,倒不如回返长安,留在七里烟花巷,也比这里安全得多。”

“战端?”霍小玉脸­色­一沉,大唐的烽火,终究是灭不了,身为大唐将军的云晚箫又岂能逃过沙场?

云晚箫看了看天­色­,“这时辰不早,我不可再耽搁下去,你若可承受,我马上吩咐云扬带你上路。”略微一顿,云晚箫似有不舍,“长安毕竟是皇都,任何人在哪里,总归要忌惮几分,商州我若走了,便是刺史为大。”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云晚箫所担忧的,便是她霍小玉担心的。可如今,霍小玉又多担心了一件,便是这一战,云晚箫可否能安然回来?

“要我走,即便是咬牙忍着,我也能挨到长安,只是……”霍小玉低下了头去,伸手恰了云晚箫的手。

“当年潼关未死,这一回也不会有事……”云晚箫说完这句话,暗笑自己似是许诺安然,她与她分明是有情,可是这话尚且未说分明,她与她也未有鸳盟,说这样的话,其实又是唐突。想到这里,云晚箫忍了忍话,想要抽出手来,少留一份牵念,便多一份决然,沙场之上,最怕求死之将,求死之兵,多了牵念,便会舍不得死,往往也最容易死。

“你我尚未两清。”霍小玉不甘心地定定瞧着云晚箫,“你欠我的,休想一死了之!”说完,扯起了云晚箫的手,捋起了她的衣袖,张口狠狠地咬上了云晚箫的手臂。

落口处,绝不留情,只眨眼间,已有鲜血沁出牙间。

云晚箫痛得连连倒吸气,想要推开她,又怕触到她的伤处,让她又添伤重,直憋得两个眼眶满满的都是泪光,“你这是做什么?”

直到尝到了血腥味,霍小玉才松开了云晚箫的手,仰起脸来,“折柳送别,终究柳会枯萎,远走之人也会忘记归来之诺,所以,这一回,我要你记得,我咬了你,这是我留给你的印记,即便是你下了黄泉,下辈子,我也会记得这个印记,找你讨要你欠我的一切!”

“霍……”

“云晚箫,你可记得了?你我两清,没那么容易!”

霍小玉说话狠厉,可是每一句都让云晚箫觉得温暖,觉得不可让眼前女子再失了这方安然的净土。

这一战,不止为了大唐百姓,还要为了你霍小玉。

“我回长安之后,七里烟花巷香影小筑不再开门。”霍小玉声音一柔,低下了头去。这是她曾经许李益的承诺,如今重提,隐隐还是让她觉得不安。

云晚箫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她霍小玉会闭门等她凯旋,再多的冰霜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简单却明白地回了一句,“好。”

“云将军是大唐的将军,若是输了,可就别怪我霍小玉看不起你了!”霍小玉依旧低着头,声音之中却隐隐忍着一丝沙哑。

“好。”云晚箫再应了一句,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扶住了她的双肩。

霍小玉安静地坐了下去,将头靠上云晚箫小腹的瞬间,两颗眼泪从眼角滴落,落在了云晚箫的靴上。

战争的可怕对霍小玉来说,并不仅仅这尚未出生爹爹便战死沙场这一点­阴­影。安史之乱多年,她小小年纪跟着郑净持四处漂泊,城外的将士死尸,她见过太多,饥饿流离的百姓她见过更多。那些日子很苦,苦到冷饿交加,拖着病在街上乞讨,郑净持完全可以将她霍小玉卖了了事,趁着花容尚 ...

(在,嫁个小户人家为妾,也比这样挨冻忍饥好。可是郑净持没有,曾经小玉问过她,为何要受苦?郑净持只回答,不想失了与霍王爷最好的回忆,将霍王爷给她的女儿也弄丢了。

小玉想,这一刻的娘是幸福的,至少她遇到了一个值得她记一辈子的良人。

所以,当初瞧见了李益那些关于离乱的诗,她会觉得是写进了心坎里,觉得那是个懂得惜福的良人,那般一个厌恶战乱的男子,定会用双臂给她撑起一片太平天地,就像当年爹爹给娘亲做的一样。却不想,那些山盟海誓到了最后,却是那般地不堪一击。

诺言好许,世上真正守诺之人又有多少?

若是云晚箫一战殒命,她霍小玉失去的是一个可以给她太平的良人,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若是云晚箫一战功勋卓著,朝廷加官进爵,她当真可以守心如昔,不在乎那些坊间碎语,不嫌弃她霍小玉曾是风尘女子,会污了她一世英名?

眼眶中的泪在打转,霍小玉强忍住泪水,紧紧揪住云晚箫的衣裳,不敢松手,这一次打赌,又赌上了她一辈子。

“我岂能让你小瞧了去?”云晚箫听似是冷喝,却是嘱咐,“你咬我的,我还没有报复回来,你可要好好留在长安,等我回来向你讨要!”说着,轻拍着霍小玉的肩头,“我会吩咐云扬给你赎身脱籍,云扬也会留在香影小筑保护你们,你只需好生静养便好。”

“明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

幽幽地,霍小玉沙哑地吟了一句,似是轻唱,又似是轻问。

云晚箫嘴角微微一勾,轻轻一笑,望着庵中莲池,只觉得天高云阔,“归,踏马而归。”不觉手臂微微用力,勾紧了霍小玉的肩头,连手臂上隐隐作痛的牙痕,这一刻都觉得暖得厉害。

除了将军府上下,除了尉迟大哥,世上还多了一人,在乎她云晚箫,归,是不归?

这一战,她怎能输?

作者有话要说:小云云要走了,当然,后面要有新人物登场了,啦啦啦,继续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暗流涌动太平远

( 商州,将军府最新章节。ww

云晚箫随朝廷斥使才走了一刻,云老夫人便招来了云飞与栖霞,在议事堂议事。

“云飞,你自小在将军府长大,办这件事,我信得过你。”云老夫人开门见山,示意云飞坐在一旁,“霍小玉虽然是个伶俐的姑娘,却不是箫儿的良伴,想必你也明白。”

云飞心头一紧,慌忙起身道:“这……毕竟是将军喜欢的人,末将不敢私下议论。”

云老夫人摇头道:“她当不起,自然也就进不了这将军府的大门。”话已说得如此分明,云飞心下已明白,老夫人少不得要派他去做打发霍小玉的事了。

栖霞悄悄一叹,果然老夫人也觉得是荒唐事,公子即便是踩入了泥潭,这一次,也必定能被老夫人给拉出来——这分明是好事,可是栖霞却发现自己高兴不起来,反倒是觉得有些可惜。

霍小玉虽然口舌不饶人,但是三番两次对将军也算得上是尽心用命,若是老夫人派云飞去用钱打发霍小玉,那是决计成不了的。

云老夫人瞧了一眼失神的栖霞,道:“栖霞,去账房取一千两黄金来。”

“老夫人……”栖霞迟疑地看了一眼云老夫人,“只怕霍小玉不会受一金一银。”

云老夫人轻笑道:“天下没有不听父母命的孩儿,霍小玉不肯受,难道她娘也不肯受?况且,这些黄金并非是给她们母女的,而是让云飞拿去长安,给霍小玉脱籍打点所用。”略微一顿,云老夫人脸上多了一丝凉意,“女子一生不过只求一个安稳,如今我替箫儿还了她一个­干­净户籍,后面再给她们一笔足以养老终生的银子,也算是仁至义尽。即便是霍小玉不懂情理,她娘也该比她懂事些,不是么?”

栖霞只能点头,如今云老夫人是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世上怎能有违逆父母的子女?走这一步棋,就算公子在此,也不见得有应对的招数。

云飞也只有抱拳点头,不用亲自出面应对霍小玉,那已经足以让他舒一口气了,还推脱什么呢?

云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瞧了瞧议事堂外的景­色­,喃喃自语道:“这将军府不管经历多少春夏,依旧是将军府,那些过客,就让她们欢喜而来,欢喜而走吧。”

微风徐徐,商州城外的景­色­已依稀有了初夏的光景。

两辆马车悠悠走在道上,由云扬带着四名将军府侍卫安然护卫着朝着长安进发,这一次,隐隐地染上了一抹不舍的气息。

郑净持得知云晚箫吩咐云扬将她们护送回长安后,顾不得自己染了风寒,便催促着云扬速速准备上路。忘心师太放心不下霍小玉的腰伤,于是破例带了药箱,随云扬一起护送霍家母女回长安。

鱼嫂、絮儿还有两名丫鬟同坐一车,走在前头。郑净持与霍小玉带了忘心师太坐在后面的马车中,各有所思,谁也没有多言,只是静默最新章节。

霍小玉掀起马车车帘一角,远远望着商州城外的匆匆绿草,悠悠想着,此刻的她,只怕已纵马飞驰了百里,会早她一步踏入长安才是。ww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霍小玉嘴角微扬,在气息中寻索属于云晚箫遗留的气息,暗暗笑道:“原来,相思是这般滋味……你呢?可曾也得了这个相思病?”

心甘情愿输你这一次,只赌你能给我一个太平安乐,云晚箫。

日暮时分,云晚箫策马驰入了暮­色­浸染下的长安城,直奔驿馆,准备洗尽身上风尘,换上带来的朝服,速速入宫面圣。

一袭紫­色­朝服在身,金­色­玉带缠在腰间,云晚箫立在衣冠驿馆房中的衣冠镜前,仔细扶了扶发上微斜的朝冠,顺势落在受伤的肩头,轻轻地揉了揉,最终捋起了被霍小玉咬伤的地方,淡淡的笑容渐渐浮现嘴角。

“这个时辰,你也该安然入长安了。”云晚箫走到了小窗边,推开了小窗,瞧着外间的落霞暮­色­,深深笼罩在帝都上空,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压抑。

或许,出征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霍小玉。

云晚箫没来及想完,宫中已来了内侍,敲响了驿馆的房门。

“云将军,若是更衣妥当了,就速速入宫吧,皇上已经等了将军一日了。”

云晚箫沉声应了一句,在衣冠镜前再仔细瞧了自己一眼,确认无碍之后,方才打开房门,随着宫中内侍乘马车驰往皇宫。

暮­色­渐深,长安皇宫早已是星火点点,一一落入云晚箫眼底,竟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孤寂在这样一个处处冰凉的地方久了,再多的热情,只怕也会被这一座座死气沉沉的宫殿给掩埋,只剩下一具具争权夺势的躯壳,斗了一辈子,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宫门深深,一眼望不到底,云晚箫只能随着领了一盏宫灯的内侍往前走,渐渐被周围的冰凉气息感染,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噤。

前方宫道一转,视野终于变得开阔起来,延英殿的轮廓清晰地呈现眼前。

“云将军,请。”内侍哈腰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独自入内。

“有劳了。”云晚箫应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入延英殿。

“云将军,你可终于来了!”

云晚箫才踏入殿中,当今天子李豫便焦急地开了口,语气之中隐隐藏着一丝喜悦。

云晚箫顾不得旁视今日这殿上究竟有哪些大臣,便急急地跪地抱拳,三呼万岁,只觉得有两个火辣辣的目光狠狠盯着自己,忽然觉得有几分局促。

“免礼,免礼!”李豫大手一招,示意殿上伺候的内侍看座。

云晚箫抬起脸来,这才发现今日这殿上除了天子之外,还有令公郭子仪,太子李适,卫国公杜鸿渐,神策大将军鱼朝恩,还有两个面生的人,一位白面公子端然站在卫国公身侧,另一位身穿劲装的黑衣女子立在鱼朝恩三步之外——方才云晚箫察觉的**目光正是来自这两人。

郭子仪颔首笑道:“几年未见,云将军这身子好似长结实些了。”说着,便抬手拍了拍云晚箫的肩头,直震得云晚箫咬牙忍痛,顿时额上冒起了一层细汗。

太子瞧见了云晚箫的异样,不禁问道:“云将军可是身有不适?”

云晚箫点头抱拳道:“回禀皇上,殿下,昨日在商州,末将不慎遭到暗杀,伤了肩。”说着,仰头对上了天子李豫的目光,“不过行刺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罪魁祸首,也重伤难起,待吐蕃来犯平定后,末将回去自会好好处理此事。”

李豫满意地点点头,云晚箫所言,他自然明白是何意。

郭子仪算是舒了一口气,鱼朝恩掩口咯咯笑道:“云将军这伤来得正是时候,皇上,不如让云将军诱敌诈败,咱们借回纥之势,狠狠还击吐蕃!”

安史之乱之后,自从鱼朝恩助李豫除了宦官李辅国后,俨然又成了第二个李辅国,又手握神策兵权,日渐张扬跋扈起来。

“这……爱卿此计不错,朕还想再听听其他爱卿 ...

(有没有其他良策?”李豫虽为天子,对他暂时也无可奈何,只能哑忍他的跋扈,无视他方才的抢话,看着白发苍苍的郭子仪道:“老令公,此次吐蕃来势汹汹,你有何对策?”

郭子仪是三朝元老,岂会把宦官鱼朝恩放在眼中?当即抱拳道:“当年为夺长安,借了回纥之兵,到头来,换得长安被回纥兵抢掠三日,堂堂皇都,岂能再受这等侮辱?依老臣之见,大唐不可再像回纥借兵,这一次,当靠大唐将士,漂亮赢他一回!”

李豫听得激动,不觉挺直了腰,“不错!”

鱼朝恩冷笑了两声,朝着三步外的黑衣女子点头示意,“那咱家就带着神策军上下,守卫长安好了,其他事,可就交给诸位了。阿玄,随咱家走,这里用不到咱家了。”

黑衣女子静默点头,便要随着鱼朝恩离开。

李豫急忙出口挽留,可是鱼朝恩似是没听到似的,大步走出了延英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云晚箫不由得悬起了心来,原来在天子周围,有那么多不受控制之人,那一方龙椅坐在上面,究竟有多少夜可以真正安眠?

“老令公,不必管他,我们继续议政。”李豫显然面­色­不好,身为天子,竟然受此无视,岂能心安?

太子李适见父皇面­色­难看,当即吩咐内侍速速给父皇端盏参茶来。

郭子仪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这李唐王朝动荡这几年,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重现当年开元盛世,真正君临天下,莫敢不从。

沉默许久的卫国公终于开了口,道:“皇上,此次吐蕃必是有备而来,若是直接迎敌,必无胜算,犬儿这里有一计献上。”说着,示意身侧的白面公子将怀中带着的布战图呈上。

原来他是卫国公家的公子……

云晚箫明白了这层关系,倒也颇有些好奇,这样一个如她瘦弱的公子,究竟能献出怎样的战策?

布战图在杜家公子双臂间打开,云晚箫只觉得有股热血冲上了心间,仿佛隐约听见了沙场上的厮杀声。

朱墨勾勒的江山中,特意标明的吐蕃可能走的路线,就像是一个巨叉,轻而易举地刺入大唐的帝都长安。

天子李豫看得心惊,郭子仪也看得心惊。

卫国公杜鸿渐苍老的声音响起,“犬儿近日伤了嗓子,未免惊了圣驾,故而由老臣来给皇上解说,这一战,究竟胜算在何处?”说着,杜鸿渐手指指在了那巨叉的三个尖上,“这三处来势甚猛,我大唐元气未复,若是强行抵御,只会换来损失惨重的代价,故而,不可挡。”

郭子仪点头称是,明白了杜鸿渐的意思,手指指向了巨叉与柄所连之地,“若是截断此处,定能挫了敌军之势,后军再猛,也失了锐气,前军再狠,也断了势子,这是我军唯一的胜机。”

内侍将参茶献上,李豫喝了一口,觉得此战有了胜机,不觉开怀了几分,笑道:“那一切便依二位之策行事,朕只求能不靠回纥,大唐真正赢他一场!”

杜鸿渐抱拳低头,“皇上,老臣与令公已老,也只能献策,这一战的成败,恐怕皆在云将军了。”

云晚箫一惊,他言下之意,不外乎只有一个,便是由她带兵完成这截断军势的险棋!

郭子仪点头道:“老臣身老,虽有心当此重任,可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放眼当今天下,唯有当年带着三千子弟兵撕开潼关防线的云将军有此威望,足以带最少的兵,再建奇功。”

“敢问老令公,此战,容末将带多少人马?”云晚箫倒吸一口气,既然避不开,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郭子仪为难地看了看杜鸿渐,又看了看天子李豫,“如今神策军难动一兵一卒,唯一能调给将军的,还是三千。”

李豫脸­色­一沉,定定看着云晚箫,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云晚箫轻咳两声,问道:“敢问皇上,今次吐蕃来犯多少人?”

满殿静默,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李适在一阵沉吟之后,终于说出了那个可畏的数字,“十万。”

云晚箫的神­色­一片死寂,忽然显出一抹苦涩的笑来,原来又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厮杀,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第二个尉迟林出现救她,一切只能靠她一人与那三千大唐将士。

灼灼的目光落在云晚箫脸上,杜家公子瞧着她静默良久,凛凛跪倒在地,扬起脸来,已是视死如归的凝重,一字一句地道:“末将愿往。”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继续,小云云难打了~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计中有计前途茫

( 长安,定王府,灯火与皇城延英殿一样通明最新章节。『』冰@火!中文

“这黄衫先生做事,果然可靠,吐蕃当真出兵了。”定王李侗一脸得意地坐在椅上,看着案头上铺展开来的江山图,自言自语道:“云晚箫,一个李益要不了你的命,你所效忠的皇上可是专门送你见阎王的,这一次,你可怪不得本王了。”

宫中内侍被定王收买了不少,今夜延英殿上商的讨战事,不出一刻定王李侗已将卫国公献策掌握一二。

主簿徐枫给李侗端上了一杯凉茶,“王爷,这云晚箫当年可有三千兵马撕破潼关的奇战,万一他这次又赢了,手中权势定会翻上一番,王爷,不可不防啊txt下载。”

李侗脸上的笑容减了几分,定定瞧了徐枫片刻,“你以为本王没有给他留后招?叫你派人盯着长安四门出入,霍小玉可被云晚箫乖乖送回来了?”

徐枫一惊,“王爷怎的知道云晚箫定会将霍小玉送回来?”

李侗嘴角扬起一抹­阴­沉的笑来,“我若放个男子在你家夫人枕侧,你会不会将夫人送到自以为安全之地呢?”

徐枫恍然大悟,“怪不得王爷如此重用李益,原来是为了留一根刺给云晚箫。”转念一想,“这霍小玉若是当真回来了,王爷可有吩咐属下做的?”

“趁云晚箫忙于战事,只要霍小玉回来了,你便马上带人去香影小筑将她们母女索去长安户籍司,就算是用强,也要霍小玉乖乖在户籍册上画押,从市井妓改为本王府上府妓。”李侗说得淡然,语气之中隐隐尽是杀气,“这霍小玉素来刚烈,可这世间只有一个母亲,世上没有不疼母亲的孩儿,你该明白,本王所谓的用强,该怎么下手?”

“属下明白。”可是徐枫依旧不解,“可是,王爷,霍小玉不过是区区一个风尘女子,怎能进王府大门?”

李侗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李益跟云晚箫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斗了个两败俱伤?只要我扣她在府中,今后云晚箫再为李豫做事,也该多掂量几分。”

“云晚箫只怕不会为了一个风尘女子毁了半生前程……”徐枫觉得此计要多做斟酌。

李侗笑道:“即便他不会,也要他好好看着本王将他心中所爱如何折腾在手中?与本王作对之人,本王岂能让他过得舒坦?况且,这一回,他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之数,霍小玉这步刺心之棋,不过是后招罢了。”

徐枫不禁笑道:“王爷高明,属下这就去瞧瞧,霍小可否回来?”

李侗沉默点头,瞧着徐枫退出了房,合眼想起了霍小玉曾经在王府献艺的一幕幕,不禁啧啧道:“如此美人,岂能便宜了你云晚箫?让你看得见,摸不到,或许比杀了你,还让本王解恨吧。ww这一刻,本王倒是想你能胜利归来,瞧一瞧,你可否后悔与本王为敌?”

长安灯影朦胧,夜­色­凄迷,不知几家梦魇,几家美梦无边?

“踏踏……踏踏……踏踏……”

马车悠悠,离宫门越来越远,在路口处,一辆载着云晚箫朝驿馆方向远去,一辆载着郭子仪与杜鸿渐父子往卫国公府慢行。

“三千兵马,这一次,要为难晚箫这孩子了。”郭子仪一声叹息,吐蕃来势汹汹,即便是阻击之地人马,也足有三万人之众,换做是他郭子仪年轻十年,也不见得能成此事,更何况是那个病秧子云晚箫?

“嘻嘻,郭世伯,放心,云将军只要有胆气一拼,断然不会有事。”静默许久的杜家公子突然说话,竟是说不出的软甜,岂是男儿语气?

郭子仪惊瞪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杜家公子,“你……你好大胆子,竟敢女扮男装扮作你哥哥入殿面圣,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啊?”

杜家公子眨了眨眼,伸臂挽住了卫国公杜鸿渐的手臂,“连令公你也没瞧出来,皇上怎会追究我的欺君之罪?”

杜鸿渐无奈地摇头叹息,“本意是为了让犬儿面圣搏个欢颜,他日在仕途上也平顺一些,不想今日竟伙同一些江湖浪子跑出去登高望远,迟迟不归,只好让他这个同胞妹妹女扮男装,顶他一回。”

郭子仪倒吸了一口气,定定看着苍老的杜鸿渐,这朝廷内忧外患,若是不走这一步路,只怕这些正直大臣的子弟,就更难入仕途,这朝廷也就更没救了。一声叹息后,郭子仪不觉苦笑道:“你这双儿女,若是­性­子换一换,当真可以省心不少。”

“可不是。”杜鸿渐捋了捋白须,看着身边的爱女杜卿卿,满眼都是慈爱之­色­,“生女若此,我也算无憾了。”

杜卿卿得意地笑了笑,“有爹爹这句话便好,他日再为哥哥乔装一次,也无妨。”

杜鸿渐马上白了脸,连忙摆手道:“只此一次便够了,再多一次,只怕我半条老命都要搭进去。”

“瞧爹爹说的,我不去便是。”杜卿卿笑吟吟地说完,眸光转向了郭子仪,“令公,你猜,今日殿上议事,可传到了宫中各方势力的耳目之中?”

郭子仪似是觉察出什么,仔细瞧着杜卿卿娇俏的容颜,一双凤眼盈盈都是得逞的笑意,不由得笑道:“老夫且听听卫国公家的大小姐究竟还藏了什么后招?”

“令公果然是令公,我只说了一个开头,你便猜到了我的意思。”杜卿卿颇有几分失落,悻悻然从怀中又摸出了一块布战图,在车厢中呈现开来。

吐蕃攻势还是那把利叉,云晚箫还是要带兵突击那个断叉之地,唯一不同的便是,在吐蕃与大唐边境之地,多了一个黑

“我们能想到断势,吐蕃又怎会想不到?”杜卿卿手指指在云晚箫要突击之地,“这里必是吐蕃防守最强之地,莫说是三千人,即便是三万人,也不见得能冲破这里。”

“那晚箫岂不是去送死?”郭子仪大惊,“你这娃儿,应当早些说明白,这样一来,我与你父亲两人便能设法激鱼朝恩那­奸­贼去!”

杜卿卿连连摇头,道:“错,要成突击之势,必须要云将军方能成事。”说着,杜卿卿脸上多了一丝肯定,“今日我仔细瞧那云将军,虽有赴死之志,却隐隐有求活之念——人只要有活念,便没那么容易死,当年潼关之战,云将军当是靠着这种意念才撕破潼关防守,成就一身威名。”略微一顿,杜卿卿说得更加肯定,“唯有经历过死难之人,方才懂得如何保全将士­性­命,一击制胜,所以,此战非他云晚箫不可。”

“卿卿,怎可如此对令公说话?”杜鸿渐咳了两声,示意爱女言辞慎重。

郭子仪摆手道:“杜兄,你当真是生了一个宝,这女娃可惜是女儿身,更可惜我家那几个犬儿俱已成家……”

杜卿卿霎时红了脸,扯了扯杜鸿渐的官服,“爹爹,你瞧这郭世伯,好端端的突然提这个,叫我如何说下去?”

杜鸿渐连忙赔笑道:“令公莫与小女计较,卿卿生来面子薄。”

郭子仪不由得哈哈笑道:“无妨无妨,真不知哪家小子有 ...

(福气,他日能将你家这个宝给娶回去。”

“你们……”杜卿卿噤了声,索­性­扭头一边,“我不说了!”

“哈哈哈,是世伯多言了,来,速速给世伯说说,这点黑点是何意?”郭子仪忍了忍笑意,手指指在了那点黑点上。

杜鸿渐轻轻摇了摇杜卿卿的身子,“令公问话,若是不答,可就是无礼了。”

杜卿卿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等脸上的热意退却一些,方才说道:“这点可是此战胜利的关键。来势猛,必定所带辎重滞后,锐兵在前,重兵又在要害,这最薄弱之地,当是在后,只要我们夺了他们的粮食辎重,必能逼他们锐兵缓势,重兵分散。”

“此时只需晚箫带兵突击要害,必能让吐蕃军顾此失彼,军势大乱。”郭子仪算是看懂了这真正的布战图,“抢掠粮食辎重,并不需太多兵马,我们便可既保长安安稳,又可趁乱击退吐蕃大军,好计!”郭子仪大赞之后,赞叹的目光灼灼然盯在杜卿卿脸上,“此计当真是妙!”

“这计是我想出来的,世伯这一句赞,我收下了,可是这局棋并没有结束,后面世伯若是要夸,可要夸爹爹与哥哥才是。”杜卿卿忽然神­色­有些凝重,看了父亲一眼,“自安史之乱平定后,朝廷之中有许多­奸­臣仗着当年拥立之功,渐渐不将皇上看在眼中,还有当初张皇后一党,也有死灰复燃之迹,莫说是皇上急,爹爹与哥哥在家中也颇为担忧。”

杜鸿渐点头道:“这京中势力繁多,皇上一个人是应付不过来的。要保我大唐山河永靖,只能逐一击破那些不臣之势。所以,我与犬儿在家中思虑多月,便想到了这一招‘连消带打’,阻退吐蕃大军不过是掩护,我们可以刻意虚张声势,带大军与吐蕃作战,留上一千弓箭好手混在守备军中,让京师看似只有鱼朝恩的神策军守备皇城,且看一看,会不会有些不臣之子趁乱犯上,好一一­射­杀。”

郭子仪恍然道:“原来今夜延英殿对策,不过是障眼法,杜兄你图的是灭一些不臣之子,来一次敲山震虎。”

杜鸿渐点点头,“令公与我都老了,没几年光景可耗,能多为皇上谋一些,便谋一些,只盼大唐能够重回开元盛世,百姓自此安乐无忧。”

郭子仪沉沉一叹,“太平难,只怕盛世你我都看不见了。”

杜鸿渐摇头一笑,笑得洒脱,只见他抬手拍了拍杜卿卿的肩头,“你我瞧不见,可是你我孩儿可以瞧见,不是么?”

“哈哈,好一句孩儿可以瞧见,这一仗,打得有意思!”郭子仪笑声之中颇有几分凄凉,笑着瞧着杜卿卿,眸­色­中也多了一分慈爱。

杜卿卿低下了头去,挽紧了杜鸿渐的手臂,每当父亲说这样的话,她总是觉得莫名地凄凉,总觉得,会有那么一天,再也瞧不见眼前这白发苍苍的含笑老人。

作者有话要说:新妹纸杜卿卿,今后会怎么样呢,嘿嘿,慢慢发展~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七里烟花险象生

( 马车驶入长安城,再一次回到长安,霍小玉的心里多了一次坦然,曾经熟悉的一切,在她此刻看来,都淡淡地染上了一抹暖意txt下载。ww

七里烟花巷依旧繁华,红灯笼沿河挂去,一盏一盏倒影在河中,沁得人心更暖。

絮儿与鱼嫂当先跳下马车来,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香影小筑门扉,兴冲冲地招呼着其他两名丫鬟速速进去为主子打点­干­净被褥。

云扬抬手一抹脸上的热汗,笑着回过脸来,看着忘心师太扶着霍小玉小心地走下车来,“霍姑娘放心,以后我会在这里保护你们,有我在,一个虫子都咬不到你们!”

霍小玉觉得云扬说得甚是好玩,眸光往灯笼周围的蚊虫扫了一眼,笑道:“万一是在帐中被蚊虫叮咬,也要算云副将守卫不利么?”

云扬暗叫不妙,赔笑着抓了抓头,“霍姑娘说笑了,云扬哪里敢管到姑娘香帐中啊?”觉得有几分羞赧,云扬涨红了脸,转过身去,急忙将车上的行李给卸下来,一手勾着一件,大步往香影小筑中走去。

“呵呵。”霍小玉摇头一笑,并非是取笑云扬,而是由心地觉得欢喜,有云扬在这里一日,仿佛那个此刻同在长安的她,也在这附近似的。

郑净持吸了吸鼻子,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扯了扯霍小玉的衣角,“终于到家了,你还有伤,就先回房休息吧。”

“娘你也有风寒在身,也要好些休息着才是。”霍小玉关切地看着郑净持,毕竟她也不算年轻,依稀可见鬓间已隐约有些华发,隐隐刺痛了霍小玉的心。

忘心师太瞧了瞧这对母女,微笑道:“今夜你们就先回房歇息着,一会儿贫尼把带来的药材煎好,会一一送来给你们服用,先进去吧。”说着,便扶着霍小玉往香影小筑内走去,平静的眸底泛起一丝淡淡的慌乱来。

“长青,你在长安可好?”

幽幽想着这个人,忘心师太并非真正地放下了红尘,重回长安,或许能远远瞧一瞧这个一世也放不下的人,一切可安好?

夜­色­深了几分,长安寻常巷陌也渐渐宛若入了眠,唯有这七里烟花巷一带,欢声笑语,似是忽然间响了三分。

“踏踏……踏踏……踏踏……”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在香影小筑外忽然响起,惊醒了方才服药躺下不久的霍小玉。『』

霍小玉惊忙捂着伤处从床上披裳起来,走到小窗边,轻轻推开了一线小窗,清晰地瞧见了香影小筑外来了二十多名手举火把的着甲卫士。

“怎么回事?”郑净持一样被惊醒,急忙穿了衣裳走了出来,问向了最早听到动静,带着云家侍卫严守小院的云扬。

云扬惑然摇头,这个时候不该有人着甲来此才是,若是将军想来看看霍姑娘,也不该有这样的阵仗才是。想到这一点,云扬忽地紧张了起来,大手一扬,示意身后四名云家侍卫小心保护小筑中的其他人,自己独自按竭到了小筑门后,打开了门栓,坦然拉开了门。

火把的火光有些刺眼,更让人觉得莫名地慌乱。

云扬抱拳问向卫士前两匹黄骠马上的两位穿着官服的男子,“末将是商州云麾将军座下副将,敢问二位大人,如此晚了,因何事到访此地?”

左边马上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府主簿徐枫,只见他迟疑了一下,往小筑中扫了一眼,试探地问道,“云将军今夜不在驿馆休息,落脚在这烟花之地?”

若是云晚箫在此,那王爷交代之事可就不好办了!

云扬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清了清嗓子,道:“二位大人若有公事,可明早再来,这会儿我家将军只怕是睡熟了。”

徐枫倒吸一口气,当真棘手了!他焦急地瞧了一眼身边的户籍司,又不甘心地看了看香影小筑里面,焦躁的情绪似是感染到了所坐的坐骑,马儿急躁地刨了刨马蹄。

郑净持听到了云扬这般胡言乱语,岂不是将她的小玉说成了陪云晚箫同枕共眠的下贱女子了?若是这声名再传出去,小玉下半辈子可就真正完了!想到这里,郑净持慌乱地走了出来,狠狠剜了一眼云扬,复又低头福身道:“二位大人明鉴,这云扬虽是云将军座下副将,却只是云将军派来保护我们母女的,我家小玉­干­­干­净净一个姑娘,岂会与云将军此刻大被同眠?”

“你!”云扬大急,可是又不能真正对郑净持大吼,只能硬生生地咽下了话去,心头隐隐觉得大事不妙了!

徐枫似是听出了一些什么,试探地问道:“霍夫人,听你所言,是不屑堂堂朝廷从三品云麾将军落榻在此了?”

郑净持骇然摇头道:“民­妇­并非那个意思!而是小玉是守身如玉之人,云将军也是人中君子,岂会做这种无媒苟合之事?大人明鉴,云将军今夜并不在小筑之中,若是二位大人不信,大可进,以换我家小玉一个清白!”

“呵呵,不在便好,便好啊。”徐枫脸上浮起一抹­阴­沉的笑来,忽然大手一招,“来人,绑了这­妇­人!”

“大……大人你这是……”

郑净持本就体虚,突然而来的惊吓,让她瞬间白了脸,身子摇了一摇,若不是云扬即使扶住她的身子,只怕她马上便要瘫软在地。

云扬当即大喊道:“长安乃天子脚下,霍夫人并未犯事,你们这般强掳­妇­人,心中可还有王法二字?”

户籍司瞧了瞧徐枫的脸­色­,眼前魁梧男子是云晚箫副将,这次吐蕃大军来袭,云晚箫十之**是皇上钦点的将军,一时得罪不起,可是身边又是定王府中人,他顿时失了分寸,这一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爷是皇上的十三弟,不过想要霍小玉入府做府妓罢了。”徐枫得意地说着,“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入王府,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就算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也觉得是件小事罢了,户籍司,你以为呢?”

户籍司听得分明,还能说什么,只能颤巍巍地点头称是。

“谁敢动霍家上下,先问过我手中长剑!”云扬一声高喝,一手扶住郑净持,一手拔出了腰间长剑,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小小副将,今日我就算要了你的命,你家将军也奈何不了我!来人,拿下这小筑中所有人!”徐枫高呼一声,身后二十余名王府卫士便冲了上来。

云扬扶着郑净持步步后退,退在了香影小筑门口,瞧见絮儿跑了过来,当即将手中的郑净持轻轻一推,恰好推到了絮儿怀中,一人一剑,挺胸守在了小筑大门门口,厉声喝道:“如今吐蕃来袭,大唐有难,你们堂堂七尺男儿不知挺身保家卫国,反倒是在家里欺负起女人来了,有种的,就上来,看看本大爷怎么教训你们!”

