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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海贼王 > 十

“700英镑。”海勒姆说。

“700英镑!”霍尔律师说,“我可没有700英镑借给你,海勒姆。”

“我父亲留给了利瓦伊500英镑,我自己有100英镑,另外100英镑是用来做抵押的。”海勒姆说。

“嘘,嘘,海勒姆,”霍尔律师说,“这不行。假如利瓦伊·瓦斯特回来的话,那你怎么办?我要对这笔钱负责。如果你想做合理的投机生意的话,我很乐意把钱给你,但这笔生意实在是太冒险了……”

“利瓦伊恐怕永远不会回来了,”海勒姆说,“已经过去九年了,利瓦伊可能已经死了。”

“也许是这样,”霍尔律师说,“但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死了。”

“我用债券做担保。”海勒姆说。

霍尔律师沉默了,他思考了一会儿,说:“好,海勒姆,如果你真想这么做的话,我就把钱给你。你父亲留下了这笔钱,如果我不让他的儿子用也是不合理的,但是如果你投机失败,让这笔钱打了水漂的话,海勒姆,到那时如果利瓦伊回来了,你可就有麻烦了。”

就这样,海勒姆·怀特筹集了700英镑,投到了这笔冒险生意当中,结果很不幸,所有的钱都被蓝肤在克里塔克海峡附近给烧光了。

人们都觉得萨利·马丁是刘易斯镇上最漂亮的姑娘,因此,当听到有传说海勒姆·怀特正在追求她的时候,整个镇上的人都觉得难以置信,认为这只是一个荒谬的笑话。消息传开之后,人们一见到海勒姆,就经常这样打招呼:“嗨,海勒姆,萨利现在怎么样呀?”对于这样的问候,海勒姆从来不去回答,只是像往常一样笨拙、冷漠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4.【6-1】海盗蓝肤的传奇故事(4)

( 实际上,这个笑话是真的,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阳光明媚,每个星期,海勒姆的脚总会跨进萨利·马西家的门槛。ww每周两次,周四和周日,他都会坐在萨利家灶火旁的固定位子上。在萨利家的时候,他几乎都不说话,只是向农夫点点头,向农夫的妻子点点头,再向萨利点点头,如果萨利的弟弟在家的话,他也会向萨利的弟弟点点头,然后就不再做什么,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他就这么冷漠、迟钝地从七点半一直坐到九点,用呆滞的目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但最终他的目光总会落到萨利身上。有时,萨利的朋友到家里来玩耍,比如说隔壁的男孩,但看上去这些人好像和海勒姆没有任何关系,他就这么默默地承受着所有针对他的下流笑话,不管在这些笑话之后会伴随着怎样的冷笑、大笑,他都毫不在意地、面无表地承受着。他一直坐在那里,默默无语,麻木迟钝,当九点钟的钟声一响,他就会站起来,将外套套在他那笨拙的身体上,再将三角帽扣在头上,说一句“晚安,萨利,我走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出去了。

可能,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女孩会像萨利·马丁一样拥有这样一个人,得到这样的求爱。ww

转眼间到了11月下旬,也就是在人们传说海盗到达印第安河口大约一周之后的一个周四的晚上,空气静寂而寒冷,一阵寒流突然袭来,陆上的水坑上面都结了一层冰。此时,炊烟袅袅升起,黑夜就要来临了。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好像随便说句话都会显得声音特别大。

海勒姆·怀特正坐在牛脂蜡烛出的昏暗的光线下,吃力地看着一些账簿。此时,还没有到七点,他从来没有在七点以前去过萨利·马丁家。他的手指慢慢地、犹豫不决地沿着文字向下移,突然,身后厨房的门好像被人打开,随即又关上了。他听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穿过地板走了过来,然后那人将一把椅子拖到了火炉边上。接着又传来把玉米芯倒在火上伴随着火苗呼呼燃烧的噼噼啪啪的声音。海勒姆没有多想,他觉着这一定是磨坊的黑人帮工鲍勃,或者是老黑人管家黛娜,因此他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看自己的账簿。

