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李越原本就有些忐忑不安,此刻听到两人的提醒,捋着胡须的手猛的一抖,把几缕长须硬生生的给扯了下来,而他却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神情惶然而不解:“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因为上次刺弑陆恒失败,姜安受到了办事不力的责怪,所以现在在王府之中,公孙且仍然是首席幕僚,当下,公孙且为汝阳王解说道:“王爷,你想啊,虽然陆平当年,是我大齐帝国赫赫有名的一代军神,但毕竟多年的闲置,使他在朝在野,都缺少可用的心腹,昔日的威名更是被许多人忘记。”
“这一次,陆平运用阴谋手段,帮助顺宗皇帝继位成功,可谓是神来之笔,但如果仔细分析一下,我们就会发现,构建陆平的权力基础并不牢靠,他真正掌握在手中的力量,不过是京都门阀豪族的势力,和那二万城卫军。”
“陆平被顺宗皇帝封为相国,可谓一步登天,权倾天下,但现在的陆平,却并没有让所有人都服从他的实力,所以,现在的陆平,更需要的是完成这样几件事情,否则,他的相国之位,也不过是梦中花,水中月,一场空话而已。”
“什么事情?”汝阳王李越忍不住Сhā话问道。
“陆平需要完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使当前局势迅速稳定下来。”
“现在的大齐帝国,新皇刚刚登基,洛王李安又被赐死,正是人心惶惶之时,所以要稳定,如果京都不稳,那些割据在边郡州府的野心者。就会利用这个机会,来扩张征伐,甚至有些人,还会打着‘清君倒’的名号,来合纵连横,使整个大齐帝国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陆平这个相国之位,也就有名无实了。”
“正因为需要稳定,所以陆平才没有出手血洗京都的皇族势力。只是派人攻打洛王王府,把洛王李安赐死,这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而且各方势力都能够接受地结果。”
汝阳王李越心惊胆颤的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公孙且。你的意思是说。陆平并不是想放过我们,而是因为局势的需要,所以他才没有对我们这些皇族势力的人下毒手?”
“不错。”
公孙且继续分析道:“陆平第二件需要完成的事情,就是收拢兵权,为了维护局势的稳定,所以他首先对势力最弱的禁卫军下手,于是。原禁卫军总统领尉迟勇被升为虚职,失去了军权地掌控,禁卫军总统领的职位,便落到尉迟疾的手中,属下听说。那尉迟疾不但是尉迟勇的独子,更跟陆平地爱子陆恒是生死兄弟,在今年年初征伐匈奴地战斗中,尉迟疾更参加了陆氏族兵,千里奔驰穹庐山城,还被匈奴人称之为‘能射落太阳的哲别’。”
“陆平现在最顾忌的人,应该是抚南大帅张崎,还有驻扎在京都八关的那六万南军,他提议进封张崎为太尉。也是为了稳定京都局势的无奈之举,关于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便是张崎,他自己也心中明白,但他又不得不接受,因为他身陷京都,陆平是绝对不可能放他回到南军之中去的,所谓的抚南大帅地实职,不过是一场虚话,那六万南军,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陆平用种种手段进行分化、消溶,最终成为陆平手中的力量。”
公孙且叹息道:“属下曾经研究过陆平此人,在太祖时,他陆平不过是一代将帅,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军神之称,但并不熟谙政治权谋的斗争,景宗皇帝发动秋华之乱,登基为帝后,曾屡屡想弑他,以报当年在襄阳被辱之仇,为了保全自身,陆平才开始行使权谋之术,想不到到了今日,他的手段已经如此高妙了。”
听到公孙且地赞叹,汝阳王李越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追问道:“你们俩不是说本王有危险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危险?”
“王爷,那陆平会做的第三件事情,便是立威,就如指鹿为马的典故那样,让天下人都不敢杵逆他的意志,而咱们汝阳王府,正是陆平最佳的立威选择。”
公孙且一脸苦笑地说道:“当初,属下便提议,不要因为小王子的死,而急着采取报复行动,等形势明朗化以后,再商议报复一事也不迟,可王爷你就是不听,非要派人去暗弑陆恒,结果怎么样,这场暗弑不但没有成功,还整得世人皆知,所以陆平在完全掌控局势之后,从立威地角度出发,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咱们汝阳王府了、、、、、、、
“公孙兄,你要是这么说,那可就错了!”
暗弑陆恒,是俊凤姜安的提议,也是姜安一手安排的,因为暗弑的失败,已使姜安受到了无数指责,正所谓‘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此刻,再听公孙且如此分析,简直是跟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没有什么区别。
同行是冤家,为了争夺首席幕僚的位置,两人平时就有些不对盘,不过谋略之士的比拼,讲究的是借刀弑人,而自己的手丝毫都不沾血。
虽然姜安性格阴忍,此刻,面对公孙且的指责,他也忍不住跳将起来,加以反驳道:“咱们王爷是皇族势力的中心人物,就算没有暗弑一事,那陆平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势,也会拿咱们汝阳王府来立威的,公孙兄你认为,没有暗弑一事,他陆平就会放过咱们汝阳王府么?哼,这真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就如说狼不会吃人一样可笑!”
这是在嘲笑我的智慧啊!
因为肌肤黑,公孙且的那张脸,瞬间涨得紫里透红,他怒视着姜安,指责道:“要是没有刺弑一事,他陆平要想对付咱们汝阳王府,至少会有诸多顾忌。而现在呢,他陆平可以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姜安,就因为你那经不起推敲的谋略,使灭府之祸即将降临,你还有脸在这里说、、、、、、、
“我有什么没脸说的,你以为我的脸和你一样么?”姜安冷哼道:“惊世骇俗!影响市容!”
“你、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吵了!”
汝阳王李越的头都大了,他一把抓起放在桌案上地茶盏,用力摔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发出巨大声响。同时扬声怒叱道:“事已至此,吵还有什么用?现在你们俩都给本王说说,如何才能躲过这场灾祸?”
公孙且和姜安两人,向斗红了眼的公鸡一样,头发都是竖着的,呼呼喘着粗气,彼此瞪视对方。全无半点风度,但心中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半晌之后,公孙且一拂衣袖,向汝阳王李越施礼道:“王爷。刚才是属下失礼了,还请王爷见谅,属下认为,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隐忍,忍辱负重的隐忍,正所谓‘留得清山在,不怕没柴烧’。”
通过刚才的分析,汝阳王李越到是明白了。灭门大祸即将降临,此刻,听到公孙且说有办法,汝阳王李越双眼放射出,那种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光来,一叠声的追问道:“什么办法?你说?你说??”