“云副将……”

眼看就要掀起一场血斗,霍小玉虚弱却清冽的声音在小院中响了起来,让一场血斗瞬间变成了对峙。

户籍司为难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了记载霍小玉母女户籍 ...

(的册子,走上前去,“霍姑娘,我不过是一个小官罢了,今日也不见瞧见血光,既然王爷看上了你,你不妨就入王府为家妓吧,也总比你这市井妓的户籍高了不少,说不定……”

“呵呵。”霍小玉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我霍小玉若是想入高门大户,只怕今夜就轮不到王爷来请了。”说着,霍小玉瞧了一眼扶着她的忘心师太,“师太,扶我过去。”

徐枫冷笑着看着霍小玉,果然如王爷所料,这女子甚是刚烈,要用强,也该从她娘亲开始。想到这里,徐枫抬手示意王府卫士往后退一步,“霍姑娘,王爷素来疼惜美人儿,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地疼惜美人的亲人,若是霍姑娘一意孤行,可就别怪徐某办事不利,闹一个一拍两散,玉石俱焚。”说着,故意瞄了郑净持一眼,“霍夫人这身子,恐怕禁不住多少折腾了,啧啧,怎的就没有几日好日子过呢?”

霍小玉挺直了身子,凉凉地笑着,“依大人所见,小玉该如何尽孝呢?”

徐枫点头笑道:“在户籍册上画押改籍,从今往后,你便是定王府中人,长安城中,人人敬畏,你娘,自然也能得好日子过。”

“我若是不画呢”霍小玉淡淡问道。

徐枫脸­色­一沉,“素来敬酒好喝,这罚酒,你能折腾,你娘可折腾不住。”

句句指向郑净持,身为孩儿,岂能不顾及母亲?霍小玉倒吸了一口气,笑容颇有几分凄凉,喃喃道:“看来,我是等不到你踏马而归了。”

“霍姑娘,你若不愿,云扬即便是拼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云扬不服气地摇头。

霍小玉只是摇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只要能活着便好。”对着云扬幽幽一笑,“她出征在即,不可让我乱了她的心,累她战败。她是大唐的将军,又岂可因为我这样的风尘女子,毁了一世英名?”说完,凛然对着户籍司招了招手,“大人,我画押。”

云晚箫,你若凯旋不嫌弃我,我会好生活着,等你做我一个人的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可爱的小玉玉又遇到危险了,小云云,你在哪里啊?

正文 40第四十章.游侠仗剑咫尺错

( “良宵虽好,可是多了这几只扰人的爪牙,当真是扫兴得很呐全文阅读!”清朗而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徐枫盘算的一切再度打破。『』

红灯笼的微光中,一袭白衣一手擎剑,一手提着一个酒壶,脸上照了一方黑巾,只能看清楚他的一双明亮眸子,英气逼人。

白衣男子身侧歪歪斜斜地站着好几个同样黑巾罩面的魁梧汉子,一个个酒气逼人,好似已喝醉了七分。

霍小玉一怔,呆呆看着这位白衣男子,瞧他身形,又不似黄衫客,可是除了黄衫客外,又会有谁能仗义救她们母女呢?

“姑娘勿怕,这几只爪牙迫不得你!”白衣公子朗声说罢,提壶又喝了一口酒,“各位大哥,今夜我们就比一比,究竟谁教训的狗儿多?”话音一落,只见手中长剑一振,光寒骤起的刹那,徐枫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这少年公子的手中剑狠狠逼落马背txt下载。

“我等岂可输了你小子?”几名大汉放声大笑,虽是白手空拳,也好似视那些王府卫士如酒囊饭袋一般,起手之间,不是招呼了卫士们的面门,便是伺候了卫士们的肋下。

“你们好大胆子,竟敢在天子脚下……”徐枫还想说下去,颈上已凉凉地架起了一道冰冷的剑锋,逼得他只能咽下要说的话,又壮了壮胆子,厉声道,“你们可知道我是定王府上主簿?”

“知……怎的不知?”白衣公子冷笑一声,欺身逼近了徐枫,“大人莫非没听过一句话?叫做穿靴的怕光脚的。”略微一顿,白衣公子扬声笑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怕丢了­性­命,我们这些江湖浪子反倒是不怕丢命,要不大人你跟我来比一比,看谁先入黄泉?”剑锋凉凉地擦过徐枫的颈,吓得徐枫紧闭双眼,仓皇地冒了一句。

“壮士饶命!”

“我今日饶了你的命,他日你可能饶了这位姑娘的命?定王爷素来清雅,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奴才?”白衣公子厉声呵斥之后,狠厉的目光狠狠地剜了户籍司一眼,“大人,大唐律法中,有哪一条是强迫他人改籍的?你真当大唐律法是白页空书不成?”

白衣公子话音才落,身侧的几名大汉已将户籍司围了起来。

户籍司知道,今夜遇上了不要命的江湖草莽,就算是律法也奈何不了这些江湖中人,连定王府家的主簿都折了羽,自己小小一个户籍司,又能如何?只得抱头求饶道:“几位好汉饶命,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白衣公子抬眼瞧向了一脸惨白的霍小玉,不由得呆了一分,方才远处瞧她,只觉得她身形妙曼,如今近瞧她的眉眼,竟没想到是如此惊如天人——只可惜脸上那刚结痂的细痕,煞是让人觉得打从心底心疼。ww

霍小玉被他瞧得有几分不自在,转身走到了絮儿搀扶的郑净持边上,低颔道:“公子有心相救,小玉由心感激,只是……”

“救人岂能只救一半?”白衣公子挺直了身子,拍了拍胸膛,“本公子管了的事,岂会让你留在此处再遭欺负?”话音一落,白衣公子的目光落在了云扬脸上,“方才瞧你热血护主,是条汉子,若是信我可度你们今日之厄,便速速找辆马车来。”

“这……”云扬不放心地看了眼霍小玉。

霍小玉对着云扬点点头,事到如今,既然有人肯出手相助,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暂时逃出生天,好让云晚箫少一分担忧?

“好!”云扬收回手中长剑,对着院中的四名将军府卫士交代道,“这里好生保护着,我去赶车来。”

“诺!”

白衣公子笑然点头,剑锋依旧不肯离开徐枫的颈上一分,“你可听好了,这位姑娘本公子是保定了,你们若是不想今日做我的剑下亡魂,便快些滚!”

徐枫暗暗咬牙,可是此刻也只能示弱抽身,反正霍小玉若是出了城,他也能知道到底去了哪里,他便不信这些江湖子弟能保护这女子一辈子!

“是……是……多谢壮士饶命!”徐枫寒着脸带着一­干­鼻青脸肿的王府卫士灰头土脸地哈腰远走。

白衣公子的剑锋指向了抖成一片的户籍司,“既然你可以迫不得已一次,自然也可以迫不得已第二次,若是想活命,便将这位姑娘的户籍改成民籍。”

“这……这真真不妥……”户籍司还想说话,可是如今只剩他一人在此,说再多也比不得眼前的剑锋锋利。

“当真不妥?”

白衣公子声音一沉,剑锋削入户籍司的肌理一丝,惊得户籍司当即跪地惨呼道,“壮士饶命,我改,我马上便改!”

只见户籍司慌忙掏出毛笔,舔了一下那未­干­的笔尖,当即一笔划去了霍小玉的妓籍,直接在册子最后补了一句,何年何月何日,脱籍为民,便颤巍巍地将册子递到了霍小玉跟前。

“请……请霍姑娘落名……”

霍小玉接过了毛笔,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曾经想了千千万,却没想过真有一天脱籍,竟是这般不花一金一银的落款脱籍。

郑净持今夜被惊吓得不轻,可是这最后的结果,却足以让她觉得欣慰,当即推了推霍小玉的手,“小玉,快些写了……”

霍小玉点点头,当即在册上娟秀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霍小玉。

白衣公子颇为惊愕地看了一眼这个名字,“原来你便是霍小玉……”

“嗯。”霍小玉不解为何他会这般惊愕,瞧着他的眸光略微黯淡了一些,又忽然亮了起来。

笑眼还是那般清朗,白衣公子笑道:“早知霍小玉是你这样的女子,我只怕早是这香影小筑的常客了。”

霍小玉愕了一下,只觉眼前男子说话甚是直爽,虽然这话说得她不爱听,可是从他口中说来,却半点没有那种亵渎之意。

“霍姑娘莫误会我,我的意思是,只怕早就与姑娘结识为友,又岂会有今日之气受?”白衣公子知道说错了话,当即解释道。

霍小玉暗暗舒了一口气,轻笑道:“风尘之人罢了,当不起恩公之友。”

白衣公子似是有些暗急,被身边的友人看出了几分,不知是谁,忽然开口笑道:“瞧我们这小兄弟,瞧见了美人,都急成这样了。”

“可不是,自古英雄配美人,霍姑娘若是不嫌弃,嫁了我们这小兄弟……”

“你们……”白衣公子慌乱地摆摆手,“好生唐突!当本公子是那种纨绔子弟不成?”转过脸去,还想解释,只听马蹄声起,云扬已赶来了马车。

只见云扬黑着脸跳下马车,狠狠地瞪了一眼其他汉子,“公子仗剑救下霍姑娘是英雄不错,但是休想打我家将军的霍姑娘主意!”

白衣公子赶走了户籍司,不悦地看着云扬,“你家将军是谁?”

“商州云麾将军云晚箫。”云扬自豪地亮出了将军名号。

“原来是他……”白衣公子皱了皱眉心,满是忧­色­地瞧了一眼此刻尴尬无比的霍小玉,低下头去,有些 ...

(失落地一叹。

云晚箫若是能得胜回来,那可真正是大唐的英雄,自己确实比不过他。

浓浓的失落感让白衣公子脸上再也没有笑意,只能沉声道:“如若不弃,可以到府上暂避风头。”

云晚箫若是不能得胜回来,那他杜棠之替他继续保护霍小玉,也算不得趁人之危。

白衣公子杜棠之想到这里,脸上又重现了笑意,瞧了瞧四下没有旁人,扯下了脸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张俊美的笑脸来,“在下姓杜,单名一个陵字,字棠之。家父乃当今卫国公杜鸿渐,霍姑娘可放心,我卫国公府上下家规甚严,断不会欺凌姑娘一分。”说着,杜棠之坦然看着云扬,“自然,侍卫大人也可以跟着来府上继续为你家公子保护霍姑娘。”

“我自然是要去的!”云扬当仁不让地拍了拍胸膛,上前对着霍小玉道,“霍姑娘,我听将军提过卫国公一二,将军在朝中,也算是与卫国公交好,此地又不能久留,你还有伤在身,不妨先随这位杜公子先回府静养一夜?”说着,似是让霍小玉安心,“明日一早我便去驿馆找将军,告诉他今夜之事。”

“既然云副将军都如此说了……”霍小玉看了看面­色­甚是不好的娘,再看着身边的忘心师太默然点了点头,当即应道,“那就打扰杜公子了。”

杜棠之笑道:“哪里?哪里?”说完,转身对着身后的江湖朋友道,“今夜诸位惹上了定王府,这长安一时是不便久留了,不如先离开长安几日,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再聚一起,再来一个不醉不归!”

“小兄弟都如此说了,我们自然懂得,那就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

杜棠之将江湖友人送走之后,这边霍小玉已在絮儿的帮扶下,走入了马车车厢。杜棠之轻轻地一叹,不由得淡淡吟道:“江湖风尘本一家,奈何错了一步,便是天涯,呵呵。”

忘心师太跟着上了马车,云扬留下了四名侍卫保护香影小筑的鱼嫂和另外两名丫鬟,便瞪了杜棠之一眼,“杜公子,可就要委屈你坐在我这个小小副将身边,一起赶车了。”

杜棠之笑而不语,只是将手中酒壶中的酒汁喝尽,收进在了云扬身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云扬扬手抽鞭,只听他大呼了一声,马儿便载着一车人儿,扬蹄而去。

“驾!”

隐隐约约中,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后响起,换了常服的云晚箫打马驰来,身影依稀出现在马车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新人物继续登场,这对兄妹可是很重要的哦,长凝闪~~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折叶吹调送君别

( “吁——txt下载!”云晚箫猛地一扯缰绳,忍痛从马背上翻下,快步走到香影小筑紧闭的门前,叩响了小筑门扉。『』

“云扬,是我!”

“咯吱——”

小筑门重新打开,却只是自己府上的侍卫。

“将军你可终于来了!”侍卫瞧清楚了云晚箫的面容,喜极笑道,“将军快些里面请。”

云晚箫迟疑了一下,目光往里面探视了一眼,问道:“她们可是都歇着了?若是都睡了……”

“将军,你若是早一步来,或许霍姑娘就不必跟着杜公子去卫国公府暂避了。”侍卫不等云晚箫说完,便出口打断了云晚箫说的话。

云晚箫只觉得心口一紧,“卫国公府暂避?”

侍卫点点头,“今夜来了户籍司大人与定王府主簿大人,强逼霍姑娘改籍入王府,所以……”

“他果真动手了!”云晚箫握拳狠骂一句,急急地转过身去,丢下了一句,“你们好生在此留守,我往卫国公府走一趟。”

“将军……”侍卫忍不住唤了一句。

云晚箫蹙眉停下脚步,问道:“何事?”

侍卫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将军,长安终究是天子脚下,定王爷能仗势,是因为他是皇亲,可将军是臣,这……为了一个女子,可值得如此奔波?”

云晚箫知道这番话是经过了小侍卫一番润饰的,若是换做个直肠子之人,早就问出——霍小玉不过是风尘女子,可值得将军为一个风尘女子毁了一世前程,与定王府自此交恶?

云晚箫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好像天上满月,笑得让人觉得由心地平静,“世间女子势弱,莫非天生便是由人欺凌不成?我虽只是小小从三品将军,可也是大唐的将军,难道不该尽力保护大唐子民?莫非,在你心里,大唐子民只有男儿,风尘女子便算不得大唐子民了?”略微一顿,云晚箫转过了脸去,望着此刻伫立小筑门前的马儿,“况且,霍小玉于我而言,不仅仅是大唐子民。”

云晚箫自潼关之战后,第一次把一个人放如此重要地位,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得直白,可是话语中的肯定,却足以说明霍小玉对她的重要。

侍卫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虽然尚未遇到令他疯狂的女子,但是心底总是期待能有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如今,将军应该是遇到了,他想,他算是懂了。

云晚箫抬眼看了看天­色­,快步翻身上马,一勒缰绳,“关门守备,我去卫国公府了。驾!”

□马儿一声惊嘶,四蹄疾驰,瞬间带着云晚箫驰出三丈之外,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侍卫会心一笑,刚想掩上小筑房门,便瞧见了小筑对面那些红彤彤的灯影,不由得喃喃道:“将军府,也该有喜事了。”

这夜­色­已深,只怕再过两个时辰,也该天亮了。

云晚箫知道这样夜访卫国公府,实在是会让长安城中的其他眼睛觉得他与卫国公在谋算什么,可是霍小玉的安危又是她必须确定的。『』若是霍小玉才走不久,应当还没有到卫国公府,只要她云晚箫能抄近路赶在霍小玉入府前见上一面,确保她安然无恙,今后留在卫国公府,也算得上是长安最安全之地。

有她出面与卫国公交代一二,总比被卫国公家公子这样半夜不清不楚地带回府要好得多。

至少……至少可以让卫国公家公子顾忌一二,在他与霍小玉之间,还有她云晚箫。

云晚箫舍了正路,打马穿了小巷,离卫国公府越来越近,心里的思绪也越来越乱,想到那个“至少”,云晚箫自觉烧红了脸。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霍小玉也有了这种独占之念?

“你又输了……”云晚箫在穿出小巷的瞬间,喃喃打趣了自己一句,卫国公府门前两头石狮已清晰地出现在视线之中。

“吁——”

云晚箫勒停了马儿,跳下了马来,一只手揉了揉肩头隐隐作痛的伤处,轻咳了两声,走到了紧闭的卫国公府大门前。

两个门环安静地悬在兽头上,只需她叩响门环,便该有值夜的护卫前来应门。

杜家公子可会将霍小玉从后面带进去?

云晚箫焦急地想着这事,究竟该在这里等,还是该叩响门环,直接向卫国公问一个分明?这些事她还来不及理明白,又一个疑问翻上了心头,今夜分明与杜家公子才在延英殿面圣议政,就算是走,这杜家公子也是与郭令公与杜大人一起离开,怎会突然跑到七里烟花巷去?

若是这杜家公子,也是个喜好女­色­之人,就算是卫国公明事理,这卫国公府也不见得真正安全!

万一……万一霍小玉入了这卫国公府,变成了这府中人……

云晚箫连忙止住心头的乱想,隐约听见了一串马蹄声悠悠传来。

“踏踏……踏踏……踏踏……”

夜­色­虽浓,可是借着月光,还是看得清楚那赶车人的轮廓。

云晚箫虽难再挽弓­射­箭,可是曾经习箭留下的目力还是有用,此刻看清楚了赶车人正是云扬,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个浓浓的笑意来,快步迎了上去。

“将军!”云扬也看清楚了卫国公府门前的那个熟悉身影,忍不住激动地唤了一声,勒停了马儿,便跳下马车,朝着云晚箫奔去。

“将军,末将今日算是薄了霍姑娘!”云扬抱拳对着云晚箫一拜,颇有几分得意。

云晚箫抬手拍了拍云扬的肩头,凌厉的目光迎上了另一个凌厉的目光,隐隐有一丝淡淡的杀气在她与杜棠之之间弥散开来。

眼前略显瘦弱之人,便是那个病秧子云晚箫?

杜棠之颇有几分得意,与云晚箫相比,自己还算是更英挺一些。想到这里,他也跳下了马车,却不急着走过来,只是微微掀起了车帘,柔声道:“霍姑娘,到我家了。”

此人与今夜延英殿上所见的杜公子虽然神似,可却比那杜公子要硬朗英气得多,若是这个是真正的杜公子,那延英殿上的难道是……云晚箫恍然大悟,都说卫国公府上有一子一女,乃是孪生龙凤,看来今夜延英殿上所见,必是卫国公府上千金杜卿卿。

只是此刻云晚箫的心思并不在此,她心心念念的人,只有此刻马车上的她——霍小玉。

方才乍听云扬大呼“将军”二字,坐在马车中的霍小玉不禁心揪了起来,原本以为会许久瞧不见云晚箫,却不想今夜绕了那么多路,终究还有机会再见一面。

这……算是坊间所谓的“冤家”么?

心头涌起一丝甜意来,霍小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哪怕云晚箫远在十余步外,也能让她觉得由心地安然,不由自主地笑弯了­唇­角。

“姑娘,我们该下去了。”絮儿伸过手来,准备扶霍小玉下车。

霍小玉这才发现,娘已在忘心师太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黑着个 ...

(脸看着她心中所谓“­阴­魂不散”的云晚箫。

“云将军,这长安城何时变得如此小了?”霍小玉由絮儿搀着小心走下了马车,便旋起了梨涡,对着云晚箫嫣然一笑,眸底的激动之­色­,让云晚箫的心瞬间烧得火热。

杜棠之第一次瞧见这样笑容的霍小玉,不由得看呆了三分,心头好似有小鹿乱跳,不规矩地将他的心踏个突突作响。

郑净持将杜棠之的表情看得分明,眸底浮起一丝淡淡的喜­色­来,不等云晚箫应声霍小玉的话,便出口道:“杜公子,这天­色­已晚……”

“对,这天­色­不早,霍姑娘与霍夫人确实该早些入府歇息。”杜棠之点头应声,对着云晚箫笑道,“我卫国公府并非定王府,霍姑娘小住在此,在下可保她平安无事,云将军可以放心。只是今夜天­色­实在太晚,云将军若是想要探视霍姑娘,还是依礼明早再来,免得落人口实,坏了霍姑娘声名。”

“卫国公治家甚严,霍姑娘留在此地,定然毫发无伤,这个晚箫明白,先行谢过杜公子。”云晚箫冷冷一笑,抱拳对着杜棠之说完,刹那间似是将周遭的人都无视了一样,走到了霍小玉面前,笑问道:“我明日出征,霍姑娘可愿送我一歌,为晚箫壮行?”

云晚箫第一次让自己的眸中漾满不舍,灼灼地烧得霍小玉觉得双颊火辣辣地红了起来。

霍小玉心头暗喜,却不想输了一分,卦仰着脸,笑问道:“云将军不怕这静夜起歌,扰了长安城百姓?”

云晚箫含笑不语,只是安静地走到了卫国公府墙边,瞧了瞧那一排烟柳,抬手折了一片柳叶下来,捏在指间,凑到了­唇­边,悠悠吹起了一曲陇西小调。

吹叶小调,这是那些年安史之乱,陇西百姓们都听过的一首曲子,简单的调子,简单的旋律,也是简单的祭奠之音。

祭奠那些因为战乱牺牲疆场的将士,也祭奠那些因为离乱枉死的无辜陇西百姓,或许,这一刻还在听这小调的亲人,在明天一早便被发现饿死在了冷夜之中,或许,所有正在听着小调的陌生人,在明天便成为一起埋骨荒野的黄泉同路人。

云晚箫吹得哀伤,等这曲小调吹罢,云晚箫淡淡笑了笑,“经此一战,我只希望这陇西小调从此成绝响,到时候,该是中秋月明,若是霍姑娘肯赏脸,可愿随晚箫一起把酒赏月,共享太平?”

云晚箫所求的,是真正的太平,与她霍小玉一起共享的真正太平。

若是这世间当真没有了陇西小调,可就是真正没有战乱的太平盛世,这不就是她霍小玉所求的么?

只见霍小玉挑起了眉角,笑得妩媚,没有答云晚箫之话,“你若能活着回来,我霍小玉便给你一个把酒赏月的机会。”

云晚箫与霍小玉相视而笑,言语之中没有过多的甜言,可是彼此已心知肚明,晚箫要小玉安享太平,小玉要晚箫安然凯旋。

“杜公子,晚箫此战一心只为守顾大唐安稳,保的是天下大唐子民。”云晚箫说着翻身上马,勒缰定定看着杜棠之,“可不希望瞧见我抵御了外寇,家里却出了内鬼。”

杜棠之拧眉狠狠瞪了云晚箫一眼,“云将军这是何意?”

“杜公子自然明白。”云晚箫点头轻咳两声,再转头紧紧地看了看霍小玉,隐隐红了眼圈,“霍姑娘,这送行之歌,当真不愿给我?”

霍小玉暗暗揪紧了衣袖,只是紧紧盯着云晚箫的身影,这一刻,竟是这般舍不下她,“将军只管前行,小玉自会送歌将军。”

“好!”云晚箫勒马转身,不敢多看此刻的霍小玉,生怕再看一眼,便舍不得离开长安,去做那拼死一搏的截势一击。

“云扬,护好霍姑娘。”云晚箫忍不住对云扬交代了一句。

“将军放心!”云扬拍胸,“即便是死,云扬也会为将军保护好霍姑娘,不会让某些人趁人之危!”说着,云扬话中有话地瞄了一眼杜棠之。

云晚箫微微舒了一口气,耳后已响起了霍小玉的轻唱——

“吹角动行人,喧喧行人起。”

“笳悲马嘶乱,争渡金河水。”

“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

“尽系明王颈,归来献天子。”

熟悉的诗句,是王维的《从军行》,从霍小玉的口中唱出,虽然婉转,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让云晚箫觉得心暖。

“驾!”

马儿走到了巷陌尽头,歌声也到了最后一句,云晚箫猛地一夹马腹,勒马一转,真正消失在了霍小玉的视线之中。

归来,云晚箫,你可记住了,我要你归来……

霍小玉只觉得眼圈涨得生疼,只多眨了一下,便涌出了两颗泪珠,沿着脸颊滑下,悄然落地。

原来,云晚箫,我也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更文~~~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寄身檐下惹卿顾

( “咯吱——”

云晚箫甫才离开,卫国公府大门便突然打开,当先踏出一只青­色­小靴,走出一个笑嘻嘻地青裳女子来,外貌与外间的杜棠之甚为相似全文阅读。『』冰@火!中文

“小妹!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杜棠之一惊,连忙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妹妹,杜卿卿,而这位……”杜棠之看了一眼霍小玉,还没来得及说话,杜卿卿已接口道。

“这位定是七里烟花巷中的霍小玉,霍姑娘!”杜卿卿说完,快步走到了霍小玉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果然是个美人儿,怪不得让我们那个素来冷面少语的云麾将军也一头栽了进去!”

杜棠之连忙摆手道:“小妹,你这说话……好生唐突……”

杜卿卿笑道:“哥哥,这云麾将军喜欢霍小玉之事已经满长安皆知,既然霍姑娘没有反驳,自然多半是真。”说完,杜卿卿瞄了一眼云晚箫离开的方向,“方才那一句陇西小调吹得甚是哀伤,霍姑娘的《从军行》也唱得哀伤,只希望这一调一歌,从此成了绝唱才好。”

杜棠之扯了扯杜卿卿的衣袖,“好哇你,方才在门后听了多久了?”

杜卿卿朝着哥哥吐了个舌头,嗅了嗅他身上的酒味,反击道:“好哇你,定是又与你那些江湖朋友喝酒去了txt下载!”

“好小妹,此事容后我自会向爹爹请罪,只是这样让霍姑娘母女在外,实在是失礼了。”杜棠之说着,连忙转身道,“诸位,请。”

“那……打扰杜公子了……”霍小玉福身一拜,一行人便走入了卫国公府。

杜卿卿刻意走在后面,扯了一下哥哥,小声道:“上次你请了江湖友人在府中一住便是半年,这回又请了个风尘女子回府,若是爹爹动了怒,可别怪我不帮你了。”

杜棠之回扯了一下杜卿卿的衣袖,低声道:“这可是云将军托我照顾的人,我可没有胡来,况且,从今往后,我听爹爹的话,好好为仕途努力便是,就算是交易,爹爹也该依我一回,不是么?”

杜卿卿听得惊奇,不由得啧啧道:“哥哥,你怎的突然转了­性­子?”

杜棠之不服气地扯了扯­唇­角,“你瞧那云晚箫那般瘦弱的病秧子都可以做英雄,凭什么我堂堂国公府的公子做不了英雄?”

杜卿卿更是一惊,猜到了杜棠之想做之事,“难道哥哥你想去冒险?”

杜棠之点头笑道:“真是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不错,这一次,我确实要请一千骑兵暗住云晚箫突击,放心,我只是暗助,不会有事。”

杜卿卿仔细看了看杜棠之,“哥哥,这战策是你想出来的,我相信你会小心行事,我只是好奇,怎的哥哥肯放下江湖心­性­,突然想做起英雄来了?”

杜棠之摇头一笑,喃喃道:“美人如花隔云端,自然哥哥也是红尘中人。”

“霍小玉?”杜卿卿恍然大悟,瞧着霍小玉的背影,脸上忽地浮起一丝玩­性­来,暗暗忖道,“这个女子当真那么好?先让一个云晚箫心醉,又让我这个自诩潇洒的哥哥牵念。”

杜棠之笑然点头,“只要赢了此战,我也可以因此名闻天下,说不定朝廷也会赐我个将军名号,到时候,我也是英雄,云晚箫也是英雄,这美人可就指不定是谁的了。”

杜卿卿眨了眨眼,伸手摸了一下杜棠之的额头,“哥哥,你莫不是被什么魇住了?又或是今日多喝了几杯?”

杜棠之摇头道:“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只想与云晚箫光明正大地分一个高下,也赌一赌,这美人究竟能否相守一生?我可是与云晚箫君子相较,也是用心博美人一笑,又岂是纨绔之辈,喝醉了胡言乱语。”

“你不怕爹爹拧你的耳朵?”

“哈哈哈,不怕。”杜棠之爽朗地一笑,脸上英气勃勃,“我所求,不过一马踏江湖,若是能多个红颜在旁,这人生可就……”

“美死你!”杜卿卿虽是打趣哥哥,可是这心头却慌得厉害。她是官宦女子,自小是受过纲常教育的女子,一直都以为,欢场无真情,这经历过风尘的女子是犹是最甚。因为她们已受惯了男儿的宠爱,又岂会懂得珍惜?哥哥天生喜好江湖,不喜官场争斗,­性­子是一等一地爽利,若是喜欢上一个女子,便会掏心相待,若是换个女子也好,可是偏偏是这个霍小玉,风尘女子,当真爱得?

杜卿卿越想越担心,可哥哥已不想回头,她只能暗暗盘算,“霍小玉……看来,得找机会试试这女子……瞧一瞧这女子究竟有多了得?”

打定了主意,杜卿卿也为哥哥想好了说辞应付爹爹杜鸿渐,就说是云晚箫托付之人,也有副将云扬作证,爹爹即便是不喜欢风尘女子入府,也得看在云晚箫的面上,好生善待霍小玉一行人。

这边安排妥当,已是天明时分,长安街头早已不安静,将士离乡,又将再起杀戮,送行之人,每一个脸上都是悲戚之­色­。

云晚箫作为先锋先领了三千人马当先离开了长安,郭子仪总领三万大军随后出发,杜鸿渐悄悄依计藏了一千弓箭好手在长安城中。

杜棠之向杜鸿渐再请了一千人马,也随后悄悄出发。虽然杜鸿渐担心爱子安危,但是想到难得爱子有了这种建功立业之心,便也松了口,放了行。杜鸿渐又想到爱子江湖朋友甚多,真到了危急关头,那些草莽热血男儿岂会不管不顾?古来豪侠重义,爱子此行,必能安然归来,到时候也能记一功。

一切依计行事,长安城在百姓送行将士之后,好像是染上了一抹哀伤,恹恹地伫立在天地之间。

自打霍小玉进了卫国公府,杜鸿渐素来家教甚严,不想将收留一个风尘出身女子的事传扬出去,所以严令府上所有人守口如瓶,一切以礼相待,却从不踏入霍小玉所在的小院一步。

封了消息,对霍小玉来说,也是好事,至少定王府那边一时想不到她究竟藏身何处,也算是得了一时安稳。

唯一的担忧只有那个出征三日,忽然断了音讯,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云麾将军云晚箫。

在卫国公府,她又是主人不愿搭理的寄客,只能依托云扬出府四处打探一下关于前方的战况,哪怕有一点点关于她,也能让她心安。

杜卿卿偷偷观察了霍小玉三日,她总以为风尘女子该是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每日总是会哼唱那些靡靡之音,却没想到,霍小玉竟是每日素衣打扮,只是经常望着西面的天空,眉心一蹙,便是一声轻叹,一声可以让杜卿卿也觉得心疼的轻叹。

原来那些嬷嬷所言,不可全信,天下间的风尘女子千万,岂是各个都是勾人心魄的妖­精­?又岂是各个都是吸人钱财的坏心女子?

风尘女子也可以痴心牵挂远赴沙场的心中郎,也可以恬静至此,每日只吃几样清淡小菜便可。

霍小玉……除了这些,你还有哪些我没有发现的呢?

青松映翠,半掩了此时叶下断续抚琴的美人儿。

...

霍小玉坐在石桌边,纤指偶尔拂过琴弦,发出一声零碎的琴音,又抬眼瞧了瞧西边的天空,淡淡地发出一声轻叹。

自打霍小玉入了卫国公府,絮儿就很少瞧见她脸上的笑容,此刻她将热茶轻轻放在了琴边,也只能摇摇头,静默地退立一边。

霍小玉瞧了一眼热茶,侧脸问向絮儿,“云副将可有打探到什么?”

絮儿摇摇头,“云副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话音刚落,絮儿余光瞥见了杜家小姐踏入了小院,不由得对着杜家小姐福身一拜,“奴婢见过杜小姐。”

只见杜家小姐摆摆手,饶有兴致地走了过来,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霍小玉,眸光颇有放肆之意。

霍小玉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当即示意絮儿扶起自己,“小玉身子有些不适,小姐若是无事,小玉先回房休息了。”

“慢着。”杜卿卿蛮横地拦住了霍小玉,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在霍小玉面前晃了晃,“我若给你一锭金子,你便给我好好弹一曲,可好?”

霍小玉瞧了一眼杜卿卿手中的金子,侧脸示意絮儿收下,也没多说一句话,只是转身便走,丝毫没有弹琴的意思。

杜卿卿一愣,“霍姑娘,你收了我的金子,却不为我弹琴,这是何意?”

霍小玉只是轻笑,颇有几分倦意,“这几日杜小姐从旁瞧了我许久,不就是想瞧瞧我与其他风尘女子究竟有何不同么?”

杜卿卿只觉得被什么梗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自己悄悄行事,还是被她给发觉了。

霍小玉从絮儿手中接过那锭金子,目光落在了杜卿卿脸上,笑容中多了三分傲意,“杜小姐,我霍小玉出身风尘,自然会爱这手中金子。只是,收了金子,我弹不弹琴,可不由送金子之人决定。”说着,霍小玉走近了杜卿卿一步,“何况,如今我已非风尘之籍,定不能再为送金人弹琴,现下又寄身于小姐家中,小姐是主,我是客,小姐送金,我若不收,岂不是辜负了小姐一番赠金美意?”梨涡一现,霍小玉笑得狡黠,“杜小姐,若是小玉说错了话,小玉现下便给小姐赔礼。”

天下间竟有这般聪慧的女子!

杜卿卿惊愕之余,也知道这霍小玉说话处处在礼,还特意强调了主客之份,身为主人,岂能在客人面前失了身份,计较那些送出去之物?可是又想了一想,如此一来,岂不是让霍小玉把便宜都给占去了,她杜卿卿送出去的金子,岂能没有半点回报?

只是,现下强要回报,也只会当个不懂礼数的名头,千想万算,也只能先忍了!

眼前霍小玉算得伤势杜卿卿出娘胎以来遇上的第一个对手,杜卿卿虽然觉得憋气,可是心底的玩心又浓了几分,迟早有一天,定要霍小玉乖乖给她弹琴!

