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社党委书记马不停蹄,亲自到川子沟找支书许元贞。元贞说:“谢玉同志不是拿架子的人,一定能办到,看把周书记急的。”周书记说:“你看你呀,县委说要考虑咱基层领导的立场问题,我能不急吗?”
元贞和公社书记一同去谢玉家找谢玉,说明来意,谢玉爽快答应了。元贞又许以给她记双份工分。谢玉说:“一份、两份都一样,只是还要我大姐给我当帮手,我才去。”许元贞会意,笑了,说:“行,和你一样,也是双份工分。”谢玉又问:“啥时起身去呢?”公社书记说:“到时候有车接送。”接着又说了一些鼓舞和奉承的话,才同元贞放心地走出了谢玉家门。周书记又对元贞说:“如果那个助手不愿意去,不就影响了工作吗?”元贞说:“这你放心,有我呢!”
妇代会进行到最后一天清晨,县里的帆布篷子小车把汉婉和谢玉接到妇女代表会的主会场。大会主题进行完了,该表扬的表扬了,该斗争的斗争了。领导总结之后,主持人宣布:“现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请二十里铺公社川子沟生产队的谢玉同志,给同志们表演精彩武术节目,大家鼓掌欢迎。ww”
在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中谢玉走上台来。表演了“踏丝追日”“贴墙挂画”“钻木取火”“捏碎瓷杯”等软硬功夫。礼堂被代表们及特来观看的机关干部挤得实实的,门口、窗台外边也挤满了人。掌声、欢呼声、要求再来一个的喊叫声响成一片,最终在大家要求继续表演的请求中收场了。在叫绝声中有人竟认为谢玉不可能是个人,恐怕是个武星谪降人间。
会后,县委特意在干部食堂招待遇会代表,汉婉和谢玉也在其中。有人围着谢玉不眨眼地看着,妇联主任多次劝说,她们还是不走。那时不兴签名留念,要兴这个,恐怕谢玉还得半天忙活了。
“现在,再给大家报告个更好的消息:这顿饭除过机关的妇女干部和公社来参加会议的妇女干部收粮票之外,其他人一律不收粮票和钱。人人尽饱吃,至于吃好我不敢说,但都能吃饱。只许肚饱,不许怀揣!”那个四十来岁的黑脸高挑身子的女人,妇联主任说毕,咯咯咯地笑着,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煞是好看。惹得一阵嘻嘻哈哈的哄笑声弥漫在饭堂。吃饭乃头等大事,那些围着谢玉的人才慢慢地回到各自的餐位上。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汉婉今天特别高兴,加上长时间的饥饿,不免多吃了两口。当县上的吉普车送她们回家时,走在半路上汉婉就觉得肚子痛,又不敢说,怕人笑话,强忍着。当快到村口时汉婉的脸色蜡纸儿黄,像人说的表打了一样。谢玉一看事色不对,就让司机调转车头,直接开向公社卫生院就近抢救。医生诊断为急性胃扩张,也就是农村人说的“加食病。”是久饿虚弱的肠胃,壁薄得跟纸一样,经不起饱食的冲击,造成胃肠破裂。
公社卫生院调动了最先进的设备,手术最高的医生,施行了最先进的技术,但还是没有搭救下汉婉的性命。周汉婉于一九六三年三月八日,农历二月十三亥时,在二十里铺公社卫生院病故,年仅三十七岁。
许元丰在公社卫生院的太平间里,对着汉婉的遗体,一声不吭,脸色铁青,心里在问:汉婉呀,为什么?你把头提在手里,穿梭在抗日火线上没有倒下……今日个倒因为一顿饱饭丢了命……全怪我,全怪我呀,要不是你忍饥挨饿,为了我和敬修跟哑巴勒紧腰带,饿瘦了胃肠咋会有这事呢……我咋把眼窝瞎了,看不到你忍饥受饿支持着这个家呢?我的心咋叫糊涂油蒙住了!想不来,看不着?突然,他像一堵土墙垮塌倒地了。
谢玉掐着元丰的人中高喊:“大哥!大哥!……最该死的是我……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她泪如泉涌,极为难过,恨不得自己代替汉婉去死。她感到有一条鞭子在抽打她的身心,打一下问一声:谢玉你还是个人吗?是谁把你从狼口中救出?你骨头上敷的药是用谁的血和的?这些旧新债你偿了多少?谢玉呀……你呀!造了忒大的孽……在场的元贞和几个村干部无不落泪。几个妇女同时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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