后来,他突然猛地合上了账簿,理了理头,站了起来,拿起蜡烛,穿过房间走到了后厨房。

走过去的时候,他现在被烟熏得乌黑的巨大壁炉中,玉米芯正熊熊燃烧着,一个男人坐在火堆前面。他身后的椅子上挂着一个粗布外套,他的双手正伸在火堆前取暖。听到门锁打开和海勒姆走进来的声音,他转过了头。当海勒姆看到这个人的脸的时候,突然像变成了石头一样呆在了那里。虽然这张脸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他仍然能够一眼认出来,这就是他的继弟利瓦伊·瓦斯特。原来他没有死,他又回来了。好长时间,房间里一片死寂,除了火苗在壁炉里噼啪作响,墙上的大钟在滴答个不停,没有一个人出任何声音来打破这片沉寂。烛光下,海勒姆呆滞的脸显得十分蠢笨,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直勾勾地死盯着火焰跳动的红光映衬着的另一张脸。那是一张­精­明、狡猾、漂亮的脸,高高的颧骨和鼻梁,老鼠一样的眼睛不停地闪烁着。忽然,他笑了起来,“嗨,我回来了,海。”利瓦伊终于打破了沉寂,开口说话了。

海勒姆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径直走到火炉旁,把蜡烛放在了一堆箱子和瓶子之间的沾满灰尘的壁炉架上,拖了一张椅子到壁炉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他呆滞的小眼睛一直盯着继弟的脸,既没有感到好奇,也没有感到惊讶。他那肥厚的下巴比平时更加下垂了,­肉­乎乎的脸上除了平常呆板的表以外,多了粗重的鼻息,但仅此而已。

就像我们刚才提到过的,他看到的这张脸和几年前相比有了惊人的变化,虽然这仍然是利瓦伊·瓦斯特的脸,但却和九年前乘着巴西人的双桅船跑到海上去的利瓦伊·瓦斯特完全不一样了。九年前的那个利瓦伊·瓦斯特是一个粗鲁野蛮、粗心大意、随遇而安的家伙,做事欠考虑,自私自利,但从本质上讲并不是邪恶、凶残的人。而现在这个坐在壁炉旁边另一边椅子上的利瓦伊·瓦斯特,从他的脸上却看到了邪恶凶残的印记。他那黑黝黝的皮肤被晒成了印第安人的古铜­色­,一边脸上有个古怪的污迹,还有一道又长又弯的可怕的刀疤,斜斜地穿过前额、鬓角和面颊。刀疤颜­色­白,上面还有被线缝过的痕迹。而那片污迹有手掌那么大,青蓝­色­的,大概是文上去的颜­色­,印在面颊和脖子边上。海勒姆几乎无法让自己不去看那片污迹和那个刀疤。

5.【6-1】海盗蓝肤的传奇故事(5)

( 利瓦伊的装扮也十分古怪:他的耳朵上挂着一对沉重的金耳环,脖子上松垮垮地系了一条脏兮兮的红围巾,松开的领口处露出了消瘦有力的喉咙和瘦骨嶙峋的喉结,从他的服饰上看,他好像是做了水手。***那件外套本来是漂亮的深紫­色­,但现在已经脏了,也褪­色­了,并且这件衣服非常小,穿在他瘦长的身体上显得很不合身,衣服上装饰的花边也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脏兮兮的细薄布袖口垂在手腕处,手指上戴了一堆戒指,戒指上镶着各种各样的石头,在火光中,这些石头在闪闪光。他两鬓的头都是西班牙卷的样式,扁扁地贴在脸颊两边,一条辫子挂在脑后,垂到半腰的地方。

海勒姆一句话也没有说,依然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呆滞的小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的继弟。

利瓦伊看起来并不在意继兄对自己的仔细打量,他把身子向前倾了倾,把手放在火苗上,慢慢地摩擦着双手。后来,他忽然把椅子转了过来,出了吱呀一声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这声音听上去十分刺耳。他转过脸来,看了看继兄,然后从宽敞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烟斗,又从一盒烟草里取出了点儿烟丝装了进去。ww“唔,海,”他说,“你看到的,我不是又回来了?”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海勒姆迟钝地说。

利瓦伊大笑起来,从火堆里抽出一只烧红的木炭,点燃了烟斗,抽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草味。“不,不,”他吐了一个烟圈,说,“我没有死,也不可能死。但是上帝啊,我虽然没有死,却和老海神玩了不少惊险刺激的游戏。就是这样。”

海勒姆狐疑地打量着他那锯齿形的伤疤,利瓦伊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你再看这个,”他用手指抚摸着一个弯弯的缝合线,说,“看上去好像挺可怕的,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可怕。”他的手在青紫­色­的污点上停了一会儿。“四年前的九月份,我们在中国海上碰见了一艘装鸦片的船,船上一个做苦力的新加坡坏蛋给了我一刀。就是这个,”他的手又摸了摸那片蓝­色­污迹,“这是误­射­的。海,在圣加达利纳岛附近时,一个西班牙船长朝我­射­击,因为离得太近,所以火药进入了皮肤,而且永远也取不出来了。他的眼睛……他那天早上还不如朝自己头上开一枪呢。但是别在意这个,我估计我的长相变了,是不是,海?”