霍小玉瞥见杜卿卿沉默不答,强忍怨气,也算是添了一丝欢喜,只在脸上淡淡地浮起了一丝窃笑,对着杜卿卿福身一拜,便带着战战兢兢的絮儿退了下去。

杜卿卿远远瞧着霍小玉的背影,脸上忽地浮起一丝猜不透的笑来,喃喃道了句,“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高考前,长凝工作会越来越忙,更新可能不固定,大家见谅啊~继续更新~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天下兴亡两肩沉

( 云飞自打到了长安,便先带着金银直奔户籍司府衙,可是府衙总管却说户籍司大人近日身子不适,要闭门休息几日,请云飞过几日再来。ww云飞等了三日,在此拜访户籍司府衙,这才得知霍小玉已并非妓籍,隐约探出了那日户籍司大人遭遇了一些江湖游侠威迫,回到府衙才大病了一场。

如今霍小玉已安然脱籍,云飞悄悄去香影小筑附近转了一天,从未瞧见霍小玉出来,也没听见霍小玉抚琴之音,又不想直接拜访香影小筑,徒惹霍小玉一顿白眼。

这霍小玉既然已经脱籍,也算是成了老夫人的交代,至于她在不在小筑中,还是随着江湖游侠四处飘荡,应当不由他小小副将多管吧?

云飞想到这里,本该算是完成了老夫人交代,但是心头却隐隐为弟弟担心起来。

当初是将军要弟弟护送霍小玉来长安,可是此时却没了弟弟踪迹,莫非弟弟为保护霍小玉,与一群江湖游侠死磕上之后遭了不测?

云飞越想越怕,一时不敢离开长安、回商州向老夫人复命,只能找个客栈住下,四处打探弟弟云扬的下落。

云扬虽然有时莽撞,可是也知道分寸,既然卫国公府肯让霍小玉躲避府中,自己出来打探将军前方战况自然也不能招惹了定王府耳目注意,免得给卫国公上下带来烦扰。所以每次俱是装做了卫国公府府上小厮,随着几位混熟的真正小厮借出府置办府中用品、四处打探前方战况。

两个人一个寻弟,一个探主,却在同一天得知了一个可怖的消息。

吐蕃大军杀来了!真正的杀来了!

这个消息在长安城中流传开来,百姓惊恐无比,朝廷派出的大军一战便败,溃不成军,哪里还能阻碍那些来势汹汹的吐蕃劲旅?

鱼朝恩在今日朝堂之上趾高气扬,陈述了这场大战的可怕,也吓得当朝天子不得不低头,准备带着太子移驾洛阳,将长安留给鱼朝恩善后。

一骑神策信使从北门驰出长安,背上的是天子亲笔写好的诏书,并非求和,只是求援、再一次向回纥求援。

当年安史之乱的求援,换来回纥将士对长安抢掠三日,多少百姓惨遭欺凌,也只能哑忍,多少女子惨遭欺负,只能用三尺白绫换最后的尊严。

如今天子再次移驾洛阳,经历了那三日哀伤的百姓都明白,这是朝廷再一次不得不退的交换条件,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家中值钱之物埋好藏好,将女眷送入佛寺藏匿,希望能够逃过一劫。

“将军岂会战败?!”云扬摇头再摇头,那样一个闯过鬼门关的将军,岂会这样轻易便战败了?这一刻,云扬顾不得再打探消息,快步跑回卫国公府,准备保护霍小玉离开长安。长安连天子都走了,自然卫国公上下也会暂时撤离长安躲避。回纥大军一来,哪一个大唐将士阻挠了抢掠,都是犯了大忌。卫国公上下可以保护霍小玉不被大唐人欺凌,却护不得霍小玉不被回纥人欺负。

云扬隐隐觉得心酸,堂堂大唐,经历了一场安史之乱后,竟然沦落至此,再难重现当年盛世风华。

莫说云扬觉得心酸,云飞也同样觉得心酸——将军不会不战便败,突然失踪定是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云飞也顾不得再在长安寻找弟弟,马上动身打马驰向疆场,或许他寻到将军,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只要能抢在回纥援军出击前了结这场战争,长安便能免去一场抢掠,百姓和那个不知何处的弟弟也可以安然在长安活着。

定王府,小厮们正在有序地打点行装,不用多想,身为宗亲子弟的定王李侗,自然也在东巡洛阳的名单之列。

王府书房,李侗皱眉紧紧盯着展开在书案上的江山图,右手五指张开,落在了长安之上,喃喃道:“长安,是吃,还是不吃?”

因为办事不利挨了板子的主簿徐枫不敢猜度主子意图,只能安静地立在一边,看着主子细细思忖着什么。ww

“徐枫。”李侗忽然抬眼定定看着徐枫,“眼前若有千金,你可敢动手取金?”

徐枫愕了一下,道:“王爷,你这是……”

“天下没有不贪财之人,也没有不恋权之人。”李侗从座上起身,冷冷地笑着,“郭子仪从来没有惨败成这样,就算是三万对十万兵力悬殊,也断然不会一战溃散,我大唐将士万万不会是这等不堪一击的杂兵!所以,这里面定有问题!”

徐枫恍然猜到些李侗的意思,“王爷的意思是,他们是诈败?是为了诱使吐蕃军队放松戒备,寻机一击绝杀?”

“恐怕他们所谋的不止那么多。”李侗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当年让回纥大军洗劫长安,那是不得不走的一步棋,否则以当时兵力,万万夺不回长安。如今吐蕃大军来势汹汹,辎重必慢,郭子仪老谋深算,怎会不懂袭击来军后方?况且,长安虽险,这些年城墙早已加固如新,有鱼朝恩神策军在,一时也难以攻破。为何最后胜负未分,皇座上的他竟会如此胆小,将长安百姓弃之不顾,白白舍了这一城民心?有诈……这里面定然有诈……”

徐枫听得心惊,不敢多说一言。

“这看似是个登高一呼,博取民心的好机会,可若有不慎,定会遭暗箭钻心,一败涂地。”李侗说着,沉沉一叹,“当年母后与哥哥就是走错一步,才失了这大好天下,本王不能再错。”

徐枫试探地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李侗有些可惜地摇摇头,“往往诱惑越大,危险也越大,这白送的民心,本王不敢要,也要不得,不妨随我这皇帝哥哥走一趟东都洛阳全文阅读。”

徐枫连连点头,“王爷英明。”

“本王忍了那么多年,也不少再忍这一步。”李侗再叹一声,冷笑道,“本王倒是要看看,这一战,究竟会打出个什么结果来?”

李侗走到了窗边,望着天际的如血残霞,眼底泛起一丝难以看透的­阴­沉之­色­,渐渐归于平静。

同日,天子带着宗室妃嫔东巡洛阳,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长安城。

卫国公当日在朝堂上与鱼朝恩为天子东巡之事争执不下,还是阻不住天子避险之举,悲愤之余,索­性­冒着抗旨之嫌,决意举家独留长安,誓要与长安共存亡。

鱼朝恩带着神策军守备皇城之中,回纥军即便是入城,也会有所忌惮,不会妄入皇城,至于皇城之外的人,鱼朝恩懒得管,也不会管。

冷风徐徐,密林蔽日,­阴­暗的荒野林间,百余点星火闪烁。

云晚箫屯兵此处已经多日,不时有探子回营奏报吐蕃大军进军情况,她要等的机会,还没有出现,可是这蛰伏的三千将士已经快到了忍耐的极限。如若再不出兵,要么便是三千将士哗变,不顾军令地突袭吐蕃大军,要么便是三千将士起了归心,无心再战,即便是等到了最佳突袭机会,也成了疲软之箭,毫无杀伤力。

云晚箫独自坐在主营中,看着前方摆出的地势沙盘,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心 ...

(——三个时辰便击破松州城防,当日便兵分三路,横渡羌水,以吐蕃如此来势,在左右两翼兵马行军速度不减的前提下,中军怎会花整整一日在兴州城百里之外休整?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误了长安合围的战策,留了长安南撤的一线生天?

这吐蕃主将用兵诡异,究竟想做什么?

想到敌军主将,云晚箫更是悬起了心来——那是吐蕃名不见经传的新起之人,叫做阿禄,甫才三十之龄,便能统帅吐蕃十万大军侵唐,若是没有些本事,吐蕃赞普岂会任用这样的小将?

若是此人是个厉害角­色­,又岂会不知攻势若被唐军截断、必遭扭转战局?

“咳咳……”云晚箫轻咳了两声,这些日子心口的隐痛似是厉害了起来,每当思虑过度,便会钻心地刺痛。只见她抬手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密密冷汗,从怀中摸出郭子仪临行时给她的锦囊,里面是此次行军抗敌的最终战策,她也知道,只有死战拖住吐蕃大军前进,才能给郭子仪足够的时间奇袭吐蕃辎重部队。

然而,这些当真阿禄想不到么?

有时候,不是因为对手强大,才畏惧对手,往往是因为对手未知的太多,才会有忌惮,有了忌惮,这胜负就更加难料了。

“什么人?”

突然听见营帐外响起一声惊呼,刀兵之声响起,好似这隐匿在深林中的营盘闯入了不速之客!

云晚箫警惕地将锦囊收回怀中,提剑快步掀帘冲出营帐,循声瞧去——

血­色­残阳下,一骑黑鬃马立在营外,不时地刨着地上的泥尘,马上人黄衫依旧,笑容依旧,不时黄衫客又是谁?

云晚箫惊愕无比,示意营中将士暂且退守一边,扫了一眼黄衫客左右的密林,不见有其他异动,这才走了过去。

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寻到了这里?若是他之前所言是假,那面吐蕃暗使令牌是真的话,自己藏军之处,岂不是暴露了?

“又是你?”对黄衫客,云晚箫不得不提起戒心。

黄衫客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翻身下马,从马鞍边解下两壶清酒,对着云晚箫笑道:“上次不是说过了?巧遇之酒,绝对比专门请喝的酒甘冽,不信,将军可愿同我喝上一杯?”说着,提着两壶清酒走了过来,脸上没有半分狡诈之­色­,有的只是江湖豪侠的爽朗笑容。

云晚箫迟疑了一下,黄衫客将两壶酒往怀中一抱,腾出一只手来,似是旧年老友一般搭在了云晚箫肩头,便笑吟吟地往营帐走去,“云将军,大战在即,小喝上一口,是坏不了事的。”

“放手!”云晚箫狠狠拂开了黄衫客的手臂,侧脸示意营中弓箭手依旧戒备,若是一会儿有变,只管箭­射­大帐。

黄衫客点头一笑,当先走入了大帐,云晚箫回头对着将士沉声下令,“退后十步,全军戒备!”

“诺!”

云晚箫掀帘入内,手中剑依旧不敢轻易放下,“先生此来,可是有话要说?”

黄衫客将酒壶放在脚边,仔细看了看战局沙盘,回头笑道:“不是有话要说,而是有话要问将军。”说完,黄衫客从怀中摸出一片残甲,丢给了云晚箫,“这甲片规制,想必将军一眼便能认出来。”

“神策军?”云晚箫接住残甲,镇守长安的神策将士的甲片与普通大唐将士的略显不同,因为冶炼中途添了些许红铜,那造出来的明光铠甲便染了些红晕。

黄衫客点点头,“这甲片来自一名神策特使,他飞马驰出长安百里,便遭了人暗算,拿走了他身上的天子诏书。”黄衫客对上了云晚箫怀疑的眼神,“不过是求援回纥,共抗吐蕃的诏书。”

“求援回纥?”云晚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天子还是怕事,还是如此做了!分明有赢的机会,若是回纥人参合进来,少不了又是一场抢掠,对大唐百姓伤害之甚,不亚于吐蕃大军!

“连将军都不愿瞧见回纥参合进来,更何况当今天子?”黄衫客摇了摇头,话中之意便是这神策将士之死,与天子有关。

云晚箫又是一惊,若是皇上不愿意求援,为何还要写这道诏书,莫非是鱼朝恩趁郭令公离京,挟持了皇上?

黄衫客瞧见云晚箫满眼疑惑,轻叹了一口气,“自古皇家血腥重,这些皇家装镊样的把戏,我们这些百姓看不明白,自然也就猜不透究竟葫芦里是什么药?”话音一顿,黄衫客俯身提起一壶酒,揭开壶盖,将酒汁倾倒在地,好似祭祀,“只是,有时候装镊样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那死的、伤的依旧是百姓,甚至是营帐外这些大唐好男儿。”

“先生究竟想说什么?”云晚箫听得心惊,越发觉得眼前的他不简单,“又或者,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黄衫客凄凉地笑了笑,“我若告诉将军,这一战的结果,将军可信在下?”

云晚箫倒吸一口气,“你……”

“求援回纥的诏书虽未送到回纥,可回纥出兵只需一个理由便足够,如今只要长安放出这个消息来,回纥又怎会错过洗掠陇西几州的机会?”黄衫客神­色­凝重,悲戚之­色­沉重得让云晚箫也觉得梗心,“自以为是的掌局人,只会落入别人更大的局,将军若是真出兵突袭,三千将士必死,郭令公若当真突袭吐蕃辎重,只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到时候吐蕃退兵,大唐也将再无强兵应国中之敌,安史之乱恐怕会再来一次。”

“我为何要信你?”云晚箫轻咳了两声,听完他这似假似真的最后结果,越发觉得心惊——一个普通人岂会将这些知道得如此清楚?他恐怕……恐怕并非世间人!

黄衫客放下手中空酒壶,在云晚箫面前捋起了衣袖,伸出了手去,“将军不妨探一探在下的脉息。”

云晚箫按上了他的脉息,不禁惊忙退了一步,眼前的他竟是个没有脉息之人,寻常人若是没有脉息,那与尸人何异?若是他并非寻常人,自然所言所语,皆为可信。

“逆天抗命,我愿走百次,将军可愿走一次?”黄衫客放下了衣袖,突然开口问云晚箫。

云晚箫还在惊魂之中,一时不知如何答黄衫客的话。

黄衫客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古往今来,原来花木兰只有一人,是在下错看了云将军。”

云晚箫又是一惊,他竟连自己是女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黄衫客再提起一壶清酒,沉声道:“看来,这一次,我又帮错了人。”揭开酒壶,黄衫客在此宛若祭祀地将酒汁倾倒在地,“在下也算是与将军相识一场,就给将军指一条生路。将军若是不想随这三千将士同死,就速速带兵回援长安,救了想救之人后,便从此隐姓埋名寻个清净地方终老吧。”

“慢!”云晚箫仓促开口,不服气地摇头道,“爹爹曾说过,身为大唐将士,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万万不能做丢盔弃甲,苟且偷生之人!”

黄衫客定定看着云晚箫的神­色­,冷声问道:“云将军的意思是,想带这三千将士同死?”

“噌!” ...

手中长剑入泥,云晚箫拱手对着黄衫客一拜,“请先生告诉晚箫究竟该如何做,才能让大唐躲过这一劫?”

黄衫客喝尽了酒壶中最后一滴酒,“此战胜负关键只在一个女人。”说着,满是深意地对着云晚箫一笑,不知道话中所指,究竟是云晚箫,还是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呼呼,继续码字--!高三的压力还在,长凝又被介绍机场工作男了,悲催的2013,造孽啊!!!!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归梦惊雷长安暮

( 厮杀声在耳畔呼啸,浓浓的血腥味弥散在天地之间,那些红着眼厮杀的将士仿佛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痛,只知道将手中的兵刃狠狠刺入敌兵的身体之中。『』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红衣染血野狼凶

( 夜雨稀疏,密林深处,大唐三千将士依旧按兵不动,可是主营中的先锋大将云晚箫已经悄然离开营地整整三个时辰全文阅读。『』

湿透的夜行衣紧紧贴在身上,让云晚箫觉得有些难受,只是这样的难受,她已经习惯了,那些年她初出拂影庵的日子,吃的苦,忍的痛,实在是太多,太多。

黄衫客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眸中颇有一些惊­色­,不时往跟在身后的云晚箫瞄上一眼,这样的女子,坚强得让人生畏,敬畏的畏。

或许,这一次逆天,他终于押对了赌注。

黄衫客嘴角扯出一抹复杂的笑意,眯眼瞧了瞧前路,雨丝蒙眼,只能瞧清楚五步内的一切,“云将军,你我可要再快一些,否则,我担心她撑不了多久。”

“她受伤了?”云晚箫疑惑地问向黄衫客,这个女子对整个战局如此重要,若是受伤不治,今夜这样踏泥冒雨夜行深山,只会变成一场徒劳。

黄衫客神秘地摇头一笑,“她是伤是死,就全看将军这脚程是快是慢了?”

云晚箫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抢步走到了黄衫客前面,“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走吧。”

黄衫客抬手指了指深林更深处,“就在那边全文阅读!”

云晚箫再抬手抹去脸上又落上的雨水,负剑继续前行,寒气侵体,不由得发出一串咳嗽,牵动心头的旧患,隐隐作痛。

若是可以不战而胜,便有机会抢在回纥大军到达长安之前,布下疑阵,逼退回纥大军,保长安百姓,不受抢掠之苦。

霍小玉,这样,你也能安然……

云晚箫冰凉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若说她云晚箫是块寒玉,那霍小玉便是寒玉深处的暖魄,总能轻而易举地挑动寒玉发暖。

夜雨渐停,视线之中渐渐出现了一点火光,那是深林中一个荒野山洞中传出的火光——紧紧伴随的还有一个女子惊恐无比的嘶喊声。

“走开!走开!都走开!”

似是被什么逼到了绝境,女子的声音出奇的嘶哑,颤抖不已,虽是汉话,口音却不似中原口音。

“嗷呜——”

狼嚎之声猝然响起,好几只血口大张的野狼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山洞!

云晚箫骤然抽出了背上长剑,擎着长剑快步朝着山洞跑去。『』

黄衫客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瞧了一眼天­色­,自言自语道:“云将军,后面之事,可就全交给你了。”

云晚箫愣了一下,回头一瞧,哪里还有黄衫客的踪迹?

“啊——!”

女子的惨呼声响起,听音­色­并不是方才说“走开”那人,可以推知,这山洞之中还有其他女子!

云晚箫来不及深究黄衫客究竟去了哪里,如今若是再不出手相救,只怕这山洞中会有更多的人丧生狼口。

“噌!”

剑光突起,云晚箫横出一剑,借着微弱的火光一剑削断了头狼的一只前爪,狼血满渐云晚箫的夜行衣上,瞬间分不清哪里是雨水,哪里是狼血?

头狼受创,其余几只野狼顿时失了攻势,虽然不甘,也不敢冒然袭击眼前这突然出现的持剑人,只是呜咽几句,咬住了头狼的尾巴,将受伤的头狼往山洞外拖行。

“阿蛮,醒醒!醒醒!呜呜,醒醒啊!”

听见身后响起悲戚的呼唤,云晚箫一面留心防范野狼再袭,一面转身匆匆瞧了一眼身后——

火红的嫁衣上满是鲜血,触目惊心,红裳女子青丝凌乱,狼狈不堪,一双俏目不知哭了多久,如今是又红又肿,惊魂未定地抱住怀中那个被野狼咬得满身是血的女子,不住呼唤,“阿蛮,别丢下我,你若丢下我,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可怎么办?”

“主人……阿蛮不行了……”满是血痕的女子已经奄奄一息,说话也已是断断续续,只怕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黄衫客只说救下这个女子,便能扭转乾坤,吐蕃自然会撤军,可却半点未提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被狼群所困?又为何……会身穿嫁衣,在这深山之中?

云晚箫正自惊疑,只听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狼嚎,不禁惊忙回头。

只见一头公狼恶狠狠地一口咬破了头狼的喉咙,血红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云晚箫,似是不打算就此放过云晚箫。

经它这一咬,其余野狼仿佛没有了哀伤,只是凶狠地盯着云晚箫,宛若这头公狼已成了它们最新的王,打算血战到底,将云晚箫撕个粉碎!

这样森森然的目光让云晚箫觉得心凉,刺心的凉,这山洞绝对不是久留之地,若不快些离开,再出现一些野狼,她不过一人一剑,如何能痹己全身而退,又如何保护身后红裳女子安然?

黄衫客,你可真给我出了道难题!

云晚箫暗暗咬牙,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仿佛设计好的局,不知自己究竟是弃子,还是尚且有用的棋子?

“恩……恩公……救……救……”阿蛮终究还是咽了气,直到最后,她惦念的还是主子的安危。

云晚箫横剑身前,往后退了好几步,匆匆低头呼道:“姑娘快些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你……”

云晚箫身上的浓浓血腥味刺激了此刻早已失了神魂的红裳女子,反倒是将她吓得抱住断了气的阿蛮瑟瑟发抖,“阿蛮,醒醒,醒醒,快救我,救我……”

“嗷!”

公狼狼­性­大作,猛地一嚎,朝着云晚箫扑来。

“噌!”

长剑横划,原本该狠狠削破公狼的肚皮,怎奈这头野狼似是摸清了云晚箫的剑势,在空中躲过了这一剑,稳稳落在了云晚箫一步开外。

其余野狼瞧见新头狼一击安然,似是来了野劲,龇牙一步一步地逼近云晚箫。

“姑娘!”云晚箫急呼一声,伸出左手想要扯起地上的红裳女子,手指还没触及她,便被她冰凉瑟瑟的双手紧紧抓住,紧接着便是一口狠狠咬在手背之上。

云晚箫痛得倒吸一口气,用力挣脱了红裳女子的狠咬,只见左手手背上两排鲜红的牙印已开始汩汩往外渗血。

有了新的人血气息,野狼们狼­性­更甚,于云晚箫而言,这当真是最糟糕的境地!

“走开!都走开!”

红裳女子凄厉地大呼,泪眼迷蒙,这一刻觉得身陷绝境的,又岂止是云晚箫一人?

“禄,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她眸光暗淡,似是绝望了一切,声音嘶哑得句句刺心,她此刻呼唤的人,定是她平日最为重视之人吧。

只可惜,她如今身陷绝境,能救她的,却不是心头最重视的那一个。

若是回纥大军真的又洗劫长安,她云晚箫不也一样,难以抽身Сhā翅飞到霍小玉身边,将她安然保护在身后?

云晚箫想到这里,深深地倒吸一口气,不可再迟疑 ...

(,更不可再由她这般!

“如今你走也得走,不走一样也得跟我走!”云晚箫冷冷丢下一句话,再次伸出染血的左手,躲开她双手的乱打,将她勾入了怀中,右手顺势挺剑刺向最近的公狼。

“你若不想死在这里,就再咬我一口!”云晚箫的声音冰冷,脚下却不敢多停一刻,剑锋逼退公狼一步,便拖着红裳女子往外冲一步,“大不了,我把你丢给这些饿慌了的野狼,女子素来­肉­细,定是它们上好的餐食!”

红裳女子又惊又怕,惊的是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环在怀中,怕的是真被这男子推给这群野狼,阿蛮的惨状,她是亲眼所见!

觉察到怀中女子乖了一些,云晚箫已带着她往洞外接连走了十几步,未免怀中的她突然发难,让这些野狼钻了空子,云晚箫沉声道,“活着,方才有机会瞧见想见之人,你有想见之人,我也有想见之人,你若想要这活命的机会,就不要轻举妄动!”

“你……你……”红裳女子粉拳推了推云晚箫的胸膛,想要让自己别与这个湿漉漉的男子贴太紧。

云晚箫最恨谁乱碰她的胸膛,当年霍小玉放肆如是,今日这样的险地,竟被这样个陌生女子如此肆无忌惮地乱推,满腹羞怒也只能暂时哑忍,下意识地松了松手臂,让红裳女子往后退开三寸,还是忍不住黑脸出口警告道:“再不停手,我马上一剑先杀了你!”

红裳女子惊怔了一下,火焰微光之中,身边的陌生男子竟是这般好看一个男子,那皮肤哪似部族中男儿粗糙,细腻得让红裳女子觉得惊讶。

中原男儿,莫非都是这般模样?

忽然之间,红裳女子似是明白了为何部族中的女子那般迷恋中原来的客商?只是,她虽然明白,心中却再也无法放下第二个男儿——心中的他,是曾经救她的英雄,是这天下她见过的最英勇的英雄!

她该活下去,从她从花车上跳下的那一瞬间,她就下定决心,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找到她的英雄——禄。

“救……我……”

她哽咽出口,抬手勾住了云晚箫的颈,瑟瑟发抖。

云晚箫惊了一下,这女子变化如此之快,甚是让她觉得有些失措,可是眼前的野狼并不会给她机会失措。

“嗷呜!”

公狼龇牙再袭,它身后的野狼也狠狠朝着云晚箫咬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云云是个造孽的娃啊,这胸总是被袭击~新妹纸登场,可是个重要妹纸哦~咻咻~迟到的节日快乐哦~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星火胜机赌生死

( “咳咳全文阅读!”云晚箫一剑划出,牵动了心口痼疾与肩头旧伤,虽然暂时逼退了公狼,可是疼痛让云晚箫瞬间失了剑势,不得不接连退了好几步,堪堪避开了其余几只野狼的扑食。『』

“在我身后!”云晚箫勉力说完这四个字,不得不松开红裳女子,准备独对这几头凶狼——狼若不死,必遭身亡!

“嗷——!”

公狼似是觉察到了云晚箫的死战之心,呲牙对着云晚箫低呜了一声,却不再往前扑一步。

此时此刻,狼与人只不过在角力,比谁更沉不住气,当先出手,谁就越容易暴露弱点,一败涂地。

“咳咳……”云晚箫忍不住发出一串咳嗽声,左手紧紧按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痼疾发作得真不是时候全文阅读!云晚箫暗暗一骂,凝神正­色­,警戒一步之外的野狼,小心被这些野狼偷袭。

红裳女子看出了云晚箫身子的不适,惊惶失措地颤声问道:“你……怎么啦?”

云晚箫不敢应声,生怕这一张口,将牵引更剧烈的咳嗽。她只是摆了摆左手,手中长剑一刻也不敢停歇,朝着公狼刺去——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头狼,便能换来一时的震慑,让这些野狼再失一刻的方寸!

柔美的脸上突现杀气,她就像是一只幽冥黑鸦,全身上下都是骇人的寒意,直直地朝着公狼扑去。

剑光连绵中,只瞧见一捧血花绽放,剑锋割破了公狼的狼腹,带出一抹血­色­,滚烫地溅到了山洞石壁上。

就在红裳女子怔忪的刹那,云晚箫已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夺步从惊愕的野狼边冲过,快步跑出山洞。

“嗷……”

野狼的呜咽声响起,这一次再失头狼,那群野狼一时也顾不得追咬云晚箫二人,反倒是将满心的怨怒全部发泄在了山洞那个忠心汝奴的尸身上。

浓浓的血腥味从山洞中传出,刺得云晚箫不禁蹙紧了眉心,缓过一口气来,急声道:“不要回头看!”

红裳女子岂会不明白云晚箫的意思,阿蛮无论如何都是她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汝奴,如今惨死于狼口之中,她的心痛蔓延得无所不在,只觉得眼眶涨痛得厉害,只微微地眨了下眼,便是两行热泪滚下脸来。

禄,我只有你了……

哀伤涌上心头,红裳女子下意识地抓紧了云晚箫的手,如今已无回头路走,她能做的只有继续往前走,找到她心中的英雄,找到她此生唯一的依靠。ww

“咳咳……咳咳……”剧烈的跑动让云晚箫的心口有如刀刺,不得不缓下脚步来,回头一瞧山洞的方向,早已被湿漉漉的丛林掩盖,也没有了野狼的踪迹,当算是暂时安全了。

“你……你……”红裳女子连忙去轻抚云晚箫的背心,“你究竟怎么啦?”

“无碍。”云晚箫冷冷地应了一声,松开了红裳女子的手,有些疲惫地靠在身后的苍松上,如今暂时安全,也是时候好好弄明白,这黄衫客要她救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红裳女子还想说什么,只觉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冷冽,云晚箫的长剑已指在了她的喉咙前,“你是什么人?咳咳。”

红裳女子惊瞪双眸,“为何你救了我,又要杀我?”

云晚箫沉声道:“咳咳,我并非要杀你,只想弄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穿着一身喜服被困山洞之中?”

红裳女子不解地看着云晚箫,眸中的骇­色­消退了几分,“你们中原人好生奇怪,你只要好好问我,我肯定会答你,为何要用剑指着我?你若不是要杀我,为何会用剑指着我呢?”

云晚箫迟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长剑,刚想说话。

红裳女子却打断了云晚箫,凄声问道:“你带我去找禄,求求你,带我去找禄,好不好?”

云晚箫疑惑地蹙紧了眉心,“禄?”

“我听说,他现在是吐蕃的大将,定然就在离着不远的战场上,只要你带我去找到他……”

“吐蕃大将?阿禄?”

云晚箫恍然倒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女子口中的禄,就是这次吐蕃的主帅阿禄!

“对!就是阿禄!”红裳女子笑了,提到这个名字,她只觉得心中的恐惧散去不少,“他知道是你救了我,定会好好报答你!”

云晚箫沉默不言,只是定定看着红裳女子,猜到了这个女子与阿禄的关系,“你跟他莫非是……”

红裳女子悲戚地笑笑,低下了头去,“部族人都看不起他,没有谁能想到他能短短几个月便坐上了吐蕃大将……”说着,红裳女子抬起脸来,涩然笑笑,“我叫迦叶心,是南诏部族献给吐蕃的礼物……”

“和亲?”云晚箫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家国安然,除了依仗边疆将士守卫外,还有很多被送出去的女人因此牺牲了——没有人会关心她们最后会怎样,人们只知道,这些女人送出之后,仗就不用打了。

红裳女子迦叶心点点头,泪光闪闪地看着云晚箫,“我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只想嫁给禄,所以……”

“我是大唐人,你要我将你送入敌营,只怕我还没走到营帐外,就先被乱箭­射­死了。”云晚箫摇摇头,此事并非不愿帮,而是无法帮,更何况,就算是帮了,也不见得一定能阻止战局。

身为将军,一旦领军出征,便注定要争一个胜败。

自古至今,没有哪个将军会因为一个女人罔顾王命,舍弃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放弃进军。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将是君王的女人,身为臣下,又岂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携美离开?

就算阿禄敢做这些逆天大事,少了一个主帅,顶多只能缓几日吐蕃进军的攻势,怎能扭转乾坤,换大唐边境一时安宁?

“黄衫客,你将世人想得太天真了……”云晚箫暗暗失望自语,“并非所有人都能为一个情字,便放弃前程,甚至放弃生命。”想到了当年的尉迟林,云晚箫的心蓦地一痛,“或许,尉迟大哥是我遇上的第一个这样傻的人……”

“他定不会伤你的!”迦叶心猛烈地摇头,笃定地相信阿禄,“因为我跟他有约定!”说着,迦叶心从怀中摸出一支骨笛,“只要我吹响这笛子,他便知道是我,所以,你送我去,定然不会有事的,至少他会容我把话说明白。”

云晚箫的目光落在了骨笛上,只见骨笛通体雪白,被她紧紧攒在手中,不舍得松开一点点,足见她对这信物的重视。

“他当初说过的,只要我肯跟他走,他什么都可以不要……”迦叶心噙着眼泪,“只是那时候的我被阿爸关在竹楼中,我才没有……”

“世事无常,你当真想赌一次?”云晚箫出口打断了她想说的话,“赌一次他还肯守他的誓言,为你放弃吐蕃主帅的位置,跟你远走天涯?”

“我信他!”迦叶心重重点头,“他是指着苍天盟誓的,有苍天作证,他不会毁诺!”

云晚箫忍 ...

(住了想说出口的凉薄猜想,若是阿禄肯念当日旧情,放她入营,也放自己入营,那便是个绝佳的好机会,擒贼先擒王,拿下阿禄,便是真正的扭转乾坤!

黄衫客所言的,必是这个结局……

“求你!”迦叶心重重跪倒在地,捣头如蒜,“求求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求求你……”

“好。”云晚箫出手扶住了她的肩头,只说了一个字。

迦叶心破涕为笑,“谢谢你,谢谢你……”

云晚箫一脸寒霜,“我送你可以,但是你得依我的话来做。”

“你说!”

“我们得先找个地方把衣裳换一下,路上我会仔细告诉你,后面该怎么做?”云晚箫瞧了一眼天­色­,今夜又要过去,意味着离突袭军令施行的日子,只有两日。成与败,就只能看这一次孤身送美入敌营,究竟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嗯……”迦叶心点点头,瞧见了云晚箫今日被她咬破的手背,将骨笛小心收回怀中,歉然低下头去,伸手握住了晚箫的左手,“中原恩公,对不起,伤了你……”

“我有名字。”云晚箫实在是不习惯被个陌生人这样牵手,冷着脸抽回手来,“云晚箫。”

“是白云的云,晚霞的晚,洞箫的箫么?”迦叶心没有觉察云晚箫的异样,再次伸出手去,牢牢恰了云晚箫的手,一边问,一边用红裳衣袖轻拭手背上的血渍,温柔得让人觉得沁心温暖,“阿爸说,中原人心机多,不要轻易相信,可是阿妈也说过,待人用心,必有好报……”说着,仰起脸来,定定凝望云晚箫,“你肯救我,还肯送我去找禄,我信你是好人……”

云晚箫不知道该应她什么,只是轻轻地咳了两声,觉得眼前的她好像是一株温暖的红莲,­干­净得让人打从心底怜惜。

“谢谢……迦……”

“迦叶是我的姓,你可以叫我心儿……”

云晚箫愣了一下,忽然心底升起一丝歉意来——若是被她知道,她一心相信的恩公,只是想借她靠近敌将,甚至会伤害敌将,这个心地纯善的南诏女子,可还会轻易相信人,相信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小玉的各位读者大大,原谅长凝这几章会先写小云云这边,毕竟一个故事不止只有感情一条线路,该有的剧情还是要发展,多多见谅哦!

当然,小玉那边也不会太平,杜家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该揭示的真相,会慢慢放出~

长凝努力恢复日更中,hoho~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帐中危(上)

( 夜雨过后,吐蕃中军大营,森森的营火摇曳,魁梧的吐蕃将士在营间巡逻,兵甲摩挲,铿铿有声txt下载。ww

主帅营帐之中,英武着甲少年端然坐在座上,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座前战局沙盘,眼底尽是骇人的寒意最新章节。

“快了……快了……”嘶哑的声音从他吼中发出,似是受过什么伤,否则,以他这样的年纪绝不会有这样的嗓音。只见他从座上站起,抬手摸上了裘毛甲领,手指陷入裘毛之中,又一次清晰地摸到了颈上那道冰冷纠结的刀痕,“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报——!”