“王爷,陆平要灭咱们汝阳王府,就是为了达到立威天下的目的,只要王爷你肯认低服软,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三步一拜,五步一磕首的到太尉府去,承认以前地错误,负荆请罪,同时再把参予刺弑陆恒地凶手都给交出来,那么,陆平就达到了立威的目的了,他也就完全没有理由再来对付咱们汝阳王府了。”
公孙且自矜的一笑,解说道:“因为到那时,他陆平要是仍然对咱们汝阳王府下毒手,就会显得心肠太过狠毒,而且没有容人的气量,到时候,不但达不到立威的目的,还会遭到让天下人耻笑、、、、、、”
~~在众目睽睽地注视下,三步一拜,五步一磕首,负荆请罪~~汝阳王李越的脸上,露出为难神情,就算是为了保全性命,但这也太丢人了吧,自己可是王爷耶。
~~交出凶手?公孙且,你这是想让我死啊!~~
姜安睚眦欲裂,那张俊美无匹的脸都变得狰狞了,他不待公孙且说完,便扬声喊叫道:“王爷,千万不可听公孙且的胡说八道,他这是在放屁呢,他是想让您老人家当生不如死的行尸走肉啊。”
汝阳王李越正在为难之间,听到姜安地喊叫,便转过脸去,瞅着姜安问道:“为什么这样说呢?”
那公孙且本想还嘴,但看看汝阳王李越的急切表情,便又咽了一口唾沫,把涌到嘴边的骂人话语也给咽了下去,心想,我先听听你怎么说,然后再跟你算帐。
“王爷,您是什么人物?您是堂堂的汝阳王啊,是大齐帝国的太宰,是皇族势力的中流砥柱啊!您要是不顾身份的去负荆请罪,还什么三步一礼,五步一磕首的,就算是能够够保全性命,以后,您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世上,继续当王爷、继续领导皇族势力呢?”
“再说了,您认低服软,也就是能免一时之灾祸,那陆平定然会进一步的要求您,解散门客,遣走府兵,以示顺从,没有异志,到时候,您是听从还是不听从?如果听从,您就成了案板上地鱼,人家愿意怎么斩弑就怎么斩弑,如果不听从,那时候,陆平势力已成,随便找个睡觉打呼噜,吃饭放屁的理由,便可以诛家灭族。”
这话,算是说到汝阳王李越的心坎中去了,他也正有这样的顾忌呢,不由连连点头,目光殷切的注视着姜安,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当前的最佳安案,就是要想个方法,逃离出京都这个是非圈去,回到您的封地淮东,再与当地的势力联成一派,成为割据一方的诸候。”
“那陆平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陆平虽然因为早年的军伍生涯,把身子打煞的很是健壮,但恐怕也活不过几年了,再说了,征北将军李寿,现在正在统合青、雍两州的势力,过不了几年,便会灭了长关庞氏,到时候,定然会挥师南下,直取京都,王爷您可以在淮东起兵呼应、、、、、、、
“不错!不错!”
汝阳王李越兴奋起来,如果说公孙且的建议,让汝阳王李越看见了芶且偷生的希望,那么,姜安的建议,就让汝阳王李越看见了意气风发、灿烂辉煌的前景:“姜安,你说一说,本王如何才能够逃离京都?”
公孙且也是一旁冷冷的Сhā话道:“陆平现在控制了城卫军,京都四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要想安全的逃离出去,除非是肋生双翅,否则,谈何容易。”
汝阳王李越怒瞪了公孙且一眼,以前,因为公孙且的谋略,使他觉得,公孙且虽然丑,但多少还可以忍受的,而如今,汝阳王李越觉得,公孙且的丑,简直沉达到了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恐怖程度。
“这个么?”
姜安微微一笑,一幅胸有成竹的表情:“可以利用当前的种种形势啊,比如,抚南大帅张崎,他现在,一定也想着,如何能逃离出京都,回到京都八关的南军大帐中去呢。”
“再比如,在除夕之夜,陆平的爱子陆恒的婚礼大典、、、、、、、
“不过,要想使整个计划获得成功,除了慎密的安排,首先应该解决的,却是保密问题,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为了保证计划不会泄露、、、、、、”
姜安对着汝阳王李越一揖而下:“臣请求,把知道这个计划的多余人等,通通弑死,以保证计划获得的成功。”
~~把知道这个计划的多余人等通通弑死~~姜安,你好毒,你说的是我吧。
公孙且的黑脸,再次变了颜色~
二百零二章 人生自有痴情在
大雪飞舞,铅云低垂,天地间,一派银白世界。
这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并有越下越大之势,呼啸北风时有时无,空气清冷,在太尉府的后花园草屋里,依次摆放着四、五个火盆,常崧面目冷硬的坐在炕上,仿佛是一尊雕像。
他的脸颊、嘴唇都是青灰色的,没有半点血色,同时,他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了,昔日那声嘶力竭的咳嗽声,也发不出来,咽喉的肌肉艰难的蠕动着,轻微的几不可察,样子很是难受。
此刻的常崧,跟一个死人相比,也没有多少区别,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在他眼睛的瞳孔里,仍然跳跃着一团生命的火光,这团火光虽然弱小,但却凝而不散,幽幽闪烁,不肯熄灭。
“师父!”
陆恒喊叫道,从六岁时,他便跟随常崧修习武道,转眼之间,也有十多年了,但在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对自己的师傅了解的真是太少了。
此刻的常崧,灯尽油枯,已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但他仍然痛苦的坚守着生命的最后阵地,不肯撒手西去,这种情形,分明就是有什么未了之事需要交待,而他,这个唯一的弟子,却完全猜测不出。
这个发现,让陆恒难受之极。
虽然常崧在很多年前,便已病入膏肓,但以常崧地武道修为。还有府中藏有的众多灵药,都可以用来修身调养,常崧要想再活几年应该不是问题,但这一次,为了救自己,为了不使自己的身体有丝毫损伤,常崧用自己原本就很虚弱的内力真元,硬生生的承受了那‘逆血怒龙’的全部冲击。可以说,常崧今日之垂亡,都是因为自己啊。
陆恒内疚之极。
“师父,你放心,青玄真人那个老杂毛,我一定会把她碎尸万断。来为你老人家报仇的。”
陆恒咬牙切齿地说道,但常崧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看来,这个最后心愿是猜错了。
“师父,你是不是想喝酒,我这就给你倒去。”
在草屋中,放满了各式各样地空置酒坛,陆恒找寻了半天,终于找寻到了剩有半坛的美酒。他拿起一只酒碗斟上,放在常崧的面前,但常粒仍然丝毫反应都没有。
“师父,难道你老人家是想喝水?吃饭?放屁、、、、、、”,
“师父,难道你老人家还藏有巨额财宝?武功秘笈?或者家传数代的宝物?想交托给徒弟我,当个纪念?”
“师父,难道你老人家有私生女,流落在民间。你放心不下,想让我去帮你去找寻,并照顾,最好能够娶为妻室?”
“师父,难道你老人家是因为屎尿憋得难受。想上趟茅厕再说?”
“师父,难道是、、、、、、”
连接猜了十多种可能,都被常崧用眼神给否决了,虽然屋中的温度并不高,但陆恒头上的汗还是刷地一下冒了出来,着急!他是真的着急了啊!他不是没有耐心,而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此刻的常崧,不过是因为有一口气提着。才没有撒手西去,如果他不能尽快的猜出常崧心中放不下的事情,而让常崧死不瞑目,那么,不但是常崧的遗憾,也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永远放不下的自责。
“师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能不能给我个提醒?”
