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黄衫女子,已盈盈步出了最后一辆金鞍黄缎的马车。前面几位女子美则美矣,还能让楚楚感觉到她们都不过是以媚术惑化了自己的外形,只是程度有深浅而已,其中尤以第四个女子为极致。但眼前这位佳丽,不但每分每寸,都浓艳到极致,简直找不到一丝不美的地方,而且雍容大方,款款步来,宛如御风而行,只觉其美艳高贵,清华出尘,宛如瑶台仙子,连多看几眼,都仿佛是种亵渎。其余四色女子不同的妖娆风情,更凸显了她的高华。她站在那里,仿佛不沾尘埃,人站到她面前,都难免有自残形秽的感觉。她口气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淡淡朝飞翼舟上看了看,彬彬有礼又不失疏离道:“请问雷三公子何在?”
舟上几乎所有的男子,都不自觉整了整仪容。雷子谨含笑步出,躬身施了一礼,朗声道:“羽车潜下玉龟山,尘世何由睹蕣颜。座上何幸,能在此得见姑娘天颜。子谨眼拙,敢问芳驾,是否便是瑶光殿的仙尊?举众至我雷家堡,究竟有何贵干?”
那女子扶鬓笑道:“妾身姚黄,甚么瑶光仙子,实在是一些人信口雌黄罢了,既然你认得妾身,为何还要明知故问?”不待他回答,淡淡扫向温无垢,点头道:“无垢神君的灵蛇剑法,果然奇诡莫测,灵巧绝伦,刚才那式灵蛇化龙,端的是气势绝伦。”
温无垢没想到她一上来便称赞自己的武功,一怔之下,抱拳道:“仙子过誉。”那女子淡淡笑道:“久仰灵蛇剑共有七式,分别是灵蛇出洞、灵蛇吐信、灵蛇百变、灵蛇幻影、灵蛇电闪、灵蛇飞动、灵蛇化龙,其实七式最终不过一式,斗折蛇行,蛇化为龙,不变其文!”宽袖一展,金光乍现,吞吐风雷。
温无垢猝然一惊,失声道:“芳驾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不但知我灵蛇剑谱,且功力还犹在无垢之上?”金光没入女子袖中,她嫣然不答,转向柳无痕道:“承影剑有影无形,兵不血刃,确是当世名剑,也是无痕剑客成名由来。世人难觅剑影,身死犹不知其故,便是无痕剑犀利所在。”
柳无痕也待拱手,被楚楚推了道:“人家想试你的剑法,怎么还愣在那里?!”柳无痕登时醒觉,见雷子谨微微含笑,已然会意,抱拳道:“请仙子指教。”到底是世家子弟,如此佳人面前,做不到说翻脸便翻脸,留了三分余地,但一剑指出,诡奇至绝,难辨东西,不知前后,果然奥妙无穷。楚楚啧啧赞道:“久仰无痕剑变化万千,讲究阴阳、动静、柔刚、正反、虚实并用,可以从任何方位克敌,今日一见,果然奥妙无穷。”雷子谨轻笑道:“嫂嫂,你不会是因为她长得比你美,就想要她的命罢?”
楚楚笑道:“姚黄魏紫皆国色,独占人间第一香,人家名符其实,乃是一代花王,我怎么比得上去?君不闻,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月中虚有桂,天上漫夸兰。”雷子谨叹道:“你倒有自知之明,唉,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楚楚扑哧笑道:“色不迷人人自迷,这倒难得,你居然还知道她无情。”雷子谨嘻嘻笑道:“嫂嫂,我们分开多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还需跟小弟多多相处才能知悉。”楚楚哼道:“谁稀罕?你留着自个儿当秘密好了。”
突听旁边南宫陵道:“在下今日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算先天剑炁是神仙之术,非寻常剑术可比,但论剑法,风霜雨雪剑也并非一流,远逊无痕兄多矣。唉,这蓬莱神剑四个字,从此休提,子谨兄,小弟就此回返,剑术不成,绝不再履中土。”向雷子谨遥遥一礼,当真转身便走。他这一走,后面站起不少侍从,紧跟其后。
楚楚心中一惊,心想那女子连挑己方两名好手,正是要打击己方士气,若是给南宫陵走成,岂不正好中了对方的奸计?顾不得高女侠站在旁边,虽然还没想好怎么措辞,眼疾手快,先伸出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臂。南宫陵满脸通红,雷子谨眼睛瞪得老大,不甘地在两人相接处看了又看,慢吞吞道:“看来嫂嫂先替四妹相中了南宫少侠,既如此,只好得罪陵弟了。”一手搭在南宫陵肩上,另一手用力,狠狠将楚楚的手拽了回来。
突听那女子笑道:“离合随心,以意却敌。好一把承影剑,好一个无痕剑客。只是,剑虽无影,心能无痕?”便听得高女侠轻叹一声,楚楚遽然抬头,却见那女子纤手微张,在半空中作了一个握势,又轻轻一抛,双掌交拂,好像拍去什么东西。楚楚顺着往下一看,却见柳无痕满面赧色,躬身道:“仙子神技,果然无痕忘尘莫及。”撤剑回转,退开身去。
楚楚失声道:“怎么?她竟握住了你的无痕剑?”柳无痕低头道:“确是,无痕无能,有负二夫人重托。”
那女子掩口笑道:“妾身一时手痒,冒犯诸位英豪了。只是妾身有一句话,不吐不快,杨家、段家、温家、秦家、柳家、司徒家、方家、南宫家,都是武林世家,多年操持,殊为不易,何必非在今夜,陪雷家葬送在这里?摇光在《佛說北斗七星延命經》中是何意,诸位可知?”
秦元章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破军?”女子徐徐道:“破军说得雅了,师尊曾言,摇光本是送殡者之意。诸位虽则在水上逃得性命,一则是雷三公子瞒天过海,突发奇兵,二则却是还未遇着妾身之故,如今妾身眼见诸位都是少年英雄,人才难得,好言奉劝一句,今晚雷家的事,诸位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否则,以卵击石,又有何苦?”指了脚下道:“此地即将变成火海,诸位何辜,非要将大好青春葬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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