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敬修走出了房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回到那间囚室。夏如锦对他这个警惕的举动大为不满地说:“怕啥?怕那俩看守来了,说你阶级界线不清还是咋咧?”许敬修说:“那倒不是,少些麻烦总比多些麻烦好吧!快说,有啥要我帮忙的?如果信得过,就快说!”夏如锦见他锐身自任来帮忙,对他的为人性格也十分清楚,就说:“我已被困在这里十多天了,我爸那里不会有啥事的,妈常说他是个出生入死的滚刀肉,平时也不太操心儿女。我妈在县医院当清洁工,心窄胆小,我怕工农总部某些人又在我妈跟前胡说,我在这里如何受罪,会急死她的,我给她写个短信,烦你交给她。”许敬修急急地说:“那就快写,快,我给你送去。”夏如锦又说:“不过我怕你受牵连……”许敬修躁了:“哪来的恁多废话,快写!”夏如锦急急地写了几句,折成三角,塞给了他,交代着:“县人民医院的清洁工,叫范美芹,陕北口音……”
许敬修看见夏如锦红的眼眶涌出了泪水,又急忙用衣袖擦去。他怕她窘,就装着什么都没看到闪身出门了。他根本没有觉察到其中一个看守夏如锦的兵团女战士盯上他了,见他直接出了校门,就赶紧向兵团司令部去汇报这一重大况。ww
下午,许敬修由县人民医院出来,是回学校还是回家,他犹豫了。他不想让吕春再纠缠他参与所谓的“革命造反”活动。打算直接回家,又一想:先回学校给夏如锦交代一下,再应付着红造团的头头,说不定还能相机给夏如锦帮点忙。其实给她帮忙也不图啥,只是觉得既落个给人帮忙就帮到底,人正在困难中……
刚一进学校大门,他就被几个头戴建筑工人柳条帽的彪形特别行动队队员围住了,扭胳膊的扭胳膊,压头的压头,押到了操场。
平时每天早上体育老师叫操的土台子,已经布置成了批斗会主席台。严肃的批斗会主席台上,吕春已坐在显眼的位置。夏如锦胸前挂着“走资派的孝子贤孙夏如锦”的牌子,在两个健妇般的少女帮助下,在台子一角摆好了“喷气式”姿势。
高音喇叭已经架好,出“喂!喂!”的试音声。兵团副司令杨功志问:“现在开始吗?”吕春说:“等一等!”她的意思是要等把许敬修请到会场之后再开批斗会,起码也让他接受教育才对。
一时许敬修被押到会场,脖子上还挂了个大牌子。吕春吃了一惊,她真没想到特别行动队队员们是这样把他请到会场的,原来她只说把许敬修请到会场接受教育,是这些人错会了她的意思还是故意这么做。她想立即让他们摘下他脖子上的牌子,把他松开,又怕落个“右倾”之嫌而降低了自己的威信,正犹豫间,杨功志已经对着麦克风喊:“批判走资派的孝子贤孙夏如锦,走狗许敬修大会现在开始!”喇叭里一个女声用当地普通话念着:“凡是反动的东西……”
吕春心理矛盾极了,想到这分明是一些人在考验自己革命的坚定性,这关系自己在革命群众心中的威信,便牙子一咬,强忍痛苦伸手扇了许敬修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说:“这就是当走狗的下场!”真想这一扇把他扇灵醒。
刚开始还默然的夏如锦,一见许敬修也被扭上来了,就不似先前那么温驯了,拿出了昔日红卫兵司令的风火劲,用力抡胳膊反抗,喊叫着:“这事与他无关,他是无辜的,吕春!要杀要剐由你,不能牵扯好人……”杨功志高喊:“他是好人!瓮中就没有坏人了!”杨功志心里说:你小子占尖,两个校花一个偏袒你,一个跟你勾搭,你娃子也该受些洋罪,就对着麦克风,扯开嗓子喊:“打倒黑帮走狗许敬修!打倒大流氓许敬修!”吕春气愤地红着脸站起制止:“不能这么随便乱呼口号!”两个男女播音的兵团战士立即会意。“流氓”一词不妥,就接过了麦克风轮番高呼:“打倒狗崽子夏如锦!”“打倒走狗许敬修!”“捍卫无产阶级革命路线!”
口号略一停歇,就有一群男女争先恐后地上台声讨这两个“阶级敌人”。这实在不是,是一群吃了克化不过的男女在喊叫。有的人指控夏如锦把“黑材料”“黑名单”交给了许敬修转移了,这样指控的人就是那个看守夏如锦的兵团女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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