他从嘴里拿出烟斗,充满疑问地看着海勒姆,海勒姆点了点头。

利瓦伊笑了起来,“毫无疑问,”他说,“不论我变没变,我敢说你还是过去那个愚笨至极的哥哥。我记得过去爸爸总说你连如何不让自己淋雨的智商都没有。噢,谈到爸爸,我听说他九年前死了,说到这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海勒姆摇了摇头。

“我回来主要是为了拿走爸爸留给我的500英镑,我听说这件事了。”

海勒姆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两秒,然后说,“我把钱全部用来投资,但是结果全部赔进去了。”

利瓦伊的脸马上沉了下来,他从嘴里取出烟斗,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海勒姆。“你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就把……700英镑……投到了‘南茜·李号’上……但蓝肤在克里塔克附近把它烧了。”

“在克里塔克附近把它烧了!”利瓦伊重复道。忽然,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道光闪了一下,“被蓝肤烧了!”他重复道,猛地倒向椅子,出一阵短促的狂笑。“啊!上帝啊!海,你的运气可真不好,被蓝肤烧了,是不是?”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想什么,然后又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海,”他说,“你知道,我不能因蓝肤的行为而遭受损失。这笔钱是留给我的,我得到它完全是合法的,你必须赔偿,海勒姆·怀特,不管它是被烧了还是沉了,不管有没有海盗蓝肤,你都必须把钱赔给我。”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不管怎么说,海,”他再次回到了谈论的主题上,“我也不想逼得太紧,你那么愚蠢,我不想把你逼得太紧。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来筹集这笔钱,这段时间我会待在这里。我现在有麻烦了,哥哥,你明白吗?我很不高兴,因此想待在这儿,直到所有的事都平息以后我再离开。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儿。我和费城的一个陆上强盗打架,把人打伤了。我来这儿就是因为这个,这事你不要和别人说,知道吗?”

7.【6-1】海盗蓝肤的传奇故事(7)

( 据说,霍尔律师就这两件事写了一个报告,交给班轮的大副送到了费城。但是,由于一些原因,直到将近四周以后,纽约才派出一艘战舰,驶向这里。在这四周的时间里,海盗们已经处理完了那些用防水油布罩着的、堆在印第安河口沙滩上的战利品。其中的一部分,他们用两艘小型单桅帆船运走了,另一部分,用马车运到乡下去了。

利瓦伊曾经告诉英国船长,他要去乡下找他的一个女朋友。离开了将近两周后,利瓦伊又像第一次回到刘易斯镇时那样再次突然出现在镇里。门突然被打开,利瓦伊走了进来,当时海勒姆正坐在餐桌前吃饭。利瓦伊漫不经心地把帽子挂到了门后,感觉好像他离开还不到一个小时。看上去他的绪很低落,心很沉重,一句也没有说就坐到了餐桌旁,拳头紧握,托着下巴,脸­色­­阴­沉地盯着玉米饼。黛娜把一个盘子和一副刀叉递给了他。

利瓦伊一出现,海勒姆马上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了,他推开盘子,盯着利瓦伊,而他的弟弟则像饿狼一样趴在咸­肉­和蛋糕上狼吞虎咽。ww没有一个人说话,利瓦伊吃完饭,点着了烟斗,张开了嘴。“看看你,海勒姆,”他弯下腰,从火中找了一块红炭,“看看你,海勒姆!我去费城了,你知道吗?我去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就是我第一次回家时告诉你的那件事。你明白吗?你还记得吗?你是不是听进去这件事了?”他扭过头看了看哥哥,好像等着对方的回答。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于是他继续说,“今天晚上会有两位绅士到家里来,他们来自费城,是我的朋友,来和我谈生意,你最好别待在家里。海,你可以到外面走走,明白吗?”然后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你可以萨利。”

海勒姆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背靠着壁炉的另一边,“我一定要待在家里。”他坚定地说。

