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见殿门匾额上写着“隆恩殿”三个烫金大字,由于大盗方才已经进去过一次了,所以我们几人便未犹豫,推门入内,檀香味夹着尘土味扑鼻而来,只见眼前大理石铺地,数根巨大的明柱贴金包裹,殿顶天花板上竟满布着用浮雕手法刻成的向下俯视的龙头,众龙翻云覆雨,逼真如生。而大殿的四壁则嵌饰着五彩琉璃蟠龙,殿内设有暖阁、宝床和神位。所有漆彩和陈设皆鲜艳如新,推测建成时间绝超不过三十年去。因此可以断定,这座工程浩大气势恢弘的陵寝正是玄机公子所设计督造的!
这一处大殿约是仿制的皇帝的朝房,不多在此处耽搁,大盗带着我们径直穿过这座大殿由后门出去,又穿过寝殿和一处配殿,来至整个陵寝的后半部分,亦即真正的陵冢。
便见一片半月状扣在地上的条石砌就的陵台呈现于眼前,陵台之下就是所谓的地宫。地宫是用来放置棺椁和随葬器物的地方,要说有什么宝物或机关,最有可能就是集中在地宫里了。
地宫的入口是两扇刻有神兽辟邪的石门,因刚才大盗已经进去过了,所以此刻微微敞着道缝,里面隐隐有火光映出。由于大盗也只是入内去点火把,并未深探,究竟里面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东西存在谁也猜不出来,不由得有些紧张,直觉地认为,这一去,若非再难复返便如隔世再生。
推开石门,是向下延伸的石阶,大约深入了地下十来米后方恢复了平行的通路,一道长而笔直的墓道直通前方。墓道两侧的石壁上是精雕细琢的壁刻,每隔数步便嵌着一盏黄铜制的长明灯,灯内火光晦暗,为这狭长墓道凭添一股幽深阴寒。
季燕然举高火把细看墙上的壁刻,我便也跟着一路看下去,却见刻的是不知哪位皇帝日常生活的场景,什么朝堂议政,狩场围猎,大宴文武之类。季燕然看得眉头直皱,我便问他怎么了,见他低声道:“一般墓道中的壁刻内容皆是墓主的生平事迹,这里的壁刻虽然内容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古怪的是,这些内容记叙的都是……都是雷炽帝的生平!”
——雷炽帝?!我倒抽一口冷气——雷炽帝——这不是当朝正在位的皇帝吗?!这皇帝佬儿据说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而这墓却是二十多年前开始建造的,难不成那老头子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为自己建陵了?——这倒不算稀奇,正史上的秦始皇从刚一继位开始就为自己建皇陵了,足足花了三十六年的时间,雷炽帝与他相比是小巫见大巫。只不过古怪就古怪在,季燕然不是说过天龙朝的皇陵是建在京都附近的么?这雷炽帝却又为何把自己的墓建到了江南来呢?难道他不怕天高皇“宫”远,招来盗墓贼盗他的墓?或者——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是……雷炽帝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驾崩,尸体被秘密葬在此处,现在在位的皇帝是一个冒牌货,而玄机公子因负责督建此陵,无意中得悉了其中隐秘,因此才遭冒牌皇帝的追杀?
被自己心中这可怕的念头吓得不由打了个激凌凌的寒颤,季燕然有所察觉,以为我是害怕这墓中阴森的气氛,大手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以示宽慰。
近五十米长的墓道很快走到了尽头,而这尽头则是由两扇整雕的清白玉石合成的一道门墙,门上雕着一尊不知是什么菩萨的石像,身绕祥云脚踩莲花,看似宝相庄严,眉宇间却总觉得有着那么一丝的邪气。
大盗上前推门,身后的神秘人飘身挡在我和季燕然的身前,以防玉石门打开时有机关启动。然而大家都多虑了,门开后仍然是墓道,并无想像中的乱箭齐发、群尸玩过界之类的事情发生。
于是沿着墓道继续前行,就这么一连推开了四道玉石门,当进入最后一道门后,呈现于眼前的便是正正经经的一座墓室了。却见这墓室分为前室、后室和左右两间耳室,四壁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涂料,竟然散发着幽幽的萤光。
大盗走上前去摸了摸墓室墙壁,道:“嚯!居然是用珍珠粉刷的墙!”
