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盛宴
第十章
似乎每个穿越重生者都怀有某种道义上的责任感。不管怎么说,你是重活一遍的人,对于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会比寻常人多了一份敏感跟预知。那么,你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族或亲友往一条你明知是死路的地方去走呢?对于这一点,未长生深表认同。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如别的重生女主人公一样,大展拳脚,一路辉煌,在自己的人生舞台上创造出既展示自己又惠及家人以致社会的巨大价值,但目前的情况是,她是个年仅四岁的小毛头。在常人的认知里,识字水平处于文盲边缘,社会经验几乎接近负值。她又想平静无忧,不被干扰的度过自己未来的岁月,那么除了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四岁孩子该做的事以外,她还能做些什么呢?答:她什么也不能做。于是未长生略微思索了一下,很自得的甩掉了偶然袭上心头的莫名压力,很开心的跟小朋友们说说笑笑的回家了。
在家里呆了三天,未妈妈很不负她期望的宣布要带她们姐弟去外婆家住几天。因为外公外婆想她们了,而且马上要过年了,趁着还没忙起来办年货什么的轻松一下,对大人孩子都是很不错的消遣。于是这一天,未爸爸推出了自己那辆颇有历史沧桑感觉的永久牌大自行车,带着他们一家人一块儿赶往位于辛良镇西北的丘家集村去。
对于这幕熟悉中满盈甜蜜与惆怅的幸福场景,未长生曾经在并不遥远的记忆里回味过若干年。和煦的微风,空气里略微带些湿润的枯草香,长长地仿佛望不到边的田间小路,还有一路的熟人的招呼声。她坐在那辆大自行车的横梁上指着路边的新奇事物叽叽喳喳的发表评论,虽然小ρi股被横梁硌的生疼。这时候还很年轻的未妈妈则坐在车子后座上边抱着未长宁,边一迭声的呵斥未爸爸骑慢点,顺便告诫未长生不要来回扭动身子。未爸爸呢,就这么傻呵呵的骑着,没一会儿还优哉游哉的哼起歌来:什么“你挑着担,我骑着马”,什么“帽儿破,鞋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了,调子都跑到天上去了,可他唱的还是满腔的热情。他只要一唱开头,后面坐的未长宁就有些呆不住了。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后面跟这个孙悟空。孙悟空,跑得快,后面跟着个猪八戒。猪八戒,鼻子长,后面跟着个沙和尚。沙和尚,挑着箩,后面跟着个老妖婆。老妖婆真是坏,骗过唐僧和八戒。唐僧八戒真糊涂,是人是妖分不出。分不出,上了当,多亏悟空眼睛亮。眼睛亮,冒金光,高高举起金箍棒。金箍棒,有力量,妖魔鬼怪消灭光。”
“星期天的早晨雾茫茫,捡垃圾的排成行。队长一指挥,冲进垃圾堆。破鞋破袜子满天飞。”
“未长生的头,像皮球。一踢踢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卖皮球。皮球好像未长生的头。”
……
未长宁毕竟是个两岁半的小孩子,性格虽未成型,但好胜不服输的小性子已经初见端倪。未爸爸不过唱了一首歌,他就能嘴里一串串的飘出几大段童谣来。未爸爸、未妈妈跟未长生本来笑呵呵的看着这个两岁半的小人儿得意洋洋的在那儿显摆,等到他最后一首童谣一出口,立时脸色都有些变了。
“瞎说什么呢?你姐姐怎么你了,这么编排她?”未妈妈嗔着推搡了未长宁一下,未长宁于是瘪起了嘴巴不说话了。
