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惋惜感慨窃语恸哭之声纷纷纭纭,交杂成喧嚣一片。楚楚神情木然,推开雷霆风一再伸过来的手。雷子谨面如锅底,手痉挛似地抚摩着腰畔银刀,站在外间一动不动。小莲从人群外拼命挤了进来,把一件金狸披风系在楚楚身上,声音半带哭腔,惊呼道:“姐姐,出了什么事了,高姐姐怎么走了?不怕的,她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肯定待会儿还会再回来,对不对?”
她话才说到一半,突然楚楚一把扑过来将她抱紧,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吊挂在她身上,几乎泣不成声般道:“他不会回来了!他知道我骗他--”刚要大放悲声,猛又捂住了自己口,摇头哽咽道:“我不给不相干的人看笑话小莲,我们走!”以袖擦干了眼角泪水,昂着头走过人群,并未向任何人投向一眼。四喜急步赶过来,看了看雷霆风,到底还是退了回去。楚楚走过雷子谨身畔时,后者启唇,轻声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么?”
楚楚冷冷道:“没这个必要!”大步跨了过去。方世珲在雷子谨肩上按了又按,反被他一掌拍在其右臂,痛得险些蜷缩成一团。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小莲紧跟了行走不稳的楚楚往那边走了,而雷子谨雪青了脸向另一头去了,面面相觑之余,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四喜扶了雷霆风回转,遥遥向阴影处冷哼了声,低声道:“二夫人那里--”雷霆风摆手道:“让她静一静也好。”
远处,独孤娉婷缓缓从石上立起,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喃喃吟道:“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突见前面多了道长长的影子,有人淡淡接道:“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独孤娉婷头也不抬,声音平平,道:“公子走错地方了,此地并非如归楼。”抬步便走,不知走了多久,斜眼一看,那抹影子不偏不倚,赫然紧跟在离自己一丈远外。她长吁了一声,仰高了头笑道:“莫非少寨主还对娉婷寄予厚望?还是那些耳目无能,居然不知将实情向少寨主禀报?或者,少寨主莫非是想等娉婷自己开口么?这也不难。”
男子默不作声。独孤娉婷吃吃笑道:“段天翔给你看的那方绣帕,确是我的贴身之物。司徒家的慕才楼,我也上去过,还不止一趟,显然了,自然不是去喝茶的。至于南宫陵说的话,也是不假。他总算也替我出头过一次,我陪他一回,也是理所当然。”
男子在袖下的手渐渐攥紧成拳,颤抖不已。她恍若未见,笑得更欢:“少寨主对娉婷有恩,娉婷亦以身偿之,应无任何亏欠之处。少寨主迟迟不走,莫非是觉得还不过瘾?这也容易,眼下无人,就容娉婷再服侍少寨主一回。”低下头来,极干脆地将衣襟拉开,刚扯到腰际,已被男子出指如飞,点了她数道要|茓,将其扛到自己肩头,一声不吭便走。
独孤娉婷猝不及防,已着了他的道,在其肩上颠簸了几下才醒觉过来,倒也不恼,媚笑道:“少寨主原来还是怕羞,却不必这么费事,私下里叫娉婷过去罢了,何必如此行事,徒然给别人留下话柄-”突听温无垢淡淡道:“我并不惧人言。神仙都难免思凡,我一介庸夫,难逃情劫,也非异事。你不必说了,二夫人遍惹桃花,乃是天性使然,你朝秦暮楚,却是迫不得已。但即便我都明白,你还是莫要跟我说什么了,有时候,我情愿糊涂一点。”
独孤娉婷不觉一窒,继而却是大怒,破口大骂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少给我来这套惺惺作态,老娘见得多了,还会这么容易上你的套?我才不是迫于无奈,我高兴,我乐意!我靠我自己活得好好的,不需要欠任何人的情,也不稀罕你们的一时兴起。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自己留着罢,别指望我会感激。要上床就上床,废话少说,如果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温无垢脚下不停,声音涩然,轻轻道:“是,我能做的有限,也太自以为是,怨不得你不信。但是,娉婷,以前,都忘记了好么?我已为我的幼稚,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你就莫再伤害我了好么?我的人已在路上,明日即到,定能将你平安带回温家。如有必要,跟子谨撕破脸皮,我也在所不惜。”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哑然,紧接着便是一阵大笑。独孤娉婷笑得险些汇不上气,嘲讽道:“是你的人,还是温夫人的人?若是后者,就请少寨主留娉婷一条残命,莫将娉婷再放到火上煎烤了。”温无垢声音平平,淡淡道:“知道你不信,我也说过,没法给你足够尊贵的名分。但是,至少我懂得如何保全我的女人。来,把这个挂上吧。”
一条银链形如长蛇,盘恒上了她的脖项,只见镶作蛇眼的两粒红宝耀眼无比,晶莹生辉。独孤娉婷冷笑道:“倒是还值几文钱,但独孤家本就富可敌国,这些玩意儿,还真没什么稀罕!”突见前面已有人迎了出来,眼光无不落在她项上,人人都瞪圆了眼睛,往她脖上连看了好几眼。不知谁咳嗽了声,便听齐刷刷跪倒之声,地上已然是黑压压的一片。
独孤娉婷失声道:“这究竟是何物?”温无垢声音有些幽幽的,漠然回道:“这便是我温家信物。持此灵蛇,可号令我温家铁卫,动用我温家所有势力。虽然未得母亲点头,还不能尽掌我温家,但至少目前,他们都会拚死护卫你,不会让任何人侵犯你一根指头。”
独孤娉婷怔了半晌,喃喃道:“这正是我想要的-不不不,我是说我不能要,你要的代价,我付不起-对对,应该还给你--”温无垢截口道:“我自己愿意给你的,并不是买卖。”苦笑了一声道:“我从来也并非一个生意人,更不会以此要挟你做什么-强求来的有何意义,温某亦非死缠烂打之人-你的房间,我已令人收拾好了。你也累了,应该进去休息了。”将她轻轻解落,放在门前,转身便走,突听身后独孤娉婷喝道:“你去哪里?”
温无垢淡淡道:“放心,我就在不远,有什么动静,我都听得见。”又跨了一步。独孤娉婷在后面大声道:“你这人有毛病,费那么大劲带我回来,又视我如蛇蝎,不肯多假词色,简直莫名其妙!老娘懒得跟你打哑谜,到底想怎么样?是要我上你还是等你上我,还是要弄些情调什么的,都趁早划出道儿来,也好让我尽快准备一二”旁边侍卫都大抽冷气,温无垢满面通红,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断然喝道:“住口!你当什么男人都一脑子精虫,成天就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