“但是我不想让你待在家里,海,”利瓦伊说,“我们要谈生意,我想要你出去。”

“我一定要待在家里。”海勒姆又说。

利瓦伊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看上去再过一分钟就要爆了。但是,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你这个猪一样愚蠢的白痴。”他说。海勒姆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至于你,”利瓦伊转向正在清理餐桌的老黑女人黛娜,怒目相视,“把这些东西拿下去,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再也不要靠近厨房。如果被我现你在偷看的话,就算不挖出你的心脏,也会挖出你的眼睛和肝脏来。”

大约半小时后,利瓦伊的朋友来了。一个是又小又瘦的­干­瘪外国男人,穿着一套铁锈­色­的衣服,脚上穿着灰白的线袜,鞋子上还有黄铜带扣。另一个显然也是外国人,身上穿着帆布做的马裤和厚呢子短大衣,脚上穿着齐膝的长筒靴子,腰上系了一条红腰带,看样子像是一身水手的服饰。当他把外套向后推开时,海勒姆看到了一只手枪托正在闪着亮光。这个男人长得十分健壮,个子不高,眉毛很低,脖子稍短,面颊、下巴和喉咙处都留着青­色­胡楂儿。他的头上系了一条红­色­方巾,戴着一顶三角帽,帽檐上还装饰着镀金的花边,不过镀金已经失去了­色­泽。

利瓦伊亲自为他们打开了门,在门外对客人说了几句话,他说的是外语,海勒姆一句也没有听懂。进来后,那个瘦小的男人用犀利的目光扫了海勒姆一眼,那个魁梧的恶棍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两个陌生人没有向海勒姆打招呼,之后,再也没有注意过他。

利瓦伊拉下了百叶窗,Сhā上了大门的Сhā销,拉了一张椅子顶在了厨房和房间相连的门上。然后,三个人坐在了黛娜刚刚收拾了一半的餐桌旁,那个健壮的男人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纸片,三人开始全神贯注地研究这些纸片。他们用刚才利瓦伊和他们打招呼时用的那种语交谈着,海勒姆一句也听不懂。一会儿说话声音很低沉,一会儿声音又突然大起来,好像在激烈地争论什么,但只一会儿,他们又开始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8.【6-1】海盗蓝肤的传奇故事(8)

( 墙角的大钟敲过两次了,这场漫长的讨论仍然在进行着,海勒姆静静地站着,像树桩一样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昏暗灯光下挤在一起的三个脑袋和摊在桌子上的纸片。***突然,谈话结束了,三个脑袋分开了,三个椅子被推到了一边,出了刺耳的声音。利瓦伊站了起来,走到壁橱前取出一瓶海勒姆的苹果白兰地,动作自如,好像这就是他的东西一样。他把三个杯子放在桌子上,又放了一坛水,然后三个人大大方方地自斟自饮起来。

两个客人走了出去,利瓦伊站在大门前,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他们朦胧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才转过身走进来,关上了门。他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一下子喝完最后一口酒,转身就上床睡觉去了。从他第一次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到现在,他没有和海勒姆说过一次话。

被丢在一边的海勒姆又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向四周看了看,耸了耸肩膀,好像要叫醒自己一样,然后他拿着蜡烛,离开房间,轻轻地关上了身后的门。ww

利瓦伊这次的到访,显得非常不受欢迎,因为这段时间正是可怜的海勒姆·怀特最痛苦的时期。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钱的价值和现在完全不同,500英镑数额很大,在苏塞克斯郡,这相当于一大笔财富。对于海勒姆来说,要想筹集父亲留给继弟的这笔钱,难度非常大,看上去好像根本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筹集起来。霍尔律师一向对海勒姆热友好,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海勒姆,他也愿意相信他。但在钱的问题上,老头却十分固执,不讲面。当他向霍尔律师开口借钱时,这个老头像石头一样又硬又冷。他说,他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海勒姆,但是,海勒姆必须自己来筹集这500英镑——也就是说海勒姆必须放出债券。他可以借给海勒姆300英镑,但需要拿他的磨坊作抵押。本来霍尔可以借给他400英镑,但由于已经有了100英镑的先期抵押,他不敢再把更多的钱放在上面。为了做投机买卖,海勒姆曾经买过一大批小麦,存放在费城的仓库里,现在他只能低价拍卖了这批小麦,仅仅收回了100英镑。此时,他的财务状况糟糕极了,但他还是筹足了给利瓦伊的500英镑,交给了霍尔律师,随后,霍尔律师解除了他的债券。