突然,一员吐蕃将士掀帘而入,惊扰了正自出神的吐蕃主帅——阿禄。

阿禄寒脸看着吐蕃将士,慢慢走了过去,狠狠给了吐蕃将士一拳,当即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弯刀,架上了吐蕃将士的颈,“本帅不是说过了,擅入本帅主帐,打扰本帅谋策者——死!”

吐蕃将士颤巍巍地跪了下去,一边摇头,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封狼皮信,“末……末将怎敢打扰将军……只是这君令来得甚急,末将……末将……”

“滚!”阿禄一脚踢翻吐蕃将士,从他手中抄起狼皮信来,当即抖开了狼皮。

“得……令!”吐蕃将士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营帐。

阿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像是冰霜上又淋了油、点了火,­阴­晴不定,横竖都是坏事。

“嫁给大王……不就是你所要的么?”阿禄咬牙自语,手背上的青筋突现,只见他紧紧抓牢狼皮信,好似要将手中的狼皮捏得粉碎,“你……想跑到哪里去?”

还记得,南诏青山延绵,天地如画,他拥她入怀,指天盟誓……

犹记得,他登高嘶喊美人,美人却静默无声,徒留他一人,独赴远奔天涯之约……

更记得,弯刀霍霍,刀刀追命,那给他颈上一刀之人,正是美人的生父、南诏一个小部族长……

“蛤蟆妄想,野猪贱命,心儿就算是要嫁,也要嫁吐蕃大王!”

这是他南诏之行,最后的收获,也是最后听到的南诏人说话。ww

情,原来什么也不是!

阿禄将手中的狼皮信收入怀中,努力让自己激动不定的心平静下来,南诏人欠他的债,就从迦叶心嫁吐蕃开始,一一偿还。

“心儿……你跑不了……大王……这女子……我定为你寻到……”

倏然,悠悠骨笛响,声声催心痛。

是谁人突然在静夜吹响笛声?她……她竟还敢来寻他!

“来人!”阿禄怒声大喝,似是暴怒,“将……帐外吹笛者……带进来!”

“得令!将军!”

营外的吐蕃将士应了一声,不多时,外间的笛声便停了下来。

“禄!”穿着最普通的民­妇­衣裳,可还是那张天真得让人心疼的脸——

当迦叶心出现在阿禄面前,曾经的欢乐记忆与痛苦记忆交错一起,让阿禄忍不住怒嘶一声,“出去!”

迦叶心身子一颤,不敢相信地看着阿禄,更不敢相信听到的声音,出自眼前这个熟悉的男儿,“你的声音……”

阿禄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向迦叶心身后的虬须锦衣男子,那人目光凌厉,身形略显瘦弱,不似是南诏的奴隶,更像是中原行商的男子。

“既然迦叶姑娘已送到将军身边,在下也该告辞了,这些日子,还得送些蜀锦到南诏,换些稀罕骨饰,卖给识货之人。”云晚箫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沉一些,直接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初见敌军统帅阿禄,这样满身戾气的男子,还是让云晚箫大吃一惊——算近敌将在三步之内,单论气力,也断然不会是这人的对手,又如何擒贼先擒王?

“慢!”阿禄嘶哑的声音响起,只见他走了过来,大手狠狠拍在云晚箫肩头,直震得云晚箫痛得龇牙倒吸一口凉气。

“你……将大王的女人送到本帅这里……本帅该重谢你……”阿禄手指用力,似是要挖入云晚箫的血­肉­——肩伤再裂,鲜血沁出锦衣。

阿禄脸­色­微微一变,狐疑地看着云晚箫,“你……有伤?”

云晚箫暗叫不妙,阿禄与迦叶心见面,本该是欢喜大重逢,却未想到,阿禄竟是这样的杀气逼人,只怕不会善待迦叶心,更不会善待她这个所谓的恩公!

“禄!你放开恩公!他为了救我,被野狼咬伤了!”迦叶心惶恐无比地抱住阿禄的手臂,用云晚箫告知她的话,说给阿禄听,“你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会变成……”

“放开我……”阿禄狠狠抽手,松开云晚箫的瞬间,转头对着愣在原地的吐蕃将士吼道,“你们都滚出去!”

“得令!”吐蕃将士害怕地退出了营帐,诺大的营帐瞬间只剩下了这三个人。

“禄……”这一次,迦叶心忍住了想问的话,噙着泪光瞧着让她思念了许久、许久的英雄,忽然觉得,彼此之间竟然陌生如此,竟能让他说出——她是大王的女人!

她的痛,阿禄看在眼里,却出奇地觉得欢喜,原来,只要她痛一分,自己就能释然一分,或许,他心里,只剩下对她的恨了,满满的恨。

“咳咳。”云晚箫轻咳了两声,心底快速思量着当下形势。方才进吐蕃中军大营,瞥见这次吐蕃进军,竟然带了攻城的十人连弩机,兴州与秦州城防甚弱,岂能拦得住这样强悍的攻势?不安与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若是今日一击不中,只怕……只怕就算勉力死战,也不见得能薄大唐!

阿禄似是觉察到了云晚箫的目光,凶狠的目光对上了云晚箫的眸光,“中原人……你在想什么?”

云晚箫自知暂时难保安然,只能坦然相迎,先应付阿禄心底的疑虑,再寻机下手,于是一边捂住肩头,一边嘲声道:“迦叶姑娘不顾一切来寻你,竟是这样的下场,天下男儿,果然凉薄者多,有情者少。”

云晚箫的话,触动了本就心伤的迦叶心,只见她擦了擦眼泪,瞧着拈了虬须的云晚箫,不觉又红了眼,噙起了泪——这个时候,能够依靠的人,不是心头的英雄禄,反倒是这个半路出现的恩公云晚箫,物是人非,这当真就是中原人常说的物是人非么?

阿禄突然出手,掐住了云晚箫的脖子,“你……是想死么?”

“咳咳……”云晚箫艰难地看了一眼迦叶心,“只怕比我想死的……咳咳……是她……天下女子多薄命……大唐如是……南诏亦如是……”

阿禄不愿多看一眼迦叶心,这个女子害他险些丢了命,情之一字,是追命的邪物,他要做的,是报复,报复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南诏人,甚至报复这个曾经违诺的女人!

“错只错在……她错爱了你!”云晚箫凛凛直言,“你……堂堂八尺男儿……竟保护不了一个……弱女子……即便是得了天下……也会遭天下人耻笑!”

“哈哈哈哈……” ...

(苍凉的笑声在阿禄喉间响起,是那样的可怖,也是那样的凄绝,“将死……之人……由你说说……又何妨?”说完,阿禄松开了云晚箫的脖子,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迦叶心脸上,“你……是大王的女人……将你送回给大王……只会给我换来荣耀……再把心给你……只会给我带来灾难……我……受够了!”

“原来……咳咳,吐蕃所谓的英雄,便是用女人来换荣誉的英雄,如此,在下受教了!”云晚箫继续冷声出口,句句直刺阿禄的心,“我好心送迦叶姑娘入营,竟遭杀害,迦叶姑娘一心待你,竟遭你弃之换取荣耀,如此不仁不义,你算哪门子的英雄?”

“箫……”迦叶心连忙扯住云晚箫的衣袖,凄凉地摇头,“不要说了,禄不是当初的禄……他会杀了你……会杀了你的……我不想你死……”

云晚箫只觉得悲哀,女子何苦如此逆来顺受?将一生都押在这样一个所谓的“英雄”身上?既然没有趁机拿下主将的机会,便只能赌一赌,言辞激他换一个全身而退!

“迦叶姑娘莫怕,你是吐蕃王的女人,他是臣子,不敢对你如何,我不过是个大唐游商,如今两国交恶,他杀我也是理所当然。”云晚箫脸上反倒是云淡风轻的笑,“只是这等不仁不义之举,若是传入了吐蕃王耳中,敢问天下有哪个天子敢用不仁不义之人为将?在下不免为吐蕃王担心,会不会有朝一日,你会同样对他……”

“唰!”

弯刀猝然横在云晚箫喉间,阿禄杀气逼人,“你再多言……”

“迦叶姑娘,今日我为你身死,你被他出卖给吐蕃王,既然命该如此,你可要记得,他日侧卧天子身畔,提醒吐蕃王一句,提防此人!”云晚箫横眉相对,丝毫不惧——这一刀,阿禄没有直接要她的命,足见阿禄终究是动容担心云晚箫所言之话。

这一刻,只要将迦叶日后身份心与自己的生死绑一起,反将他一军,或许可以换来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保持更新,啦啦啦

小云云还是很冷静的,有木有?

正文 48第四十八第章.帐中危(下)

( “你威胁我?”阿禄目光如刀,狠瞪云晚箫。ww冰@火!中文

只可惜,他越是凶悍,云晚箫越是从容。当一个人连死也不惧,又岂会不敢威胁一个比自己还强的敌手?

“禄……”迦叶心几近绝望地嘶声一唤,匆忙将云晚箫往后一扯,挡在了云晚箫身前,“求你……别伤他……我的禄……是大英雄……不会……”

“大英雄?”阿禄沙哑的反问,冷冷透着撕心的痛,“你要我还做……大英雄?”

“你一直都是!”迦叶心笃定地点头。

阿禄喉间响起一阵听来发寒的笑,声声刺心,又一次让迦叶心觉得锥心的寒。

他是她的阿禄么?当真是么?迦叶心忽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就是她心中一念想起就觉得温暖的男子。

阿禄眸底残留一抹诡异的笑,只见他将手中弯刀放下,似是颓败地摆了摆手,“不仁……不义……我输不起……念在昔日……我放你们一马……”说着,掀起帐帘来,指向帐外,“走!”

云晚箫心生疑惑,阿禄早已对迦叶心情断,怎会突然放行她们?

迦叶心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听见的话,忍不住上前紧紧抓住阿禄的甲衣,颤声问道:“你……不要我了?”

阿禄冷冷拂开迦叶心的手,背过身去,“毁诺之人……不配与我相守……”声音一沉,“趁我没有反悔……滚!否则……我定亲自将你送上大王的龙床……”

有什么能比这样的话更伤人?又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相逢更令人绝望?

迦叶心心如死灰,木立当地,想到了那些因她逃婚可能遭罪的族人,更想到了那个因救她而惨死狼口下的汝奴阿蛮。

她背负了那么多,换来的竟然是这样悲凉的结局,情之一字,为何竟是这样悲苦?

“迦叶姑娘,我们走。”云晚箫一时猜不透阿禄到底想做什么,既然他公然给了离开的机会,不管是不是陷阱,都要先离开这大营再从长计议。

迦叶心抬起一双空洞的眼睛,通红的眼眸映出的是绝望的泪光,只可惜,不在乎的人,终究不会觉得心疼。她只是静静看着他,将骨笛颤颤地递到他的面前,“你……怎么可以忘记……”

“你别逼我……”阿禄的声音虽然有颤抖,可是依旧冰冷,只见他一把抓起骨笛,狠狠地砸在地上——骨笛粉碎,再难重圆!

“呵呵……我的阿禄究竟去了哪里?”迦叶心凉凉的笑宛若当初的霍小玉,分明是绝望,却反倒是笑得灿烂。『』

或许,痛到极致,只能用欢颜来掩盖心头的痛……

云晚箫看着眼前的迦叶心,只觉得有些恍惚,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的心里微微灼痛,一半是因为这个可怜的南诏女子,另一半是因为想长安城中的霍小玉。

“我若不能及时带兵保卫长安,霍小玉,谁能保你安然?”云晚箫酸涩地暗暗一问,想到这一战若是败了,长安将遭到的劫难,不由得蹙紧了眉心。

云晚箫的焦­色­落入了阿禄的眼中,阿禄隐隐觉得这个少年并非只是一个游商那么简单。

放眼天下,有哪一个游商能有他这样的胆识?况且,若不是对迦叶心有心,又岂敢忘记自己是大唐人,独身送一个南诏女子入敌营?

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心头,阿禄不禁握紧了双拳,话锋更加冷冽,“迦叶心……带着你的男人滚!”

迦叶心错愕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云晚箫,痛到麻木的心忽然有了一丝继续跳动的暖意——她已经害了阿蛮,不能再将恩人也害死于此。

“箫……我们……走……”因为哭了太多,迦叶心的嗓音如同阿禄一般沙哑,只见她无力地揪住了云晚箫的锦袍衣袖,轻轻地扯了扯。

云晚箫警惕地扫了一眼阿禄,带着三分警戒,小心地带着迦叶心一步一步走出吐蕃中军大营。

不见阿禄有任何异动,也听不到吐蕃大营的异响,局势越是平静,云晚箫的心越是不安。

阿禄的余光瞥见这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忽然一步踏出营帐来,大喝道:“铁骑兵长何在?”

“末将在!”数员英武铁骑兵长应声跪倒在地。

阿禄满是杀意的目光瞪着云晚箫与迦叶心离开的方向,“这两人……留不得……今夜……本帅想看见­肉­泥两滩……”

“这……”其中一员英武铁骑兵长迟疑了一下,“方才那女子……好像是大王要的……”

“今夜……没有任何人来过!”阿禄突然掐住了这员英武铁骑兵长的脖子,将他半提起来,“若是成不了军令……你就等着……喂狼!”

“得……得令!”英武铁骑兵长颤声应完,阿禄刚一松手,便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阿禄冰凉地转过身去,漠然走入了大帐,看着大帐中的战局沙盘,喃喃道:“迦叶心……你已经毁过我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有再毁我一次的机会!”

骨节咯咯声响,已不仅仅是骨节的声音,还有心的粉碎,从今往后,将无心无情,又何惧生死?

只要不怕死,便能战无不胜!

阿禄宛若野兽的目光落在沙盘中的长安上,沙哑地道:“白骨……越多……越好……”

营帐灯影憧憧,在百骑吐蕃骑兵喧闹离营之后,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云晚箫与迦叶心离吐蕃营帐越来越远,可是悬着的心是越来越沉,此事断不会如此简单!云晚箫忽然停下了脚步,口中喃喃自语,“我若是他……若是他……如何破局?”

“箫……”迦叶心再次轻轻地扯了扯云晚箫的衣袖,抬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肩头伤处,“是我……连累了你……”

云晚箫原本想安慰她几句,乍然听到了林间响起的马蹄声,恍然明白了一切,急忙将迦叶心拉到青松之后,比了个“嘘”的手势。

迦叶心惊瞪双眸,不知道这一刻发生了什么?

云晚箫低声匆匆道:“他想动手杀我们……”

“他……”迦叶心身子一颤,刚想说什么,便被云晚箫紧紧护入了怀中,只能听见一串马蹄声从树后飞驰而过。

曾经的英雄不再是英雄,曾经的挚爱,如今竟然卑鄙到说一套,做一套,竟然想要她的命。

迦叶心全身冰凉,瑟瑟发抖,顺势偎入了云晚箫的怀中,想要汲取一点点温暖,让自己觉得活着,还是有希望。

云晚箫觉察到了怀中女子的异样,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怀中的她——方才不过是想护她暂时躲过身后的追兵,却没想到竟使彼此有了如此亲密的拥抱。

“人跑哪里去了?”

“方才还瞧见这里有人影!”

“搜!”

可是眼下的局势,实在不是论礼的好时机,若是逃不出这些追兵的追杀,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

她还不能死,否则长安的霍 ...

(小玉谁人能护?

要活着,踏马而归,这是她给霍小玉的承诺,也是她第一次给心头人承诺。

岂能一诺便毁诺?

云晚箫倒吸一口气,仔细瞧了瞧这树林青松的树荫疏密,打定了主意,一手拉住迦叶心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深林跑去。

“走!”

云晚箫掌心的温暖沁入了迦叶心的掌心,迦叶心只觉得鼻腔一片酸楚,心头想念千遍之人,竟不如一个相识一日的陌生中原人。

人心难测,莫非这就是阿爸曾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么?

野草摩挲的窸窣声猝然响起,惊动了那搜林的吐蕃骑兵。

“在那边!”

“放箭!”

“咻!咻!咻!……”

十余支冷箭离弦声猝然在耳后响起,云晚箫咬了咬牙,不敢多迟疑一步,借着青松林荫带着迦叶心闪躲暗箭,目光依旧坚定地扫视远处的密林——无论如何,定要活着!活着回去见霍小玉!

不能让她笑话她不堪一击,更不能让她……为她伤心……

冷夜惊雷,闪电撕破苍穹,惊了云晚箫的心,也同样惊了霍小玉的心。

霍小玉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按住心口,那跳动狂乱的心一半是因为伤口的扯痛,另一半却是因为方才那个梦。

梦中,她又来到了战场,遍寻云晚箫不见,在她最失落之时,甫才转身,便瞧见了云晚箫满身箭矢的惨状。

“云晚箫,你若敢死,黄泉之下,你等我来找你讨债,定叫你……叫你……”霍小玉带着浓重的哭音,恶狠狠地一声咒骂,却在要说出“死不瞑目”四个字之时,硬生生地忍住了声音,却憋红了眼眶。

好好活着……回来……可好?

一滴热泪摔在捂住心口的手背上,霍小玉忽然觉得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就算是讨债,也要个活人才能讨债,更何况,她还有很多心里话,没有来得及对她说明白。

“姑娘,你怎么了?莫不是被梦魇了心?”因为要服侍受伤的霍小玉,丫鬟絮儿夜里一直是睡在坐榻上,方才被霍小玉的声音惊醒,连忙披衣走近霍小玉,关切地询问她。

霍小玉怔了怔,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缓缓躺下,“只是做了一个恶梦罢了,无碍……”

“姑娘,若是不适,只管叫我,我素来睡得浅。”絮儿不放心地应了一句。

“嗯。”霍小玉用鼻音应了一句,即便是裹住了锦被,也觉得出奇的冷,这一夜无眠,只要一合眼,终究还是那个牵挂的人——云晚箫,她究竟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今天的日更薄了!

原谅长凝今天更新晚了,上了13小时的班,下班才有时间码字,大家多多见谅啊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醉战、风电驰电掣(中)

( 长安的天明,也是战场的天明。『』

吐蕃军在阿禄的指挥下,拔营速进,矛头直指兴州城——三路大军会师处,只要攻势完成,拿下长安不过半月的功夫。

只是,唯一的变数就是在中军行军必经之地,野狼谷。

这是一条横贯南北三里远的狭长山谷,两壁山石光滑,即便是攀岩好手,也难怕到两侧山壁之上。所以阿禄不惧唐军占据高地,突袭他亲自带的三万大军,恰恰相反,阿禄还期待唐军出现突袭。

这样明摆有利突袭的险地,若是唐军不牢牢抓住,这大唐江山迟早会成吐蕃的囊中物。

阿禄­阴­沉地笑了笑,这一点,已经在他意料之中。他在马背上往前看了看走在最前方的铁甲盾兵,每一个吐蕃将士的肩甲上都加了两个宛若刺猬皮的铁壳,淡淡地透着青绿­色­,那是淬了毒的铁刺罩。

既然唐军不能占据最有利的岩上,唯一能设伏的地方,便是这野狼谷的出口。

把最毒,防御最高的将士放在队伍最前方,无论唐军用什么法子突袭,也注定是飞蛾扑火,来一个,死一个。

等唐军军势大乱,阿禄安排在中军的吐蕃骑兵自然会奔袭而出,将唐军的突袭撕个粉碎,剩下的后军弓箭手便能挨个消灭零散的唐军,大破唐军突袭攻势。

此时此刻,阿禄怕的不是唐军突袭,而是唐军不突袭。

“将军,你闻,这是什么味道?”副将嗅了嗅风中的异味,隐隐觉得不安。

“好烈的酒味!可是这酒怎么闻起来怪怪的?”另外一员副将不敢相信地说出了猜想,这个山谷怎么会有酒味?

阿禄大手一抬,下令大军停止行军,俯身看了看山谷中尚未­干­燥的泥石,冷冷笑道:“唐军若是想用火攻,只怕这场火要烧起来,可不容易。”顿了顿,阿禄从身边近卫手上拿过了自己的兵器长戟,挥戟指向野狼谷出口,“全军加速穿谷,本帅倒是要看看,唐军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得令!”

吐蕃大军齐声大喝,山壁震荡,声势震天,好似一股汹涌的洪水,顷刻间要冲出山谷尽头,吞没山谷外的一切。

“将士们,­干­!”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山谷外响起,只听风中传来弓矢破空之声,数百支带着火焰的飞箭便朝着吐蕃前军铁盾将士的脚下­射­来。『』

“好酒!”

山谷之外,白马将军云晚箫凛凛掷壶,却不是将酒壶砸到脚下,而是将酒壶朝着山谷中抛去。

听她一声令下,三千大唐将士纷纷效仿。

酒汁飞溅,沾到了吐蕃前军脚下零星的火焰,瞬间撩起一片星火,惊慑了即将出谷的盾兵,忙不迭地用脚踩踏燃火之处。

吐蕃冲势暂缓,那些酒壶燃起的零星火焰无法在湿滑的泥上窜起大火,只需一刻,定能被盾兵踩灭。

云晚箫要的就是这一刻的凌乱,只见她扬手一挥,百名壮实的大唐将士将十桶混了烈酒的杂油推了过来。

“也该给这些吐蕃人加点油水了!”云晚箫点头示意身侧二十名骑兵,只见他们每两人人共拉一个油桶,策马拖着油桶往山谷口冲去。

“刺!”

云晚箫看到位置差不多了,便远远下令大喝,二十名唐军骑兵闻声松开了滚动的油桶,抄起马侧的长枪,对准油桶狠狠地一刺,捅破了油桶,汩汩地流出杂油来。

杂油染上火星,滋啦啦地猛烈燃烧起来,即便是地上湿滑不堪,只要是杂油流经之地,总是能窜起高高的火焰,将吐蕃盾兵牢牢地困在山谷谷口的火焰之中。

“啊——!”吐蕃将士凄厉地嘶喊,走在前面的一面解开被烧得滚烫的铁甲、丢开手中烫手的铁盾,一面往谷口冲出,走在后面的连连后退,逼得吐蕃军队不得不往后缓缓退行。

“放箭!”云晚箫下令弓箭手挽弓­射­敌,即便是不能重创敌军,也要磨一磨敌军的锐气!

当先冲出的吐蕃盾兵因为丢弃了铁甲铁盾,失去了防御的兵甲,在唐军弓箭之下,不过是一群丢了刺壳的刺猬,只能一一惨死唐军弓矢之下。

阿禄不敢相信唐军会用这样的法子突袭,看着前方盾兵不顾一切地倒涌回来,骑兵要躲避盾兵肩甲上的淬毒铁刺,不得不勒马往后退行。

骑兵本来退行就快,队伍后的弓箭手有些来不及转向,便被马蹄踩倒,这瞬片刻的功夫,便有不少将士因乱受伤,丢了方才的凶悍气势。

云晚箫瞧见冲出来的盾兵已被­射­杀得差不多,这突袭的第一步已得手,不可再贪战,于是下令全军速速退入山谷外的野林,等待这些吐蕃军离开野狼谷,进行再次偷袭。

一击得手,唐军将士无一不欢欣鼓舞,对此刻白马上的冷静孱弱将军刮目相看——跟着云将军打仗,必定能安然回乡!

越是思念家人,就越想早些回乡,就更想快些结束这场战争,领了赏赐,荣归故里。

有了这一份坚定活下来的信念,三千唐军将士越发士气高昂,依着云晚箫的计策,全部退入了野林之中。

阿禄怎能接受这样溃退的结果?当下长戟挑翻一名骑兵下马,长戟刺入那人喉咙的瞬间,他在马背上厉声喝道:“谁敢再退一步……本帅马上要了他的狗命!”

骑兵的惨呼声震慑了溃退的吐蕃将士,只见他们惊惶不已地停在了原地,却下意识地远离阿禄一步,生怕成为下一个被主帅拿来杀­鸡­儆猴的倒霉者。

“重整军势……盾兵让道……骑兵给本帅冲出去!”阿禄怒喝下令,沙哑的声音让人觉得此刻的他好像是地狱修罗,满身的杀气让人不得不惧。

吐蕃将士也算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在阿禄的震慑之下,不出一刻,便整顿完毕,准备冲出野狼谷。

阿禄一马当先,带着骑兵从让道的盾兵中驰骋而过,穿过谷口的烈焰,纵马驰出数百米,才勒马转过身来,下令其他将士速速出谷,列阵杀敌。

当吐蕃将士尽数出谷,整齐列阵之后,阿禄勒马回头,瞧着消失在野林中的唐军骑兵身影,愤愤然盯着那片野林,“清点人马……原地休整!”

才吃了一次暗亏,阿禄不敢再冒进折兵,如今唐军占据先机,先入了野林,当中定有埋伏,不可不防!

“回禀将军——我军死伤三千六百七十二人!”

阿禄听着副将的回报,握紧长戟的骨节咯咯作响,这死伤的三千六百七十二人,真正被唐军­射­杀的不过百人,这一战,算得上是他阿禄的奇耻大辱!

“将谷口……烈火扑灭……原地扎营……把攻城弩机拆解运过来。”阿禄心头盘算着另一个战策,既然唐军果然在这里偷袭,必然不会放过吐蕃军后方辎重,所以,他率领的中军辎重更要抢先运到兴州,抢在唐军袭击后方辎重之前,先拿下长安,定下大局。

“得令!”

一战受挫,阿禄不能再冒进, ...

(以免再次中伏,他必须得先冷静下来,重新审视方才突袭得手的那群唐军战力。

那个指挥将领的声音是那样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阿禄仔细回想那声音的来处,忽然恍然大悟,恶狠狠地侧脸一瞪昨夜追杀铩羽而归的骑兵长,“昨夜你……说遇到了唐军?”

“是……是的,将军。”骑兵长颤声回答,这ρi股上的板子印还在痛,难道主帅还想将气全部撒在他的身上?

“那人不是游商……是大唐将军!”阿禄不甘心地握紧拳头,恨不当初,若是在营中就将那人给杀了,又何至今日这样铩羽?

他终于明白,为何在林中会遭遇唐军,也终于明白,为何一个小小游商竟有那样的胆识,要挟于他。

一步错,导致今日损兵,阿禄只恨不得将云晚箫撕个粉碎!只见他远望野林,当中晨雾弥漫,隐约有人影矗立,这群唐军究竟有多少人,这一眼瞧去,根本没有底。

云晚箫在野林中小心注视着谷口原地扎营的吐蕃大军,方才一战,只为了让阿禄多点戒心,不敢冒进,换来更多的时间,在这野林中布下疑兵。

“草人要多扎点,这里能多拖住一日,兴州便能安全一日。”云晚箫低声吩咐完,转头瞧向了打扮成唐军小兵的迦叶心。

“你们照计划先带迦叶姑娘离开这里。”云晚箫吩咐迦叶心左右两侧的小兵,“待这里再成一计,我自会策马追上你们。”

迦叶心忧心地看着云晚箫,“箫,你一个人留下……”

云晚箫冷冷笑道:“你放心,我要不了阿禄的命,他也同样要不了我的命。”说着,她看了看正在扎草人的将士,沉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长安,回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出兵了?”

迦叶心欲言又止,颤颤地抬眼望向了野林外的那个熟悉却陌生的阿禄,不觉眼眶中染上了泪光。

若是他知道她死了,他究竟是欢喜多,还是伤心多?

原以为,自己的心还会痛得窒息,却不想,此时此刻,迦叶心只觉得失落,物是人非的沉沉失落,足以沁红她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继续,这初战小云云还是表现不错滴~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醉战、风电驰电掣(下)

( 暮­色­降临,三千唐军将士已照着原定计划撤离了野林,在离这里三十里的地方等待云晚箫汇合。『』冰@火!中文

云晚箫从白马马鞍边的小兜中掏出了最后的一壶酒,一手拿酒,一手拍了拍白马的马鬃,笑道:“马儿,如今只剩下你跟我,你可害怕?”

白马刨蹄,用头蹭了蹭云晚箫的脸侧,似是在安慰云晚箫。

云晚箫轻笑摇头,将酒壶挂在腰甲上,俯身将准备好的女尸用草席裹好,系在马尾上。云晚箫再拍了拍白马马鬃,翻身上马,指了指吐蕃大军的方向,“马儿走,我们给他们送份礼物去!”

白马低嘶一声,驮着云晚箫从野林中走了出来,让云晚箫一袭银甲暴露在暮­色­之中,淡淡地染上了一抹日暮残­色­。

“报——敌将出来了!”吐蕃大营之中,一员吐蕃将士冲入大营,跪倒在阿禄脚下。

阿禄皱紧了眉心,问道:“只是敌将?”

吐蕃将士回答道:“回将士,一人一马,不对,好像马后面还有一卷草席!”

阿禄沉吟片刻,当即下令道:“点齐一千弓箭手,随本帅出去会会他!”说完,顺手抄起营帐中的长戟,大步踏出营外,终于看清楚了白马上的少年将军,不是那日游商,还有谁人?

“果然是你!”阿禄沙哑地开口,“昨夜我就当杀了你!”

云晚箫凉凉地笑了笑,拔剑斩断了马尾上的绳索,俯身用剑锋挑开了草席,露出了当中的女尸,那身形与迦叶心极其相似。

“将军不必后悔,昨夜你确实要了一条人命。”云晚箫气定神闲地立马对望,“‘无毒不丈夫’,这五个字,云晚箫算是领教了。”

“她……”阿禄紧张了起来,他本该是欢喜,死了这个女人,今后他仕途安然,不会再被她所牵累,可是亲眼看到了这具女尸,阿禄却觉得难受,挠心的难受。

“她不过是个卑微女子,你以为她能威胁到你什么?”云晚箫忽然扬声大喝,“难道你怕被你的君主知道你与她有私情?”

阿禄身子一震,忽然明白了云晚箫想说什么,“胡说八道!”

云晚箫放声冷笑,“朗朗青天作证,若是你不是怕这个,又怎会命人痛下杀手,追杀吐蕃王的女人?”

阿禄握紧了拳头,如今当真是进退两难,若是下令­射­杀云晚箫,显得他是恼羞成怒,意图杀人灭口,若是不下令­射­杀,这云晚箫不知又会说出些什么中伤他的谣言来?

“她不远千里逃婚来寻你,竟换得一个被杀身死的下场,我斗胆敢问一句,你究竟有没有把你家吐蕃王放在心里?竟然连他的妃嫔都可以下手杀害,仅仅只为了掩盖你与她曾有私情的事实!”云晚箫坦然开口,丝毫不惧那一千张已经拉满的长弓。ww

云晚箫的话,宛若一计重拳,打在了阿禄身后的吐蕃将士心头,也打在了昨夜奉命追杀云晚箫与迦叶心两人的骑兵长心头。

云晚箫见他一时顾忌,没有下令放箭,再将声音放大了一分,“你与迦叶心有没有私情,你心知肚明!当初你与迦叶心在彼此身上刺了彼此之名,可以为证,虽然她已经死了,尸身上的刺字被鲜血沁透,已有些看不分明,可是你身上的,却是明明白白!”云晚箫手中长剑回鞘,解下了腰间的酒壶,将酒淋在了女尸边,叹声道,“迦叶姑娘,你对这样一个不忠不义的男人痴心不悔,当真是可惜了……晚箫唯有这一壶清酒,寄你在天之灵。”

阿禄隐约听见了身后吐蕃将士的低声议论,忍不住发出一声咆哮,手中长戟刺入脚下,劈手夺过身边弓箭手的弓箭,拉满长弓,对准云晚箫,便是一箭­射­出。

云晚箫勒马避开,出言继续嘲讽道:“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如今你身后之人,皆知你不忠不义的恶行,你杀得过来么?”特意重重念了“杀我灭口”那四个字,云晚箫脸上多了一丝傲然。

“放箭!”阿禄嘶声怒吼,终于忍不住下令­射­杀云晚箫。

吐蕃弓箭手们迟疑了一下,云晚箫趁机勒马往野林中驰去,不忘丢下一句话,“吐蕃王的女人,我留在这里,人死已一了百了,望好生对待她的尸首。”

“骑兵何在?随本帅杀过去——!”阿禄已是红了眼,丢开手中的长弓,拔起地上的长戟,便当先冲了过去。

云晚箫不急不慢地勒马回头,凛声笑道:“我大唐将士已在这林中久候多时,将军若是不怕,尽管来,瞧一瞧,究竟今日是谁输谁赢?”话音一落,云晚箫勒马飞驰,一人一骑已安然冲入了迷雾弥漫的野林之中。

“啊——!”阿禄怒然止步,不甘心地看着云晚箫消失的身影,今日才吃的大亏,他不能再冒险!

云晚箫这一招,不仅仅是为了离间他与吐蕃王,还为了激他入林,中他们唐军的埋伏。

阿禄不得不防云晚箫这一招“请君入瓮”,他只有压下心中的恶气,下令骑兵停下,一步一步走近那具女尸。

熟悉的身形满是鲜血,当中的箭孔看得人触目惊心——迦叶心死了,曾经他爱得发狂的女子,如今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在他面前。

阿禄颤然伸手,扯开了女尸的衣袖,一直撕到了左肩,露出了那个血淋淋的“禄”字,虽然神似,可怎么看都是才刺上去的新字,这人定不是迦叶心!

阿禄下意识地想辩解,可是话才到­唇­边,他不得不咽下去,若是他敢说这女尸不是迦叶心,便是实实在在地证明了他对迦叶心有多么熟悉。

即便是他与她是清白的,从未有过苟且之事,可是这字,确实也是他亲手刺上去的——天下君王,岂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曾经袒露左肩给自己的臣下?

阿禄只能沉默,迦叶心死了也好,只要他能拿下长安,将功补过,料想大王必定不会责难他曾经与这个女人有私情。

只是,世间有些事,并不能想是什么,就能按想的来发展。

阿禄浑然不知,昨夜他派去追杀云晚箫与迦叶心的那个骑兵长此刻已悄然离开了大营,单骑朝吐蕃王城驰去。

若是不想被阿禄杀人灭口,唯一的法子便是向吐蕃王告密,将阿禄扯下将军之位。

征战沙场,免不了一死,可是若是死在了同族人灭口的刀刃上,那就太不值得了!