——嚯!这雷炽帝还真是个烧钱的主儿!丫滴,有这么多珍珠粉不用来做面膜敷脸,居然全浪费去涂了墙,个老败家子的!如果不是因为此情此景不合时宜,我真想扑上去把墙上的珍珠粉全蹭脸上。
记得按规矩墓室的前室和耳室全是摆放陪葬物品的,可这前室内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有没有,不免让人觉得奇怪,连墙上都刷了珍珠粉,陪葬物怎么不也得价值连城啊!?忍不住好奇地走往左边的耳室,却见同前室一样空无一物。
这就奇怪了,雷炽帝耗资如此巨大,又造机关又建宫殿,还用了无数颗珍珠漆墙,怎么陪葬品却一样也没有呢?最为令人起疑的是——这墓室若用来葬帝王,实在显得太过简单小巧了,与湖面上那祭坛和前面的宫殿风格大相径庭。
带着这疑问,我们小心进入了通常用来停放棺椁的后室。便见一张巨大的呈赤红色的珊瑚质地的须弥座上摆放着一口玉棺,这玉棺通体发青,润泽晶莹,连我这外行都能一眼看出这玉是罕见的绝品。棺身上刻有九条护体神龙,每条龙的眼窝处都镶嵌着翡翠做的眼睛,龙的周围遍布着金丝勾勒的云雷纹,棺盖上是用无数颗小珍珠镶成的“真龙飞升”四个大字。
一时间四人盯着这口华丽昂贵的棺材默然无语。不知道他们三人心中有着怎样的念头,反正我是被这棺材上的宝贝晃得眼都花了,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把这三个家伙支开然后偷偷地撬下几颗翡翠珍珠藏作私房钱的时候,就听得大盗笑道:“怎样——要不要把这棺盖打开看看?”
原来他们是在揣测这棺材里到底有没有雷炽帝的尸体。若果真有,那可真是天字第一号大新闻了!消息若传将出去,只怕这天龙朝从此后将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朝廷必起内乱,欲谋权篡位的,欲改朝换代的,各种势力纷纷浮出水面,或明争或暗斗,无论哪一方最终胜出,遭秧的都是老百姓。
“不妥……”季燕然皱眉沉思了半天方才慢慢地道,“无论这棺内究竟有无遗体……这么做皆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季燕然自小学得满腹的礼义仁孝,自是不会同意做这种有损阴德之事。然而大盗却向来无拘无束惯了,做事只随自己心意,于是笑道:“这棺材里装的是人又不是神——他既是人,我的家人也是人,他又凭何将我家人置于死地?他有这镶玉描金的棺材睡,我家人的尸骨却不知被弃之何处!我不戮他的尸已算给足了他颜面了,如今我倒要看看这里面的到底是不是那皇帝佬儿的真身!”
季燕然虽不赞同却也不好阻拦,只得皱眉不语。大盗看了他一眼,转而望在我的脸上,笑着道:“小月儿的意思呢?你若也不同意我开棺,那就不开也罢。”
“开!”我毫不犹豫地道,先不说大盗的家人究竟是奈何堡的何故还是玄机公子夫妇,单单出于对玄机公子这位传奇般人物的敬佩以及那满墙的珍珠粉和这满棺珠玉的……爱惜,我就对这败家皇帝没有任何的好感,虽然掘人家的坟是不道德的事,但、但他是皇帝嘛,皇帝的墓本来就是用来被掘的,秦始皇汉高祖唐太宗明太祖,这些正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帝哪个的墓不是被后人挖出来当文物瞻仰的?就当给这雷炽帝个面子,不必等到千年以后让后人来挖掘了,就让我们四个人先瞻仰瞻仰他好了。
无视身旁季燕然对着我无奈又宠溺地笑,我冲大盗一点头,大盗冲我一眨眼,两人来至玉棺前,我替他接过手中火把为他照明,他先是上上下下将玉棺看了一遍,而后忽地咦了一声,道:“这玉棺并没有上钉子……”
没有上钉子?就是说……这棺材盖没有被钉上?!