未长宁目光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跟满足。她的童年呵,终于又回到她身边了。虽然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但那种说不出的幸福让她的嘴角慢慢的,慢慢的扬起来了。
终于,在未爸爸卖力的骑了一个多小时以后。位于丘家集村的外婆家已经胜利在望了。
未长生一般都会在村口儿就央求未爸爸把她放下车,然后迈着小短腿儿摇摇摆摆的往外婆家处在村口的地里跑去。这时候大概是上午的十点多钟,外婆嘛定是忙着在家里喂鸡喂鸭喂牲口,而最疼他们这些小孩的外公则必然蹲在地头一边看着地里的农作物跟村里的其他老人们闲话,一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果然,当未长生拖着非要跟在她ρi股后面一块儿跟来的未长宁跑到外婆家的地头时,正看到熟悉的相貌清癯的外公一手抓着旱烟时不时的咂两下,一手正把拔好的葱拢在一起要捆绑住。大她五岁的表哥丘旭光也蹲在田头很热火朝天的在帮忙。
未长生瞬间有些眼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泛出来。她的外公呀,那个只会用最朴实的爱与关怀疼着她的外公,终于又见到了。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仿佛痴了一样。
未长宁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很欢快的跑过去:“外公,表哥,我来了。”
六十二岁的丘进科抬起头,泛着土地般铜黑色泽的脸上瞬间笑出一朵花。他乐呵呵的敲敲烟袋站起来:“唉呀,是生子跟宁子来了呀,进家没呀?你外婆昨天还念叨你们该回来了呢,走,咱快些回家杀鸡去。”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三块钱给丘旭光:“给,旭光,去老田头那里割斤豆腐回来,剩下钱多了称成瓜子,顺便叫旭辉跟旭灿、旭阳他们一起吃。”
丘家相比未家来说人口简单许多。未家从未爸爸这一辈算起共有兄弟四个,姐妹六个。未爸爸未国良行二,家里就她们姐弟两个。大伯未国章也只有未长平跟未长安两个孩子。三叔未国旗在辛良镇开诊所,家里只有未长乐一个宝贝女儿,今年五岁,很是娇宠。四叔未国建这一年还在上大专,未长乐的小堂弟未长康自然还不知影踪。大姑姑未国英算是个女强人,嫁去县城以后跟大姑父一起下海开了他们县第一家量贩,后来又发展成他们县最大的超市,是全县数得着的有钱人。她因为没有女儿,只有对今年已经十三岁的双胞胎儿子谢墨涵、谢砚清,因此对弟弟家的女儿未长安、未长乐以及未长生十分疼宠。二姑姑未国红跟二姑夫都是县平原一中的老师,二姑姑在初一教语文,二姑夫在初三教数学。家里也是两个皮小子,陈焱六岁,陈淼三岁。而丘家呢,只有未妈妈丘琳跟未长生大舅舅丘俊、跟小舅舅丘信三个。大舅舅家孩子多,丘旭灿是表姐,今年十岁。丘旭光是表哥,今年九岁。而丘旭辉则是表弟,只比未长生小四个月。小舅舅家只有小表弟邱旭阳一个小孩,比未长宁还小半岁。算是目前他没加年纪最小的成员。
丘家不像未家那么有本事,都是本分的农村人。可是未长生偏偏在心底跟自己的外婆家靠的更近一点。农村人不爱玩那些虚的,家里一有客人,不管远近,必定是倾尽了所有来招待,更何况是姑娘带着姑爷跟外孙们一块儿回来。
这不,等未长生和未长宁跟着外公一起到达外婆家里的时候,大舅舅已经杀好了一只鸡,一只鸭,并且去水塘上捞回了一只鱼在那里清洗呢。
未长宁欢呼一声:“有肉吃了。”就跑去灶房兴致勃勃的看外婆跟大舅妈一块儿整治午饭去了。
未妈妈很不情愿的站在灶房里对外婆抱怨:“妈,嫂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又不是外人,整这么些东西干嘛?都是浪费!”