12月上旬的一个下午,天气­阴­沉,非常寒冷,海勒姆终于完成了这笔交易,把债券一点点地撕碎了。霍尔律师把桌子上的文件推到一边,把脚跷到了桌子上。“海勒姆,”他忽然说,“海勒姆,你知道吗?利瓦伊·瓦斯特一直在萨利·马丁家附近转悠,好像在追求他家漂亮的女儿。”

他说完这句话后,只收到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律师不由得开始怀疑海勒姆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但是事实上海勒姆听到了。“不,”他说,“我不知道。”

“嗯,确实是这样,”霍尔律师说,“邻居都这么说。这个传很糟糕,你知道吗?他们说从上个礼拜起,她已经离家三天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那个家伙编的故事和谎已经把她迷倒了。”

海勒姆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麻木的沉默中盯着霍尔律师。“你的继弟,”老律师又说,“是个流氓,他是个流氓,海勒姆,而且我怀疑他可能比这个还糟糕。我听说最近有人看到他在奇怪的地方和几个奇怪的人待在一起。”

他又停了下来,海勒姆仍然什么话也没有说。“至于你,海勒姆,”老人突然又开口说,“我听说你也在追求那个女孩,是不是?”

“是的,”海勒姆说,“我也在追求她。”

“啧!啧!”律师说,“真是太遗憾了,海勒姆。我担心你追不上她了。”

离开律师的办公室后,海勒姆在街上站了好一会儿。他光着头,手里托着帽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地面,嘴­唇­愚蠢地往下耷拉着,眼神黯淡无光。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慢慢地梳理了一下前额的淡棕­色­头。后来,他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打了个冷战,迟钝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街道,然后戴上帽子,转身步履蹒跚地慢慢离开了。

9.【6-1】海盗蓝肤的传奇故事(9)

( 冬天是个多云的季节,黄昏很快就降临了,铅灰­色­的天空让人感到十分沉闷。海勒姆在小镇的郊区走了一会儿,然后停下来又站了一会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后来,他没有沿着回家的路向回走,而是走向了通往光秃秃的田间的道路上,绕过弯曲的篱笆,到了萨利·马丁家。

鬼使神差地,海勒姆那天去了萨利·马丁家,不管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他那天就在那个时候来到了这里,他看到了一直担心的最糟糕的一幕之后,彻底地绝望了。

离马丁家不远的路边,有一道山梅花树篱,现在光秃秃的,看不到一片叶子。海勒姆走近树篱时,听到了脚步声,伴随着窃窃私语。他立即躲进了篱笆的角落里,藏到了光秃秃的茂密枝条后。在夕阳的余晖中,他看到两个人沿着小路走了过来,一个是他的继弟,一个是萨利·马丁。此时,利瓦伊正抱着女孩,在她的耳边低语,女孩则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海勒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掉到了冰窖里一样,简直无法呼吸了。他们在路边停了下来,正好站在了海勒姆藏身的前方。海勒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两人窃窃私语,不时地传到这个已经无法呼吸的沉默的听众耳朵里。ww

突然,咣当一声,门打开了,接着,传来贝蒂·马丁严厉、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萨利!萨利!萨利·马丁!你,萨利·马丁!进来!你在哪儿?”

女孩伸开胳膊绕在利瓦伊的脖子上,飞快地吻了他一下,然后轻快地跑开了,沿着海勒姆站的那条路飞走了。她跑过时,海勒姆赶紧蹲下身子。利瓦伊站着目送她远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后,才转过身去,吹着口哨走了。

利瓦伊刺耳的口哨声渐渐地消失在远方,海勒姆跌跌撞撞地从篱笆后面爬了出来,他脸上呈现出从来没有过的表,让人无法形容。

海勒姆站在炉火前,双手背在身后,紧握着双拳。他连碰都没有碰桌子上的晚餐。利瓦伊的胃口倒是非常好,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他的目光越过盘子,到了继兄那里。

“那500英镑怎么样了,海勒姆?”他说,“我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来筹集,虽然现在时间还没有到,但我打算后天就离开这里,你最迟明天就要把钱给我,我要我自己的钱。”

“我今天把钱给了霍尔律师了,他给你保管这笔钱。”海勒姆木讷地说。

利瓦伊咣当一声放下了刀叉。“霍尔律师!”他说,“霍尔律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霍尔律师没用这笔钱,是你用了这笔钱。你得把它还给我,如果你不还,我向上帝誓,一定要起诉你,一定。”

“霍尔律师是托管人,我不是你的托管人。”海勒姆用同样呆滞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什么托管人,”利瓦伊说,“也不知道什么律师。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给不给我钱?”