陆恒围着炕团团转:“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师父,你老人家一定是看见我,因为阴阳相融,龙虎交汇,而功力大增,所以在这生命地最后关头,你这个老童男,也想体验一下阴阳互补的好处,是这么样的吧?我没猜错吧?这好办啊,我这就去给你找一个名姬来,官司教坊的白清儿,据说体态风流,名动公卿、、、、、、”
这一次,常岩的眼神到是有反应了,是那种极其僵硬的转动,一点一点的,向陆恒瞅了过来,但那神色间,却并不是喜悦和欣慰,而是一丝有若实质般的弑意。
如果目光可以弑人,陆恒完全有理由相信,虽然常崧现在已经气息衰弱,但就凭那目光,还是能让他尸骨无存。
“靠,难道我又猜错了?!”陆恒一脸无辜:“妈了个巴子地!”
在簌簌落雪的声音里,响起了轻捷的脚步声,随后,草屋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白衣的方仲行挟裹着无数雪花,从外面走了进来,往日飘然地三缕长须,被风雪冻得,仿佛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冰川一般。
“常兄,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显然,方仲行已经知道常崧的情况了,所以他的神色之间,并无意外,而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沉重、肃穆,和悲恸:“常兄,太尉大人本来也要和我一起来看你的,但在临出门时,他又决定不来了,你是知道的,太尉大人从来都不为人送行,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希望你不要见怪。”
常崧凝定的眼神,从陆恒地身上,缓缓移动到了方仲行的身卜,露出又见故人的欢喜,和显而易见的祈求之色。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在你心中,至今还不能放下的事情是什么。”
三十多年的知交相处,使方仲行对常崧,有着决非常人所能比拟的了解,此刻,方仲行微一沉吟,便已猜出常茄的心事,他慨然应道:“常兄,你就放心吧,等你西去之后,我会命人把你的尸骨焚烧成灰,装在骨灰坛中,送到襄阳地无名墓前。与墓中之人合葬。”
~~襄阳的无名墓前,与墓中之人合葬。
这样的承诺,对于陆恒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和不明所以,难道师父以前,也有什么偷香窃玉、香艳往事不成?
但常崧却因为方仲行的这声承诺,那垂亡黯淡的眼眸,在猛然间。暴射出星光一样璀璨的闪亮,他身上的肌肉似乎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显得不再是那样地僵硬了。
常崧仍然看着方仲行。
“还有?”
这一下,便是有智者之称的方仲行,也有些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了,接着。他发现常崧瞅瞅他,又瞅瞅桌案上的酒,接着目光远眺,向窗外望去。
窗外,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往日的草坪,四周的花树,都已银妆素裹,在草坪之外。是后院地内湖,隐然间,那湖面上已结成了薄冰,雪落而不化,在内湖之后,是假山、是亭榭、是楼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一次。我可是真的明白了。”
陆恒恍然大悟的喊叫道:“我师父啊,他定然是把我当初拜师时,送给他的那坛窖藏有一百八十多年的竹叶青,藏放在这湖中呢,一直都舍不得喝。在这临西去之时,他最后的心愿就是,把那罐竹叶青给喝了,至此,对我师父而言,人生再无憾事。”
随着这句话语的喊出,陆恒和方仲行同时向坐在那里的常崧瞅去,而常崧的脸上,满是嘉许。就如私塾地先生,发现自己的一个学生,忽然开窍了一般。
“常老刀啊常老刀,想不到啊,你竟把那酒藏在湖里面去了,难怪我多次都寻找不到呢,你可真是够绝的啊。”方仲行一脸意外,他叹息道:“红粉赠佳人,宝剑送英雄,今日,便用那罐绝世佳酿,来为你常老刀送行,到也般配。”
而陆恒则从房门走出,冲入风雪之中,他一边走一边脱衣服,等到达湖边时,已脱得赤条条的了,浑身钢浇铁铸般的肌肉亮银般的闪动着,他一掌劈出,把湖面的薄冰击裂,随后,便一个猛子扎入湖中。
湖水虽然冰寒刺骨,但陆恒的内力,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他向湖中的最深处潜游过去,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大的坛罐,静静的躺在那里,在坛罐的四周,裹有一层渔网,陆恒完全可以想象地出来,常崧驾乘着小舟,行驶到湖心之处,用特殊的鱼钩垂放而下,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把这坛罐吊起。
陆恒提着那坛罐回到岸上,接着,他打开坛罐的油纸封口,只见坛中套坛,罐中套獾,在第四个坛罐中,他才把那个拳头大小的黑泥瓦罐拿了出来。
那黑泥瓦罐因为长时间的摩擦,通体灿灿生辉,宛如一团黑玉,虽然还没有开封,但一股浓郁的酒香已扑鼻而来,陆恒现在是赤身祼体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但因为闻到那酒香,他不但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同时整个身子,还兴起了微薰的暖意。
真是一罐好酒啊,为了这罐酒,师父可还真是够费心地啊。
仿佛是看见了岁月流逝,瞅着这罐酒,陆恒想起了当年,他胁迫常崧收他为徒的事情。
陆恒提着那瓦罐回到草屋之中,甫一进屋,便见常崧的目光已直愣愣的投射过来,就象是饿了一冬的狼,看见了丰腴的羔羊,其中的热切和欢喜,能让钢铁溶化。
“师父,我这就开封,给你斟上。”
想不到这句话,换来的竟是常拨凶恶之极的一瞥。
方仲行大为不解:“咦,老常,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却见常崧那原本动弹不得的枯干大手,竟缓缓抬起,一幅要抓握的样式,他目光狞厉的瞅着那瓦罐,神情吃力,原本铁青的脸颊上,更升起了一抹红光,呼吸也猛然急促起来,这有如风箱。
陆恒福至心灵般的把那罐酒,放在常崧的手掌中,常崧一把便牢牢握住,就象是小气鬼抓拿住这世间最后的一块金砖般,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一声舒爽无比的叹息。
接着,常崧的手掌缓缓回收到怀中,从他的咽喉间,更艰难无比的挤出了一句模糊话语:“这罐酒,陪我和玉、玉、、、、、你们,闻闻味就行了、、、、、、、
说罢,一代刀豪,含笑闭目而逝。
二百零三章 谣言可弑人
大齐帝国的局势,并没有因为洛王被弑,楚王登基为帝,而变得明朗起来,仍然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按照惯例,新君继位,各地的官员都要上表道贺,州牧更是要亲自来京都献礼,接受述职评议,再加上,现在已到了年根,朝庭的岁赋也应该押解到京,使后宫在新一年里有用度之物,皇上在除夕大典上有赏赐之财,京都的文武百官也可领得双份月俸,过上个肥年。
可实际上呢?