我蹭地向后跳了回去,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汹汹,头皮一阵发麻,什么粽子僵尸鬼吹灯一类的麻辣字眼嗞啦啦地跳入了脑海——若在穿越之前我是绝不信鬼呀魂儿呀的这种东西的,可自从我的灵魂离体穿越时空猛鬼上身到岳灵歌的肉体中后,对于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多少是信了几成。眼前这棺材没钉上钉子,保不准里面那穿着龙袍的老家伙突然兴致大HIGH蹦将出来,虽然身边有两位高手护驾,但那也够让人激爽一下子的了。
大盗尽管心中疑惑,手上却未犹豫,只见他推住棺盖边缘略一用力,听得“嚓”地一声响,棺盖已是应声而开。我闪在神秘人的身后,偏着头小心看去,却见这玉棺内空无一物,并无任何人的尸体。
没有人惊讶,因为这个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而且没有尸体反而令我和季燕然心中暗松一口气,至少这证明目前在位执政的雷炽帝并没有光荣殉职,还好好儿地活在京都皇宫里,等着步九霄和贺兰慕雪那对儿变态男子回去向他汇报好消息呢。
这么说来,这座冥宫确是为雷炽帝准备的,只待他将来驾崩之后葬于此地。于是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皇家的陵墓都在京都附近,为何雷炽帝想要把自己埋葬到江南来呢?难道就是因为这里风水好?古人将身后之事往往看得比身前之事还重,若说为了这得天独厚的绝佳风水而宁愿长途跋涉将尸体埋葬于此倒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
因此,墓室之中没有放置陪葬品就也能说得通了,正主儿还没死,自然不能先放陪葬物,所以棺材也是空的,棺盖也没有上钉儿。
大盗望着这口空棺嗤笑了一声,重新将棺盖盖上,转身望向季燕然道:“季大人,你不介意小盗我将这棺材挪挪地方罢?”
棺材里既然没有塞着尸体,季燕然自是不会阻拦,于是颔首应允,便见大盗手掌抵住棺身,暗运内力,喀啦啦一阵响后,整个玉棺被他向后推开了二尺有余,露出棺下须弥座上一个圆形的凹槽来。凹槽约一尺来深,直径二尺,底部又有分上中下三排、每排三个拇指粗细、食指长短、半个中指深浅的、分布均匀的细长小凹槽。
圆形凹槽的底部有一只玉匣,大盗将玉匣取出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串鎏金的九连环和一根小指粗细的鎏金四截棍。
季燕然拿过匣子里的九连环仔细看了看,又走至那凹槽旁蹲下身去伸手在那些小孔槽里摸索了一阵,道:“这些孔槽里有着类似锁头的暗扣机簧,而那九连环的每一个环扣又都能解下,再看这孔槽的宽窄正可将九连环的环扣竖着Сhā入其中,数量也都是九个,想来这里是一处小小的机关,需要我们将九连环解开后Сhā入孔槽内带动机簧开启。至于这根四截棍的用途尚不得而知,我们不妨先解开这九连环再看看罢。”
唔……九连环么?这可是一项源自于中国的、与魔方、华容道并称为世界三大智力游戏的玩具呢!它是将金属制的九个相连的圆环套装在横板或者各式框架上,其框架有剑形、如意形、蝴蝶形、梅花形等,各环均以铜杆与之相接。按照一定的程序反复操作,使九环全部联贯于框架上,或经过穿套全部解下。其解法多样,可分可合,变化多端。得法者需经过八十一次上下才能将相连的九个环套入一柱,再用二百五十六次才能将九个环全部解下。这是最普通的九连环,而最难的则需要五百一十二步才能够全部解下【以上解释整理自网络——作者注。】。
这玩意儿我小的时候也有过一个来着,还有魔方和鲁班锁,可惜这三样我哪样也没有玩儿成过。于是拍拍蹲在身边的季某人的肩头,大大方方地道:“这种三岁小孩子的游戏自是难不住季大老爷您了,小女子静候大老爷解局。”
季燕然好笑地摇摇头,果然一心投入到解连环的游戏中去了。
趁他在这里研究解法,我又将整个墓室转了一圈,却见这墓室除了我们来时的那条墓道外并没有别的出入口,如果那须弥座下有暗道的话,那么我们通往真相的距离也许就将不远了。
不多时,季燕然顺利解开了九连环,并将那九枚金环竖起,一个一个地嵌入孔槽中去,孔槽只有环的一半深,因此嵌进去后还露出半环在表面之外,每嵌入一枚便听得里面“咔嗒”地一声轻响,再往外拔却拔不出来了。
大盗也蹲到季燕然的身旁,扳住那金环用力想要拧动,然而九个环挨个儿拧遍都是无济于事。我想了想,凑过去道:“会不会是得同时拧动这九个环才可以呢?”