野林中的云晚箫看清楚了阿禄脸上强忍的怒意,嘴角一抿,淡淡一笑,这一计攻心,算是成了。

云晚箫勒马在林中巡视了一遍竖立的草人,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朝着三十里外汇合之地赶去。

若是这里能够拖住三日阿禄的大军,她便能赶到长安城外,布置好一切,逼退想要抢掠长安的回纥援军。

云晚箫望着天际的暮­色­,一颗心宛若被火狠狠灼烧,什么叫做归心似箭,她此刻是实实在在地知道了。

虽然没有按照当初的军策重创死战敌军,但是这样一个空城计,也能够拖住敌军几日,只要郭元帅后方偷袭 ...

(得手,这一战,也算是得了三分胜机。

若是能够逼退回纥援军,长安得保,后方无忧,那时候,她也可以放手一拼,勒马回头,与阿禄好好战个高下!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今日她说的这些话,传入吐蕃王耳中,让吐蕃王下令撤兵,免去这一场烽火杀戮。

“这云晚箫还当真有些本事。”野狼谷的两侧绝壁之上,费了大把气力才攀上去的杜棠之不得不佩服云晚箫今日的用计。

原想带着一千唐军悄然爬上绝壁,来一个居高临下,帮助云晚箫死战到底,可是没等他们爬上来,吐蕃大军已突破了野狼谷,到头来,这爬到岩上,也不过是一场徒劳。

好在云晚箫还是拦住了这三万人马,杜棠之倒吸了一口气,若今日带兵的是他杜棠之,只怕三千人只能羊入虎口,根本起不到突袭之效。

“总有一日,我定会胜你!”杜棠之握紧了腰上的佩剑,不服输地望着那片野林迷雾。如今这里暂时不用他暗中相助,他也该带着这一千人马回返长安,帮爹爹依计除­奸­。

“我们回长安。”杜棠之低声下令,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大唐将士不禁颓败地叹了一声,瞧着来时的险崖,只能摇摇头,小心地沿着险崖爬了下去。

等杜棠之到了崖下,命人吹响了鸽哨,唤来了信鸽。

这里的战况要速速送回长安给妹妹,好让妹妹知道整个局势,也好继续出谋,把这场战的胜机全部掌握手中。

与此同时,长安乌云依旧,那凝重的气氛,总是挥之不去。

夜­色­渐浓,这该赴的宴席,怎能不赴?

乔装好了的杜卿卿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笑吟吟地自言自语道:“今夜就算是酒不醉人,只怕我也已经先醉了。”说完,杜卿卿再仔细整了整衣冠,笑道,“霍小玉,来日方长,这好玩得可还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玉跟二小姐的故事,也是不得不写滴~当然,重逢是越来越近鸟~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闻.闻君安

( 对镜描眉,似是一切回到了当初。『』

霍小玉穿上了当初那件红梅红裳,提笔轻描柳眉,少了当初的妖媚,多了今日的清雅。原来兜兜转转一圈,她做不了游戏风尘的妖媚红颜,最终还是回到了曾经的清雅清官人——即便是穿了一袭红裳,那灼眼的红只能衬出她的纯然,半点也抹不上艳­色­。

霍小玉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云晚箫,你瞧见这样的我,可会欢喜?”

“咚咚。”

絮儿叩响了门,“姑娘,杜……小姐来了。”絮儿惊愕地看着不远处的秀气公子,明明知道今日杜小姐只是乔装,还是差点以为是杜棠之来了。

“嗯。”霍小玉应了一句,起身在铜镜前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霍姑娘,今日末将也跟着去吧,这样也好从旁保护姑娘。”云扬不放心地走了过来,身上已穿戴整齐甲衣,似是已做好了准备。

霍小玉摇摇头,笑道:“放心,今夜我不过去去便回。”

“可是……”云扬最不放心的其实是那个乔装改扮的杜二小姐,瞧她眼珠子呆呆看着霍小玉,虽然知道她只是惊艳于霍小玉的美,但是云扬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除了他家将军,不许任何人亲近霍小玉!

“云副将,不必担心。”霍小玉瞧见了云扬眼底的不安,聪明如她,岂会猜不透云扬的心思?她不觉暗暗笑道:“云晚箫,原来你放一个云副将在我这里,不单单只为保护我,还要看着我……”又想到了那个生死未知的云晚箫,霍小玉的心微微一凉,暗暗嗔道:“若是当真怕我跑了,你可要快些回来,否则,纵使你放十个云扬在我身边,也看不住我霍小玉!”

云扬颓败地握了握拳,“都是我没用,直到今天也没打探到将军的消息!否则,”云扬不甘心地瞧了瞧那个颇为得意的杜卿卿,“霍姑娘你只用在将军府养伤,哪用陪她冒险赴宴?”

霍小玉轻笑一声,“云副将莫急,你瞧我们一行人在卫公府上又吃又住,若是不为卫公做点什么,那就当真是白吃白住了。况且,今日若是你随我们出行,只怕甚为不妥,弄不好还会被人以为你家将军阵前出逃,躲在卫国公府不敢出去了。”

云扬知道霍小玉说得在礼,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抱拳对着杜卿卿一拜,虽是不甘,也只能沉住气道,“那今夜就有劳杜小姐好好照顾霍姑娘了。ww”

杜卿卿昂起脸来,笑得欢喜,“这个自然!”说完,目光忍不住又朝霍小玉悄悄瞄去,一颗心隐隐狂烈地跳动起来。

霍小玉朝絮儿招了招手,道:“絮儿,我们该走了。”

絮儿点点头,回头瞧了瞧房中的乐器,蹙眉问道:“姑娘,今夜要带什么乐器?”

霍小玉想了想,“琵琶。”

“扑哧!扑哧!扑哧!”

一只信鸽忽然从西飞来,扑翅落在了杜卿卿脚下。

杜卿卿脸上的笑意一僵,俯身捉起了信鸽,取出了信鸽带来的纸条,脸­色­又是一变。

“怎么了?”霍小玉忍不住出口问道。

杜卿卿看了一眼云扬,放飞了信鸽,走到了霍小玉身边,顺手勾住了霍小玉的手臂,笑嘻嘻地道:“我们该赴宴了。”

“杜小姐,你现在可是乔装,这样亲近霍姑娘,若被旁人瞧见了,霍姑娘的名节……”云扬大声一喝,只差没卷袖上前亲手扯开杜卿卿。

杜卿卿才不管云扬乐意不乐意,凑到霍小玉耳畔低声道:“你家云将军有音讯了,你可想听?”幽幽清香,沁入杜卿卿的心脾,让杜卿卿顿觉痴了三分。

霍小玉脸­色­惊变,急声道:“她……”

“哎!”杜卿卿松开了霍小玉的手臂,不悦地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想知道,可要快些跟上来,这里我可不愿意说。”

“絮儿,快些抱琵琶跟来。”霍小玉的心急得厉害,匆匆吩咐了一句,看着那个得逞坏笑的杜卿卿,“我们先上马车。”

“好!”杜卿卿扬眉笑了笑,心头是又酸又甜,酸的是只要跟云晚箫有关的事,总是能轻易牵动霍小玉的喜怒哀乐,甜的是霍小玉终究算是示弱了一次,等上了马车,再设计讨回一点甜头,定是十拿九稳。

卫国公府前面,马车已停候在石狮子前多时。卫国公杜鸿渐坐着官轿先行一步,之前官场寒暄,纵使只是跟一个宦官打招呼,也总是免不了。这杜家少爷又是出了名的江湖心­性­,自然不喜欢这样的寒暄,也为了避免说话多了露马脚,最好的法子便是让杜卿卿在众人入席后再出现,这样一来,大家都忙着祝贺鱼朝恩,也不会刻意与这个杜家公子寒暄。

霍小玉紧跟着杜卿卿上了马车,紧追在后的絮儿原本也要上车,忽地听见霍小玉吩咐道:“絮儿,你在外稍等片刻。”

絮儿点头应声,乖乖抱着琵琶立在原地。

杜卿卿手中紧紧攒着那卷纸条,狡黠地笑望着霍小玉,“霍姑娘,这音讯可得来不易,所以……”

霍小玉气定神闲地坐在杜卿卿对面,挑眉问道:“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今夜我要佯醉赴宴,所以这失礼之处,你可不能来日与我计较!”杜卿卿说着,眸光瞄了瞄车厢中准备好的两壶烈酒,话未说完,脸已通红,“这辈子,我可还没醉过,所以醉酒的哥哥该是什么模样,你得教我!”

“哦?如此简单?”霍小玉挑眉一笑,笑意深深,隐隐透着一抹邪魅。

杜卿卿只觉得脸蛋更加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嗯……就是如此简单!”

霍小玉忽地欺身过来,让杜卿卿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道:“喂!喂!你告诉我便好,别……”

霍小玉的凉凉玉手忽地抚上了杜卿卿的脸蛋上,指尖轻挑了她的下巴一下,“喝醉的公子,多会这一招,杜小姐,你这样脸红的厉害,究竟是喝了多少酒?”

“我……我……”杜卿卿只觉得心酥得厉害,张口结舌的,半点不似自己了。

“呵呵。”霍小玉忽然抽手离开,抚上了她紧握纸条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撩拨,激得杜卿卿骇然松开了掌心,连忙坐到了一边。

霍小玉胜利地笑了笑,狐媚似的眉眼弯得好似天上新月,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捡起了车板上的纸条,“挑下颌与摸手,杜小姐,我可是全都教给你了,你这样子可不成,铁定要穿帮。”说着,霍小玉对着车外高声道,“絮儿,上车吧,这时辰也不早了。”

“是,姑娘。”絮儿点头马上踏入了马车车厢,瞧了一眼那个卦没有回过神来的杜卿卿,不觉好笑,忍了忍笑意,小声凑到霍小玉耳畔,“姑娘,什么人遇到你,可都要栽啊。”

杜卿卿这才回过神来,明明是她要设计陷阱一沾芳泽,怎会到头来最吃亏的还是她!甚至,这霍小玉占了所有好处,马上便将絮儿召上车来,断了她杜卿卿马上反攻的机会!

...

( 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可怕又可爱的妖媚女子?

杜卿卿悻悻然坐在原处,瞧着那一对含笑低语的主仆,只觉得双颊火辣辣地烧得更加厉害,只能咬牙暗道:“霍小玉!我一会儿定要全部报复回来!”

霍小玉此刻已顾不得与杜卿卿见招拆招,急切地将纸卷打开,看清楚了上面刚劲有力的两行字——

云麾计成,吐蕃中军被拖兴州以西百里,长安当心回纥。

“这……”霍小玉知道云麾定是指云晚箫,也就是说,此刻云晚箫正与吐蕃中军周旋在兴州以西百里,“她……她没事……便好……”随着霍小玉心头大石的落下,霍小玉千言万语只说了这样一句释然的话,忽略了后面那一句“长安当心回纥”。

只见霍小玉嘴角一抿,将纸条紧紧攒紧的瞬间,笑得那般安静。

杜卿卿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微笑的霍小玉,那笑容满是温柔,满是不带一丝酥媚的温柔。只有由心的笑,才会有这样的暖人心魄,只可惜,这样的笑不属于杜卿卿哥哥,也不属于她杜卿卿,只属于——云麾将军、云晚箫。

汹涌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杜卿卿冷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他只带了三千人马,吐蕃中军十倍于他,只怕他根本拖不住吐蕃大军几天……”杜卿卿更大的忧思不是这个,而是回纥援兵,可能洗劫长安的回纥援兵,“长安只怕太平不了几日了。”

霍小玉惊愕无比地看着杜卿卿,不是为长安即将到来的不太平,而是杜卿卿口中的十倍于云晚箫兵马的吐蕃大军,“三千人马与三万人马周旋?”

原来,她面对的竟是这样可怕的险局!

“当年潼关之战他能闯过鬼门关,这次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杜卿卿不悦地看着霍小玉,“你怎么就不害怕回纥大军杀入长安抢掠?”

霍小玉淡淡一笑,笑容中透着一股沧桑——她已是死过一回之人,又怎会怕这些人世离乱?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呼呼,小云云啊,赶紧来吧~

杜二小姐的攻势可厉害了~小云云,小心接招啊~

54第五十四章.夜宴空

( 马车悠悠行到了鱼朝恩的神策大将军府,便有小厮上前迎接杜卿卿。ww

杜卿卿将酒汁淋了一些在身上,小喝了一口烈酒,装作醉熏熏的样子,由絮儿搀扶着走下了马车,不忘往后眷恋万分地招招手,紧紧握住了霍小玉的手,手指不规矩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霍小玉顺势推开了杜卿卿的手,笑道:“公子,这里可不是卫国公府,这孟浪之举,还是消停一刻得好。”说完,抱起了车厢中的琵琶,缓缓走下了马车。

杜卿卿似是不甘心,不顾一切地扑到了霍小玉身边,双臂一展,将霍小玉紧紧搂入怀中,不停呢喃,似是心魂都被这眼前女子给勾了个­干­­干­净净。

“杜公子!”絮儿大惊失­色­地唤了一声,连忙去扯杜卿卿,生怕她不注意伤到了姑娘。

霍小玉岂会由她这样胡来,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怀中的琵琶,暗暗用力,将琵琶头狠狠撞在了杜卿卿额头上,直痛得她不得不放开霍小玉。

杜卿卿吃了个闷亏,却不能发作,还得将这样的戏装下去,醉眯着眼,又要来抱霍小玉。

只是这一次,絮儿抢在了前头,将霍小玉拉到了身后,瞪着眼睛对着杜卿卿喝道:“杜公子,这里可是神策大将军府,当心被卫国公瞧见了,回家定不会让你好看!”

杜卿卿忍住了要脱口而出的话,悻悻然看了霍小玉一眼——还没入席,便不给她亲近了,若是真入席了,那如何装下去?

神策大将军府前的小厮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此刻怀抱琵琶、美艳惊人的霍小玉,从方才的举动可以猜出来,这卫国公的公子,多半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姗姗来迟的原因竟是与女子厮混饮酒。

抱着从旁取笑的小心思,一名小厮转头跑入了府内,这样的情景,若是让卫国公亲眼瞧一瞧,定会气得他暴跳如雷——若是鱼大将军看见他们父子大闹,必定会觉得有趣!

霍小玉余光瞥见了小厮往内跑了进去,笑盈盈地对着杜卿卿一笑,“杜公子,小玉只是个刚脱籍的风尘女子,实在是不配入这样的府邸献艺,如今已将公子送到此处,小玉也该打转回去了。”

杜卿卿苦于不能出口,只能慌乱地紧紧扯住了霍小玉的手臂,质问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一动不动——分明她霍小玉说过要为她解围的,怎么可以府门未进,便一走了之?

长安城烟花女子,没有几人叫小玉的,旁边小厮听来想去,只有一个名字是长安城响当当,配得上眼前这个美人的——七里烟花巷,霍小玉。ww

能有这样一个美人相陪饮酒,醉上百次又何妨?

小厮们看呆了眼,忽然明白了杜家公子为何会醉醺醺成这个模样?

“杜公子,若是舍不下小玉,不妨随小玉在回去喝几杯?”霍小玉知道此刻杜卿卿着急得很,笑容中带着得逞的窃笑,声音酥媚地问了这样一句。

杜卿卿恍然大悟,原来霍小玉方才是为了做戏给这里的人看,让所有人都以为杜家公子舍不得她。然后再用话音勾引一二,杜家公子转身离去,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样的戏,连她杜卿卿也被懵了一回,这心里的不甘只能化作报复似的邪笑,紧紧抱住了霍小玉,带着她歪歪斜斜地踏上了才下的马车。

府宴之中,杜鸿渐与鱼朝恩同时听到小厮回报,说杜家公子跟着一个美艳女子到了府门外——杜鸿渐顿时绿了神­色­,起身便朝外面走来,鱼朝恩似是看到了好玩的,也跟着离开了宴席。

神策府主子都动了,宾客们谁敢不动?

围观的人越多,这杜鸿渐心里的怒气便越浓。

原来这霍小玉所谓的帮忙,是用卫国公府清白家规做交换,污了家门,换女儿乔装全身而退——霍小玉没错,可是这家名受损,总归是大事,偏生杜鸿渐是发不得火,也怪不得霍小玉,只能将满满的怒气藏在心底,不敢发作。

待众人来到了神策府门前,杜卿卿已跟着霍小玉,带着絮儿坐马车远去。

杜鸿渐暗暗舒了一口气,转身看了一眼周围同僚的神­色­,哪一个不是别有深意的紧紧盯着他?

“棠之人呢?”杜鸿渐明知故问了一句。

小厮笑吟吟地回答道:“跟着霍小玉去美人乡了,今晚只怕是……沉醉**窝,不会回家了。”

此言一出,杜鸿渐不禁握紧了拳头,不知道该应什么话。

“杜大人,你家棠之也该找房媳­妇­了,否则被这些青楼妖­精­把身子掏空了,你家香火可就……来来,不说了,我们接着回去饮酒!”鱼朝恩话音中带着嘲讽,句句刺耳,这些所谓的朝廷正直大臣越是家门凌乱,鱼朝恩越是觉得有趣。

阉人是不会有真正的家人的,所以越是温暖的家,他越是渴望,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期望那些温暖的家亲人之间生罅隙,家门闹得越不和睦,越是让他觉得安慰。

杜鸿渐脸­色­铁青,­干­咳了两声,拱手回道:“鱼大将军,只怕今夜我要先回去了。”说着,赔礼似的对着鱼朝恩作一个揖,“家门不幸,出了个这样的逆子,今夜实在是太失礼了。”

鱼朝恩心里欢喜得厉害,笑道:“杜大人莫非是要把棠之从美人床上给揪下来?”

话说得如此直白,越是让人听得刺耳。

杜鸿渐忍了忍怒气,陪笑道:“这逆子,我是该好好教训一回了,鱼大将军,告辞。”说完,杜鸿渐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停在神策将军府门外的官轿。

当轿帘放下的瞬间,外面响起了一阵讥讽似的笑声,刺痛了杜鸿渐的耳朵,也刺痛了他的心。

官场几十载,他都是人人尊敬的卫国公,今夜却成了同僚心中的笑柄,不免让他苍老的心觉得有些痛。

可是,又能怪谁呢?今夜若是被鱼朝恩发现杜棠之不在长安,定会让鱼朝恩警觉这长安城中有陷阱,他平时座下的几只爪牙就不会趁乱冒出来,那长安城布下的猎­奸­计划便成了一场空。

人越是得意,便越是容易犯错,越是容易中计。

当时决定留在长安,为的就是趁乱为国除­奸­,就算没有爪牙跳出来,趁乱­射­杀他鱼朝恩,也算是大功一件。

天子若是可以重掌神策军大权,这龙椅就更安稳三分,那曾经失去的开元盛世,或许会在几年后,重现天下。

杜鸿渐长叹了一声,沉声吩咐道:“起轿,回府。”

“诺,大人。”轿夫们扛起了轿子,载着杜鸿渐渐渐走远。

鱼朝恩得意无比地放声大笑,“走,进去接着喝!”

“是,大将军。”官员们应和着簇拥着鱼朝恩重新回到宴席中,这一夜,只求一醉便好,明日,或许回纥大军便来了,那时候再想这样舒坦的饮酒吃­肉­,只怕是难上加难。

这一关算是过了。

马车之中,絮儿瞪了又瞪那个迟迟不肯松手的杜卿卿,忍不住伸手打了一下杜卿 ...

(卿的手背,“杜小姐,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杜卿卿轻笑道:“真醉也好,假醉也好,都是醉,况且,你家姑娘今夜欺了我,此刻让我靠一靠,也不为过吧?”

“杜小姐,你这哪里是靠一靠?分明就是抱一抱!”絮儿不服气地辩驳。

“反正你家姑娘又没说不许。”杜卿卿得意地对着霍小玉眨了下眼,“同是女子,抱一下,又有什么稀奇的?”

霍小玉不动声­色­地端坐不动,只是挪了挪怀中琵琶,似是要故技重施。

杜卿卿连忙避开,笑道:“这一次,你可打不到我了!”

霍小玉挑眉轻笑,将怀中琵琶交到了絮儿手中,“这戏也演完了,杜小姐你也依礼放手了,若是再有孟浪之举,只怕即便你是女子,也要让小玉怀疑,你是否有登徒子之心?”

“你……”杜卿卿自以为躲开了一计,却没想到又中了霍小玉一计,只能暗认倒霉,扭头气呼呼地坐在一边。

霍小玉掀起车帘,瞧向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只觉得这座长安城­阴­云弥漫,憋得让人难受。索­性­放下了车帘,霍小玉吩咐车夫道:“车夫大哥,劳烦将马车先赶到西门。”

“这……”车夫毕竟是卫国公府的家丁,迟疑地问向杜卿卿,“小姐,当真不急着回去么?”

杜卿卿白了霍小玉一眼,沉声道:“你就听霍姑娘吩咐,问我做什么?”

这分明是气话,车夫更加不敢行动,只能将马车勒停,又不敢出口再问。

霍小玉淡淡一笑,笑然看着絮儿,“絮儿,走,你陪我走去。”

“可是姑娘,万一撞上了坏人……”

“定王殿下不也随着皇上东行了么?这长安城应当没有谁想要捉我霍小玉了。”霍小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杜卿卿,“我们走吧。”

“霍小玉,你可是云晚箫嘱咐我们好生照顾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云晚箫怪罪下来,我们可不好交待!”杜卿卿忍了忍气,找了一个理由劝说霍小玉留下。

霍小玉浅笑道:“方才我不是跟小姐说,我们走吧?莫非小姐不打算跟小玉一起?”

“你……”杜卿卿只觉得今天是被霍小玉接连送了好几口黄连,只得叹了一口气,吩咐车夫道,“你聋了么?速速送我们去西门!”

“诺!”车夫不敢再迟疑,连忙扬鞭策马,载着她们驰向西门。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更新~

55第五十五章.乌云散、朝霞染血

( 在长安西门说明是卫国公府家眷,守城将军破例让杜卿卿带着霍小玉走上城楼。ww

城下只留了絮儿与车夫坐在马车上,絮儿呆呆看着霍小玉的背影,这一刻,她有些猜不透姑娘究竟为何突然要来这里?

霍小玉临风立在城头,远眺西边天际,黑压压的,无星无月,正如云晚箫未知的生死胜负,只是一团黑云,混沌不清。

杜卿卿掏钱无声打发走了城头上的守将,这才黯然开口问道:“你想看云晚箫回来?”

霍小玉点头含笑,“她说过,会踏马而归。”

杜卿卿只觉得心被什么狠狠割了一下,“这是他给你的承诺?”后面的话,杜卿卿不敢说出来——将军多半马革裹尸,有时候就算真的踏马而归,归来的或许是一具已冰凉的尸首,或许是一坛骨灰,更多的将军都是埋尸荒野,从此不归。

霍小玉没有直接回答杜卿卿的话,“你说,这些乌云,明早会散开么?”

“夏日多雷雨,明日,只怕还是一个雨天。”杜卿卿看了看天­色­,这陇西大地一旦进了雨季,岂会下三两天雨,便又晴空万里?

“若是她也负了我……”霍小玉话说到了一半,便沉默了下去——若云晚箫也负了她,那此生重来,只怕也是一场空,倒不如直接人殒黄泉,转身轮回,忘记这一世的悲喜,重新做个普通人。

“也?”杜卿卿听到了这个字,难道霍小玉在云晚箫之前,还遇到了什么人?

脸上梨涡一旋,霍小玉只是轻笑,手扶在了城头城砖上,喃喃吟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又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诗句,正是那一句——长相思,催心肝。

这是李太白的《长相思》,杜卿卿岂会不知道?

只是此刻她反倒是想让自己不知道这每一句诗的意思,因为每一句都透着霍小玉对云晚箫的思念——为何不是她杜卿卿先遇到霍小玉?

杜卿卿苦涩地笑了笑,即便是她先遇到了又如何?自己是女子,女子又如何许女子一世鸳盟?

“天­色­已晚,该回去了。”杜卿卿涩声开口。

霍小玉点头应声,默然跟着杜卿卿走下了城楼,上了马车,一路无言,回到了卫国公府。

天明时分,长安以西二百三十里处,飞驰一夜的云晚箫下令全军在山道边下马休息,辎重所带并不多,这纵马飞驰已经是极限里程,若是再不让马儿休息,只怕第二日的赶路到不了长安一百里。『』

算算路程,最快也还需一日半才能抵达长安城下,可那时候的三千人马,已经是疲累不堪,不知道半日功夫,能不能把阵势摆开,吓退那些所谓的吐蕃援军?

“将军,你瞧这天­色­,只要晴开了,行军速度定能再提十里!”将士们激动地看了看天­色­,天上的乌云只是零星的几朵,看来这些日子,是不会再落雨了。

山路的湿滑一旦减轻一些,骑兵的机动­性­便能更强三分,说不定可以多抢几个时辰赶到长安。

云晚箫坐在山道边,望着长安方向的天际,只见朝霞似火,更似刺眼的鲜血,点点滴滴沁得人心隐隐发慌。

不下雨固然赶路快,可是敌军也同样赶路快,云晚箫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野狼谷口野林中的草人虽然能拖住阿禄大军,可是没有人是不吃不喝的,今日三餐若是林中无炊烟,只怕阿禄会派兵一探究竟。

当时实在是太急,少料想了这一层,所以这身后的吐蕃大军,只怕根本拖不住三日。

拖得越久,胜算就越大,可是如今只有这三千人马,又如何拖得更久?云晚箫低头冥思,或许这一切的布局,她要重新好好想想,哪里还有能借的势?哪里又能多来点兵?

“箫,喝水。”穿着将士甲衣的迦叶心将水囊递到云晚箫眼前,关心地看着她。

“多谢迦叶姑娘。”云晚箫接过水囊来,看了看正在啃­干­粮的三千将士,可是迦叶心却什么也没吃,不禁问道,“­干­粮还有多少?”

“回将军,吃了这一餐,­干­粮得到岐州补充了。”负责驼­干­粮赶路的将士回答道。

迦叶心摇摇头道:“我不饿的,你们吃便好。”

云晚箫看了迦叶心一眼,接过了将士递来的­干­粮,直接掰成了两半,一半递给了迦叶心,一半凑到嘴边咬了一口,“你对吐蕃,对南诏而言,已经是个死人,是万万回不了家了。”说着,云晚箫轻咳了两声,“为了因你而死的汝奴,你该好好活着,等这场战争过去,我会想法子给你入籍大唐,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迦叶心迟疑地看了看手中的­干­粮,“箫,除了你,大唐我谁也不认识。”眼圈微微一红,凄声道,“今后我该怎么活呢?”

“我会教你怎么活?”云晚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甲,“至少现在,不要饿死,快吃吧,一个时辰后还要赶路。”

“好……”迦叶心咬了一口­干­粮,只觉得­干­噎难咽,憋在口中,迟迟咽不下去。

云晚箫嚼了嚼­干­粮,将迦叶心方才送来的水囊递给迦叶心,“你若能捱过这几日,将来定能好好活着,这些­干­粮,是再也不会吃到了。”

迦叶心点点头,打开了水囊,喝了一大口水,终于把口中的­干­粮咽了下去,瞧着云晚箫强咽­干­粮,又将水囊递了过去,“箫,你也喝。”

云晚箫接过水囊,也喝了一口,只见迦叶心忽然将未吃完的­干­粮收在了怀中,绕到了云晚箫身后,温柔无比地为她捏起肩来。

云晚箫大惊,连忙起身问道:“迦叶姑娘,你这是?”

迦叶心不解地看着云晚箫,“阿爸每次狩猎回来,总是喜欢叫我给他捏捏肩,他说这样能解乏。”迦叶心对着云晚箫微微一笑,“箫你辛苦赶路,定比我阿爸狩猎累,所以,我想这样给你捏捏,也算是能帮上你一二。”

“将军好福气!我们也累得难受,可都没有人帮我们捏捏,是吧,兄弟们?”将士们忽然开始起哄,虽说并无恶意,却也听得出话语中的淡淡妒意。

迦叶心连忙回道:“诸位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一会儿我会帮……”

云晚箫脸­色­一沉,将迦叶心拉到了身后,“大唐将士身在战场,岂能贪图这样的享乐?我不需要,自然这三千大唐将士,也不会需要。”说完,云晚箫凌厉的眸子狠狠地瞪了三千将士一眼,“女子不是天生就是为你们捏肩的!同样是骑马驰骋一夜,本将没有瞧见迦叶姑娘喊累,反倒是你们堂堂七尺男儿喊累,不觉得汗颜么?”

看见云晚箫动了怒,三千将士瞬间噤声,不敢再打趣云晚箫,只是低头自顾自地吃­干­粮。

迦叶心害怕地看着云晚箫,“箫,你别生气……”

云晚箫轻咳了两声,摇头叹道 ...

(:“身为女子,不该这样卑微,你在南诏不是奴婢,来大唐也不该做奴婢。”

云晚箫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让迦叶心害怕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云晚箫的眼睛。

“唉……”云晚箫再叹了一声,声音微微柔了一分,“既然能再活一次,就不该活得如此卑微。在我心里,女子当是骄傲的活,而并非卑微的活。”

“骄傲的活?”迦叶心扬起脸来,看着云晚箫褪去冰霜的脸,“我能么?”

云晚箫笃定地点头,“除非你不想。”

迦叶心抿嘴一笑,笑得温婉,也笑得明媚,“我信你!”

云晚箫微微回了一个笑,虽然笑意浅浅,却让迦叶心觉得莫名地温暖。

“其实,你笑起来像太阳。”迦叶心忽然开口,指了指东边天际出现的红日,“阿妈告诉我,笑起来像太阳的人,都有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人,可亲,可近。”

云晚箫怔了一下,“你们南诏女子看人好坏,都是这样的么?”

迦叶心点点头,恰了云晚箫的手,低声说道:“箫,你的笑不一样,除了温暖,还有……还有……”迦叶心蹙了蹙眉,一时想不起那个词来。

云晚箫迟疑了一下,连忙抽出手来,“男女授受不亲,迦叶姑娘,大唐男子的手,是不可以随便牵的。”

“牵了会如何?”迦叶心不明白。

云晚箫轻咳了两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已有将士忍不住笑道:“若是迦叶姑娘看中了咱们将军,不妨就一直桥他,自然能够牵一辈子!”

“可不是,说不定这仗打赢了,迦叶姑娘便成了将军夫人!”

“将军,赢了之后,喝庆功酒之时不妨再加一坛喜酒,如何?”

云晚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一烧,沉下脸来,喝了一句,“胡说八道!莫坏了迦叶姑娘名节!”

迦叶心听明白了将士们的意思,悄然看了看云晚箫,忽然想到了方才她想不出的词——安心,云晚箫让她安心。

有的将士听过云麾将军与长安霍小玉的传闻,伸手扯了扯这几个乱说话的将士,“你们可别乱说,咱们将军可是心中有人的!”

“哦?”

“你们难道没有听过,长安七里烟花巷中有一个美人,名叫霍小玉?”

听到这个名字,云晚箫的心不禁一紧,再次望向长安的方向,暗暗道:“长相思,摧心肝。霍小玉,我想你,你可安好?”

心头隐隐有了一丝酸意,云晚箫深吸了一口气,浑然不知眼圈隐隐有了泪光。

原来,相思果真如刀……会在不经意之时,锥得人如此难受……

惊觉眼眶有泪,云晚箫接连倒吸了好几口气,低头悄悄捋起了甲袖,看到了手臂上那个深刻的牙痕,不觉嘴角一抿,笑得温暖而安心。

迦叶心呆呆看着此刻卓立朝霞下的银甲红袍将军,低低一叹,喃喃道:“原来……你有心上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继续更新,高考过后,长凝会恢复稳定日更

这几天工作原因,很忙,大家多多见谅哦

56第五十六章.烽火起、长安危

( “报——野林今日还是没有炊烟升起!”吐蕃探子从营帐外奔入,回报阿禄今日军情。ww

阿禄眯着眼睛沉思良久,这明摆已是中计,可是阿禄还是不能断言——汉人多狡诈,那少年将军既然敢邀他入林,要么便是刻意引他中伏,要么便是空城计?

“将军,容末将带一队骑兵进去小探一二!”终于沉不住气的副将请命道,“就算当中有埋伏,唐军这都饿了两日一夜,就算是铁打的,也不会有力气再战!”

阿禄再想了想,问道:“左右两路……大军如今到了何处?”

“都到了兴州城外,只等将军亲临下令,全军进攻。”副将回报道。

阿禄从将军座上站起,仔细看了看战局沙盘,再抬眼看向了副将,“你……带三千骑兵去,林中唐军,一个不留!”

“得令!”副将激动地抱拳一拜,转身离开了营帐。

营帐外马蹄声四起,三千吐蕃骑兵驰骋出营,疯狂地杀入野林——长枪所向,竟然都是草人,这野林中根本没有一个唐军,果然是空城计!

阿禄听到回报,不禁绿了脸,百般猜度云晚箫的心思,竟然还是中了计!

“全军……拔营!”

吐蕃中军大营,阿禄沙哑地发出一声嘶吼,暗暗打定主意,若是再遇到云晚箫,定要他尸骨不留!

终究,云晚箫只拖了吐蕃中军两日一夜,比她想要的三日,还是缺了一夜。

日夜兼程,云晚箫终于率领三千唐军在日暮之时,出现在了长安守军的视线之中。

“那是……那是吐蕃军,还是回纥大军?”长安西门城头,守将颤巍巍地问出口,马上下令道,“张弓戒备!”

“诺!”

齐刷刷地拉满长弓,长安西城门猝然关闭,严阵以待。

“大唐云麾将军云晚箫率军来援,请将军收弓撤箭,容我麾下这三千将士入城!”云晚箫一骑白马当先驰到城下,勒马朝着城头上高声一喝,右手掏出了将军令牌,扬手朝着西门守将晃了晃。

“原来是云麾将军来了,速速开门!”守将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当即下令。

“入城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西门下原地扎营,列阵待敌!”云晚箫缓了好几口气,收起了将军令,勒马回头,对着身后的骑兵凛凛下令。

“诺!”