各地官员上表道贺到是来上表道贺了,但在道贺的同时,奏表中全是哭穷的声音,说因为今年年初的“勤王谕,招集令”,府库早就被那些出兵的门阀豪族们给抢光了,那里还有可以上交给朝庭的财物,便是他们自己,也是早上水煮野菜,晚上野菜煮水的度日呢,拉出的屎都是稀的,上面还飘着清绿的菜梗,煞是醒目。
他们恳请朝庭,要么,拔点余款,让他们能够渡日,熬到明年上交岁赋之时,要么,允许他们增加民众的岁赋,多少都能有点进项,否则,他们就打算,弃官而去当乞丐,上京都来要饭糊口了。
有的州牧郡守说得更是可怜~~新皇登基,四海同庆,吾等臣子,理应朝贺,奈何家穷,唯有四壁,臣今决定,徒步上京,献贺吾皇,祝国永兴,臣已六旬,腿瘸齿崩,如走不能。臣便爬行,山高水远,千里迢迢,今年不至,明年必到,如出意外,让子代劳,臣之精诚,可昭日月,臣之忠义。金石溶销~~这那里是要来朝贺啊,这分明是来赴死呢。
大齐帝国在建国之初,曾招集四方学子,研究历朝历代地兴盛和灭亡之道,以免重蹈前朝灭亡之复辙,得出的结论就是。要想国兴,就得民强,而要民强,就不能轻易加赋,历朝历代在灭亡之初,都是因为天降灾祸,如大旱、蝗灾、地震、水灾等等。而朝庭又频频加赋,使民众穷困。为了生存,于是揭竿而起,憾动朝庭根基。
所以大齐帝国规定,不能轻易加赋,要想增加岁赋,必须报请朝庭批准。私自加赋的官员,便要承担剥皮酷刑。
已经是相国的陆平,一眼便看透了这些奏表的内容实质。
虽然现在的各州郡是穷一些,但也没有到达如此不堪的程度啊,再说了,有的州郡因为在暗中割据,和当地的门阀豪族联合在一起,在施行“勤王谕,招集令”的过程中。很是发了一笔小财呢,现在来哭穷,一是不想掏钱,二是觉得,京都局势还没有完全稳定,想再看看风向,这第三么,就是来到京都,便要接受朝庭地评议,接受升迁、贬职、调遣等重重安排,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最好的方法就是拖着不来,等形势更加澄明以后再说。
关于岁赋增加一事,其时各个地方的州郡,早就在没有通报朝庭的情况下,便悄悄的增加了,此时,拿这个当借口来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如果自己不同意,他们就更有理由哭穷了,如果自己同意,他们便又会拿出太祖遗训这类话,来跟自己辩论。
当即,相国陆平在朝堂之上,做出了颇为强硬地回应。
应该上缴给朝庭的岁赋,那就要老老实实的上缴上来,一个大子都不能少,都别给老夫哭穷,老夫现在手握十万雄兵,那都是要吃肉的,如果上缴上来的钱粮,不能喂饱老夫手下的兵卒,老夫就要让你们知道,钢刀是锋利的,脖子是软弱地,老夫是弑人不眨眼的。
没有钱?没有钱就去向当地地门阀豪族们借,明年再归还,老夫虽然身为当朝相国,但也是门阀豪族中的一份子,如果当地的门阀豪族在这个时候都不肯帮衬,那老夫索性也撕破脸,不给钱者,抄家灭族!
在给一巴掌的同时,也给了一颗甜枣。
至于上京朝贺一事,老夫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来,那就不用来好了~~这句话,等于是给了那些大臣们观望的时间,甚至还可以理解为,只要你们肯尊奉朝庭,按时交纳岁赋,愿意割据就割据去吧~~地许诺。
于是,各种困难、哭穷之声,一下子偃旗息鼓了,随之而来的,是众口一词称赞朝庭圣明的颂扬,各位州牧郡守纷纷表示,岁赋一定会上缴的,臣就是用草绳,把腰勒得比牙签还要细,臣也会把岁赋交上的,臣将派门客子侄,代替臣入京,参加除夕大典,以贺新皇。
让门客子侄入京,其实是为了观望风色。
正所谓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之中,忽然又冒出了种种流言蜚语,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第一,说景宗皇帝之死,其实是大有古怪,在景宗皇帝死,后,王美人为什么会被关押到冷宫之中,不但是因为王美人是洛王的生身母亲,更因为王美人知道,景宗皇帝之死的真相啊。
“那为什么不弑了王美人,这样,不更能绝了后患么?”
“弑?为什么要弑!害死景宗皇帝的人,自然是想弑死王美人了,但别人呢、、、、、、、#####,######,###,###王美人,其实已不重要了,我听说,王美人疯了。”
“什么?疯了?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狐媚祸国、、、、、、的王美人竟然疯了,兄弟,你不会在是胡说八道吧?!”
第二个谣言,却是关于抚南大帅张崎的,说张崎虽然接受了太尉地官职。可是在心中不服气着呢,一门心思都在琢磨着,如何能从京都逃离出去,回到驻扎在京都八关的南军大帐中,只要张崎能回到南军大帐,他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扯义旗,发檄文,讨伐陆平,还大齐帝国一个朗朗青天。
现在的京都四门。仍然保持着戒严的态势,任何出入京都的人,不但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更要有多户做保,在这种情况下,张崎要想不被人发觉的离开京都。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谣言却是有鼻子有眼,说张崎是什么人?是老奸滑啊,你别看他现在摆出一幅恭敬顺从,全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他心中恨着呢,在他的家里面。有一条和城外相通地地道,这条地道在十多年前的那场地震中给震塌了。张崎现在,每天下朝回来,就躲在家里面疏通地道,谁要是不信,可以看张崎的眼睛,那是红红的啊。就是彻夜无眠挖地道挖的、、、、、、
“挖地道?不会是因为骑在他老婆的身上,挖下水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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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汝阳王府中,一个阴冷的声音,正在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王爷,属下以为,陆平对付咱们王府的最佳时间,应该是在除夕大典之后。”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个声音自问自答道:“现在离除夕大典还有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正好够陆平整合各方势力。从而把军权完全掌握,而最主要的却是,在除夕大典上,陆平的爱子陆恒,就要跟玉琉公主成接,到时候,那个陆恒就有了双重的身份,既是门阀豪族中人,同时也成为了皇族中的一员,由他来执行灭咱们王府满门地事情,不但能达到立威的目的,同时也使这件事情,降低舆论的非议。”
“现在的京都四门,皆在陆平的掌握之中,每天就开一个小缝,让行人客商们出入,决非咱们撤离京都的最好时间,那么,什么时候是撤离京都的最佳机会呢?”