季燕然点头,笑道:“有道理!原来这便是那四截棍的用途——这道局的意图就是想让我们用这四截棍将九个环穿起来,以此来同时转动九环启动机关——九连环本身就是一道题,同时又是下一道题的题引,这一题套一题的想法只怕也只有玄机公子这位奇人能想得出来了!”
唔……这道局如果用平面形式表达的话,就是将以3×3形式排列的九个点用四条直线全部串起来,且这四条线必须一笔画成。图示如下:
○ ○ ○
○ ○ ○
○ ○ ○
便见季某人和盗某人两个蹲在那里,一个挠头一个摸下巴地瞪着地上的九个环各自琢磨,我转身将手中火把塞到神秘人手里,而后走至两人对面蹲下,拿起玉匣中的那根四截棍,如此这般地在九个半环之间一阵穿Сhā,眨眼间完成了一笔画四条直线穿起九个点的题目,得意洋洋地一人瞟了他们一眼,拍拍爪子站起身来,重新接过神秘人手中的火把,道:“开机关罢。”
季燕然仰起脸来挑着眉毛望着我笑道:“灵歌以前见过这题局?”
喂喂,你小看我么?臭家伙!……虽然我确实在穿来之前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样的题目……哼哼。
我厚着脸皮摇头。
大盗不作耽搁,双手拉住穿在九枚半环上的四截棍的两端向两边用力扯了一扯,见没有动静,又逆时针顺时针地转了一转,果听得在用棍子扳动九枚半环向顺时针的方向转动时,圆形凹槽像个转盘似地开始转动,并且在它的内部还有喀嚓嚓的齿轮运作的声音。
当整整转了九圈之后,凹槽之下终于传来一声“咔”地响动,紧接着整个须弥座向着旁边平移开去,露出了隐藏在其下的一个半人高的浅井来。
这浅井大约就是俗称的金井了,古时建造陵墓,首先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确定金井的位置,因为金井的位置就是墓主人地宫的所在,即停放墓主棺椁的地方。这个程序在风水术士的行话里,就叫做“点|茓”。 有道是:“京都以朝殿为正|茓,州郡以公厅为正|茓,宅舍以中堂为正|茓,坟墓以金井为正|茓”,这个“|茓”最是要风水佳、位置好才行。金井的位置在整座陵墓的中心,即棺床正中央,处于墓主尸体的腰间部位。通常是钻一圆形深井,内中有不竭之泉水,藏以死者生前喜爱之珍宝,一来镇墓,二来息壤。而以风水的说法:金井可沟通阴阳地气,为陵墓精神之所在,其位置的重要,不亚于朝廷大殿的龙椅,是直接关系到江山社稷的核心部位【以上资料整理自网络——作者注】。
而眼前这个金井,一没通地气二没藏珍宝,就跟一个浅坑没什么两样。大盗忍不住跳了进去,却见井沿只到他的腰间,弯身摸索了一阵,又跺了跺脚,道:“这井底的下面是空的,一定还有什么机关可以打开井底令我们下去。”
话音一落,我和季燕然立刻分头搜索,检查这墓室里是否还有我们未曾注意到的机关。然而我们几乎将这墓室里每一寸墙壁和地面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能开启金井底部密道的机关。
正一筹莫展之时,见大盗突然停止了动作,迅速闪至我的身边,全身戒备地沉声道:“有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一笔画四条直线串起九个点的问题,很多亲想必都见过的,没有见过的亲不妨试试看,想不出来再看答案哟~
谜题·连环
——有动静?什么动静?午夜凶铃鬼来电?夜半歌声活跳尸?
我死死盯住那口金井,想像着贞子从里面披头散发地爬上来的情形,正紧张得肌肉发酸,忽听得大盗在耳后轻笑,道:“傻妞儿,是这边。”
转头望去,却见他和神秘人都正对着墓室口的方向——怎么?动静竟是从外面来的?听得他向神秘人道:“来者不止一个,墓室狭小,在这里动手容易伤到小月儿,你我不如守在这墓室之外,先解决了那些家伙再说。如何?”
神秘人默许,大盗便向我笑道:“月儿在这里好生待着,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去。听到了?”
我点头望着他,低声叮嘱:“千万小心!”
