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策原本也就想过要赶在正月十五到丈人家过元宵节去,只是心疼莹娘怀着身孕赶路辛苦,这才作罢,此时眼见娇妻归家心切,架不住她一番软语央求,又看虽然天色渐暗,但天气晴好,一轮明晃晃的玉兔已从东天缓缓升起况且此处地处中州,人烟繁茂,村落镇甸比比皆是,想来也不用的错过宿头,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一行人匆匆吃过晚饭,便又出了县城接着赶路
刚出城时,只见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看来都是要赶在元宵节回家团聚去的,张策策马伴在车旁,和爱妻说着些闲话,缓缓而行如此又行得十余里路,眼见已是戌末时分,天色已全黑了,路上行人也已极少,只偶尔还能碰上一两个,张策便寻思着该找个村落人家借宿了,于是便止住马车,让莹娘等三人且在车上等着,自己到路旁一处高坡上何处有灯火
此时万里无云,皓月当空,张策策马上了高坡,极目望去,只见沿路前行,两旁尽是白茫茫的雪原,在皎皎月光之下,泛起阵阵青光,却并无半点灯火一户人家,到哪里去找人家借宿啊张策不由在心中暗暗自责,都怪自己耳根子软,如今可好,找不到人家借宿,难道要让莹娘在马车上过夜?一想及此,不由得心中有些焦躁
胯下“铜爵”似乎感受到主人心中的焦躁,打起了响鼻,驮着张策一步步转过头来张策眼前一亮,只见身后十余丈处的坡脚下,孤灯一盏如豆,道旁正好就有一处人家!
张策先是一愣:方才才从那里过来,怎么就没见那有户人家呢?但随即便想到,这户人家在路的右侧,方才过来之时,自己骑马行在左侧,右侧还隔着莹娘乘坐的马车,或许那时这户人家还未点起灯,自己又与莹娘说着话,因此不曾留意到那儿有一户人家,倒也是有可能的想明白了这一节,心中大定——终于为莹娘找到人家借宿了
策马下得坡来,张策让张戟调转车头跟随自己,片刻便来到了那户人家门前,只见两扇破旧的木门紧闭着张策骑在马上,从一人来高的院墙上看进去,只见里面似乎是一个五六步见方的小院,穿过小院便是正房,门虚掩着,灯光便是从堂上照出来的看上去这就是一户寻常的庄户人家
张策跳下马来,走上前去敲门,只敲了两下,随着“吱啦……”一声响,两扇门便都缓缓打开了,门轴转动声音在静夜之中听来,分外刺耳,竟似许久不曾开合似的
门开处,只见门内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翁,也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岁了,虽是佝偻着背,但依然能看出其身架甚是高大,年轻时必定是一条极魁梧的汉子老翁双手扶着两扇门板,一双昏花的老眼和蔼的看着张策
张策看见老翁的第一眼,只觉得这老翁有些似曾相识,甚是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否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也不及细想,便拱手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老丈请了,小子姓张,乃是广平府清河县人士,只因携妻前往汝南省亲,贪赶路程,因此误了宿头,想在老丈府上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便走,并不敢少了宿金”说着手里便递上了几枚铜钱
那老翁笑眯眯的伸手挡回了张策递钱的手,缓缓说道:“不……不……不须使钱不须使钱,乡下……下……下人家不兴这个,老……老朽原本也是清……清河人氏,来到此……此间已……已不知多……多……多少年月了,今日再……再闻乡……乡音,高……高兴还来不及呢,哪……哪……哪里还能要……要乡里故旧的钱呐,只是家……家中简陋,你们若不嫌……嫌……嫌弃,便请进……进来吧”老翁边说边让开了门
老翁说话结巴的厉害,但依稀还能听出确实是清河口音,想不到竟然还会在此处遇上同乡,张策甚是高兴,急忙又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原来老丈竟是乡里前辈,小子失敬了!并不敢嫌弃,只求有间房,能让女眷们避避风寒便好”说完又忙让莹娘和静儿从车里出来,过来给老翁见礼
一行人与主人家见过礼,便进了院中,因院中狭窄,张策的“铜爵”宝马和马车却是进不来的,只能留在院墙外进到正房内,只见屋内确实甚是简陋,正中一张破木桌和两把破椅,桌子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一角砌有黄土灶台,除此之外再无常物,一行人进到屋内后,便连个坐处也没有,真真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正房左右两侧还各有一间房,并没有房门,只挂了两片破布帘子遮挡,右首一间是老翁自住的,老翁便安排张策等人住了左首空房张策进到屋内一看,见屋中有一土炕,炕上只垫了一床草席,于是便让静儿去外间马车上取来被褥等物铺垫,让莹娘与静儿住在房中
待一切安排妥当,莹娘与静儿歇下后,张策才又重新与主人家见过礼,欲在正房中坐下叙一番乡土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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