那个声音再次自问自答道:“是除夕之夜!因为在除夕之夜,不但有典庆,还有公主尚婚这样地天大喜事,按照惯例,应该内外城的城门全开,以示四海靖平,甫天同庆,这个时候,便是咱们撤离京都的最佳时机了。”
声音虽仍然阴冷,但微微加快的语速,却流露出兴奋之意:“到时候,咱们全府四千二百多人,全力冲击城门,以王爷你的身份,那些守城士卒定然不敢擅自动武,而是会派人去请示陆平,那陆平呢,定然是在皇宫之中,参加他爱子陆恒的婚礼,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便已足够王爷你冲出京都了,从此海阔由鱼跃,天高任鸟飞。”
“现在,陆平一心所想的,就是要使局势平稳,他好从容的掌握一切,特别是驻扎在京都八关地南军的军权,而属下放出的谣言,却是为了让局势出现动荡,现在那张崎,他便是有七张嘴,八个舌头,恐怕也有些说不清楚呢。”
“不过,属下到是有一事不解,关于雨花阁王美人的谣言,定然是长春宫何昭仪派人放出来的了,那何昭仪派人放出这样的谣言,就是为了能当上后宫的太后,如果王美人一切正常,陆平留下王美人的性命,还能够达到牵制何昭仪的效果,可如今,王美人已经疯了啊,留下王美人的性命,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平白无故的得罪了何昭仪,这实在是不智之举啊。”
“姜安,这一点你到是猜错了,那王美人的性命,是平湖公主出面留下来的,至于平湖公主为什么会出面留下王美人的性命,本王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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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四章 充满变数的婚礼
十二月三十日,除夕。
风雨如晦,朝野满盈,申时。
吃完午饭,陆恒又小睡了一会,起床后,从小就服侍他的芷筠和萍儿,提了一桶冰冷的井水走了进来,把毛巾浸湿了,为陆恒擦示身躯,她们的动作周到细致,连一个微小之处都不肯放过,而陆恒就那么赤身祼体的大字形站在房屋的中央,健壮的肌肉仿佛是雕刻出来似的,并因为两个贴身丫鬟的大力擦拭,肌肤变得红润起来,升腾着淡淡雾气。
中原男子,有两种成|人的仪式,一种是在十八岁时,在祭堂中,举行冠礼,由长辈元服,并赐给别号,以此来代表已经成|人,可以另立门户了,当然,如果要继续住在家中也是可以的,陆恒已经举行过了冠礼。
还有一种,就是在结婚大典,洞房之夜,娶正妻之时,先用冰水擦身,再禀告父母,有从此成|人自立,清洁身心之意,同时也表示对父母、对正妻的尊重。
今夜子时,在永和宫中举行的除夕大典上,陆恒将要娶妻,而且还是两女同嫁,其中一名,便是前朝庆德长公主的女儿玉琉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擦完腰腹,毛巾便顺势而下,抚弄着陆恒胯下的硕大凶器,两个丫鬟虽然已是多次领教,但此刻,仍然情不自禁的脸如霞烧,性格明快好动的萍儿,一边小心擦拭着,一边惴惴不安地说道:“马上就要有两位少奶奶入门了,也不知道这两位少奶奶的脾性怎么样?能不能容下我们、、、、、、”
“是啊。”
芷筠轻拭着褶皱之处。看见那凶器,便是在浸着冰冷井水地毛巾擦拭下,仍然有勃然壮大之势,身子便有些软了。她用另一只手扶着陆恒宽厚地胸膛,好象站立不住似的,同时瑃情上脸,呵气如兰的细声说道:“韩氏少奶奶是老爷派人去提的婚事,可见对这门婚事地重视了,还有一少奶奶呢。是咱们大齐帝国名声最为响亮的公主,我们这些丫鬟,身份低贱。便是妾室之位也不敢想的,只求少爷你在娶亲之后,不要把我们遣散嫁人,而让我们永远都能服侍少爷你。”
话语中,颇有自伤之意。
官宦大户人家,先娶妻才能再纳妾(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又因为男主外女主内,正妻的爱好喜恶,有时可以决定妾室的命运,更何况是丫鬟,所以这两个小丫鬟地担心,到也并非是无缘无故。
“这,你们就放心吧。”
陆恒一只手搭在了萍儿的胸部。一只手放在了芷筠的腰间,一边熟练地揉搓着,一边嘻皮笑脸的安慰道:“那个韩氏侍月,我也没有见过,老爷子为什么非要聘她为我的正妻,我也是一头雾水呢,但听说她容貌秀美,性格温柔,应该还是很好相处的人,她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嫁入咱们相府,对你们这些从小就待候我的丫鬟,恐怕巴结都来不及呢,如何又敢遣散得罪你们,再说了,除了我以外,不是还有我母亲罩着你们么?”
“至于玉琉公主么?她地性格,有时候到是显得急燥了些,不过、、、、、、”
陆恒思忖着措词,脸上渐渐浮现在那种发自内心的痛爱神情:“也挺好的,也挺温柔的,只是表达出来的方式比较另类、特别,习惯就好了,她可是人生难得遇见的佳侣啊!”
两个在心中打着小九九的丫鬟对视一眼,想不到这个既将入门的公主殿下,在恒少爷地心目中,竟已有了如此高的地位。
虽然陆恒手口放肆,但因为还有诸多紧急事物需要处理,他却也没有跟芷筠、萍儿两人真个消魂,擦拭完身躯后,他穿上新衣,前往陆平的书房,一路上,看见家人奴仆正在鸡飞狗跳的打扫着卫生,挂彩灯,系红绸,贴喜字、、、、、到也是一派热闹非凡,欢天喜地的景象。
宽大的书房一如往日般静谧,仿佛是不沾凡俗的世外桃源,丝毫都没有因为新年的即将将临,和陆恒要娶妻结婚的喜气,在深紫色的书案后面的阴影中,陆平板着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从他脸上的表情,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是在高兴、生气,还是在思忖、睡觉。
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包含了所有的情感,又仿佛任何情感都已不存在了,但陆恒却知道,在常崧死后,尸骨被焚化的那一天,陆平在窗台前,整整坐了一晚上,第二日,还是靠仆人揉搓了半个时辰的四肢肌肉,才能够站起身来。
或许,正是因为看惯了人间苍桑,世态炎凉,今日的陆平,已深沉内敛的如同巍巍山岳,在给人无声的威严、压迫的同时,你却无法窥视他内心的世界。
陆恒来到书案前,见陆平身前的茶盏中,茶水已经喝完了,便提起茶壶,为陆平继上了一杯新茶,同时也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口一口地喝着新茶,茶水极烫,他不时呵着气,茶盏与托盘相碰,不时发出‘叮叮’脆响,父子俩都不说话,甚至相互之间都不看对方,就那么瞅着窗外积雪未化的景色,彼此依托,却又都有了一份踏实、厚重、沉稳的亲切,似乎觉得,就因为有对方存在,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事物了,包括死亡。
自从常崧死后,陆恒的性格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昔日的佻达、嚣张,还有意气风发的睥睨,都收敛了许多,有着明显的深沉,便是老狐狸方仲行有时候也说,不愧是行完冠礼,并要结婚的人啊,一下子就象个大人了,唉,岁月如梭,人生如流,我们这些老帮子,老了啊、、、、、、、######,#########,######的美姬来陪他,说是要找回年轻的感觉。
连接喝了二、三盏热茶后,陆恒呵了一口长气,很是爽快,这时,一直沉默无语的陆平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当然。”
陆恒说这话时,并没有看自己的父亲,他仍然瞅着窗外的雪色,表示出拒绝讨论,和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的强大信心:“今天晚上,就是戏幕的拉开,老爷子,你有你的戏份,我有我的戏份,但这次的总指挥是我,你要相信我,今天晚上,我会让所有的人,演绎出一曲最优美的华章。”
“老爷子,其实你最担心的,并不是今晚的行动能不能成功,而是我有没有能力,在复杂的局势面前,把握住正确的方向。”陆恒挑着嘴角,斜睨着陆平,一幅自高自大的拽样:“既然你要考验我,那么,就让实事来证明吧,我是不会向你解释任何行动细节的。”
陆平听了,沉默许久,最后,他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就不问了,不过,做为一名经验丰富,走过的桥,比你这个小兔崽子走过的路都多的长者,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向你提出几句忠告的。”
“您说。”
陆恒表现出少见的谦虚,其实在他的心中,却非议不止,这个老爷子,又是~~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多,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这类话语,这些日子,自己的耳朵都快磨出茧来了,难道就不能整出几句比较有创意的比喻来。
“现在的关键事情,并不是如何来弑死汝阳王李越,而是如何把抚南大帅张崎的问题处理好,弑了汝阳王李越,但不能惊了张崎。”
“六万南军,虽然可以分化,调派,打乱建制,使其力量归我所用,但张崎此人,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能在官场上,纵横二十多年不倒,并且,无论是皇族势力的人,还是门阀豪族的人,都对他颇有好感,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他肯定会留有后手,同时,他在南方经营多年,如果轻率的以为,弑死了他,就能把祸患铲除了,要是那样想,可就错了。”
“这些日子,有谣言说,张崎想回南军大营,然后扯义旗,清君倒,把我这个相国推翻在地,再踩上一万只脚,其实这样的谣言,一听便能明白,定然是汝阳王府的人制造出来的,想把咱们的视线从他们身上引开,而落在张崎的身上,这种想法,真是幼稚之极,但张崎为什么不上表自辩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件我要提醒你的事情么,就是那个叫秦翔的人,是一个人才啊,堪当重任。”陆平用欣赏的语气说道:“率领四千族兵,潜入首阳山中,竟然躲过了老夫的眼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啊。”
陆恒吃了一惊,说实话,秦翔率领陆氏族兵来到京都,那可是最隐秘的事情,是他的弑手锏,他对所有的人都瞒着呢,就是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想不到陆平竟然已经知道了。
陆恒既佩服,又有些心虚地笑道:“那你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看见陆恒那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便是深沉如陆平,也微微有些飘飘然,他用说教的语气说道:“我老人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走过的桥比你、、、、、、、
靠,又来了!