“不,”海勒姆说,“我不给你,霍尔律师会给你的,你去找他吧。”

利瓦伊·瓦斯特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他猛地把椅子推到了后面,大叫起来,声音十分刺耳。“你这个该死的陆地强盗!”他咯吱咯吱地咬着牙说,“我看穿了你的把戏。你要骗走我的钱。你知道霍尔律师对我有意见,他痛恨着我,还给费城写了那个报告,竭尽全力地让所有人都反对我,还派水兵和我作对。我很清楚你的把戏,但你骗不了我。只要世界上还有法律,我就会拿到我的钱——你这个该死的、变态的小偷!你违背了我们死去的父亲的遗愿!”

接下来生的事,估计就算是屋顶塌下来,利瓦伊·瓦斯特也不会这么吃惊。海勒姆突然走上前,紧握双拳,半边身子压过桌子,死死地盯着利瓦伊的眼睛。他呆滞、愚蠢、像木头一样的脸因为愤怒而严重扭曲了,太阳­茓­上的青筋鼓起,就像打了结的鞭绳一样。他说话时,声音远远超出了一个基督教徒的行为标准,是那种气喘吁吁的咆哮。

“你会起诉我?就你?”他说,“你会起诉我,是吗?你害怕上法庭——利瓦伊·瓦斯特——你上法庭试试——看看你喜不喜欢法律吧。你凭什么骂我是小偷——你这个该死的、凶残的流氓!你才是小偷利瓦伊·瓦斯特——你来到这里,就偷走了我的爸爸;你让我破产——我得给你本来应该属于我的钱你还偷走了我追求的姑娘。”他停了下来,嘴­唇­因为要说的话而颤抖着。“我知道你,”他磨着牙说,“我知道你!要不是因为父亲让我过誓,我早就把你送到地方官员那里了。”

10.【6-1】海盗蓝肤的传奇故事(10)

( 然后,他手颤抖着,指着利瓦伊说:“那儿是门,你看到了!滚出去,永远不要再进来——如果你再进来——或者如果我在哪儿再看到你——我向上帝誓,一定要把你扭送到律师那里,把我知道的、看到的所有事都告诉他!啊,我一定会这样做的,我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如果你想要法律,我会给你足够多的法律!赶快给我滚出这个房子!”

听到海勒姆的话,利瓦伊好像把身子缩在了一起,黄铜­色­的脸变得更加黄了,像蜡一样暗淡无光。海勒姆说完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推开椅子,站起来,戴上帽子,鬼鬼祟祟地四处瞥了一下,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房子,晚餐刚动过一点儿,但他没有停下来吃完它。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走进过海勒姆·怀特的房子。

海勒姆终于把这个坏蛋赶出了家门,但这个坏蛋蓄谋已久的坏事还是生了。第二天,人们传萨利·马丁跟着利瓦伊·瓦斯特跑了。第二天早上,老比利·马丁带着来复枪到了镇上,四处搜捕利瓦伊,扬一抓到这个把他女儿引上邪路的坏蛋,就一枪毙了他。

这个坏蛋离开了海勒姆的家,与此同时,另一个恶人也离开了他停泊的港湾。几天后,从印第安河传来消息,海盗蓝肤已经离开了河口,向东南方向驶去。那些看上去好像无所不知的人说,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

蓝肤离开这里,对他来说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就在他离开三天后,一艘“蝎子号”单桅帆船在刘易斯港抛锚,船上载着那个不幸的班轮的纽约代理人和一个政府专员。

他们没有浪费时间,一到这里就马上颁布了一条严厉的搜捕令。这条搜捕令使很多古怪的事实曝了光。他们现,有那么一段时间,印第安附近的居民与海盗关系非常友好,因为在这一地区的许多房子里,这位政府专员搜到了许多价值不菲的东西,都是海盗们从班轮上抢来的。他们还在刘易斯镇的一些人家里现了许多来源可疑的贵重物品。