“浪费不浪费是我们家的东西,你个嫁出去的姑娘管那么多干嘛?”外婆瞥她一眼,不紧不慢的揉着手里的面。
未长生听的有些偷笑。外婆是个爽利人,说话风风火火的,原来对自己的女儿也这样。
未长生的舅妈也笑了笑:“又不是光给你一个人准备的,我外甥跟外甥女可喜欢的紧。再说了,家里喂这么多鸡鸭干嘛用的啊?不就是为了吃吗?连鱼都是从水塘里捞的,都不要钱,有什么浪费的?别说今天你们回来了,就是不回来,这鸡鸭也是打算要杀的。喂一年了,不就是为的这一天吗?”
未妈妈于是不吭声了,只把自行车座上挂着的竹筐取下来,里面有给小孩子们买的衣服跟给外婆和舅妈们扯的衣料。还有给外公买的补药跟给舅舅们买的香烟。未妈妈把筐取下来,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正好小孩子们簇拥着提着一斤肉的小舅舅跟抱着丘旭阳的小舅妈一块儿进院了,未妈妈索性就一个一个的大派送了。反正人人都有,不偏不向,小孩子们喜欢,嫂子跟弟媳也没什么抱怨的,只有欣喜。除了外公跟外婆嘟哝几句“买那干啥?”丘家大院倒是提早感受到了一种过年的喜庆。
紧接着,又忙乎了大概一个小时,这道大宴才正式上桌。糖醋鱼搭配老鸭煲,加上外婆的拿手菜红烧肉跟醋溜鸡,以及青菜豆腐、韭菜鸡蛋。荤素兼备,营养均衡,端的美味异常。小舅舅他们又从村头掂了一件啤酒回来,再从自家的酒缸里沽了点黄酒出来,这个午饭吃的真是人人尽兴,个个开怀。
一直到下午一点半,中午饭才正式宣告结束。女人们去整理碗筷,男人们搬个凳子一边剔牙一边高谈阔论。未长生正觉得有点无聊,表姐丘旭灿的好朋友村头开小卖部的老田头的女儿田玲玲很慌忙的跑进来:“旭灿,旭灿,水塘上有人张了大网要捕鱼,是皇庙村的,咱们村的人都过去了,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你去不去看热闹?”
这话一出,不光小孩子们的兴趣都起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的外公、大舅舅跟小舅舅都站起来了:“什么?皇庙村的又来咱村水塘上偷鱼了?还明目张胆的架大网了?去,俊、信你们两个也去看看。欺负我们丘家集没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外公气呼呼的摔下烟袋对着舅舅们放话。两个舅舅都应了声,冲未爸爸点了点头出门了。
小孩子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约而同的跟着跑了出去。未长生边跟着跑边有些纳闷的疑惑着:怎么记忆里好像没这一出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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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固定要五点发的,可是下午有事,提前发了啊。明天更新时间估计也会有点不正常,但保证是会发的。跟关注这书的各位道声不好意思了啊,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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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卷 第十一章 水塘起波澜
未长生跟着表哥表姐跑到水塘上的时候,正值那里一天里风光最好的时节。芦苇茫茫,霞飞片片,偶尔被他们脚步声惊起的水禽那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和着田间水隙的鱼游虫唧声,真是说不出的宁静与美丽。举目望去,视野里除了苍茫看不到边的塘水涟漪,就只剩天际的一轮红日。若是平常来时,还可偶尔听见几句欸乃的渔歌,但今回就只有争执可看了。
表姐丘旭灿是个机灵的有些鬼的女孩子。领着她们窜来窜去的竟然绕过层层围堵的人群进到了正在口角的正中间。未长生拉着未长宁往旁边略侧了侧,才把视线往中间集中过去。
