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乎乎地出了校门。
这学校是一所三流大学,建在市中心,对面是一个大型购物广场,成日里闹轰轰的。车子很多,人也多。我默默走著,那喧闹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怎麽也爬不进心里去。
好像很冷,我抱住身体。三月的天气,虽然仍带了点冬季的余寒,我身上穿的却是可以御寒的厚夹克,可是还是冷。
我抬起头,天空是一片阴霾,是下雨的前兆。
我又低下了头。
洛澄站在我面前,对著我微微笑著。
“你去哪里?”
“随便逛逛。”
“广场里面现在正在搞特价,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摇头,往前走去。忽然我又转过头来。
“你别跟著我。”我说。
洛澄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话,他苦笑著挠了挠头,很不知所措的样子。然而他还是说:“我……你知道我是那个……那个……”
“gay?”
他涨红了脸,有点局促不安地说:“你别这麽大声……我,”他苦笑:“我们是同一类人吧?我觉得,你应该也跟我一样寂寞。”
我大笑出声。
“怎麽了?”他不解。
“我一点也不寂寞,而且,我没有义务陪你,我可不像你整日都那麽闲。请不要再跟著我了。”我冷冷地说。
他尴尬地垂下头,有点泄气。
“不过,我有义务请你吃一餐饭,答谢你昨晚送我回去。”
他很快又抬起头来,对著我笑了出来。
我们两个并肩往前走。这种感觉有一点点奇妙,从前跟我并排走在一起的,向来只有那个男人。那人不允许我跟陌生人接触,不允许我跟别人走在一起,我只能想著他,看著他。而我现在,却要过跟一个认识不过几天,除了名字和性取向,其他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并排走在一起,还要在一起吃饭。这於我,完全是新鲜的。
我会很多种中国武术,我会做很精致的料理,我会弹钢琴……我会很多东西,唯独不懂得怎麽与人相处。我在那人身边五年,从未交过任何一个朋友。
胡思乱想著的时候,我和洛澄已经走到一间日本料理店前面。就在我们正打算踏进去的时候,一辆白色跑车在我们身边的马路上突然刹了车停下来。我们都吓了一跳。
车门打开,一个穿著一身休闲服的成熟男子从车里走了下来。
我突然一阵晕眩。
太阳开始从云层里爬了出来,偷偷洒下一抹光芒,然而却开始下起了雨。
男人向我咧开嘴笑了,伸出手来捉住我的胳膊。
“总算追上你了。”他开口说话,露出满嘴白牙。
我像是见了鬼般,突然拔足狂奔。洛澄也追了上来,问我为什麽跑。
我四肢发软,只不停的跑,分毫不敢停下脚步。不,我不想再被他们捉去了……
那人的声音在身後越来越远:“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不会再做任何事了!”
魔鬼的承诺,有谁会相信?
我没命地往前跑,拐入九转八弯的小巷,专门挑狭窄的路,以防那人的车子会追上来。洛澄也不再多问什麽,一直跟在我後面。
要命的是,我突然觉得眼前一蒙……我感到我自己倒在了地上,冰冷的水泥地也刺激不了我的神经,绝望的黑暗立即包围了上来。
我晕倒在大街上,最後见到的,是从天空中慢慢飘落下来的细细雨丝。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空茫的一片,好半天我才醒觉,这里应该是医院……
头很晕,肚子很痛,我没办法坐起身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你终於醒了。”
洛澄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面。他坐在我身旁的一张椅子上,看见我醒了,脸上浮现出惊喜的颜色。
“我……我怎麽晕了?”我的声音有点沙哑。
他支支吾吾地说:“嗯……其实是……呃……”
我不耐烦地说:“我到底怎麽了?”
洛澄习惯性地挠头,仍是支支吾吾的。我不想再理他,便扭过头去不说话。也许我是得了绝症吧?爱滋?还是什麽癌症之类的病,才会让他完全不敢跟我说我的病情?
“你……”
“我要上洗手间。”我打断他的话。
他愣了一会,随即什麽也没说,动作利索地将我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