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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otto跳出窗外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即使他本人并不愿意这样。窗口有些高度,街上的游人起初并未注意,然而忽如其来的一阵妖风肆虐,头顶一片浓夜中亮起一捧金红,鲜明的程度完全不是渔港边航标灯塔可以相比的。抢先的喧哗引起骚动后,诸多视线全都相继投去,那捧金红火焰飞速下坠的势头却是兀的止住了,一眨眼时间后转而掠向高处,疾驰而逝。
太快了,就像丛烟火,须臾便止。
在某间雅室的窗边支着脑袋一勺一勺吃着甜点的莫里手中一顿,探头望向窗外,看好戏。
这闲余的心思持续不久,很快整幢建筑都开启了暴动的趋势,他非常艰难地稳住了盘子。
莫里:“……”
细凤匆匆路过时不忘叮嘱:“你别乱跑,就待在这里。”
莫里挠了挠脸颊:“安心啦,我没事。倒是giotto那里要怎么办?”
细凤微露愠色:“该叫先生。”
莫里讪讪:“……他刚才走得那么拉风……应该没事的……吧?”
细凤吁出口气:“但愿如此。”
但其实有的话没有说出来。giotto他似乎很厉害,从刚才逃跑的手段也能窥辨一二。但是敌在暗我在明,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完全无从预料。就好像不久前矿场的大爆炸,如果历史重演一次……那她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了。细凤思索着这些,非常巧合的,在拐角遇到行动迅捷的安娜。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堵在了从osteria a1essi出去的必经通道上。
安娜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宛如一柄出鞘的军刀。
她从背后取过弓来,厉芒从微微震颤的弦上闪过。
细凤在闭眸吐出一缕烟雾后将烟杆反手握住,莞尔一笑。
狂欢盛宴在初春掀起大幕,水城到处人声鼎沸,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都是。giotto尽量在掩人耳目的地方用火焰飞行,这副模样害得他自己都无比心虚,最后在一座人群集中的广场边缘外,角落背面的黑暗处小心翼翼地停下。他猫着身躯,才发现身上华丽的布已经有些破烂,不免唏嘘自己暴殄天物的水平。
接下来要思考的,无非是以现在这副模样,要怎么安全无虞地避开追兵。
作为艺妓“小野坂芙拉洛”陪酒的时候,那两位贵客虽然话中有话,从未点明道破,一些玄机却在入了他的耳后已显露出来。giotto清楚,在osteria a1essi中潜藏的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因此可以说,他其实还算幸运,毕竟他已经顺利从那里逃出来了。
脚边是齐膝深的杂草和石子,妄动的话会发出窸窸窣窣的杂响,容易吸引到有心人。giotto缓缓放松身体,放任自己略微后仰,靠上身后斑驳的墙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松开,让情绪和心跳都缓慢地开始平复。衣襟里藏有他随身携带的怀表,轻轻揭开,瞥了眼时间后收起。
视线抄向墙角以外的地方,潮水一样的欢闹铺天盖地涌过来,却没有浸润到他一片衣角。
狂欢也好,篝火也好,戴着琳琅面具起舞也好,都和他没有关系。
不明缘由地,giotto微微地感到有丝落寞。
这或许和他现下麻烦的情状有关,他暗暗想。
他眨眨眼,忽然想起自己这样不顾后果地离开,osteria a1essi那边要如何应对。虽说他相信凭细凤的手腕应该不成问题……但当初说信誓旦旦朝她说想替英诺森保护原石的就是giotto本人,毋庸置疑地,结果却完全不在意料之中。他咬了下唇角,脑海里闪过各式方针,唯一能得到自己首肯的,大抵还是扔掉身上这堆包袱后,悄悄潜回osteria a1essi帮忙。
细凤将最为复杂的一套整到了他身上,当时只顾着闭眼不忍卒睹,现在无疑剩下的都是后悔。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无法形容这窘况,所幸并没有第二人瞧见。等到终于褪去最后第二层,只剩下紧缚的白色单衣,飒飒的风颤抖着从衣角和襟口卷入时,giotto禁不住一个瑟缩。
没有闲余的功夫去整理假发髻上丰富的首饰物,手腕上那些叮呤当啷的玩意儿也全数收起,用布料包成一团。
夜很浓,光亮背面的这里鲜少会有人注意。毕竟外围越是热闹酣畅,这里便越是显得瘆人。
正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些藏在草丛里,一声巨响放不设防地灌入耳膜。
两秒后仍在嗡嗡地持续发出闷鸣。他蹙起眉梢。
有光落在眼睛里。无数璀璨的光辉在这黑夜中的水波之上盛开,这副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假使在大运河边静静观赏,一定会是种绝美的礼赞。
是了,这一年是1857。1857年的威尼斯狂欢节之夜,giotto·彭格列将会永生铭记。
一切尚未曾明朗的现在,giotto完全能分辨得出来,刚才那一声宛如幻觉的鸣响,绝不会是烟火的绽放所造成。那确凿是记枪声,尽管并非信徒,他也敢向上帝保证。
一个激灵滚过去后,giotto碾了碾脚下的步子,同时提高了全身的警觉。他不会妄自夸大自己的敏锐程度,但在感知敌人的动向这方面——大抵能够分辨到,有那么几波人已经追出osteria a1essi,沿途不停赶来,或许正是刚才动用能力才暴露了他自己——看,超直感的效果绰绰有余。
但超直感又从不是万能的。giotto蹲身将手里换下的一身行头轻抛入杂草丛,还没有来得及站直身体,便猝不及防被一只伸来的手按住肩膀,giotto一下瞪大了眼,却发觉他的嘴被来人另一只手轻巧堵住,他干脆闭口沉默,连两声“呜呜”的反抗的不曾有。
他被迫却也乖顺地跟随着身后那人的趋向,一小步一小步地后退出遮蔽的阴影,期间也有脚踝与脚面偶尔的摩擦。因为正在缓慢地挪动,不仅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了紧贴的手掌,唇瓣更是与那人掌心的温热摩挲。
giotto呼吸一滞,忍不住将余光投向后面。却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