陆恒逃出书房。
二百零五章 抢亲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酉时。
站在临窗的酒楼上,抬眼看去,是乌云滚滚的天空,是堆积着积雪的树木、房顶,一些积雪溶化之处,斑斑驳驳,显得颇为厚重,身穿新衣的童子,正拿着爆竹,在街道上戏闹着,疯跑着,燃放着,接二连三响起的爆竹炸响,还有空中弥漫的硝烟气味,使整个京都,洋溢着新年既将来临的欢喜气象。
玉琉公主身穿大红袍服,暗金底花,华彩非凡,鹅黄的丝绦束着腰,身躯修长玉立,肌肤光洁胜雪,一张精灵般秀美无俦的俏脸,既流露出将要嫁人的羞喜,又有着一份调皮,一份执拗,一份意气:“兰儿,你可给我盯仔细点,轿子一出来,马上就告诉我,哼,都这个时辰了,我估算着,也该出来了啊。”
站久了,便有些烦了,玉琉公主回到桌案去喝茶,同时吩咐丫鬟,在窗台边继续盯紧,不可松懈。
“公主,这,这不太好吧?”丫鬟兰儿一边盯着街道,一边语气犹豫地说道:“驸马爷要是知道了,怕是会怪罪的,再说了,你这样做,等于是把另一位主母给得罪的死死的,以后,怕是不好见面相处呢?”
“得罪就得罪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个堂堂的公主,要跟她共事一夫,还是两头大,我就够委屈的了。”玉琉公主灿若星河的眼眸,闪动着不甘心的光亮:“陆恒那个混蛋要是怪我,那就让他怪我好了,我才不怕呢。”
玉琉公主要做的事情,就是抢亲,她打算把那韩氏,抢到自己的府中去,暂时先藏起来,因为在永和宫举行的结婚典礼。那是经过后宫娘娘何昭仪的懿旨批准,是必须要举行的,这样,在除夕之夜的结婚典礼上,便只会有她一个人出现,只会有她一个新娘了,来跟陆恒拜天地,入洞房,在她人生最重要地这个夜晚。她将完全的属于陆恒,而陆恒也完全的属于她,不用和别人来争夺、分享。
至于婚礼大典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玉琉公主暂时还没有考虑,陆恒便是愿意跟那韩氏补办婚礼。那怕是再隆重,玉琉公主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已经占先了。
但丫鬟兰儿可是害怕的,做为玉琉公主的贴身丫鬟,她将陪嫁,此刻当抢亲的帮凶,到时候,驸马爷陆恒、主母韩氏要是找她的麻烦。便是有玉琉公主护着,怕也要受尽委屈呢,当下,便一本心思的想劝玉琉公主放弃她的疯狂抢亲计划:“公主,我听说驸马爷和韩氏主母地婚事,是相国大人派人上门去求亲的,可见相国大人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你抢亲。那不是把相国大人也给得罪了、、、、、、”
“不管!”
玉琉公主一脸的坚决,雪白的贝齿咬着嫣红的樱唇,有着一种触目惊心地美丽:“到时候,我给老爷子磕头陪罪,他老人家就算象小姨那样,关我的禁闭。我也认了。”
“那,那、、、、、、”
兰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此刻的玉琉公主,已是柴米油盐不进的状态,看来,她这个苦命的丫鬟当陪绑是当定了,便在这时,风中隐隐传来锁呐鼓乐的声音,很是热闹喜庆。兰儿抬眼一瞅,便一叠声的喊叫道:“来了!来了!来了!”