西门重新打开,云晚箫下令三千子弟速速驰马入城,这一路奔波,只能容这些将士两个时辰休息。『』

“箫,我该去哪里?”迦叶心缓缓策马过来,满眼都是茫然的惊惶。

云晚箫蹙了蹙眉,只能沉声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迦叶心点头依着云晚箫并辔驰入长安西门,忽然听到城头上响起一声惊呼。

“将军,你们看,那边起烽火了!”

云晚箫当即飞身下马,按剑跑上西门城头,不禁拧紧了眉心——那是兴州的方向,阿禄还是来了,只怕兴州根本撑不了多久。

算算行程,吐蕃大军先锋部队定能在一日之后到达长安郊外,这一日的时间若是不能做好准备,长安根本守不住!

“有劳将军守备城门,晚箫去去便回。”云晚箫心头早是煎熬得难受之极,可是此刻只能镇静下来,不忙不乱地将一切部署妥当。

长安守军不多,也只能抵御片刻,剩下的神策军虽有万人之众,她云晚箫却是一个也调动不了,能依仗的还是那三千唐军。

“诺。”西门守将抱拳点头,其实心里害怕得紧,烽烟一起,这长安注定难逃烽火,这一场厮杀,看来是谁也逃不过了。

三千唐军驰入长安,对百姓而言,无疑是高兴的,至少,朝廷这一次并没有彻底放弃他们,在回纥大军尚未来抢掠之前,便有唐军入城,证明他们的家园或许可以薄。

先锋云麾将军云晚箫在失踪多日后,竟然率军出现在长安,并且带兵守备长安,这个消息不出一刻,便传遍了长安,成为了长安城中最为激动人心的消息。

云扬才听见这个消息,便喜滋滋地赶回卫国公府告诉霍小玉,“将军回来了,将军带兵来保护我们了!”

“她……回来了?”霍小玉心头又惊又喜,从琴台上站起,不敢相信地看着眉飞­色­舞的云扬,忍不住再问了一句,“她……当真回来了?”

云扬急急地点头,笑得眯了眼睛,“错不了!错不了!你若不信,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好!我也该跟她好好算算账了!”霍小玉激动地走到云扬身边,眉梢眼角,都是喜­色­。

“站住!”郑净持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拦住了霍小玉,“听说西边起了烽火,这战乱恐怕又要来了,外面危险,你不能去!”

霍小玉摇头道:“娘,这一次,我必须去!”

“你与云将军尚未论及婚嫁,一个姑娘家独自入他军营,就不怕旁人笑话你不知自重?”郑净持的话句句刺耳,每一句都说得极重,只想劝下一心要走的霍小玉。

“娘!”霍小玉刚想反驳,杜卿卿也提裙匆匆跑来。

“霍姑娘,你去不得!”杜卿卿说得着急,“他无军令,私自带兵回返长安,已是重罪,不依军令与吐蕃死战,反让吐蕃三路合围汇军,更是有违军令,不管他是胜是败,已经是戴罪之身,若不想被牵连在内,千万不要去见他!”

霍小玉震惊无比地看着杜卿卿,“她带兵回护长安是大错?”

杜卿卿沉­色­点头,“不错,他其实已犯了军法。”

“会被杀头?”霍小玉幽幽问道。

“这要看皇上最后如何惩戒云将军了。”杜卿卿为难地摇了摇头,“长安有鱼朝恩那阉人的神策军守备,相信不用多久,回纥大军便会出现在长安之外,我相信那阉人不会坐看吐蕃军杀入长安,顶多就是引回纥大军入长安抢掠,借回纥大军的军势,喝退长安外的吐蕃大军。”略微一顿,杜卿卿忍住了要说出口的战策,“总之你信我,这一战,胜利迟早会来,你只要在府中,定能安然。”

云扬不服气地瞪大双眼,“长安有难,他鱼朝恩不见派兵守备,如今将军带兵来救,还错了不成?”

杜卿卿冷静地点头,“于情而言,云麾将军没错,可是于理而言,他错了。”

“什么狗屁道理!”云扬当场咆哮,瞧向了深思的霍小玉,“霍姑娘,将军若是能瞧见你,定然能欢喜,只要将军欢喜了,这战的胜算也能多几分——云扬只问你一句,是跟我走,还是不跟我走?”

“小玉,你若是执意要去,娘今日便一头撞死在此!”郑净持凄声规劝,指了指一边的假山,“云将军我们高攀不起,难道现在你还执迷不悟?”

杜卿卿着急地看着霍小玉,不知道还能再劝什么。

情若深刻,岂是生死能阻?杜卿卿隐隐觉得,她是劝不了 ...

(霍小玉。

“娘,你这是何必?”霍小玉摇头一叹,似是要作罢,“云副将,你瞧我此刻,走得了么?”

云扬也知道霍小玉为难,于是道:“既然霍姑娘走不得,云扬先走一步,即便是战死沙场,云扬也要追随将军到底!”

“你站住!”霍小玉厉声一喝,“已有一个云晚箫不依军令成了罪人,莫非你也想违抗军令,不顾你家将军曾经吩咐,保护我们母女安然?”

郑净持与杜卿卿都听出了霍小玉话中的留意,都隐隐松了一口气。

云扬听得满腹怒气,不敢相信地看着霍小玉,“枉我家将军不顾一切地赶来救援长安,原来不过是将军一厢情愿!”

霍小玉摇头道:“她是大唐将军,她的双臂保护的该是长安百姓,并非只是我霍小玉一人!倒是你云副将,若是连小玉母女都保护不当,又怎配称大唐将士?”

云扬只觉得满腹都是怒火,若是一走了之,肯定是有负将军嘱托,若是继续留下来,更放心不了将军,实在是不甘心保护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霍小玉!

“将军这火气实在是太旺,不妨听小女子一曲,解解心火。”霍小玉不紧不慢地说完,又坐回了原处,玉指抚弦,一曲清音飘出指端,竟是那般平和,从琴音中半点听不出她有没有担心仅带了三千人马回援长安的云晚箫。

郑净持担心霍小玉耍小花样,满脸焦­色­地坐在了一边,杜卿卿猜不透霍小玉此刻的心思,满腹心事地紧紧盯着霍小玉那张沉静若水的脸庞。

云扬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琴声,转身欲走,又听到了霍小玉的声音。

“云副将,不妨与我赌一赌,你若舍我们母女离去,你家将军会不会又逼你回来?”

云扬发出一声冷笑,“就算是砍了我,我也不会回来!”

“是么?”霍小玉突然按弦停音,笑容虽在,却没有半点温度,“絮儿,絮儿?”

“姑娘,我在。”远处的絮儿端着两杯暖茶快步走了过来,“有什么吩咐?”

“你放下茶,去我房里将娘送我的紫玉钗找出来。”霍小玉平静地吩咐,抬眼看着云扬,“好歹与云将军相识一场,此刻我确实不能去见她,云副将既然执意要走,就替我将紫玉钗送给将军,就说我一切安好,你家将军瞧见这紫玉钗,定不会又逼你回来。”

云扬听到霍小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为她送一次玉钗又何妨?

郑净持迟疑地看了看霍小玉,“小玉,那紫玉钗可是你父……爹爹给我们母女留下来的唯一……”

“娘,我已经听你话不去了,只不过以紫钗报个平安而已。云将军素来不是贪财之人,等长安太平了,她定会原物奉还,娘你不必担心。”霍小玉柔声劝慰郑净持。

郑净持听霍小玉说的也在理,只好点点头,示意絮儿速速去寻钗。

杜卿卿在旁看着霍小玉冷静得出奇,不由得暗暗心疑,这霍小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新~嘿嘿

57第五十七章.月如钩、心如梭

( 絮儿一去良久,等到庭院已点了灯,夜幕已临,才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小声道:“回姑娘,奴婢没有找到紫玉钗。ww冰@火!中文”

“怎么会呢?”霍小玉惊呼一声,郑净持也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可是杜卿卿隐隐觉得,霍小玉该出招了。

“紫玉钗分明就在梳妆台下的锦盒中……”略微一顿,霍小玉恍然大悟,“娘,絮儿没有拴紧锦盒的锁链钥匙,我又有伤在身,实在是不便行动,可否劳烦娘带絮儿去把锦盒取来?”

郑净持有所顾忌地看着霍小玉,“小玉,你想耍什么把戏么?”

霍小玉摇头轻笑,目光斜向了不发一言的杜卿卿,“这里有杜小姐在,我这么大个有伤在身的人,怎会离得了这儿?”

郑净持看了看霍小玉,又看了看杜卿卿,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有劳杜小姐先看顾小玉片刻。”

“嗯。”杜卿卿说这个字的同时,只觉得毫无底气,与霍小玉对阵多次,她没有一次是赢的,更何况,这一次,她根本猜不透霍小玉的心思。

郑净持叹了一声,唤着絮儿又朝着霍小玉的房间走去。

霍小玉瞧见郑净持走得没了影,忽然急切地从座上站起,朝着云扬笑道:“云副将,我们快走!”

云扬一愣,“什么?”

“你果然有计!”杜卿卿大惊失­色­,“你就不怕霍夫人当真撞死在此?”

霍小玉摇头轻笑,却笑得坚定,“有杜小姐在此,定不会让卫国公府多一具尸体,娘一会儿寻不到这紫玉钗,”说着,霍小玉从怀中摸出那支紫玉钗,狡黠地笑了笑,“她定会回来,杜小姐想来聪明,定会为小玉掩盖行踪,对不对?”

“你!”杜卿卿不敢相信,霍小玉竟有一颗如此聪慧玲珑的心,可是,这颗心永远与自己无关。

霍小玉对着云扬福身道歉,“云副将,方才非常之时,对你无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霍姑娘有心去见将军,我怎会记怪霍姑娘你?”云扬更加歉然地抓抓头,笑道,“将军果然没看错人!”

“我倒是想知道,我有没有看错她?”霍小玉打趣了一句,对着杜卿卿眨了下左眼,“这里可就交给杜小姐了,小玉先走了。”

“你……你就不怕云晚箫这一次是腹背受敌,难有生路?”杜卿卿知道留不住霍小玉,最后只能问这样的话,“你就不怕云晚箫他日被皇上责罚,沦为天牢囚徒?”

霍小玉挺直了身子,笑得从容而坚定,“死有何惧?生有何欢?我霍小玉不怕死,怕的是到死之时,未能与她再见一面……”

“值得么?”杜卿卿只觉得心痛得厉害,已经顾不得涌到眼眶边的泪水,“万一……”

霍小玉幽幽开口,“她若依旧,哪怕只有一日太平,我也甘之如饴,随她生死一战又何妨?”

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杜卿卿颓然摆手,哽咽道:“我已无话可劝……”

霍小玉看了看杜卿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瞧向了云扬,“云副将,我们走!”说完,她将紫玉钗收回怀中,跟着云扬匆匆离开了杜卿卿的视线。ww

月如钩,繁星伶仃,长安人人自危,太平难,百姓只能期待这突然援兵长安的云麾将军可以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

云晚箫将迦叶心安置在了香影小筑,便打马回到了西门,亲手与将士们一起扎营城下,又吩咐将士们从百姓家中多收集些竹竿,在营门前缠成了十余道阻止骑兵冲营的木障。

到了闭门宵禁之时,长安四门紧闭,这个夜晚,忽然静得令人害怕。

“将军,若是明天吐蕃先锋军当真杀来了,我们真要死战?”有将士在营火边担心地问向云晚箫。

云晚箫安静地坐在营火边,看着营火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沉声道:“我们只能赌一回,看看阎王收不收我们?”

“将军的意思是?”唐军将士还是不明白。

云晚箫冷冷一笑,仰头看着天上如钩新月,三个胜机,只要任何一个先于吐蕃先锋军出现,这场死战都可避免——

一,郭令公当真偷袭后方成功,逼迫吐蕃回援,自己率军猛击回撤的吐蕃军,能起到首尾夹击的奇效。

二,迦叶心的死讯传到吐蕃王耳中,吐蕃王猜疑阿禄,暂时休兵,或换主帅,或撤兵西去。

三,回纥援军出现,借回纥兵势与吐蕃大军对峙,拖到胜机一或是胜机二的出现。

若是这三个胜机都未出现,明早一战,必须得大胜,一挫吐蕃锐气——唯有抱着必死之念而战,才能有哀兵之狠,让吐蕃先锋知道长安城并非好吞的城池。这样一来,才可以借胜拖延几日,逼令吐蕃先锋军等待大军汇合,赌一赌那迟到的胜机究竟来不来?

“当一个人连阎王都不怕了,你觉得阎王还敢收么?”云晚箫淡淡开口,坚定的目光一一扫过营中三千将士,“这城中有我们的亲人,只要我们不倒,他们便能得到一刻安宁,我们撑得越久,他们的生机就越大。”抿嘴一笑,竟是视死如归的笑,“狭路相逢勇者胜,沙场见面怕死输。我们的亲人还在城里看着我们,谁窝囊怕死,现在便站出来,我放你回去,与亲人独享一时团圆!”

既然从军成为大唐将士,岂能半路做逃兵跑回家去?况且,正如云晚箫所说,身后是满心期盼的亲人,如今全在指望他们握紧长枪,保家卫国,岂能逃家避难,累家人蒙羞?

“将军,我们不走!”

“不错!将军,我们都不走!”

“死就死,至少让爹看见我可以无畏无惧地血战沙场,爹肯定会骄傲!”

“我家小子看见老子那么英勇,他日必定会以老子为荣!”

“阿花说过,她只嫁大英雄,如今我就做次英雄给她瞧瞧,她没有等错人!”

三千大唐将士各有所思,但是,每一颗心都存了血战之志,这一战,不仅仅是为了守卫长安,更多的是为了长安城中的家人。

哪怕同死,也要让家人看见,他们为自己的家园,浴血奋战到底!

云晚箫听得激动,侧脸望向长安城墙,脸­色­忽然一僵,示意众将士噤声戒备,“有人出城了!”

“将军,待我去­射­杀!”巡夜的将士取下肩上长弓,拉满弓弦,对准了此刻城墙上的两点黑影。

云晚箫急忙按住巡夜将士的手,摇头道:“不要冲动,你们两个随我来,先拿下他们,一问便知究竟?”

“诺!”将士们齐声一喝,被云晚箫点名的两人便跟着云晚箫按竭向城脚。

能躲过城头守军巡查,还知道趁月­色­依稀再爬下城头,这两人断然不会是一般百姓!可是,鱼朝恩自打得知她云晚箫带兵守卫长安,便将神策军都召回守卫皇宫,已是摆明了要坐山观虎斗,博一个渔翁之利,断不会派人夜访城外的云晚箫。

难道是卫国公府的人?

...

云晚箫想来想去,这夜出长安的人,多半只可能是卫国公府之人,或许是杜鸿渐知道她不按战策行事,出城来一问究竟了。

“噌!”

剑锋出鞘,发出一声清亮的剑啸,惊吓了甫才落脚城下的两人。

不等云晚箫开口喝问,看清楚云晚箫身形的云扬已兴高采烈地走到云晚箫身前,激动地抱拳道:“末将拜见将军!”说完,已是单膝跪地,恭敬地对着云晚箫一拜。

云晚箫大惊失­色­,此刻根本顾不及扶云扬起来,便惊呆了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此刻真真切切站在眼前的霍小玉——并非夜阑梦回,也并非归去相见,而是在这生死一战前,她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霍小玉嫣然一笑,笑眼中泪光盈盈,还是那样充满了魅惑,也充满了相逢的喜悦。

“嘿嘿!”云扬贼兮兮地笑了一声,起身舒展双臂,一手勾住一个将士的颈,低声道:“让将军与霍姑娘好好说说悄悄话,我们先回营,可千万别打扰了将军!”

“云扬!”云晚箫只觉颊上瞬间烧得火辣,想要发作,却对上了三双窃笑的眼——因为云扬的话,紧跟云晚箫的两名将士也明白了云扬的意思,含笑点点头,跟着云扬大笑着走远。

云晚箫知道,再多言只会越描越黑,只能沉默,可是霍小玉岂会让她沉默?

“瞧见我,不欢喜么?”霍小玉走近了她一步,挑眉问道。

“这里危险……”云晚箫侧身一退,惊觉脚跟撞到了城墙城脚,此刻的视线之中——月华依稀,营火点点,即便是夜­色­深沉,也掩不住霍小玉脸上勾人心魄的笑,更掩不住自己狂烈跳动的心跳声,让一切的理智,一切的礼法,渐渐淡忘。

心头相思,丝丝凌乱。

如今瞧见了日思夜想之人,两人心里好像是多了一把梭子,将那些凌乱的思念瞬间编织成网,网住了霍小玉,也网住了云晚箫。

“我知道危险……”霍小玉委屈地应了一声,眼角滑落泪珠,让云晚箫不禁宛若中魔一般抚上她的脸颊。

分明该怪她不知天高地厚,冒险离开暂时安全的长安城,来到这即将染满鲜血的城外;分明该怪她战前出现营外,扰乱军心,更扰乱她为将之心——可是,此时此刻,云晚箫半句责怪的重话也说不出来,满心满眼都是对霍小玉的心疼。

霍小玉觉得云晚箫的目光忽然炽热了起来,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云晚箫欺身反压在了城墙上,那些相思,那些担忧,全部化作了云晚箫的欺凌——­唇­瓣轻触,点点撩心,却不知究竟是谁先撩谁的心,只知道彼此心头那簇火焰,此刻呼啦啦地疯狂燃烧起来,将两人的心与身瞬间烧得火热。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更新,大家想要的相逢~

58第五十八章.战前欢

( “将军这是……”

“那姑娘莫非就是……长安霍小玉?”

“呦呦,想不到云将军平时看上去­阴­­阴­柔柔的,这欺负起姑娘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啊!”

“咳咳,别看,都别看了,就让将军与霍姑娘好好聚聚。ww”云扬接连­干­咳,一边将将士们往营内推,一边笑嘻嘻地自言自语道,“将军这回可开窍了!哈哈。”

似是听到了将士们的议论,云晚箫慌乱地睁开眼眸,连忙松开了怀中的霍小玉,红着脸往后一退,“我……我失礼了……”

霍小玉羞红了脸,心跳得好似擂鼓,这木头好不容易才通了窍,怎的忽然又正经了?半似嗔怪,半似挑衅,霍小玉抬手勾住了云晚箫的颈,笑问道:“将军以为一句话,便能让小玉原谅将军的轻薄之罪?”

云晚箫只觉得全身酥软,“是晚箫无礼……”抬手扶住她的双肩,原先想要轻轻推开霍小玉,可手指才触及她暖软的肩头,便有一股涌她入怀的冲动汹涌心头,只能怔愣在原地,紧紧凝望着眼前的美人儿txt下载。

霍小玉心头欢喜得厉害,欺身凑近云晚箫,朱­唇­近在咫尺,笑得狡黠,“如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都是你云晚箫无礼,小玉敢问将军,可还有其他话讲?”

云晚箫心头一热,又闻到了那熟悉的清香,心底的激动越是压抑,就越是激荡,忍不住将霍小玉紧紧抱入怀中,深深细嗅霍小玉青丝间的香味儿,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发现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云晚箫,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霍小玉幽幽地说了一句,这样窒息的拥抱,已足以让霍小玉安心,至少,此时此刻,她还活着,还满心是她的活着。

“一会儿回城去……”云晚箫涩声开口,双臂却不舍地更加用力圈紧霍小玉,柔柔地问了一句,“可好?这里终究不是安全之……”

霍小玉忽然用力推了推云晚箫,不等她将话说完,便仰头莞尔道:“要我回城可以,你得应我一件事!”

云晚箫点头道:“好。”

“我想瞧一瞧,那个牙痕可还在?”霍小玉挽起了云晚箫的左臂,还不等掀起甲袖,便清楚地瞧见了左手手背上的另一个甫才结痂的牙痕,不禁蹙起了眉心,“这……这是……谁人所留?”

云晚箫轻咳两声,“一个姑娘……”

“嗯?姑娘?”霍小玉脸上笑容一僵,“原来,云将军也是个风流公子……”

“霍小玉,我云晚箫岂是那种人?”云晚箫脸­色­一沉,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你该知道,除了你霍小玉,我……我……”心头一热,恍然发现,那些情意绵绵的话,她竟然半句也说不出口来。ww

“呵呵。”霍小玉挑了挑眉角,勾住了云晚箫的颈,“将军少年英雄,这天下喜欢将军之人,自然不止我霍小玉一人……人有双手,自然可以左边一抱,右边一揽,我霍小玉又岂能霸得住将军双臂?”

这话分明透着带刺的酸意,一字一句,直透云晚箫的心间。

云晚箫摇头道:“人心只有一颗,我岂是那种……”

“不错,人心只有一颗。”霍小玉笑意深深,似是没有继续责备云晚箫的意思,眸底忽地浮起一丝坏笑来,“我寻思着……可否在你身上再留点什么烙印?”

“你……你想做什么?”云晚箫心头一慌,警觉地扶住霍小玉的双肩,“这里真的不宜久留,我叫云扬先送你……”云晚箫焦急地转头,想去唤回方才那个贼笑走远的云扬,惊觉火辣辣的脸颊被一双柔手捧住,霍小玉温暖如火的­唇­瓣便吻了上来。

“云晚箫……别让我再看错人……”霍小玉微微松开云晚箫的­唇­,似是乞求,又似是期望地说罢——朱­唇­微张,香舌探入了云晚箫的­唇­齿之间,轻而易举地粉碎了云晚箫恢复的一切理智,带着她跌入了一个迷乱的境地,难以自拔。

人只有一颗心,也只有一张口,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皆是出自这里。

霍小玉忘形地搂紧了云晚箫的颈,忽地贝齿一咬,狠狠咬在了她的­唇­上——

云晚箫,从今而后,不管你说真话,还是假话,我霍小玉,信你。

这儿,留了我霍小玉的印记,你这一生一世,就算终究不要我霍小玉,也要你忘不了今日我给你的痛!

霍小玉心头一酸,热泪涌眶而出,还是松开了云晚箫的­唇­,紧紧贴在云晚箫心口,瑟瑟地抱紧她,不敢将心中的害怕,一一告诉给她。

云晚箫双臂圈紧了她的身子,那一句“别让我再看错人”,微微刺痛了她的心。

“别怕,今后有我……”此时此刻,云晚箫只能用这样的话,去安慰瑟索的她,身在风尘,那些日子,她定是遇到过什么风流公子,才会……

云晚箫悄悄咬牙,不敢再想下去,这一刻发现自己竟已这般在意她,忍不住再开口道:“你又咬伤了我,只要此战我能得胜,霍小玉,你得一一偿我!”

霍小玉含泪一笑,倔强地抬眼笑问道:“我若是不肯偿你呢?”

云晚箫冷笑道:“你以为我云晚箫当真是慈悲为怀的好人?”说着,云晚箫握住了她的手,“欺负了我的人,还从未有谁能不付出点代价的。”

“听将军的口气,不把小玉碎尸万段了,是不解将军的心头恨了?”霍小玉看着云晚箫沁血的­唇­,有些后悔,也有些心疼,抬手轻抚那微肿的­唇­瓣,“疼么?”

云晚箫皱紧了眉心,颇有些委屈,“咬都咬了,问了又有何用?”

霍小玉却得意地笑了笑,脸上的梨涡旋得格外醉人,“今夜可是将军先放肆的,你可怪不得小玉报复在后了。”

云晚箫自知说不过她,只能轻咳了两声,抬眼望了望天­色­,道:“你该回去了。”

“当真不想我多留一会儿?”霍小玉失落地问道。

云晚箫的眉心更拧得厉害,“你可是有伤之人,再不回去好生休息,怎会好得快?”

霍小玉眨了下眼,定定看着云晚箫,幽幽道:“方才有云副将带我缒绳而下,不必我出力,如今要我缒绳而上——”霍小玉的目光挪到了城墙上的那条麻绳上,“这一用力,腰上的伤口可疼得厉害……”

云晚箫心头一软,“看来,只有等明早城门打开,你才能回去了。”

霍小玉笑道:“云将军,这可是你说的,今夜我可要打扰将军了。”

云晚箫原本还想说一句不妥,如此一来,霍小玉的名节将尽毁,可是转念一想,经方才城脚下那一番亲昵,他日若不娶霍小玉,她又如何自处?

既然荒唐了开始,不妨索­性­荒唐到最后!

云晚箫紧皱的眉心释然,凛凛一笑,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同是女子又如何,今生或许也可赌一个白头到老,相守一世。

“敢问将军,在想什么坏事?”霍小玉酥媚的声音响起,一动不动地瞧着云晚箫,似是 ...

(看透了她的心中所想。

云晚箫­干­咳两声,握紧了霍小玉的手,回头一指城外营帐,“今夜你就睡我的营帐,我给你守夜。”目光才触及那齐刷刷贼笑的大唐将士,云晚箫只觉双颊又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想到方才她放肆的一幕,只羞得不由自主地将头一低。

“云将军这娇羞的模样……”霍小玉忽然凑近了云晚箫,附耳低声笑道,“可当真算得上美人儿。”

“好没正经!”云晚箫忍不住低喝了一声,可不管是云晚箫自己听来,还是霍小玉听来,都觉得这简单的四个字更像是在娇嗔。

“云将军这话,小玉爱听,不妨再对小玉说一句?”霍小玉似是不打算放过云晚箫,这些话虽然并非许诺,可每一句都让霍小玉觉得句句发自肺腑,更让她觉得心头欢喜。

“霍小玉,你若再胡闹,我……”云晚箫越发觉得自己此刻随便说什么,那娇羞之意总是沁透了每一字一句,只得硬生生地忍住了要说的话,默默桥霍小玉朝营帐方向走去。

霍小玉笑弯了眉,忽地幽幽道:“晚晚,我若再胡闹,你当如何?”

“晚晚?”云晚箫停下了脚步,忽然意识到这是霍小玉在喊自己,不禁惊瞪双眼问道,“你这是在喊我?”

霍小玉看了看云晚箫周围,笑道:“莫非还有人名中带‘晚’字的?”

云晚箫倒吸一口气,涨红了脸,“这名字如此女气,你怎能这样唤我?”

霍小玉忍了忍笑,低声附耳道:“人前你自然还是堂堂云将军,可是人后,你在我心里,跟我一样。”

云晚箫惊忙瞧了一眼还在远处的将士,生怕被他们听到,“霍小玉,你当心祸从口出,到时候连我也保不住你。”

霍小玉佯做委屈地皱了皱鼻,“云将军,莫非小玉在你心里就与路人一样,只能呼名道姓,就不能有个亲近点的称呼?”

云晚箫怔了一下,回想自与霍小玉相识以来,当真没有什么亲近的称呼叫她,如今被霍小玉一问,还当真有几分愧意浮现心头。

霍小玉邪魅地笑了笑,“现下想不出不打紧,等你凯旋之后若是再乱叫,当心我恼你,狠狠地罚你!”说着,霍小玉对着云晚箫眨了下眼,“可要想好了再喊,若是不好听,我可也会罚你。”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长凝吧~

工作白热化阶段,大家多多原谅哈~

还有两周,努力!长凝会抓到空闲就码字滴~

59第五十九章.临风挽弓(上)

( “驾!”一骑黑马风尘仆仆地从西而来,直奔西门下的唐军大营。ww冰@火!中文

“来者何人?”云扬横眉按剑,这话才问出口,便看清楚了马背上的魁梧男子正是自己的亲哥哥云飞,“大哥!”

云飞也瞧清楚了云扬的眉眼,忙不迭地从马背上翻身跳下,跑上前来,狠狠地拍了拍云扬的肩头,“看见你在,将军定然一切安好。你小子,可知道让我有多担心?”

云扬也狠狠拍了拍云飞的肩头,笑问道:“大哥你不是留在商州护卫将军府么?怎的突然来这儿了?”

云飞摇了摇头,“此事容后再说,如今战局危险,一切等此战结束再说吧。”说着,云飞往中军营帐瞧了一眼,见当中灯火通明,料想云晚箫定是还未休息,便拉扯着云扬要去见将军,“云扬,随大哥去见将军,看看我能帮将军做点什么?”

“大哥!大哥!等等!”云扬接连摇头,贼兮兮地笑道,“这个时候就让将军和霍姑娘好好聚聚,别扰了将军与霍姑娘的良宵啊。”

“霍小玉?”云飞大惊,匆匆地看了看云扬,又看了看周围大唐将士脸上满是深意的笑,恍然道,“她现在跟将军在……”硬生生地忍住了要说出的话,云飞要说的话,便是那些贼笑将士心里想的旖旎画面。

云扬扯了扯云飞的手臂,“大哥,若是咱们将军当真与霍姑娘成了好事,说不定明年将军府可以多个小将军,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今夜就不要去打扰将军了。”

“可是,老夫人那边……”云飞迟疑地蹙紧了眉头,若是霍小玉与将军当真生米煮成了熟饭,这老夫人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让霍小玉过门了。

这出生风尘的女子,又如何与从三品的将军府匹配?将军一世英名,只怕从此要不­干­不净了。

“咳咳。”云晚箫熟悉的轻咳声响起,只见她掀帘而出,按剑冷着脸走出了营帐——­唇­上的伤痕清清楚楚,此刻虽然止了血,可是红肿的厉害,不用多说,定是与霍小玉胡闹的痕迹。

“末将拜见将军!”云飞匆匆迎了上来,朝着云晚箫抱拳一拜。

云晚箫冷声道:“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大战在即,这里本就不是安全之地,我岂会在营帐中做那些不害臊之事?今夜是因为霍姑娘身上有伤,城门又已关闭,才不得不让霍姑娘在这里休息一夜,待明天一早,便送她入城。”

云扬笑嘻嘻地道:“将军不必向大哥解释的,我们都知道将军的为人。”

“咳咳。”云晚箫狠狠地瞪了云扬一眼,却觉得有三分心虚,他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几遍,云晚箫忍不住再瞪了云扬一眼,这小子不是明摆的笑话她——此地无银三百两?

“将军,老夫人……老夫人担心你,所以才派末将前来保护将军。ww”云飞犹豫了片刻,决定先瞒住云晚箫,不将老夫人让他来长安的真正目的说出来,“将军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末将去做。”

云晚箫疑惑地看了看云飞,瞧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当真?”

云飞不敢再多话,将军不是蠢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只得将头低下,抱拳道:“末将不敢妄言!”

云晚箫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可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如今也不由她多去纠缠这个问题。云晚箫深吸了一口气,沉沉地又吐了一口气,默然走到了营门前,望着夜­色­中依稀可见的烽火微光——兴州城的鲜血,不能在长安蔓延,天明大战在即,这一仗,她万万不能败。

“将军?”云扬与云飞鲜少看见这样神­色­凝重的将军,连忙跟上云晚箫,安静地站在她两侧,却不敢多问其他。

云晚箫轻咳了两声,身子却站得笔直,凛凛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瞧着天边,“尉迟大哥当年说过,越是怕死,便越是死得快,行军最可怕的不是身陷死地,而是刀子还没落到身上,人已丢了求生之心。”

“我们不怕死。”云飞与云扬相视一眼,坦然笑道,“将军,战死沙场,只能说我们兄弟两个是死得其所,就算是娘也会为我们骄傲!”

云晚箫淡淡笑了笑,忽然转头看着云飞两兄弟,“你们能来助我,明日一战,我们可以多一分胜算。”

“将军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云飞听出了云晚箫话中意思,忍不住问道。

云晚箫点头道:“你们两个的弓术是尉迟大哥一手教出来的,我信你们两个。兵法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略微一顿,云晚箫左手拍了拍云飞右肩,右手拍了拍云扬左肩头,“吐蕃骑兵厉害,我们弓箭有限,所以,若是能­射­倒先锋军第一波骑兵,便能连带第二波,甚至第三波骑兵丢了攻势,我们便能多一分血战得胜的胜算。”

“将军放心,我们兄弟两个定能­射­倒几十匹马儿!”云扬拍了拍胸,笃定地点头。

“不是几十匹,是几百匹,甚至更多。”云晚箫灼灼的目光在云扬与云飞脸上巡梭,“我要你们带上全部能­射­箭的将士,埋伏战场两侧,拖缓吐蕃先锋军的攻势。”

云飞倒吸一口气,想了想,坚定地点头道:“将军,末将能做到!”

“好!”云晚箫重重点头,“事不宜迟,你们且下去休息片刻,黎明之时,便带弓箭手出发。”云晚箫又加了一句,“爹当年常说,云麾将军府出来的人,一个顶十个,明日我们可要比一比,究竟是只顶十个,还是顶百个?”

“哈哈,好!”云扬激动地拍了一下大哥的肩,“大哥,你就看我的!这一次,定不会输给你!”

“怕你不成!”云飞不服输地昂头拍胸,丝毫不惧。

云晚箫点点头,不再多话,下令全军休息后,又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明日城门一开,我便回城。”霍小玉从卧榻上站起,含笑开口说道,“晚晚,你欠我的一个称谓,我可要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亲口喊我。”

云晚箫正­色­道:“你又叫我晚晚!“

霍小玉挑眉笑道:“你可怪不得我,若是我叫你云郎,这天下姓云的可不止你一个。若是叫你箫郎,晚晚你该听过一句诗——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寓意实在不好,所以你可怪不得我叫你晚晚。”

云晚箫知道说不过她,于是调转了话题,“你身上伤口可好些了?”

霍小玉朝着云晚箫勾了勾食指,“晚晚你过来瞧瞧便知道了。”

云晚箫脸上一红,肃声道:“可别……胡闹!我……我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霍小玉窃笑一声,走到了云晚箫身前,“晚晚你可真矜持,大家闺秀,果然不同,只好我这个风尘女子凑近一些了。”

云晚箫只觉得双颊上一暖,只见霍小玉双手柔柔地捧住了云晚箫的脸,盈盈双眸脉脉相视,瞧得云晚箫反倒是觉得有几分羞涩。

“霍小玉,你想做什么?”云晚箫的声音有些颤抖,也不知道究竟是激动多三分,还是惶恐多三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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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小玉瞧她满面通红,忽然噗嗤一笑,抿嘴道:“我可也要告诉你,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说着,手指轻轻地抚上云晚箫今日被她咬破的­唇­瓣,“我真该秋后再与你算账。”

她手指的轻抚,在云晚箫此刻看来,比挑逗还让她心痒,慌忙抓紧了霍小玉的手,急声道:“秋后与你算账的,该是我!”