他笑了笑,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向墓室外走去。我知道,现在的他,把与我的每一次短暂分开都当作生离死别来准备,除了身世他已无它求——不,不是无它求,而是求不得,既求不得,就只有豁出去。
无法阻止他的决定,只好目送着他与神秘人出得墓室,将石门关住。我转头望向季燕然,他冲我微微一笑,轻声道:“灵儿放心,以大盗的机警和……‘他’的冷静,两人绝不会有事的。”
“嗯。”我回身走至金井旁,小心跳下去,边弯腰摸索边道:“他们两人在外拼命,我们也不能干等着。这金井一定有机关可以开启,得尽快找到它!”我用手指细细地在井底边缘划过,只觉有着极不易察觉的一股小小凉风由缝隙吹进,可见金井下面必有通路。然而井壁上却光滑异常,没有任何疑似铵钮的东西。
如果机关不是在井壁上,那就是在被移到一旁的须弥座上或者棺材上?可是方才我们都已经找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发现。再或者,需要把须弥座和棺材移回原位才可以?
想至此便抬头向季燕然道:“燕然哥哥,我蹲在井里,你试试看能不能推动那须弥座。”
季燕然走过来道:“如果这样当真启动了机关,你岂不是要一个人被封在下面了么,傻丫头?”
“那……我们不妨先做个实验,”我从头上拔下簪子放在井底,而后从井里出来,道:“咱们把须弥座推回原处,然后再打开九环机关,看一看这簪子是否还在,不就行啦?”
季燕然笑着将我扶起,道:“这丫头总能想出小点子!好罢,就依你之言试试看。”
说着一起动手,果然能将须弥座推回原位,而后再用嵌在上面的九环和四截棍将机关转开,却见那支簪子原封未动地躺在井底,根本没有动过分毫。
此路不通,只好再想办法。我跳入井中欲把簪子捡起,季燕然却也同时跳了进来,谁想两人这么同时一跳,脚下的地面竟倏地向下沉去,我趔趄了一下,被季燕然揽住腰,却见随着井底的下降,我们已由墓室来到了位于其下的又一个地底空间之中。
又是一条狭长的石甬路及挡在前方不远处的一道石门,墙壁上嵌着长明灯,有微微的冷风从头顶上方墙壁的缝隙中吹入,以保持空间内有足够的空气供长明灯一直燃烧。
和季燕然对视一眼,一同小心地迈下石板来,脚才一着地,便见这石板唿地一下子又升了回去,如此一来倒让我们看清了它的运动原理,却原来在这秘道里设着一架大型的天平,一端连着充当秤盘的石板,另一端则擎着一颗起到砝码作用的方方的大石块,石块上刻着“二百斤”三个字。难怪方才在上面的墓室中时,大盗和季燕然曾轮番跳到金井里找寻机关都没能使这天平沉下来,是因为两个人的体重哪一个也没超过二百斤,而我和季燕然的体重加在一起自然超了,两人一起进入金井便使这天平的一端下沉,当从天平上走下来时,这一端又会重新抬起,回复原位。
这一处机关设置得有些奇怪,难不成只允许体重超过二百斤的胖子进入下面的秘道吗?或者……玄机公子的真正用意就是想要至少两个人同时进入这秘道?
眼下已无退路,只好继续前行。转眼来至那扇石门之前,抬眼细看,见它的四边都雕满了凸出在外的龙形花纹,而在它的中央位置上,则见刻着一首奇怪的诗——
重山复重山,重山向下悬;
明月复明月,明月在两边。
上有可耕田,下有长流川。
一家合六口,两口不团圆。
在这几句诗的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如同活字印刷用的字模一样的方方正正的石刻字,一个一个地被码得整整齐齐,嵌在石门里,看上去就像一个竖起来的电脑键盘。
我小心地伸手去抠其中的一个字,发现它虽然可以轻微地活动,却不能被□,然后再试着向里按,果然能按进去半指深,然而才一按下去就听得头顶上一阵响动,还未及抬脸去看,就觉一片乌云压顶般的东西兜头盖下,直把我压得一下子匍匐在了地上。
半晌那东西才停止了倾泻,耳旁听得季燕然又着急又好笑地叫着我的名字,伸手把我从地上扶起来,问道:“怎样了,没伤到罢?”