这是丘家集跟皇庙村从开村以来便一直存在的最大矛盾。位于两村中间的水塘每每在夏季渔获量最多和年关时成为两村争夺的焦点。丘家集人觉得水塘完全在自己村的版图之下,凭什么要任外村的人过来为所欲为?皇庙村的人觉得,这水塘是无主之物,凭什么老让你们丘家集的人霸占着?我们也有从中捞鱼的权利。两村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曾械斗过,也曾磋商过,无奈,还是个死结,谁都解不开。你说老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报往镇土地办请政府协调吧,两方又怎么都不愿意。都怕会把水塘划给对方,于是就这么一直拖着。
今天的事情是因为接近年关了,鱼虾蟹什么的都开始涨价了。前段时间丘家集的人三三两两的都进水塘捞鱼去集上卖,似乎还都收获不小。于是,皇庙村的有几家就眼红坐不住了。这水塘的归属权就算不是我们皇庙村的,也不一定便是你丘家集村的,凭什么你们可以捞了鱼卖我们就不可以呢?这么一合计,这几家就横下了心,捡着快下午的时间就拉了大网来了。
他们这么一来,丘家集的人就不干了。以往你们趁晚上没人偷偷摸摸抓几条鱼什么的,我们也没拦着你们。可是,连我们村的人都没有架大网红了眼的捞鱼,你们村这么做就不地道了。于是丘家集的人就你拿柄耙子我捞根铁锹往水塘上赶了。边走还边骂骂咧咧的,有种被别人欺负上门的愤怒感。
皇庙村的这几家也没想到会激怒了丘家集整村的人。刚开始有几个丘家集的青壮年要他们收网离开时他们还不当一回事儿,口花花的来回扯皮。这会儿见人多了,才有点慌了,可是又不情愿放弃这么不用扎本就能赚钱的买卖,于是神色间就都有点挣扎。
“张老六,你今儿这事儿做的可真有点不地道了啊!平时你们村儿的人来我们水塘捞几只鱼逮几个虾的,我们可也都没说什么。毕竟是上下村儿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给你们面子,可你们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了啊。这光天化日的,架这么大的网,是看着我们村没人了是吧?你们这是准备把鱼捞光呢还是怎么着?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儿吧?”说话的是未长生的大舅舅丘俊,平时见他不吭不嚷的文质彬彬样,未长生倒没料到她舅舅居然还能说出这么火性十足的话。难怪表哥丘旭光这么个皮出名的小子见了他爸服服帖帖的,看来不是没原因的啊。未长生轻啧了声,颇为感叹。
“丘大俊,你这话也说得太那个了吧?就是捞几条鱼而已,只不过网大了点,值得这么一惊一乍的吗?再说了,这水塘也没写了字儿说就是你们丘家集的,凭什么你们村儿的人可以随便捞了拿去卖,我们皇庙村儿的就不行?捞几条鱼还得经过你们全村儿人的批准?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合着看我们来的人少,你们都操着家伙是想打架吗?”回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黑脸汉子,长乎脸儿,瘦瘦的。可全身透着股彪悍劲儿,左脸上还有倒斜斜的伤疤,让未长生想起金庸小说里经常会出现的脸谱式人物。很明显他是这次皇庙村来的这几家里的头儿,因为那几家人都簇拥在他身后,一副以他马首是瞻的样子。
妈妈咪呀,这是帮派大械斗吗?太湖的土匪头子争水域抢地盘儿?对面的张老六就是是敌军的先锋人物,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他脸上的疤说不定就是跟哪个武林草莽拼杀时留下来的,现在成了江湖人辨别他身份进而退避三舍的标志。而自己的舅舅呢,就是这方被敌军土匪欺负上门的漕帮帮主,平时温文儒雅,不动声色的,关键时候却可以显得很血性,面对强敌,誓不低头。未长生心头涌起浓浓的时空错乱之感。那么自己呢?会是那个关键时候挺身而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轻松退敌,羽扇纶巾的少年英雄方世玉吗?未长生瞥瞥场中众人,在瞄瞄自己不及人家腰高的小身板,果断的拉着未长宁再往后退了一步。开玩笑,待会儿若真是打起来了,她能不能效法历史课本上,那个狂奔八百里顺利退出战圈,进入国境的著名清朝总兵叶志超一样,安全保住自己跟小弟都是个问题了,还妄想学乔峰杨过令狐冲?还是省省吧!