霍小玉笑吟吟地望了她一会儿,“哦?”

云晚箫定了定心神,压一压心底升起的心火,试图再转换一个话题,“夜­色­已深,你还有伤在身,快些休息吧。”

霍小玉柔柔地环住了云晚箫的腰,抬起一双莹润的眸子,笑道:“你不陪我一起?”

云晚箫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我有句话要问你。”

霍小玉点点头,嘴角含笑,好似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你说。”

云晚箫蹙了蹙眉心,“若是此战能胜,你……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回商州将军府?”

霍小玉岂会不懂云晚箫话中的意思,只见她脸上梨涡深深一旋,笑得让人心头生暖,“晚晚你的意思,小玉可不明白。”

云晚箫轻咳两声,“今夜晚了,还是改日再说吧。”

霍小玉心头暗急,脸上却不动声­色­,松开了云晚箫的腰,转身走到了卧榻边,默默地倒了上去,似是不愿再与云晚箫多说一句话。

云晚箫错愕地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到卧榻边,为霍小玉盖上了袍衣,看着她紧闭的双眸,明知她没有睡着,也只能坐在卧榻边,轻轻捋开了她脸侧的几根凌乱青丝。

“长门宫冷,楚服不过是小小巫师,给得了陈阿娇方寸之间的无尽温暖,却给不了陈阿娇数十载后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云晚箫幽幽开口,有些沙哑。

霍小玉含笑睁眼,忽然坐了起来,勾住了云晚箫的颈,檀口轻启,“汉武帝可以给陈阿娇儿孙绕膝,却给不了她方寸之间的温暖。云郎天下甚多,唯有晚晚二字,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

云晚箫心头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忽然觉得“晚晚”这个名竟是这般的暖心。

“呆子。”霍小玉轻轻的一句娇嗔,近在咫尺的倾城容颜,让云晚箫蓦地看呆了眼。

霍小玉对上了云晚箫火辣辣的目光,不觉羞红了脸,这无心使媚,却酥了云晚箫,也酥了自己,只能软软地瞪了云晚箫一眼,细声嗔道:“再这样不规矩看我,可别怪我再咬你一口!”

“你威胁我?”云晚箫冷冷一笑,丝毫不惧她的威胁,“我可还没秋后问罪呢!”

霍小玉红着脸挑眉问道:“你敢?”

“有何不敢?”云晚箫红着脸定定看着她,双臂已不由自主地环住了她的腰,一霎间,竟双双沉默了下来,只听得见彼此“噗通、噗通”的狂烈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晚晚”这个名字还是很萌的,但是如果听见那个“箫”,那就。。。咳咳

小云云保重哦~

60第六十章.临风挽弓(中)

( “启禀将军,西郊有游兵出现,不知是敌是友!”营帐之外,忽地响起一声急报,打破了这一刻的柔情缱绻。『』

“你好好休息。”云晚箫收敛心神,不敢多看此刻满脸红霞的霍小玉,只匆匆交代了一句,便掀帘踏出了营帐。

霍小玉忧心忡忡地看着云晚箫消失在视线之中,心悸一阵一阵地蔓延开来——她会胜,一定会胜的,是不是?

“将军!”还来不及出营布置一切,云飞与云扬快步迎上云晚箫,“看来我们来不及出去设伏了!”

云晚箫镇静地看了一眼远处隐约的骑兵人影,瞧那阵势,是赶路多余冲锋,若真是吐蕃先锋军,不该连战鼓声都没有,就这样静悄悄地冲过来。

云晚箫抬手示意云飞与云扬莫急,“你们留守这里,我单骑出去一探究竟。”知道他们定会说不妥,云晚箫匆匆加了一句,“这是军令,不从者斩!”

“诺!”云飞与云扬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云晚箫翻身上马,单骑驰出营帐。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云晚箫还未看清楚来人,来人已厉声喝问,听口音,并非吐蕃人,而是陇西一带的口音,不用多想,来人必定是大唐人全文阅读!

云晚箫勒马驻足,凛凛道:“大唐云麾将军云晚箫在此,敢问诸位策马夜行,究竟是为了何事?”

“自然是为了助你守备长安。”熟悉的声音响起,打马驰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杜棠之。只见他勒马与云晚箫并辔而立,“云将军,这等英雄好事,岂能少了本公子?”

云晚箫大惊,“杜公子不在长安城中留守,怎会出现在这里?”

“将军难道忘记了深林中的唐军?”杜棠之知道云晚箫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就能明白,“本公子一路暗护将军,如今长安有难,又岂能袖手旁观?”

“原来是你……”云晚箫恍然大悟,匆匆扫了一眼杜棠之所带人马,也算是给明日的死战添了一分胜算,当即抱拳感激道,“杜公子大义,晚箫先谢过了。”

“好说!”杜棠之笑道,“我这些兄弟连日赶路,甚是困乏,还请将军给我这一千人马一个休息之所。”

“这个自然,随我来!”云晚箫勒马回头,“杜公子,这边请。”

“随我来!”杜棠之扬手一挥,招呼着带来的一千人马,跟着云晚箫一路驰入大营。

得知多了一千人战力,众将士心头又添了一分安心,纷纷张罗新营,火头兵也给这一千人马再做了一顿伙食。『』

杜棠之听闻霍小玉也在营中,虽然惊愕,但是心底的失落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她待云晚箫当真是情真意切,竟然可以放弃城中的安全,孤身来到这里,见他一面。

他杜棠之究竟要做个怎样的大英雄,才能换来美人一顾,让她知道这天下还有他杜棠之临危不惧死?

虽然很想去见她一面,但是杜棠之也知道礼数不可违,云晚箫都不再入营,他杜棠之又怎能入营见她一面?心头百感交集,杜棠之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蚂蚁噬咬,明知是痛,却不知道该怎么驱散这心头的痛。

云飞与云扬依照云晚箫的计谋,黎明时分便带着数百弓箭好手离了营,埋伏在了西郊的草丛之中。

西门城开,云晚箫第一件事便是将霍小玉送回长安城。

霍小玉知道不可再贪恋缱绻,免得累她分心,失了分寸,于是自打早上云晚箫送她出营,她便死咬下­唇­,一个字也没多说。

“快些回国公府,这里危险。”云晚箫匆匆交代一句,不敢多沉溺心头的不舍,转过了头去,头也不回地渐渐走远。

霍小玉追了一步,不得不硬生生地止住步子,瞧着云晚箫的背景,含泪一笑,只能沙哑地道了一句,“保重。”

“有哥哥在外帮助,你家云将军又怎能保不住?”

霍小玉惊闻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惊忙转过头去,这才瞧见杜卿卿带着两名丫鬟站在城门下,脸上颇有乏­色­,好似是一夜没有睡好。

“杜小姐,你怎么来了?”霍小玉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她周围,究竟有没有母亲的身影?

杜卿卿摇摇头,道:“你昨夜给我出了个难题,我费尽心思帮你过了一关,今日你是不是该也帮我过一关?”

霍小玉没猜出杜卿卿的意思,“杜小姐的意思是?”

杜卿卿走了过来,道:“昨夜我对霍夫人说,你是忧心云将军,夜不能寐,于是我才派人将你送到佛寺去为云将军祈祷,今早便会将你接回去,你说接下来,你该如何帮我过关?”

霍小玉轻笑道:“自然乖乖随杜小姐回去,再念一句,阿弥陀佛。”

“走吧。”杜卿卿颇为疲惫地道了一句,望着前路,喃喃道,“想不到这长安城的夜­色­,也算得上是人间美景,多瞧瞧,今日回去,说不定真能做个好梦。”

霍小玉一惊,“杜小姐难道一夜都在这里?”

杜卿卿挑眉笑道:“若不是我,你以为城上守军当真瞧不见你们两个缒绳下城?只怕今日我来,只能收拾两只刺猬回去,听霍夫人撕心裂肺地一生责骂了。”

“杜小姐,谢谢你。”霍小玉正­色­对着杜卿卿福身一拜,除了这两个字,她一时不知道还能对杜卿卿说什么?

杜卿卿神秘地笑笑,“要谢我,可不是一句‘谢谢’便了事的,这日子还长,日后再与你算。”

霍小玉警惕地瞄了一眼杜卿卿,忽然觉得一夜之间,杜卿卿变成了一只让她也有些猜不透的狐狸,不知来日等着她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杜卿卿瞧见了她眸底的忧­色­,不禁笑了笑,暗暗道:“霍小玉,若是不能让你栽一次,我杜卿卿也未免太没用了!”

霍小玉越发觉得杜卿卿笑中有意,可是此时此刻,她实在没有那份心去猜度杜卿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临风回头,霍小玉瞧着云晚箫远去的方向,不由得抿嘴一笑,心道,“‘太平’二字,有你便足矣。”

“我们该回府了。”杜卿卿唤了一声。

霍小玉回过神来,不再多话,默默随着杜卿卿走向卫国公府。

刺心的号角吹响,骇人的战鼓声终究还是在长安城外肆无忌惮地响起——

吐蕃先锋军队杀到了长安西郊,再一次将长安的太平梦粉碎。

四门守卫惊忙紧闭城门,鱼朝恩依旧下令神策军只死守皇宫,不必顾及皇宫外的长安百姓,只要撑到了回纥大军来援,这些吐蕃军马,也只能灰头土脸地撤回吐蕃。

长安城局势斗转,听闻吐蕃大军杀到,不少未走官员各有所思。有人紧闭府门,盘算着如何逃离长安;有人想着拼死一战,举家登上城楼,准备与守军一起守备长安;也有的暗暗向定王通报消息,求告定王带兵来援,只要定王可以取下长安,便能问责天子临敌不守,弃皇都百姓不顾之罪。

只 ...

(是,城外的大战尚未打响,城内的暗杀却已经此起彼伏。

信鸽一旦飞出府院,便有杀手将那府院上下­射­杀一空,哪怕是年幼的小孩,都难逃飞箭夺命。

鱼朝恩自以为皇宫安宁,却不知那些杀手的箭头其实也对准了他——他猜不透是谁下的杀令,也没想到竟会有人对他下手,皇宫虽严,却难防突来的暗箭。

若不是身边养了不少暗卫,鱼朝恩今日不会只是中箭受伤,只怕早就向阎王报道去了。

一击不中,再击便是难上加难。

卫国公杜鸿渐也只能收手作罢,将计划­射­杀不臣之人的弓箭手们悄悄派往城楼驻防,希望可以多一分胜算,守住长安城。

云晚箫此刻与杜棠之并辔领兵列阵城下,瞧着远处黑压压的吐蕃先锋大军,即便是只有一万人,也足以让麾下的四千人隐隐觉得战力的悬殊。

“启禀将军,长安北郊出现回纥大军!”

苦等的消息,在这一刻出现,云晚箫当即勒马点头,对着杜棠之道,“这里就劳请杜公子为晚箫撑上一刻,晚箫先去会会回纥人便回。”

杜棠之点头拍胸道:“你去便是,这里有我在,莫说一刻,叫我撑上一日,也绝无问题!”

“好!”云晚箫一夹马腹,策马疾行,打马单骑驰向长安北门。

西门是黑压压的吐蕃军,北门是黑压压的回纥军,当云晚箫一人一马独立北门之下,心底难免还是有三分惶惑。

唐军劣势明摆眼前,回纥军说一声开门,城内守军为了借势巩固守备力量,又如何不会开门?

这城门若开,遭殃的便是城内百姓,即便是借势一时吓退了吐蕃先锋,这长安城与被攻破也无多少区别。

为今之计,能做的便是一个“赌”字——赌一赌,回纥领军大将心中,礼与义二字究竟有多重?

“云将军,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北门守将已经做好开门准备,乍然看清楚了立马城下的云晚箫,不禁问道。

云晚箫扬起头来,正­色­道:“今日回纥援军虽至,但是切勿轻易开门,就当是……”微微一顿,云晚箫声音涩然,“为了这城中的亲人,多想一分。”

北门守将岂会不懂云晚箫的话中意思,可是若是长安城被吐蕃大军攻破,城中亲人岂会只是被抢掠侮辱便罢了,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丢掉。

云晚箫看着迟疑的北门守将,凛声道:“大唐儿郎,该为了保家卫国而活,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让异族入城欺凌亲族!”

“可是……”

“信我云晚箫一次!”云晚箫笃定地点头,“长安百姓不可再被侮辱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大家六一快乐~

61第六十一章.临风挽弓(下)

( 坐下白马狂躁地刨了刨蹄子,云晚箫右手执缰,左手拍了拍马鬃,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朝着回纥大军弛了过去。ww

63第六十二章.危机未除

( “唐军胜了?”回纥先锋不敢相信竟会有这样的结果,略微一顿,不由得握拳大喝一声,“遭了,老子中计了!”

“将军?”回纥副将疑惑地问道。『』

回纥先锋摇头,再摇头,不禁咬牙道:“只要唐军不败,不求援,咱们就得在这里驻扎,否则便是有违礼法,僭越了援军该做之事。”说着,回纥先锋掀帘大步走出营帐,极目远眺长安城廓,“汉人果然狡猾,分明是借我军势与吐蕃对峙,却用礼法二字困我们在此,眼见长安不得入,当真是狡猾!”

“将军不如我们冲进长安去?”副将不甘心地道。

回纥先锋连连摆手,“不成,若是我们强行入城,便与吐蕃无异,定会毁了与大唐的邦交。大王的一世英名,可不能葬送在我手里。”说着,回纥先锋再看了看天­色­,“吐蕃千里奔袭,不拿下长安,绝不会回头,这一仗对峙之势,也撑不了多久,区区数千唐军,迟早还是要求我们救援,我们不妨再等上几日。”

“将军英明!”副将不忘拍了个马屁。

回纥先锋深吸了一口气,现下炎阳当空,日­色­正烈,刺得人眼颇有些难受,正如此刻回纥先锋的心,懊悔得甚是难过。

若是没有轻信方才那将军,只怕此时已在长安城中搂几个大唐女子饮酒作乐了,怎的还会在外面远望长安而不得入?

长安与吐蕃城外对峙之势已成,刚吃了大亏的吐蕃先锋不得不原地驻扎,整顿兵马——既然长安现有回纥援军,强攻定然没什么好处,倒不如静待主帅阿禄大军到此,配合攻城强弩,定能拿下长安城。

长安城头守军瞧见大唐赢下了这一战,在城头上激动万分,隐隐觉得,长安或许可以薄,只要云将军一切安好。

西门下,中军营帐。

云晚箫的咳嗽就没有停歇过,只见她满脸苍白,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勉强开口,“云……云扬……咳咳……去卫国公府……找忘心师太来……咳咳……”

“是!是!”云扬急忙转身离开中军营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若是让外面对峙的吐蕃大军知道唐军现下的主将旧伤复发,定会趁机夜袭唐军,所以万万不能让吐蕃探子瞧见郎中从长安城中出来,唯一能找的大夫,便只有忘心师太。

这边忘心师太匆匆出城给云晚箫治伤,城中皇宫中的鱼朝恩却半点也坐不住。ww

“传咱家的话给守城将军,速速放回纥援军进城,吐蕃人自然会撤。”鱼朝恩尖细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再一次吩咐手下神策将士。

可是,匆匆离去又匆匆回来的神策将士还是那一句话——如今敌军围城,若是随便开城放援军进来,难保吐蕃大军不会突袭,所以,为了长安上下安然,万万不可开城。

“反了!当真是反了!凭云晚箫那小子的兵,不放援军进来,怎能守住长安?真等到吐蕃大军来齐了,就什么都晚了!”鱼朝恩怒摔手中茶盏,“难道要咱家亲自去开城门不成?”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大殿上下的神策将士慌忙跪了一地,“大人身上可还有伤吶,万一外面还有刺客……”

鱼朝恩迟疑了片刻,胆战心惊地瞧了一眼殿外,只得咽了咽怒火,自言自语道:“咱家就看看,这云晚箫到底有多大能耐!哼!”话音一落,似是警觉大殿檐上有人,慌乱地喝道,“什么人?!”

就在神策将士警戒之时,从檐上冷冷地飘下一抹黑影来,稳稳落在了地上,恭敬地对着鱼朝恩跪了下去,“大人。”声音虽柔,却让人觉得出奇的冷。

鱼朝恩定了定神,看清楚了这个黑衣女子是阿玄后,悄悄舒了一口气,“你可在杜老狐狸家查到些什么?”

阿玄低头道:“回大人,刺杀确实与杜鸿渐有关。”

“果然是这老匹夫!“鱼朝恩咬牙怒喝,忽然眼珠子一转,”伤咱家的债,日后有的是机会找他讨回来!阿玄,咱家要你再去办一件事。“

“请大人吩咐。”阿玄抬头望着鱼朝恩,等待指令。

鱼朝恩冷笑道:“刺伤城外与吐蕃大军对峙的云晚箫,切记不可暴露身份,他可是认得你的。”

“诺!”没有多问,阿玄马上抱拳站起,转身飞上宫檐,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只要唐军主将受伤,必定能诱得吐蕃先锋出击,也自然能逼得长安守将开门,迎入回纥大军。

只要回纥大军进城,便不用去管这一战要打多久,他鱼朝恩只用在宫中静待外面打清净了便好,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地总担心吐蕃会集齐人马杀入长安。

烈日终落,明月上梢,长安上下,一片静谧。

云晚箫屏退了大帐中的众人,只留了忘心师太留下给自己再扎针通脉。

“当年伤了心脉,你也是晓得的,如今这样强力挽弓,就不怕心脉再损,贫尼也回天乏术么?”忍了一日的忘心师太终于可以开口告诫,这一句话说完,脸上除却忧­色­之外,还有三分责怪之意。

云晚箫淡淡道:“要靠小胜震慑敌军,这一箭,我不得不­射­。”

忘心师太叹了一声,将手中银针扎入了云晚箫的­茓­道中,“老将军当年安排,真不知是错,还是对了。”

云晚箫嘴角含笑,“当年怨过爹,如今,倒有七分感激爹。”

“哦?”忘心师太对上了云晚箫的眸子,只觉得此刻的云晚箫不似平日里那边冰冷,反倒像一块被捂热了的暖玉,连笑容都让人觉得平和心暖。

云晚箫没有将话说下去,只是摇摇头,把话题转到了一边,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几分,“算算日子,七日左右,吐蕃主将阿禄定会率大军会师城外……”忍不住咳了几声,“我已借尽能借之势,若是转机依旧不来,我只能与这里的将士一起死战吐蕃到底了。”

忘心师太身子一僵,看着云晚箫平静的脸,她本该是身居闺中的将军府大小姐,竟为了大唐的这片江山两次身陷死局,忘心师太不禁有些心疼这个从小便被定下结局的她。

“师太,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云晚箫瞧忘心师太停下施针,还以为她已完成通脉,“霍姑娘身上也有伤,需要你照顾。”

云晚箫想到了霍小玉,本来抱定的必死之心,这一刻竟有了颤动,她云晚箫若是死了,霍小玉她日可托付谁人?

忘心师太回过了神来,摇头道:“这针还未施完,只怕将军你今夜是睡不了了。”说着,又继续落针,想到了云晚箫曾经提过的复仇,沉声道,“此战若是侥幸赢了,朝廷少不了赏赐。这长安城乱得厉害,不妨早些回商州,多陪陪老夫人。”

云晚箫知道忘心师太言外有意,只是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师太这话是何意?”

“太平不易,活着便是万福。”忘心师太轻轻地笑了笑,“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戮太多,纵使是为了保家卫国 ...

(,也终究有违天道,不过是早报,还是晚报。”

“商州三千子弟跟爹的债,我不会放下。”云晚箫脸­色­一沉,“况且,我已入局中,若放下手中兵刃,只会死得更惨,师太,你应当比我还清楚。”

忘心师太自知说不过云晚箫,只好叹了一声,不再说话,默默为云晚箫扎针通脉。

云晚箫眉心微蹙,­唇­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痛得温暖,也痛得酸楚。

这仇要报,危险便不会休,又如何给霍小玉一片太平长安?

“咻!”

突然听见帐外响起一声惊响,云晚箫警惕地一声大喝,“谁在外面?”

“云兄先休息,有我在,这小小刺客断然伤不了你!”杜棠之的声音才落下,便响起了一声兵刃相撞之声。

“师太,你留在这里,我。”云晚箫急忙起身走到兵器架前,提剑掀帘,便往帐外走去。

杜棠之剑影凛凛,招招直挑黑衣刺客的蒙面黑巾,可是那黑衣刺客也不是泛泛之辈,一一将杜棠之的攻招化得一­干­二净。

“倒是个厉害角­色­!”杜棠之暗暗大惊,斜眼瞥见云晚箫执剑欲出手,连忙喝阻道,“云兄,这毛贼若是我拿不下,岂不是折了我的本事?”

云晚箫知道他话中之意是不让自己帮手,只是如今局势危险,今夜要取她­性­命之人,要么便是吐蕃,要么便是回纥,甚至还有这长安城中的暗手。

若能速速解决此人,再试着从他身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或许能将这对峙七日中可能的变数一一化解,否则,只怕局势有变,永远也等不到最终的胜利。

于是,云晚箫果断下令道:“弓箭手准备,­射­杀此人!”

黑衣人听到了云晚箫的命令,便不再与杜棠之缠斗,足尖点地,借着剑势,便往营帐外掠去。

“竟敢刺杀将军,我第一个饶不了你!”闻声赶来的云扬卷卷衣袖,提枪紧随冲去。

云飞连忙带兵检查主帐周围,只怕还藏了刺客,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杜棠之不甘心地紧追而去,“若是被你小小副将给拿下刺客了,我岂不是被你给比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凝终于忙完了,更新,更新!!!!

对不起啊,大家久等了~

64第六十三章.乾坤终转

( 云扬与杜棠之眼看便要断了黑衣人的后路,却不想黑衣人果真有帮手,数支夜­色­深处的暗箭袭来,硬是将云扬与杜棠之给逼退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扬颓败地将手中长枪往脚边一扎,不甘心地喝了一句,“竟让他给跑了!”

“可恶,只差一步!”杜棠之心里也甚不舒坦,瞧了云扬一眼,只能悻悻然地拍了拍云扬的肩头,“我们回营。这几日刺客想必还会来,下一次,定要那刺客Сhā翅难飞!”

云扬提起长枪,闷闷地应了一句,跟着杜棠之一起回到了营中。

云晚箫看着两人颓然而回,便知道定是刺客跑了,既然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也只能安慰两句,下令全营加强巡防,便转身回帐中休息。

这几日,虽然还有刺客扰营,但在杜棠之与云扬的守卫下,那刺客近不得云晚箫的营帐,杜棠之与云扬也抓不到这刺客。

几次三番下来,刺客没有成为云晚箫心头最担心之人,反倒成了杜棠之与云扬心里恨得最牙痒痒的人。

远山,烽烟依稀,吐蕃大军的战鼓声在第七日猝然响起,将长安百姓的惶恐彻底点燃。

烈阳当空,照得长安内外,人心,焦灼难安。

长安城外,宛若黑蚁的吐蕃大军连绵成一线,窥伺长安已久的他们等待着主帅阿禄下令进攻,与城外的唐军与回纥援军拼个你死我活。

阿禄打马弛到大军之前,极目远眺城门下显得有些零丁的唐军军营,不禁咬了咬牙,区区四千唐军,竟然与万人先锋军对峙整整七日,这云晚箫一日不除,大唐难灭!

“将军,请下令!”吐蕃先锋拱手请命,“咱们已经忍了七日了,将士们都恨不得将对面的唐军撕个粉碎!”

阿禄沉吟片刻,并没有直接下令,沙哑的声音让人有一股莫名的惧意,“可……探清楚回纥援兵有多少人?”

吐蕃先锋回道:“回纥来人不少,足有万人,只是所带粮草不多,空在长安城外白耗了几日,只怕也撑不了几日。”

阿禄­阴­森地笑了,“大唐喜欢耗……我们便陪他们耗,回纥人远道而来……不拿点东西就回……是断无可能……”

“将军的意思是?”吐蕃先锋不明白,分明如今敌我差距甚大,就算是强攻,也不见得回纥大军可以拦住他们吐蕃数万­精­锐。

阿禄抬起手来,示意击鼓手停止击鼓,“原地扎营……我们坐等回纥人攻入长安……看看这些汉人如何腹背受敌?”

吐蕃的战鼓声突然休止,可城外依旧有战鼓声响,阿禄眼底的笑意忽地深了一分,目光望向了长安北面,“回纥人果然……忍不住了……”

回纥部队的号角声响起,那是进攻的声音。『』

“不好,回纥有变!”唐营之中,云晚箫倒吸一口气,急声下令,“列阵迎敌!”

援兵瞬间变敌兵,这结果,云晚箫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没想到久拖七日,还是等不到她想等的结果。

“如今回纥也进军了,我们先打谁啊?”唐军士兵在骑上马背的瞬间,迟疑地问向云晚箫。

云晚箫握紧缰绳,匆匆看了一眼吐蕃大军的方向,沉声道:“我若是吐蕃主将,攻城上策只有一个,便是——等。”

等回纥军与唐军厮杀损耗,再坐收渔翁之利。

为今之计……为今之计……

“全军听令,阻拦回纥人入城!”云晚箫蹙紧眉心,心头一颤,如今除了率兵拦住回纥大军攻入长安,还有什么选择?

云扬与云飞又一次在云晚箫脸上看到了那种决绝,一如当年潼关之外的决绝,他们明白,如今身处之地,已经是九死一生之地。

杜棠之听得心惊,勒马望了望长安城墙,忽然觉得此刻贵为皇城的长安与一个即将坠地的鸟巢毫无区别——为了这盘局中不能离开的亲人,他能做的只有这一个字,杀。

云晚箫一马当先,率兵冲出了营帐,往北城门驰去。

阿禄看着云晚箫的背影,握紧缰绳的指节咯咯作响,喃喃自语道:“云晚箫……这个死局……你逃不了……”

“呜——”

回纥大军的号角依旧,回纥先锋带兵往长安北门行来,这日子实在是等得太久,他已不想再等。

“将军请慢!”云晚箫高声呼喊,率兵在北门下列阵以对。

回纥先锋不耐烦地喝道:“云将军又想骗我们在外面喝西北风?”

云晚箫冷笑道:“将军远道而来,只为援救长安,如今吐蕃敌军分明在西门外,将军却往北门冲,晚箫只是想问问,将军到底想做什么?”

回纥先锋已没有耐心与云晚箫继续纠缠,“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出兵,自然要让我们弟兄吃饱喝足。”

“听将军的口气,是想强入长安了?”云晚箫怒声一喝。

回纥先锋顿了一下,这话不可随便乱答,“大唐与回纥素来交好,将军这话说重了!”

云晚箫冷声道:“将军这阵仗,要让晚箫如何以为?”

回纥先锋自知说不过云晚箫,可是若不拿点好处便回去,自然少不了军法处置,如今进退两难,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云晚箫脸若冰霜,“既然将军是来援我大唐,不妨与晚箫一同杀向西门,待吐蕃大军退去,我朝天子定会重重赏赐将军。”

回纥先锋神­色­一沉,这一次他清楚明白知道,眼前唐军小将是明摆了给他台阶下,也明摆了要让他出兵抗敌。

只是……回纥先锋回头一看身后的回纥将士,其实没有一个是想真正打仗,那么远道而来,不过是为了洗掠长安一回,用军势震慑吐蕃,换一个胜局凯旋回纥。

“将军莫非只想入我长安?”云晚箫血淋淋地戳透了回纥先锋的心思,声音若刀,剜得回纥先锋身子一震。

回纥先锋定了定神,心虚地回了一句,“唐国的将军,难道都如将军这般喜欢对他国将军妄下军令?”

云晚箫目光甚寒,一时无言,与回纥先锋冷冷对视,倒是让两人周围的将士觉得有些莫名的害怕。

军号停歇,战鼓也停歇,北门之下,忽然静得可怕。

一声鹰啸倏地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一只苍鹰从西而来,展翅在长安上空翱翔数圈,忽地朝着吐蕃大军,落在了吐蕃主帅大旗上。

这是吐蕃王庭用来传递王命的皇鹰,鹰的左爪上套着一个刻有吐蕃文的金圈,就好像是大唐的朝廷敕使,见者,如见天子亲临。

阿禄急忙翻身下马,恭敬地跪地一拜——皇鹰驾到,岂能不迎?

吐蕃将士纷纷下马跪倒一拜,直起身子,崇敬地看着皇鹰飞向阿禄,落在了阿禄身前。

阿禄虔诚地从皇鹰右爪上的信囊中取出天子手书,展开读完上面的吐蕃文,整个人顿时石化当地, ...

(脸­色­宛若枯木,半点生机也没有。

“将……将军?”吐蕃先锋不敢问大声,但从阿禄的表情看,这次皇命定不是什么好事。

阿禄颤抖着将天子手书紧紧攒在掌心,额上青筋暴起,万分不甘心地嘶哑下令,“传令全军……撤军。”

吐蕃先锋不敢相信地看着阿禄,“将军这是为何?”

“郭子仪偷袭……后方得手……”阿禄满腹的怒火瞬间爆发,血红的目光狠狠瞪着吐蕃先锋,忽然站起身来,一脚踢倒了吐蕃先锋,“你与唐军对峙七日……可知大王因此怀疑……我有二心!”

吐蕃先锋被踢得生疼,挣起身来,又被阿禄狠狠踢倒在地,“将军……将军饶命啊!”

“大王怎么……可以怀疑我?就因为一个……女人怀疑我?”阿禄嘶哑的声音好像是一只受了重伤的野狼,发出一声撕心的嚎叫,“全军听令,撤军!”

虽然可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是,若是他今日抗命不从,继续围攻长安,即便是他攻下长安,回到吐蕃也只会让吐蕃大王更加怀疑他不忠。

再多的不甘,他也只能撤兵,只能在即将大胜的时刻撤兵回吐蕃……

“得……令!”迟疑了一下,吐蕃将士虽然心有不甘,可也只能听令撤兵。

浩浩荡荡的吐蕃大军撤离长安西面,长安城头守将不禁发出一片哗然。

“吐蕃……撤兵了?”

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城头的守将看了看彼此,终于忍不住大声呼道:“吐蕃人走了!吐蕃人走了!长安守住了!长安守住了!”

欢声传遍长安,也传到了长安北门,这久等的结果,终于还是来了。

云晚箫暗暗舒了一口气,可是脸上的寒冽却不减一丝,只见她冷静地拱手对着诧异无比的回纥先锋一拜,道:“吐蕃已退,将军助我大唐安然守备长安,功不可没,若将军愿意再等几日,可在原处扎营,容晚箫修书皇上,为将军向皇上请功一记。”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忘又加了一句,“长安贵为我大唐皇城,即便是番邦使臣,都要解下兵刃方可入城,将军若是觉得城外扎营住得不惯,也可以解下兵刃,随晚箫入城休息。”

空手入城,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回纥先锋悻悻然摆摆手,“将军好意,我心领了。”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看满腹怨气的回纥将士,不得不沉声下令,“原地扎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别说长凝为什么还不写小玉玉跟小云云,有些故事还是要交代

虽然百合文主写感情,但是交代事情也要有始有终,放心哦,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小云云都没机会打仗了,于是。。。。。。(消音)

65第六十四章.相逢咫尺

( 长安守军的欢呼声四起,胜利的喜悦似潮水一样涌入了长安巷陌,紧闭的四门也从一一敞开。『』冰@火!中文

回纥援兵只能在北门下原地扎营,望着敞开的城门,难入一步——吐蕃已撤兵,若是此时回纥兵将私入长安,便违了礼数,与侵城无异。

百姓盼到了最终的安然,皇城中的鱼朝恩却没盼到云晚箫受伤消息,一场可以借回纥吓退吐蕃向天子邀功的大战,如今他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反而还差点丧了命。

所有的怒气,鱼朝恩只能撒在刺杀多次未能得手的阿玄身上。即便是从小便带在身边的暗卫,即便是鱼朝恩给了三分信任的心腹,鱼朝恩对阿玄下手惩罚起来,好似这女子只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接连二十杖下去,阿玄已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抬下去救治。”鱼朝恩冷冷扫了阿玄一眼,“办事不力者,你们可都看见下场了?”

众人纷纷骇然拜倒,无一不噤声低头。

鱼朝恩不甘心地望向了殿外,牙痒痒地道:“云晚箫,咱家可给你记上了!走着瞧!”

与此同时,云晚箫下令全军扎营北门外,与回纥援军仅仅隔了一条护城河相望——为免回纥有变,这必要的阵势还是得摆一摆。

“回纥人进不了长安,心里定然憋得慌,若是我们再入城吃好吃的,睡好睡的,无疑是在火上浇油,长安可经不起再一次战祸了。”云晚箫坐在大帐之中,向一脸疑惑的杜棠之淡淡解释,略微一顿,沉­色­对着云飞道,“云飞,营中依旧要加强巡防,严防又出什么变故。”

“那我呢?”云扬抓抓脑袋,忽然贼兮兮地一笑,“将军,末将知道将军这个时候最想见到谁,末将请命亲自去请霍姑娘来……”

“谁说你没事?”不等云扬说完,云晚箫果断打断了云扬的话,“长安战局初胜,这庆功酒不可少。你去速速问长安府吏调些酒来,一半送到对面回纥人那边,一半送到我们这里,今夜这庆功酒,不可不喝。”

“哦。”云扬眨了下眼,云飞忍不住白了弟弟一眼,这弟弟总是说话不经过大脑,怎么选这种时候提将军私事?