其实,不用兰儿喊叫,玉琉公主也听到了那声音,她身子一闪,便已来到窗前,手中更提着凝霜宝剑,向远处看去,只见一行送亲队伍,象长龙一样,正从远处浩洁荡荡的行来,鼓乐开路,鞭炮震天,在随风飘舞地大红喜幡上,一边写着斗大的‘陆’字,一边是写着‘韩’字,在队伍的中间,是一只十二台喜轿,仿佛是一座移动的小房子,垂红绫彩缎,气势非凡。
街道的周围,布满了看热闹的人,对着送亲队伍指指点点的,赞叹羡慕。
没错!就是它了!不提那‘陆’‘韩’两字,韩氏被赐为四品诰命,十二台喜轿,也正是四品诰命夫人的规格。
玉琉公主拿出一块丝帕,把脸蒙上,同时吩咐丫鬟兰儿道:“你先回府去,在那间准备好地房屋等着,我一会就到。”说罢,她从敞开的窗台上一跃而下。
因为曾经跟随陆恒征伐匈奴,万里奔袭,今日的玉琉公主,已颇具有战略眼光,她选择的这个酒楼,不但是送亲队伍前往皇宫的必经之路,同时还是街道狭窄,便于动手抢人的最佳地段,而最最主要地是,这里地形复杂,方便得手后快速撒离。
从半空中一跃而下的玉琉公主,袍服飞舞,翩然若仙,仿佛是一朵在阴郁的冬天里,陡然盛开的鲜红玫瑰,有几名仰头向天的锁呐手,登时便把喜庆的结婚曲调,吹成了怪异的尖声惊叹,接着,因为巨大的力量,他们的身子,便如是被披斩开地波浪,向两边倒飞而出。
转眼间,玉琉公主已来到大红喜轿面前,抢新娘子这事情,和陆恒率领陆氏族兵去匈奴抢钱是一回事,也讲究来无影,去无踪。
此刻,还有很多人看着忽然出现的玉琉公主,瞪目结舌,不明所以。
玉琉公主伸手便去掀轿帘,却听见到一声暴喝,接着,一道匹练般的刀光从她身子的侧面砍了过来,劲风刺耳,气势凌厉。
玉琉公主把带鞘的凝霜宝剑一抬,已如灵蛇一般的击在那刀光之上,长剑振颤,‘叮叮叮、、、、、、’####,########的如同风中弱柳,却不料,随着一声机簧脆响,四道细小的暗影向自己疾射而来,同时,又有两道凛冽的刀光,一前一后的倏然闪现。
陆恒,这个混蛋!看来,你对你这个没过门的老婆还真是重视呢。你竟把我为你训练出来的铁卫,派到这送亲队伍之中,还把陆石武这个亲卫队长也派来了,你却不派人为我送亲、、、、、、你,你,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玉琉公主虽然有自己的府邸,但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皇宫之中,而婚礼又是在皇宫里举行,根本就不需要送亲。可在此时,因为自己的如意算盘被打碎了,她心中恼怒非常,便开始胡狂怪罪起来。
因为今天晚上,会有太多的事情发生,所以陆恒才会把陆石武那样地得力干将派去迎亲。
面对这三方攻击。最佳的方法就是依仗深厚的功力,攻其一点,然后破围而出,但要是那样的话,就会出现死伤,那就大违玉琉公主抢人的初衷了。
玉琉公主的身子猛的旋转起来,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便已飘到了喜轿的轿顶之上。疾射而过的暗影,还有劈砍下来地刀光,纷纷走空。
人群中的惊呼喊叫声,这时候,才震天般的响了起来。
“咦,这是从那里来的小娘皮,竟敢抢我们陆府,抢我们恒少爷的老婆。莫非是胆子边上长毛了。”
陆石武提着寒光闪烁的长刀,光头锃亮,豹目圆瞪,弑气腾腾地走了出来:“来、来、来,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看看是我陆石武牛逼。还是你牛、、、、、、”
陆石武发现,他手下的那几名亲卫,并没有按照往常训练要求的那样,从另外的几个方面围上来,和他形成众殴的阵式,不由转头怒叱道:“你们这帮混蛋,还不过来帮忙,难道真的想让老子一个人跟她打?!这小娘皮,看上去可挺厉害的。”
那几名亲卫挤眉弄眼。神情古怪。
陆石武再回过头来,仔细打量着站立在轿顶之上的大红身影。
风把道路两旁树上地积雪,吹的簌簌而下,那身影便有了亦真亦幻的朦胧,大红色的袍服飘飘然,在突现着凹凸有致身躯的同时,又有着乘风欲飞之势,虽然来人蒙着脸,但那柄连鞘长剑,是如此的熟悉惹眼。
陆石武觉得自己,就象是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从头顶心一直冷到了ρi眼,这个小娘皮,竟然、竟然是、、、、、、
陆石武努力改变着脸上的肌肉,最好能挤出一个笑脸来:“当、当、当然,你、你比我牛逼了!”
玉琉公主‘哼’了一声,从轿顶上飘身而下,她冷冷的瞥了一眼陆石武,便掀帘进入轿中,既然暗夺不行,那就明抢好了,料想陆石武和那几名亲卫,也不敢阻拦自己。
宽大地喜轿内,一个头披红盖布,身穿喜服的身影,正怕冷似的簌簌而抖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你还受到惊吓了?!要不是因为你,陆恒早就会答应娶我为妻了,更不会出现后来的分分合合,让我尝遍苦头,我今天到要看看了,你是怎么样的一个娇秀无伦,国色天香地美人,竟会早早的便被骋为陆恒的正妻?
虽然是两头大,身份地位都是相同的,但这韩氏,是正儿八经经过下聘,而迎娶进入陆氏家门的媳妇,而她呢,是皇上赐婚的,给人一种没人要,硬塞批给的感觉,所以,玉琉公主一直心中不忿,她到不敢怪罪为陆恒定亲的家翁陆平,于是,一腔怒火,还有不服气,就集中到这韩氏的身上了。
按照风俗,这新娘地盖头,可是除了新郎,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揭开的,但玉琉公主那里还管这许多,她伸出带鞘长剑,往上一挑,大红盖头便升上了半空,接着,玉琉公主愣住了,她的眼珠子险些掉落到地上。
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张黑里透红的脸,眼睛应该大却偏小,闪动着混沌般的迷蒙,鼻子应该挺却低矮,一不小心,便会让人以为,在那张脸上,多了一个柿饼,嘴巴应该小却豁然,还那么咧啮着,在黄褐色的牙齿齿缝间,塞挤着一片显尔易见的青绿菜叶。
没错,这是一张女人的脸,但玉琉公主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女人,竟会丑怪到如此程度,而这个女人,还被她一直当成了竞争对手,并且跟自己有着相同的地位,也是陆恒的正妻。
打击!实在是太受打击了!世上最让人悲哀、愤慨的事情,莫过与此,既让人恨不能吐血雨亡,又让人郁闷的想狂歌长啸。
那女人抬头瞅着玉琉公主,用认真的语气,强调般地说道:“我听话着呢,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明天,我要吃肉。”
“好、好,吃肉、吃肉。”
玉琉公主木然的应答着,她拿持长剑的手,哆嗦的抖动着,就跟中了风一样,悬停在半空中的盖头,便又滑落而下,把那张给她带来巨大冲击力的面孔重新掩挡住了。
天啊,不但是一个丑怪,还是一个傻子。
玉琉公主觉得自己都快疯了,太意外了!实在是太意外!
轿外传来的喧哗声,让陷入迷乱状态的玉琉公主又重新回到了现实,她的思绪象走马灯一样,快速转动着,这个新娘,根本就没有抢夺的必要,正因为有这样一个丑怪、痴傻的新娘存在,陆恒才会更加明白,自己是多么的珍贵、美丽、温柔、善良、倾国倾城、绝色天香、、、、、、
不是有这样的一句老话么,没有泥瓦,便不显珠玉,没有屁臭,又怎知花香。
玉琉公主化悲痛为喜悦,她从喜轿中走出,遮脸的丝帕下面,是一脸忍屎憋尿的古怪神情,她也不跟陆石武他们打招呼,便扬长而去,几个闪身后,已悄失在街道的房屋楼阁之间,但徒然爆发出来的、高亢的、银铃般的、带着几分神经质的笑声,却远远摇曳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陆石武不解地看看那两名亲卫,而那两名亲卫也正面面相觑,同样的,一脑门的官司。
二百零六章 血夜
战龙於野,其血玄黄,戍时。
天色昏黑,全无星月,唯有不时升空而起的朵朵烟花,璀灿耀眼,昭示着新年的既将来临。
“外城四门,内城八门,皆已大开,允许城内民众任意进出!”