这边厢未长生很识相的拉着未长宁往后退,那边厢他二舅舅丘信也冷哼了声开了口:“算了吧,张老六。还就捞几条鱼而已,只不过网大了点。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是,水塘上是没写了字说是我们丘家集的,你们皇庙村后面那个野竹林也写了字儿说是你们皇庙村的了吗?你们凭什么不让张王庄的人去野竹林里挖竹笋?霸道的也忒过了!又不是塘里的螃蟹,凭什么横行霸道的只许自己走路不让他人过道儿?”
这大概就是武侠小说里帮主身边的二号人物的戏份了吧?未长生看着自己的二舅舅在心底长声嗟叹。不用怀疑,下一个跟他对话的肯定不是张老六,而是张老六身边的二号人物无疑。未长生端着下巴很兴致勃勃的等待着,果不其然,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轻嗟了声开始接口:“这位兄弟说话可真是不讲理,什么叫这话我大哥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你倒是上我们船里把这网拉上来看看,看看这网里是不是一共就几只鱼而已。嘿,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我外甥嚷着想坐船玩,然后我大哥带着我借了几条船来水塘上转转,正巧这船上有张网,我们就撒了下去逮几条鱼回去乐乐而已,只不过网大了点,可是网住的鱼大多都被我哥丢到水里去了,你说你们这一村儿人手里又是操家伙又是拿家什的,这是想干什么?欺负我们皇庙村儿人少是吧?还连我们村后的野竹林也说道上了,到底是谁横行霸道啊?”
这个青年人看年龄不过二十二三岁上下,当时很流行的中分头,配着颇显俊秀的五官,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农村人。丘旭灿看未长生表情疑惑,凑到她耳边低声跟她解释:“他是皇庙村张芳的表叔,是咱们四邻八乡第一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大学生。哼,书读那么多有什么用?心这么坏。要不是看咱村人来的多,才不会把鱼又放进塘里去的。”
对于这个,未长生很觉认同。倒是想不到这几个人这么狡猾,这话一说倒真成了丘家集的人大惊小怪不占理了。丘信撇了撇嘴:“你这话骗你自己行,想骗我们全村人可不是那么简单。什么你外甥想坐船,什么偏巧船上有网顺便捞几条鱼,张硕文,你大学就学点这个吗?真不嫌害臊!”
噢噢,不妙!未长生摇摇头,二舅舅这么说明显要落下风。武侠小说的定律,不管事实是不是像表面你所看到的那样简单,一旦有人准备好了要让你看到的事实的话,他们必然做好了能完全把事实往他们想的方向推的各种例证。接下来必然是他那个所谓的外甥登场,以事实来证明他们的那个观点了。
果然,在乱糟糟的农人争执现场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不似凡间的天籁之声:“这个叔叔,你错怪我舅舅了。是我嚷着要坐船,舅舅们才带我来这里的。我们真的没想从这里捞鱼出去卖哦。”
众人循声而去,只见一个小男孩笑吟吟的穿过堵在他前面的人墙出现在丘家集人面前。小男孩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却生的粉雕玉琢,颇为可喜。虽然面对的是手里或斧或铲的愤怒农人,他的表情却不见有丝毫的怯意。不但没有怯意,还仿佛像是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嘴角微微有些上扬,似笑非笑,怡然自得的凝立在船头,再衬着水边那茫茫的芦苇跟略显衰败的枯荷,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虽然年龄颇稚,还未长成,但却不知怎的竟很有武侠小说男主人公的气场,顾盼之外颇有种不似在人间的飘忽美感。