“杜公子也许久没回家了,不妨先回家与亲人相聚。”云晚箫起身抱拳,敬声道,“霍姑娘在府上叨扰这几日,晚箫只有他日再备谢礼拜谢卫国公府上下了。”

“哪里,哪里,云将军多礼了。ww”提到霍小玉,杜棠之心里还是有些酸涩,只是他素来是江湖心­性­,只要不多想,那些酸涩也会慢慢退去。况且,他确实有些挂念亲人,于是抱拳回道,“将军为长安百姓赢了这一战,在下由衷佩服将军,所以这次的庆功酒,就由在下向爹请命,让爹从府库调用,毕竟这酒的数目也不是小数,长安府吏能动的数量,绝对比不上爹能调用的数目。”

“如此,多谢了。”云晚箫正­色­一拜,杜棠之连忙摆了摆手,向云扬递了个眼­色­。

“云副将军,这一次,你又没事可做了。”杜棠之话中有话地说完这句,负手­干­咳了两声,只要是明眼人都能明白,这言下之意还是要云扬去接霍小玉。

云晚箫看懂了他了意思,脸上浮起一丝浅霞,连忙轻咳了两声,挥手示意云飞、云扬暂且退下。

云飞扯了扯云扬,低声道:“走了,陪大哥巡防去。”

云扬摇头道:“巡防天天做,一点意思也没有,倒是若能帮将军……”贼兮兮的笑容不减,反倒是浓了三分,云扬回头扬声道,“将军,当真不用末将去接霍姑娘?”

“咳咳。”云晚箫再咳了一声,冷了脸道:“多事,快去跟你哥哥巡防去!”

云扬看见将军这似怒非怒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将军到底是想见呢,还是不想见,还想多问,已被云飞扯出了营帐。

“大哥,你轻点,痛啊!”云扬一出营马上惨呼了一声。

云飞狠狠打了云扬胸口一拳,“打的就是你这傻子,将军的私事,将军自然有他的想法,你瞎­操­什么心?况且老夫人其实并不喜欢霍姑娘。你这样一门子的牵线,将军这边是讨好了,可是回了商州后,老夫人那边你又怎么办?当心老夫人生起气来,把你给赶出将军府去,你就再也见不到栖霞姑娘了。”

云扬倒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这……这……大哥,我只是觉得将军有时候很扭捏,分明喜欢霍姑娘,有时候又扭捏得像个女人似的……”

“住口!”云飞怒喝了一句,“你小子再乱说话,当心我这做哥哥的不留情面了!将军虽然生得女气了些,也是因为当年体弱送到拂影庵长大才会如此,你可别像一些无知之人,随便在将军背后嚼舌根子……”

“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做什么?”当云晚箫冰冷如刀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云飞与云扬只觉得身后一阵凉意。

“我们这就去巡防!”云扬头也不敢抬地勾住了大哥的肩膀,匆匆丢下一句话,转头便扯着云飞跑远了。

云晚箫虽然面寒如霜,可是眼底却有掩不住的笑意,她确实很想霍小玉,当胜局初定,她最想看见的,还是这个女子——霍小玉。

心欢喜了,人也会不由自主地笑,再多的寒霜也藏不住心底的欢喜。

云晚箫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微扬,此刻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地清朗,哪里还是当初的冷面云麾将军?

“或许,我该去见见你……”云晚箫转头瞧了瞧城门深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离开了军营,走入了长安城。

老远处,云扬惊瞪双眼,疑声问道:“大哥,将军是不是自己去找霍姑娘了?”

云飞点头,除了找霍小玉,将军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入城?

“将军明明就想见霍姑娘,为何不让我……”

“臭小子,将军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的?”

“可是……”

“快跟我巡防去!”

云飞不再给云扬多嘴的机会,连拉带扯地拖着云扬拐入了营帐后,再让这小子多看几眼将军,只怕他又会问出一些连云飞也回答不出的话。

说实在的,将军这个样子,云飞也觉得,将军变了。

胜利的消息传到了香影小筑,一直为城外云晚箫担心的迦叶心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连忙提着裙角从小阁中跑了出来。

“我要他,长安我不熟,能不能劳烦你们谁带我去北门看看云将军?”迦叶心恳切地目光看着香影小筑中的丫鬟,“你们带我去看将军一眼,知道他没有受伤,我便回来。”

丫鬟迟疑地看了看迦叶心,“可是云将军吩咐过,要好好照顾姑娘……”

“就远远地看一眼就回来……”迦叶心带了三分恳求的语气。

丫鬟想了想,如今战局已平,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于是点点头,道:“那我现在便带姑娘去北门远远地看云将军一眼。”说着,又交代了一句,“记好了,是一眼哦,若是让将军瞧见我把你带出来了 ...

(,定要治我照顾不利的罪,我可担待不起。”

“好!”迦叶心感激地连连点头,连忙挽住了丫鬟的手臂,快步跟着丫鬟离开了香影小筑。

只是,这天下间,如此想知道云晚箫是否安好的,不仅仅只有迦叶心一人。

“踏踏……踏踏……踏踏……”

马蹄声在车窗外“踏踏”不绝,可是车厢中的霍小玉还是觉得这马车走得极慢——这几日来,听过吐蕃大军压境的可怕,也听过忘心师太提及云晚箫旧伤复发,甚至听闻城外军营还出了刺客,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接连而来,让霍小玉觉得心惊。

“你真不叫人安心!”虽然吐蕃退兵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安,可是霍小玉想到此刻云晚箫还在北门下扎营,这心里的惊惶没有一刻能平静下来,忍不住喃喃嗔怪了一句。

同坐马车上的杜卿卿黯然看了一眼霍小玉,涩声道:“早先可是说好的,只远远看一眼便回去,不然若是让霍夫人知道我是带你出来见云将军,只怕下次你再求我带你出来,我也无计可施了。”

霍小玉勾起­唇­角,梨涡旋得让人心醉,“杜小姐大恩,小玉晓得分寸。”

“知道就好。”杜卿卿酸酸地应了一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云晚箫独守长安得胜,只怕来日也是朝廷重赏之人,眼前的霍小玉只怕是非云晚箫莫属了。

那她大哥,甚至于她自己,也只能叹一句,相逢太晚,这七里烟花巷一直藏了这么个玲珑妙人,怎么竟迟了一步相识?

“云将军,你们看,那可是云将军?”百姓们瞧见了云晚箫,不禁围了上去,纷纷朝着云晚箫抱拳拜谢。

“吁——”赶车的车夫老远瞧见路被挡住了,不禁勒紧了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杜卿卿幽幽问道。

车夫皱眉道:“前面好像有个军爷被百姓围住感恩,这路只怕我们走不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见呢?还是不见呢?嘿嘿,请看下回分解~

长凝更新迟了,还好今天还木有过,更新,闪,咻咻~

66第六十五章.为君旋舞在今朝

( “走不过去么?”杜卿卿掀起车帘,探出头去,看清楚了那个银甲熠熠的少年将军,不是云晚箫,还有谁?

“不如……”杜卿卿连忙缩回头来,刚想说出那两个字“绕道”,可是车厢中哪里还有霍小玉的身影?

“霍姑娘,你怎么下来了?”车夫的声音响起,杜卿卿只能颓败地叹了一声,紧紧抓住车帘,不敢再掀起,更不敢去看霍小玉与云晚箫的相聚。ww

67第六十六章.故人踏马赴西京

( “踏踏!踏踏!踏踏!……”

疾奔的马蹄声从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云晚箫警惕地一扫南边的山道,只见旌旗隐约,看不清楚是哪里来的人马?

云晚箫慌忙对霍小玉伸出手去,“快上来,我们回去!”

“好。『』”霍小玉握紧了云晚箫的手,一脚踏上马镫,由着云晚箫将她拉到怀中,紧紧圈住。霍小玉安然靠在了云晚箫的胸甲上,蹙起了眉心,叹了一声,“晚晚,你这胸膛,可真凉。”

云晚箫怔了一下,只能将双臂圈得更紧了一分,红着脸喝了一句,“驾!”

马儿扬蹄,奋蹄沿着山道直奔长安而去。

霍小玉却在她怀中挪了挪身子,附耳吐息,“晚晚,你心跳得好厉害……”

云晚箫只觉得一股酥麻之意从耳根蹿下,火辣辣地烧得心乱,又加上身后山道上来了一群不知哪里的兵马,更是心忧——偏生人就是这般,往往越危险的境地,有些念想越是灼灼地浮现心海。

比如……比如此时……

“胡说……八道!”云晚箫轻叱了一声,想要寒脸,却怎么都掩不住脸上的红霞,更按耐不住狂跳不休的心。

霍小玉笑吟吟地侧脸相望,得意地道:“事实俱在,岂容你抵赖?”

“你……”云晚箫对上了她的眸子,心底虽烧,却半点发作不出来,反倒是想……想做那轻薄之事,狠狠吻上那红艳欲滴的朱­唇­。

霍小玉似是知道云晚箫想做什么,带着一脸狡黠的笑意,刻意凑近云晚箫,“晚晚,这光天化日之下,可不能失礼。”

云晚箫被她一激,心头的火烧得更厉害,“你要……当心了……”

“小玉不知晚晚要我当心什么?”霍小玉斜乜云晚箫热得通红的脸,故作不解地眨了下眼。

“当心……”话还没说完,坐下马儿朝前跨过一个小沟,蹄下一阵颠簸,云晚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稳住势子,生怕连带霍小玉从马背上摔下来。

可是这样一抱,更是让两人贴得更紧,即便是冰凉的甲衣,也因为霍小玉身子的发热,渐渐暖了起来。

霍小玉惊觉自己双颊也开始火辣辣地烧起来,连忙收敛了方才的玩心,只觉腹上甚暖,低头一瞧,方才瞧清楚云晚箫怕她跌马,不知何时伸了左臂紧紧环住了自己的腰肢。『』

云晚箫掌心的火热透过雪裳渗下,霍小玉只觉得一阵火热从心头涌了起来,呼吸不觉重了一分,轻嗔道:“你不老实!”

云晚箫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左手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慌乱地忙缩过手去,“对……对不起……”

突觉坐下马儿扬蹄前跃,云晚箫缩回的左臂不得不再次搂紧霍小玉的腰肢,害怕马儿落地的颠簸将霍小玉摔下马去。

“踏踏!”

马儿稳稳落地,可是霍小玉却因势狠狠撞在云晚箫胸甲上,也因为云晚箫用力有些大,扯痛了腰上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煞白。

云晚箫慌忙勒停马儿,松开了左臂,连忙问道:“可是我弄痛你了?”

“你说呢?”霍小玉仰头轻啐,“你说,用什么偿我?”

云晚箫正­色­看着她,忽然舒展双臂,将她小心拥入怀中,笃定地道:“我能给你的,唯有太平二字。”

淡淡幽香弥漫在两人鼻端,已分不清楚这体香究竟是谁的?

霍小玉幽幽笑道:“小玉需要的,是一个依靠……”说着,霍小玉安心地合上眸子,靠在云晚箫胸甲上,“晚晚,你可以给我的,是不是?”

“若你不怕……”

“晚箫,你这是做什么?”

云晚箫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厉喝,宛若被什么狠狠刺中了背心,连忙转过脸来——

原来那些骑兵并非敌兵,而是云老夫人带来救援长安的商州子弟兵,同行的……同行的竟然还有那个重伤未愈的苍白商州刺史、李益。

李益在马背上握拳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口痛,还是因为瞧见这样一幕心痛,“云将军,你就是这般用心守备大唐的么?”

“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云晚箫冷冷回敬了一句,凌厉的目光触及云老夫人之后,马上软了七分,“娘,你怎么来了?”

云老夫人失望地摇了摇头,“还以为你独守长安九死一生,不惜一切跪求李刺史出兵来援,原来……原来……你只是个混账东西!”

“娘……”云晚箫自知理亏,刚想解释,却不知道又能解释什么?

“霍姑娘,如今大唐兵乱,你竟还有心思引诱晚箫来此幽会,可知自古‘祸水’二字,便是你此时的写照?”云老夫人怒极而喝,“若是我大唐女子皆像你这般,敢问天下还有谁人能守?”

“我……”霍小玉迟疑地瞧了一眼此刻脸­色­凝重的云晚箫,只能忍了忍要说的话,“今日之错,尽在我霍小玉,与云将军没有半点­干­系,还请老夫人莫要错怪云将军。”

晚晚,你可知道,这世间看不起我霍小玉的太多,或许在你娘眼中,我是如何也配不上你……

这句话带来的苍凉感,霍小玉只能用一抹凉凉的笑意来掩盖,只为了身后依靠的云晚箫可以不必为难。

那些骂名,那个肮脏的出身,她霍小玉,担之又何妨?

“云将军,虽说吐蕃已撤兵,但是你身为主将阵前却与青楼女子厮闹,可知也是犯了军法?”李益恨得牙痒痒地说完,鄙夷的目光落在霍小玉脸上,暗暗骂道,“青楼女子,果然不知羞耻,原以为你霍小玉玉洁冰清,可是挑逗起男人来,与那些卖身女子相比,也全无二样!”

得不到,已是恨,瞧见自以为出尘的女子与其他男子**,在李益心里,霍小玉成了一个破碎的梦,每一片碎片割在心头,都是失望与愤恨。

似是没有听见李益的喝骂,云晚箫只是抿­唇­露出一抹冷笑,定定看着云老夫人,摇了摇头道:“娘,同是女子,你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祸水’二字究竟是女子之错,还是男子之错,娘你难道不明白么?”

云老夫人身子一震,失望地道:“晚箫,你也该明白你自己的身份,与霍小玉再纠缠下去,娘只担心你身败名裂!”

云晚箫歉疚地摇头,“娘,我只想……只想……”有些哽咽,剩下的话她不能在李益面前说,她想真实的活一次,包括她的身份,她的感情,全部真实的活一次。

况且,今日就算是犯了军法,也不该由霍小玉一人来背这样的恶名!

虽然她也是女子,可终究比霍小玉高上一些,就凭这高出的一点点,这天若崩塌,也该是她云晚箫先为她撑起这个天地。

“一人做事一人当!娘,待我将霍姑娘送回长安城,自会去领三十军棍,以禁效尤!”说着,云晚箫勒转马头,歉然对着云老夫人点了下头,“娘,孩儿先行一步!驾!”

...

马儿疾驰而去,只留下两个交叠的背影,弛入长安南门。

“云老夫人,是本官不该发兵来救。”李益不客气地对着云老夫人一阵冷笑,“令郎连军法都可以藐视如此,他日仕途直上,只怕总有一日也不会将皇上放在眼里!”

云老夫人扯了扯­唇­角,回了李益一个冷笑,“陛下自然应当放在心里敬重,岂是放在眼中看看便罢的?”

“你!”李益吃了个闷亏,“你别忘了,若不是你求本官,本官绝对不会来救他!”

云老夫人同样还在冷笑,却压低了声音道:“若不是因为想邀功于皇上,就算是我这把老骨头跪到死,你也不会肯发兵救援长安,不是么?”略微一顿,不容李益把话说完,云老夫人接着道,“李大人,我家晚箫虽然今日有不是,可也算得上是首功之臣,你若不想白跑一趟,尽管继续奚落我这把老骨头,看看到时候晚箫愿不愿意提你名字、分你一分功劳?”

“你!”什么是姜是老的辣,李益这次算是领教了。

云老夫人打马走了几步,忽地转过了脸来,“李大人,我虽只是一把老骨头,也算是比你多活几年,这朝廷派系万千,你究竟是哪一派的人,我这心里还是明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益心头一凉,只觉得眼前这老夫人甚是厉害,不等她说完,已匆匆打断了她的话。

云老夫人淡淡一笑,也顾不得周围的商州将士,“棋子若是还有用,自当重用,棋子若是无用,自然是不闻不顾,正如李大人一样,放在商州,便不管不顾了。”

“够了!”李益急声喝止,“此地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云老夫人摇头一笑,“自然,到了长安,也不是问罪晚箫的时候,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本官……当做没有看见云将军与霍小玉厮混!”说完,李益扫了一眼商州将士,“你们也不会看见,是不是?”

话已经说那么明白了,还能说什么?况且,云将军素来待他们不薄,又怎能害云将军受军法处置?

“回大人,我们都没看见。”

“很好!”李益心里窝着一口气,闷闷地给了马儿一鞭,带兵朝着长安弛去。

云老夫人暗暗舒了一口气,却忧心忡忡地悄然一叹,暗暗道:“晚箫,你真忘记了你也是女子,怎能与那个妖­精­纠缠不清?娘该如何救你,如何救你啊?”

68第六十七章.太平封侯非易事

( 吐蕃退兵,派了使臣到洛阳休战议和。『』这一仗的胜利,不单是因为阿禄失了吐蕃王的信任,更重要的是,郭子仪带兵成功截断了吐蕃兵的粮道,再恋战下去,吃亏的终究是吐蕃。

天子李豫接受了吐蕃休战,却没有起驾回长安,反而是派了定王李侗为御史,携圣旨回西京长安处理战后封赏之事。

长安城廓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残破,长安百姓也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流离,倒是有一点,李侗猜中了,便是在这场战争中,这长安城中奈不住­性­子的不臣之人,遭了灭顶之灾。

好在,李侗没有中计,更没有贪这一时的名声,坏了大事。

李侗带着三分庆幸,在长安百里外的驿站中小憩,再休息片刻,便要启程了,下一站就是圣旨宣读的地方——长安。

“王爷。”主簿徐枫推门进来,恭敬地喊了一声,瞄见了桌边放凉的茶,道,“王爷,茶已凉了,小的再给王爷换一杯。”

“你说,我这皇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李侗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桌子正中的圣旨上,­阴­沉的眸子更加深邃,“或许,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王爷?”徐枫没有明白。

李侗淡淡一笑,“云晚箫是难得的将才,只可惜……他不该去抢皇兄在长安的民望,他救了长安城,却毁了自己的前程。”说着,李侗握住了圣旨,“走,启程,本王忽然想快些看见这出戏了。”

“诺,王爷。”徐枫点头退出了房间,主子的心思,他是永远揣摩不清,可从李侗的话语中可以窥见,这一仗的功臣云晚箫,只怕日子不好过了。

日暮时分,李侗带着人马终于到了长安,先遵循天子旨意,从府库中取了千匹上好布匹跟万两黄金,带着府库中调出的百年陈酿先犒赏了北门外的回纥援军,又给了一大串大唐天子的口头赞赏,最后送了回纥两件秦代古宝,这才将回纥援军欢欢喜喜地打发回了回纥。

夜­色­深深,神策军打开了皇城,鱼朝恩率领镇守皇宫的神策军迎入了手执圣旨的定王李侗。

“王爷一路西来,辛苦了。”鱼朝恩拱手寒暄,并没有多少敬意,只是紧紧盯着那卷圣旨,有些不甘心——这里面,定是重重封赏云晚箫那小子的好话,这次的功劳全给这小子给占了去!

李侗斜眼看了一眼鱼朝恩,不是因为他手掌神策军兵权,他又怎会对这样一个阉人客气?

“本王代天子传令而来,劳烦鱼大人派人传召长安百官来此听旨。『』”

“那是应当,来人,速速去传召长安城中五品以上官吏来殿上听旨!”鱼朝恩笑了笑,下令身边副将速速行动。

“诺!”副将得令退了下去。

三刻过后,百官齐聚天子朝堂,恭敬地跪倒在地,听李侗独自立在龙椅之前,高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吐蕃蛮夷犯我山河,幸得君臣同心,得以力退蛮夷,诸位功不可没……”

例行的夸赞,例行的空话,直到最后,方才落到了嘉奖上。

“卫国公杜鸿渐举家力守长安,忠义可嘉,赏黄金三千两,赐忠义牌匾,望众臣垂范。”

杜鸿渐感激涕零地拜了下去,“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国公府公子杜陵,英勇忠义,助云麾将军平乱有功,封赏为从三品归德将军,掌长安八千守备军,赏黄金五百两。”

杜棠之本不在乎这些封赏,可是自从与云晚箫同打了这一仗,就觉得大丈夫寄情江湖的潇洒,不若挺身卫国的英勇来得有意义。听到可掌长安八千守备军,杜棠之只觉得心如火烧,终于可以为国效力,独守这一城百姓安宁,不觉失了神,竟忘记了行礼。

“棠之……”杜鸿渐慌忙揪了揪爱子的袍角,杜棠之方才叩首拜谢。

“神策骠骑大将军鱼朝恩镇守皇城,守护祖庙有功,同赏黄金三千两,赐忠义牌匾。”

鱼朝恩一听有封赏,不禁大笑拜倒,“皇上心里还是念着咱家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侗略微一顿,深邃的眸子鄙夷地看了一眼鱼朝恩,继续念道:“云麾将军云晚箫死守长安,当立首功,特封赏为从二品镇军大将军,”说着,李侗嘴角忽然扬起一丝诡异的笑,“留京掌神策副将军衔,与大将军鱼朝恩共领神策军,继续卫我大唐靖平。”

鱼朝恩闻声脸­色­□,这旨意明摆是要云晚箫这小子分他一半神策军兵权!

云晚箫神­色­凝重,看了一眼鱼朝恩,又看了一眼李侗,天子这一招棋,无疑是让她走到了前线,成为对付权臣的芒刺,或折断身死,或步步为营、险中求胜。

李侗发出一声冷笑,“云将军,还不接旨?”

云晚箫叹了一口气,冷冷叩拜在地,“末将谢陛下龙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将军,日后的路可是一片红火啊。”李侗话中有话的说完,继续将圣旨念完,“商州刺史李益率军驰援有功,赏黄金五百两……”

红火?可是鲜血红火?

云晚箫的心凉得厉害,天子若是有心赏她,岂会将她放在这样一个危险之地?

待李侗宣读完圣旨,众臣山呼万岁之后,今夜的封赏算是告了一个段落,百官们相互道贺之后,也渐渐散了退出朝堂。

“云将军,日后可得多多指教了。”鱼朝恩冷冷地给云晚箫丢了一句话,“云将军不熟咱家这神策军的军务,所以这副将军的虎符,还得等云将军熟悉透了神策军务,咱家自会双手授予将军。”

皇上赐官又如何?只要他鱼朝恩不愿放权,换做皇帝亲手来要,他也有足够的理由不给。毕竟,当年皇帝除杀张太后坐稳皇位,他鱼朝恩立了首功。如今手握神策实权的是他鱼朝恩,逼急了大不了再立一个皇帝,看看到底谁不念旧情?

“末将……”云晚箫定了定心神,抱拳道,“末将定会快些熟悉军务,早些为鱼大人分忧。”

“云将军凯旋辛苦,这几日就有劳将军在长安驿馆小住,待咱家收拾妥当了神策府,再请云将军入府熟悉军务。”鱼朝恩说着,似是觉得热一样兰花指抹了一下额头,“这天气可当真热得紧,咱家身子觉得不适,先告辞了,云将军。”

“鱼大人,末将就不送了。”云晚箫虽然是客道,可是那鱼朝恩摆明不想给她兵权,此刻就算闹个脸红,也是无济于事。

鱼朝恩得意地发出一声­阴­笑,领了赏赐,大步踏出了殿外。

杜鸿渐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云晚箫的肩,笑道:“这个月来,确实是辛苦云将军了,不如云将军来我府上小住几日?”

云晚箫本想出言拒绝,可是看见杜鸿渐的目光似有深意,于是低头拜谢道:“多谢卫国公盛情,这几日,就叨扰了。”

“哪里,哪里。”杜鸿渐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拍了拍云晚箫的肩头,“不妨今夜就来我府中小住,如何 ...

(?”

“可不是,那日犒赏将士的酒,我可还没喝够,云将军,这一次你来我家小住,不与我喝个畅快,你可休想走!”杜棠之得意地走了过来,抬手圈住了云晚箫的身子,“云将军,虽然打战我赢不了你,可论喝酒,你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咳咳。”云晚箫下意识地推开了杜棠之,“杜公子,这里还是朝堂,这江湖习­性­还是注意……”话未说完,看了一眼满脸不悦的杜鸿渐,人家父亲都没教训,哪里轮得到她来教训?

“我这孩儿,当真是不管不行了。”杜鸿渐失望地摇摇头,“云将军,老夫先行一步,先回府张罗了。”

“有劳卫国公了。”云晚箫恭敬地一拜。

李益手捧着五百两黄金,心里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如今云晚箫又高了他一品,以后见了还要向云晚箫作揖行礼,想到这里,李益心里就妒忌得厉害。

“本王倒是没有想到,你还懂得趁势分一杯羹。”不知何时,李侗来到了他的身边,突然说的话让李益吃了一惊。

李益心里虽有些不悦定王将他一人丢在商州,可是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刺史,又如何能抱怨李侗,于是恭敬地低头一拜,“见过王爷。”

李侗发出一声冷嗤,远远看着满脸凝重的云晚箫,“你可别忙羡慕云晚箫,虽然是升了官,可还不如不升。”

“王爷?”李益大惊。

李侗斜眼看了看李益,“鱼朝恩岂会给他真正兵权,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况且,抢了天子民心的将军,天子岂会真正看重?”

一句话点醒了李益,李益忽然觉得大快人心,不禁发出一声笑来。

“你是个聪明人,今夜本王设宴,李大人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来喝一杯?”李侗淡淡说完,手拿着宣读完的圣旨便要离开大殿。

“王爷请留步,陛下有手谕给王爷。”

李侗才踏出朝堂门,便有一名天子近卫风尘仆仆而来,拦住了欲走的李侗。

“哦?”李侗恭敬地接过手谕,打了开来,匆匆读完,便挥手示意天子近卫可以回去了,他已接旨。

69第六十八章.身在局中早为棋

( 东都洛阳,经历了安史之乱后,已不复当年繁华,新修葺的宫殿也不复当年宏伟。ww冰@火!中文

只是,天子依旧,歌舞也依旧,不管山河如何飘摇,只要踏入这里,还能听见当初霓裳曲,缠绵不休。

“父皇……”太子李适蹙紧眉心,眼前的歌舞半点也看不下去,迟疑良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父皇,儿臣有话……”

天子李豫摆手示意舞姬退下,斜眼一看右侧的乐师与内侍,“你们全部都退下吧。”

“诺。”

李豫看着他们尽数退出殿去,大殿忽地觉得空荡荡起来,“你是要问朕,为何要如此待云晚箫?”

李适点头,“父皇,云将军……可是自己人啊。”

李豫摇摇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李适身边,“现在还不算是。”说完,李豫拍了拍李适的肩头,“皇儿,你可知为何后来朕要留你十三叔在长安?”

李适摇头,“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李豫倒吸了一口气,道:“神策军如今落在鱼朝恩手中,朕实在是难以亲自动手取回兵权,朝中能倚重之人实在是太少。你十三叔又是个不安分的人,心心念念惦念着朕的龙椅。他与鱼朝恩两个,无疑是掐着朕的脖子,让朕寝食难安吶!”

李适更是惑然,问道:“既然如此,父皇为何还要将云将军推入火坑?云将军势单力孤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父皇岂不是又损了一员大将?”

李豫只是淡淡一笑,弯腰拿起酒案上的三脚酒壶,道:“长安是龙潭虎­茓­,可是一山难容二虎,朕留你十三叔在长安,为的就是形成这两个脚。”

李适似是有些明白父亲的意思,“那这一个脚便是云……”

李豫点头道:“当你十三叔与鱼朝恩争权不下,云晚箫便是他们拉拢的对象,若是朕猜的不错,待十三弟看清楚长安局势,必定会提前拉拢云晚箫,合谋鱼朝恩手中神策军兵权。”说着,李豫颇有些得意地放下了三脚酒壶,“当年是十三弟间接害死了云晚箫的生父,就凭这一点,云晚箫便是个另朕放心的人,况且……”李豫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把话说完。

李适终于舒了一口气,“儿臣还以为父皇你……”

“郭令公与卫国公两人年事已高,明里已是朕的心腹,明着来夺权,必定只能失败。所以,此事算来算去,唯有云晚箫一人可以替朕分忧。”李豫说完,目光落在了龙椅上,“这把龙椅,腥味很浓。皇儿,为了让你今后能坐稳这把龙椅,云晚箫必须做这枚棋子,替朕完成这局暗棋。”

李适听得心惊,“若是……若是云将军他……”

“云晚箫的命早是我李家的命,待时机成熟,也该与云晚箫结个姻亲,这样才算得上是自己人。ww”李豫说完,转头定定看着李适,“朕会把这皇位,安安稳稳地放在你手里。”

“父皇是想让云将军做驸马?”李适微惊,可是心底却觉得高兴,自己的妹妹若是可以嫁这样一个英雄,也比嫁那些纨绔世家子弟好上百倍。

“驸马?”李豫意味深长地捻了捻胡须,似是在想什么。

李适想了想自己适龄的妹妹,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人到了适婚年龄,那便是自己的五妹,华阳公主。

只是可惜……可惜……

李豫意味深长地幽幽道:“华阳在观中多年,也该回长安看看了。”

“可是皇妹的身子素来不好……”

“朕并非要许她给云晚箫,只是想让长安那群野狼看看,云晚箫或许有入我李唐皇家的机会。朕越捧云晚箫,鱼朝恩与十三弟就越会拉拢云晚箫,这事能成更快。”

“父皇,你这是送皇妹入……入……”

李豫叹了一声,道:“事到如今,她身为我李唐皇室的一员,也该为大唐尽忠一二。况且,长安有卫国公和云晚箫保护她,她不会有事。”

李适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可是这一路上流民甚多,很不太平……”

李豫沉思片刻,忽地问道:“郭令公可班师回朝了?”

李适点头道:“令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只要郭令公回到洛阳,这里就安全多了。”李豫说完,忽地正­色­道,“你帮父皇拟旨,命侍中卢沉亲自护送华阳回长安。”想了一想,李豫又加了一句,“也该多个人帮衬卫国公,让卢沉举家从东都回返长安。”

李适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句,“诺。”

长安,夜深人静,可是卫国公府却是热闹非凡。

“听说云将军要来咱们府上小住?”

“可不是,刚才在前堂瞧见了云将军,长得还真俊……”

“大人是不是有心撮合小姐跟云将军?”

“嘘……当心被小姐听去了……”

“其实小姐嫁云将军也不错啊,总比跟那个青楼出身的……”

“啊!小姐!”

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还是让路过的杜卿卿给听了个分明,只见她冷着脸走到两个丫鬟面前,狠声道:“前堂都忙完了是么?既然那么闲在这里嚼舌根子,不如去厨房帮帮手?”

“是,是,小姐,奴婢这就去!”两个丫鬟急忙低着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杜卿卿咬牙自语道:“谁要嫁那个病秧子!”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小别院中的霍小玉,如今云晚箫也住到了府上,他与她也可谓是近水楼台了。

杜卿卿怅然一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别院口,透过小廊往里瞧去——

月华清澈,繁星满天,这别院显得格外地幽静。

青瓦泛碧,白墙柳下,雪裳依稀,只是安静地坐在石凳上,呆呆地瞧着天上明月。

这样安静的霍小玉,杜卿卿从来没有瞧见过,就这一眼,也让杜卿卿觉得霍小玉美得出尘,像是尊玉雕出来的白玉观音。

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那身姿婀娜得让杜卿卿也忍不住赞一句,“好看。”

“杜小姐?”

身后忽然响起了郑净持的惊呼,让杜卿卿吃惊之余,也让别院中的霍小玉往这边瞧了过来。

“霍夫人。”杜卿卿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下一句却不知该接什么?

郑净持正­色­福身,笑道:“难得杜小姐还记挂我们母女,今日这前堂当真是热闹啊。”

“怎会忘记了霍姑娘……跟霍夫人呢?”杜卿卿觉得自己忽然口舌不灵光了,想要再看一眼霍小玉,这才发现霍小玉已走到了身边。

霍小玉笑吟吟地喊了一声郑净持,“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郑净持蹙了蹙眉头,脸上笑意不减,可是眼底却泛起了忧­色­,“娘是来跟你商量,如今长安也安稳了,我们再留在这里,总归是不好……”

杜卿卿脸­色­一变,“你们要走?”惊瞪双眸看了看霍小玉,以为她会如 ...

(自己这般惊愕,却不想霍小玉竟然镇静如初,半点没有惊讶。

“娘的意思是回香影小筑?”霍小玉幽幽问道。

郑净持没想到女儿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连忙笑道:“嗯,毕竟那儿才是我们的家,在国公府再住下去,这辈子只怕我们母女都还不清这份恩情了。”

霍小玉点点头,笑道:“娘的话在理,我们确实该早些回去。”

“你也……”杜卿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在我家住得不惯么?云将军已经要在我家小住,你留在这里,不正好?”

霍小玉摇头笑道:“正是因为她要在此小住,我更要早些回香影小筑。”

“为何?”杜卿卿不明白,其实仔细想来,她确实没有几次猜中霍小玉的心思。

霍小玉莞尔道:“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这样寄人篱下?”

其实,是她不想让云老夫人觉得她霍小玉是个爱慕虚荣,住在卫国公府就不走的浪□子……

郑净持听得痛心,“小玉,是娘……”

“怪不得娘。”霍小玉连忙摇头,目光远远朝着前堂的方向望去,“娘,我们明早便回去。”

“好……好……”郑净持连连点头,高兴得不得了,“小玉你能想通,娘真的很欣慰。云将军如今升了官,是个惹不起的人物,我们娘俩儿还是躲远一些好。”

霍小玉含笑问道:“为何要躲她?”

郑净持叹道:“小玉啊,你没听到街坊都在说什么?云将军这次礼了大功,或许皇上要赐婚于他,到时候,他便成了皇室中人,又岂是我们这些百姓可以高攀的?”

“是么?”霍小玉眸光一沉,有些失落,“这么说来,云将军十有□是要做驸马了?”

杜卿卿心头百般滋味,不知道是该劝,还是不该劝,这君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落在身上的是荣宠,还是横祸?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大人正在到处找你呢!”丫鬟急匆匆地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杜卿卿福身一拜。

“他们喝酒喝得正酣,找我做什么?”

“大人没有说明,就说要小姐过去。”

杜卿卿叹了一口气,只能不舍地对着霍小玉道:“我去去就回。”

霍小玉目送杜卿卿与丫鬟走远,忽然幽幽问向郑净持,“娘,当年若是爹爹不走那么快,我会不会也是个郡主?”

本是金枝玉叶命,可如今却成了世人鄙夷的青楼出身……

“小玉……”郑净持一阵哽咽,不敢去回答霍小玉的话。

若是……若是当初王爷能活着,或许今天也不会是这般田地了……

霍小玉黯然轻笑,揽住了郑净持的肩头,“娘,这天­色­也晚了,我们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像杜大人辞行,早些回家。”

“嗯。”郑净持点点头,“那娘先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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