我用手抹了把脸,勉强睁开眼睛,却见脚下全是沙土,再抬头向上看,见秘道顶上果然有极不易被人发现的暗板开合的缝隙,这些沙土就是从上面倾倒下来的。想来是因为我刚才那一按触动了由石门内部连接到天花板上的机关,因此才着了道。
苦着脸转头望向季燕然,却见他也不幸被我连累,让沙土蒙成了一条脏兮兮地大灰狗,满头满身地往下掉土渣儿。
“对不起,我错了。”我喷着满嘴的灰尘低头做深刻的反省,顺便将头发上的土倒在地上。
“你这小淘气,”季燕然笑着用大手替我揩着脸上的灰,“没伤到就好。……倒是这么一来让咱们明白了这道门上的诗及下面这些字模的用意:这首诗想来是道谜语的谜面,谜底是猜一字,若猜的是哪个字,便将刻有哪个字的字模按下去,以启动机关将门打开,若猜得错了,想必还会有类似尘土倾泻的事情发生。”
吁……幸好这机关只是尘土,若是水火毒箭等能危及生命的东西的话,我和老季同志这会儿只怕早就双双毙命,做了一对歹命鸳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玄机公子这样一位绝世大匠,觉悟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他才不会用自己的才智去做那些伤害人生命的事,像这样把尘土倒下来弄人一身的小恶作剧,必是他给后人开的一个诙谐的玩笑,他真正的意图不是想用利器将来人杀死或者吓退,而是要用智慧来考量来此之人是否有资格进入这个惊天秘密的中心。
或者……也许他是在考量他的孩子的智慧,毕竟那幅地图是他留给自己的骨肉的,如果没有这么多牵扯的话,最终能进入秘密中心之人应该只有他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设下杀人机关来迎接自己的孩子呢!
想至此反而放了心,伸手拍去季大灰狗肩上的土,又从怀里掏出手帕来替他擦脸,他便笑眯眯地低下头来,闭上眼睛温驯地任由我动作。擦来擦去仍然是灰头土脸,只好作罢,反正两人都是相同模样,谁也笑话不着谁。
我收起帕子问向季燕然道:“我们是继续往下走,还是返回到上面墓室去通知大盗他们呢?”
季燕然道:“若我所料不错,方才大盗听到的来自地宫之外的动静想必是贺兰慕雪一行人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通过了那石塔阵,但此地除了我们这两拨人之外再无他人,所以应当是他无疑了。贺兰慕雪若带了全部的龙禁卫来,只怕大盗他们两人难以支持长久,而你我若此刻出去,除了让他两个捉襟见肘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他们两个身怀高超武艺,绝不会束手待毙,必能想出办法保得全身而退。因此我们还是各尽其力,做己力所能及之事罢!”
“好!”我点头,指向石门上的诗道:“这个谜语燕然哥哥可解出来了?”
季燕然一笑,在那些字模上找了一阵,伸出修长手指去,轻轻地按下个“用”字,我转着眼珠子全身戒备地打量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以防万一这机关出现什么系统错误来个黑屏死机或是木马病毒之类的再哗啦哗啦地往下泻土活埋我一次。
稍微等了那么几分钟,想是机关正在开机启动,片刻后终于见面前这扇石门由中间向两边打开,露出门后的甬路来。
不多作耽搁,继续向前行去,走了没有几步,听得身后咔咔地响,回头看时,见是那道门又自行合拢了,如果还有后来人,看来也要去猜门上的谜语才能通过。
快步走了很长一阵,见前面又是一道石门,与第一扇不同的是,门上刻的是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儿,见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手里捧了本书,倚着墙角专心阅读,而在他身旁的墙上正有一个被凿破的小洞,洞中有光透过来照在书页之上——俨然是“凿壁偷光”的典故。在画的下面还有“人物一”几个小字,意思应是由此画打一个人物的名字。
这道题太小儿科了,我毫不犹豫地找到“孔”字和“明”字的字模按了下去,果然石门打开,仍然是无止尽的甬路。
“燕然哥哥,我们走了这么许久,若从地面上来算,此刻我们的位置还在九龙谷的下面么?”我忽地有所察觉地问道。
“唔,灵儿心细!”季燕然先夸了我一句,而后道:“从金井下来后到此,大约有一千多步的距离,如果玄机公子没有在混淆我们的方向上做文章的话,我们是一直向南而行的,此刻应该已接近了九龙谷的中心。”
唔……这个家伙更心细,居然一直在数着步子。如果我们已接近了九龙谷中心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也接近了那个惊天秘密的中心呢?
又继续前行了一阵,来到了第三扇石门之前。却见这道石门上刻的又是诗,数了数一共二十句,分为四阙,每阙五句,每一句都选自一首唐诗,把这些句子排在一起,却无论如何也读不通,见是:
第一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