他这么一出场,丘家集的人都有些怔住了。一半为了没想到张硕文倒真找了个现成的小孩做掩护,一半为那满口普通话的生的玉雪可爱的俊美小孩。只有未长生怔怔的呆在原地,指甲几乎渗进肉里去。沈隽飞!沈隽飞!她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万想不到,这个前世她心心念念的默念了几千万遍的名字的主人,竟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这样的场合下再次重遇!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提早了这么久遇见这个人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未长生攥紧了拳头,心潮起伏,难以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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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谢谢墨跟阿熊,谢谢,我爱你们!O(∩_∩)O~
童年卷 第十二章 热闹的水塘
席慕容曾经有一首诗叫《无怨的青春》被很多青春期时代困扰于痴风醉月,相思雾蒙的少年少女奉为圭臬,深佩不已。全诗是这样的:在年青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那麽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暇的美丽/若不得不分离/也要好好地说一声再见/也要在心里存著感谢/感谢她给了你一份记忆/长大了之后你才会知道/在蓦然回首的一刹那/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如山岗上那静静的晚月
未长生在情窦初开的那些暗恋岁月里,曾经把这首诗像明月一样高挂在夜空之上,夜夜俯首,晚晚膜拜。她告诫自己要感谢沈隽飞出现在自己的豆蔻年华,让自己的满腹深情有处安放,让自己青春里那段贫瘠的岁月因为有爱而变得神采飞扬。不管怎么说,能在年少的时光里遇见一个让你倾心去爱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不要怨怒,不要生恨,他回应你也好,无视你也罢,都跟你最初决定在他身上投入多少感情没有丝毫的关系。未长生曾经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催眠自己这首诗写的是真理,不要怨恨,要感谢。要谢谢沈隽飞,有他在你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滋味。是的,要感谢,感谢!
可是天知道,当未长生在重生后的外婆家的水塘上又一次看到沈隽飞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大骂那首诗是狗屁!是的,狗屁!还是那种臭的让人三天喘不过气来的那种最顶级狗屁!(情节需要!跟席大大说声对不起!也请这首诗的爱好者莫要追杀我!阿门!哈利路亚)什么要感谢?什么不怨恨?她不但从心底涌不出半点感谢的心情,还十分有欲望怨恨的把船上那个一脸可恶笑容的小毛孩给推到水里去!丫的,凭什么老娘都回炉了一遍还记得这世上有个你小子,你小子却一副不疼不痒的样子还在大冬天坐船玩儿捞鱼?
未长生觉得很不公平,于是注定了目光恶狠狠的瞪着木船上那个仍然还在微笑的小孩。大概是她的目光实在太强烈了,让人想无视都难,正在船上微笑做安抚丘家集人状的沈隽飞略微有点察觉的将视线转到了她身上,然后很欣喜的走过来:“呀,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想来坐船的吗?”
天呀!地呀!妈妈咪呀!难道他也是重生的吗?不然怎么会认识我?未长生瞬间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忘记了先前自己正在拿眼瞪他,略微有点机械的转过头:“你在说什么?我认识你吗?”卖泪滴嘎嘎,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也是重生来的!拜托拜托!我实在有点承受不住!未长生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一边神情警惕的看向沈隽飞,顺便慨叹下这货皮肤真好,颜真绝呀真绝!
沈隽飞微笑:“我在辛良镇上的照相馆看到过你的相片,是小婉君的样子。跟你哥哥一起照的吗?你哥哥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未长生不觉舒了口气:“小哥哥幼儿园一放假就跟着霍奶奶回上海见他爸爸妈妈去了,要到过完年才回来。”
沈隽飞一愣,虽然面上还带着笑,不知怎的话语里却给人一种有点勉强的感觉:“小哥哥?他爸爸妈妈?怎么你们不是亲兄妹吗?”