“有二千城卫军驻守在东门,最高长官是城卫军骁骑都尉赵显!”
“城卫军新任总统领方仲行现在在北门,官署设立在抚南大帅张崎的府邸旁边。”
“禁卫军并没有效假休息,但都驻守在内城和皇宫之中,没有到外城来。”
“各位王公大臣,现都已驱车赶往皇宫,准备参加除夕盛典!”
“相国陆平已到达永和宫中、、、、、、”
一道道消息,仿佛流水一般的送到了汝阳王李越的面前,昭示着一切情况正常,脱离京都这个樊笼的最佳机会,已经来临。
此刻的汝阳王府,外松内紧,从外面看,仍然是一幅张灯结彩,欢声笑语,燃放着烟花爆竹,准备过新年的欢喜气氛,和其它王公大臣的府邸没有任何区别,而在府邸里面的广场上,所有的精壮之士,皆已披甲执戈,全副武装,神情激动。
汝阳王李越身着黄金甲,手持出鞘长剑,细长的眼眸中,闪动着破釜沉舟的决然,他手一抬,一名家将便把一匹鞍鞋具全的高头骏马牵到了他身边,汝阳王李越翻身上马,动作利落,会然不象一名已年近六旬的老人。
“姜安,你这就跟随本王一起,冲出京都去吧。”汝阳王李越瞅着四周的景物,诅咒发誓般地说道:“总有一日。本王还会回来的,让这京都,真正的成为我李氏王朝的京都!”
清冷地夜风吹掠而过,每一个人的心,都泛起淡淡伤感。
虽然已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但面容清秀宛如女子的姜安,却仍是身着士子的黑色长衫,神态从容自若:“王爷,请你见谅,属下不能跟随你一路了。”
“嗯???”汝阳王李越大感不解,鼻子拖着探问地长音,向姜安瞅去。
“现在,站立在这里的人,是三千七百名甲士。都是久经训练的勇士,是咱们王府的全部力量,东门的城卫军骁骑都尉赵显,也被事先买通好了,再加上王爷你的高贵身份,按说,要冲出京都,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打算,属下建议,把队伍分成二部分,一部分三千人,在前面冲击。一部分七百人,在后面殿后,前面冲击的队伍,因为发动的突然性,再加上人数地优势,能够冲出京都的机会是最大的,也是最安全的,而殿后者,既要应付可能出现的意外。又要阻挡必然会出现的追兵,责任却更加重大。”
姜安一脸的慷慨激昂:“殿后者,不但要有直面死亡的勇气,还要有处理种种复杂情况的智慧,这样地重任,除了我,还有谁能够担当呢?所以,属下不能跟王爷你一路了。”
“嗯!”
汝阳王被感动了,这是一名多么优秀而忠心耿耿的谋士啊!他骑坐在马背上,深深地看了姜安一眼,眼泪岗岗的,然后举剑而挥,扬声吼叫道:“府卫们,跟随本王,冲出城去,有阻路者,一律格弑!”
众甲士轰然相应。
接着,府门大开,汝阳王李越在五百多名精骑卫士的簇拥下,率先冲出。
原本喧哗热闹,人人都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新年到来的长街,因为这队凶神恶煞队伍的忽然出现,先是短暂的愣然,接着,是惊呼,是喊叫,是闪避,是惨嗥,一些摆在街道两旁地摊点,在这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击下,瞬间支离破碎,年货纷飞,有不少躲闪不及的民众,或被撞得贴到了墙上,或是被一矛捅倒,流着鲜血,任由马蹄从他身上践踏而过。
这只队伍,就象是离弦的箭,更象是亡命的耗子,以不管不顾的快速,向东门推进,而长街的骚乱,也正以同样的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传播。
“快!快!!”
汝阳王李越一边嘶声吼叫着,一边用战靴上的马刺,狠狠挺着跨下骏马地马腹,他恨得那马儿能够肋生双翅的飞起来。
汝阳王府离东门并不是很远,在盏茶功夫之后,汝阳王李越便远远的看见了东门的城墙,那城门,果然是大开着的,而且,在城门的两倒,并无一名城卫军士卒站岗。
汝阳王李越大喜,用来买通城卫军骁骑都尉赵显的千两黄金,实在是没有白花啊。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号角倏然响起,随后,那苍凉雄浑的声音,撕裂夜空。
这,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汝阳王李越惊恐无比的发现,与号角声相伴的,是城门的千斤铁闸,正从半空中滑落而下,铁闸滑落下来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汝阳王李越却清楚的估算出来,就算他能够变成一只最善于冲刺的兔子,也不可能在铁闸落地前,冲出城门去。
那是一种虽然缓慢,但却又令人绝望的速度。
看到一幕,那些跟随在汝阳王李越身后的府兵们都疯了,他们嗷嗷喊叫着,仍然不管不顾的朝城门口冲去,但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这,只是徒劳无用的最后挣扎。
“轰!”
铁闸落地,大地震颤,街道两旁树木上的积雪,也被纷纷震落了下来,击打在脸上,那股冷意,刺骨寒心。
“轰!!”
惊雷般的鼓声震天响起,更多的积雪在飘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大城墙上,蓦然亮起了无数火把,照亮夜空。
“弑!弑!!弑!!!”
刺耳惊心的喊弑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气势,那声浪,怕是有数万人齐声喊叫,才能够达成这样惊天动地的效果吧。
此刻,由于前方队伍地停滞,所有汝阳王府的府兵们,都堆聚在了一处,他们跟随汝阳王李越一起,抬着头。用惊惶的目光向四处搜索着,更渴望那灰黑色的厚重城墙,能够寺迹般的裂开,出现一条逃生小路。
越打量越是绝望,因为在每一条相连地街道上,都出现了火龙般蜿蜒盘旋的火光,还有越来越响,带着甲叶振颤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仿佛是死神在收割生命时的鼓点。带着狞厉的笑容,带着扑面而来的弑气。悍然的从远处逼来。
“姜安?!姜安?!”
汝阳王李越扯着喉咙喊叫道,他面容灰败,瞳孔散乱,如果不是被手下的亲卫扶了一把,刚才,他差点没从马背上摔落下去,他觉得自己地四肢都已不听使唤了。身躯更象是被塞了冰块,飕飕的往外冒着冷气。
他条件反射般的喊着他的首席幕僚,渴望姜安能够向以往那样,为他带来事情的转机。
但姜安并没有出现。
现在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三千七百多名府兵被挤成了一团,乱糟糟的如同沸腾的油锅,到处都是一张惊惶失措的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队列,五百名精骑胯下地战马。因为被大力勒拽,而此起彼伏的扬蹄长嘶,还有近千名全然不明所以,但却遭受无妄之灾,而被堵在街道上地民众,其中有不少是妇孺老幼,此刻正疯了般的跑来跑去,并不时发出撕裂耳膜的惊恐尖叫。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战士出现了,提握着映着火光的兵器,排着整齐的队形,带着山岳般的压迫,从各个街道逼拢而来。
随着空间地缩小,原本就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不许跑动!靠墙根蹲下!通通蹲下!!”
在离汝阳王府的府兵百步距离时,那些战士们站住了脚步,他们厉声叱喝,发出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