一时间,居民们似乎都多多少少地因为海盗而沾上了污点。

甚至可怜的海勒姆·怀特也没有逃脱嫌疑,检查官们现利瓦伊·瓦斯特与海盗蓝肤的犯罪活动有牵连,因此,他们认为海勒姆也与海盗有来往。

老黛娜和黑鲍勃也遭到了审查,于是,人们不但全都知道了利瓦伊与两个客人会面的事,而且还知道了当海盗们在屋里讨论如何处理战利品时,海勒姆也在场。

海勒姆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看起来,再没有什么事比这些不公正的怀疑带给他的伤害更深了。在海勒姆所遇到的所有不幸中,这是最后一记最沉重的打击,也是他最难以承受的一次打击。

利瓦伊不但从他这里夺走了父爱,还把自己逼到了破产的边缘。更可恨的是,他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私奔了,现在他又毁了海勒姆的好名声。

针对对他的怀疑,检查员们立即积极地行动了起来。

海盗们曾经从班轮上抢走了价值高达几百英镑的支票,因此,海勒姆接受了严格的审问和严厉的检查,他们想查出海勒姆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海盗们的去向。

各种灾难接踵而至,像大山一样压在海勒姆的身上,在重压之下,海勒姆不但比以前更加呆滞、沉默,而且还变得更加­阴­沉、忧郁,经常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之中。在火堆前,他经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连椅子都不动一下,就这么呆呆地盯着前方。

在二月里的一个寒冷的夜晚,地上的积雪有三英寸厚,海勒姆正在呆呆地冥思苦想,突然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敲门声很低,而且不是很连贯,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海勒姆忽然被惊醒。他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然后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萨利·马丁。

海勒姆就这样毫无表地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萨利先开口了。“海,你不请我进去坐会儿吗?”她说,“我又冷又饿,快要饿死了,我太饿了。看在上帝的分上,请让我进去吧。”

11.【6-1】海盗蓝肤的传奇故事(11)

( “好的,”海勒姆说,“请进吧,但是为什么你不回自己的家呀?”

这个可怜的女孩因为寒冷浑身颤抖,牙齿咯咯吱吱直打架。ww一听这话,她哭了起来,边哭边用包住头和肩的毯子的一角擦着眼泪。“我回去了,海勒姆,”她说,“但是爸爸,他当着我的面关上了门,还很恶毒地骂了我,海,我真希望自己死掉算了。”

“你最好先进来,”海勒姆说,“外面太冷了,站在外面不行。”他给女孩让开一条路,女孩满怀感激地迅速走进了房子。

海勒姆让黑人黛娜给她拿来食物,她坐下来,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吃饭时,海勒姆背朝着火站着,看着她,那个曾经圆润、像玫瑰花一样红扑扑的脸蛋现在已经变得消瘦、憔悴。

“你生病了吗,萨利?”他问道。

“没有,”她说,“但自从离开家后,我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海。”一想起那段痛苦的日子,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她匆匆地用手背擦去了眼泪,并没有停止吃饭的动作。

接下来是一阵沉寂。黛娜蜷缩着身子坐在壁炉另一边的小木凳上,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海勒姆根本就不去注意她。“你不跟利瓦伊跑了吗?”他忽然问。女孩低下头,偷偷向上瞄了瞄他。“你不要害怕。”他又说。

“是的,”她终于回答了,“我是跟他走了,海勒姆。”

“你们去哪儿了呀?”

听到这个问题,她忽然放下了刀叉。

“不要问我这个,海,”她激动地说,“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你不了解利瓦伊,海勒姆。他不想让我告诉你有关他的事,打死我也不敢告诉你,如果我给你说了我们到过哪儿,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一定能把我找出来,然后杀了我。如果你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事,海勒姆,你就不会再问任何有关他的问题了。”

海勒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思了好长时间,后来他终于又开口说话了:“我一直想多看你几眼,萨利。”

萨利并没有立即回答,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来。“海勒姆,”她说,“如果我告诉你一些事儿,你能誓不告诉任何人吗?”海勒姆点点头。“那么我就告诉你,如果利瓦伊知道我向你说了,他肯会杀了我,肯定会的。海,你走过来点儿,我得小点儿声儿给你说。”海勒姆朝她探过身去,她迅速地朝左右看了看,然后把嘴凑到了他耳朵边:“我是个诚实的女人,海。逃跑之前,我就已经嫁给了利瓦伊·瓦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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