“怎么可能?”未长生哑然失笑,“小哥哥不是亲哥哥,是隔壁的那种邻家哥哥。青梅竹马的那种。”语毕抬头看沈隽飞面色有点含霜,又鬼使神差的加了句:“青梅竹马你知道不知道?就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青梅竹马,出自李白的《长干里》。”她也不知怎的,大概是受前世影响,虽不知沈隽飞会不会在意,竟还是破罐子破摔的说出了这一番话来,想把眼前这个前世让自己哭过无数次的人给惹怒。虽然她清楚的明白,在沈隽飞目前的这个年纪,他根本不会清楚自己的意图跟期望。即便真的生气了,恐怕也为的是不懂那两句诗而非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是吃味。所以话刚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你说她两世年纪加减可以四舍五入奔三而去的人跟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闹什么别扭呀?于是本来直视着沈隽飞的目光就开始变得有些躲闪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沈隽飞表情忽的沉了下来,眼光似雪芒一样滑过未长生头顶,直浸到她头发里。未长生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看他用眼尾斜斜的瞄了自己一眼,又走回船上:“舅舅,我们出来也有段时候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张硕文一愣:“不是你说不玩儿到太阳下山不回去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要走了?”边说边用眼光斜向周围站成一圈的丘家集村人,“你们是真的要上船看看网里到底有多少鱼吗?都拿着家什站在这里?”
丘俊看他明显虚张声势的架势笑了一笑:“怎么咱们自己村儿的人站在自己村儿的水塘上,你还要管一管吗?”
这话一说,丘家集村的人都乐了:“就是。站在自己村儿的地儿都有人管,真当自己是拖拉机了啊。”
旁边的人很配合的逗趣儿:“这话怎么说?怎么跟拖拉机扯上关系了?”
“嗐!拖拉机犁地——管的宽呗!”先头那人很顺应民意的大笑着解释。丘家集村儿的人听了,不管男女老幼都“轰”的一声笑喷了。
“哎呀,这可厉害了!不知道这么爱管闲事儿的大学生可管不管给人介绍对象。哥哥我都快三十了还没讨到老婆,大学生啥时候把哥哥我的终身大事管一管啊?”
“先别说你了,我家后院的猪粪还没清呢,这位喜欢管天管地管乡下老母猪放屁的大学生,你啥时候去咱家把后院的猪粪给清了啊?”
......
喧闹之声,不绝于耳。又都是说话不知道遮掩的乡野村人,一番话说下来把个还是个学生的张硕文臊的没出站,他身后的皇庙村人脸也都不觉红了红。末了,还是沈隽飞沉着俊脸又说了句:“舅舅,我饿了。咱们快些回去吧!”皇庙村的人这才算是找到了借口,匆匆把网拉上来,想顺着台阶回村。
未长生因为站的颇靠前,眼尖的看到那大网里竟罩了十多条十来斤左右的大鱼,有草鱼有鲢鱼,活蹦乱跳的在网里蹦个不停,更不用说边上的小鱼小虾了。果然看见那网里渔获的瞬间,皇庙村人脸上的表情就从方才的紧绷变得不自觉的松开了。丘家集村的人则有一多半阴上了脸。不过虽然如此,终究是没拦他们,表情很不好的闪开路放他们走了。一等他们从眼前离开,丘家集的人就也开始打算捞鱼了。
“与其等他们回去宣扬水塘里鱼肥了再被人惦记,索性趁大家今天都在一起捞了算了。”刚才那个嚷着让张硕文给他找老婆的汉子这么一吆喝,立刻得到了丘家集人的山般吆喝响应。年壮的就留在原地看好地形,小孩子们则一哄而散跑回家里去拿水桶、网线跟大人们的长筒胶鞋。
未长生因为一直在思索方才沈隽飞临别时忍不住瞄她那一眼到底有什么用意,竟愣在了原地没有跟丘旭灿一块儿往外婆家奔。于是索性留了下来。果然留下来有留下来的好处。二舅舅丘信仗着年轻身体好,跟着几个年轻人一起不穿胶鞋就直接跳到了水里。不过十分钟左右竟给他摸到了一条七八斤重的大草鱼。然后叫声“生子,接着”就“呼”的一声,朝她头顶扔了过来。
未长生慌忙矮下身子,然后快步站起来去拎鱼。哪知居然还慢了身边才两岁半的未长宁一步。未长宁抢在未长生前面把鱼抱进了怀里,炫耀似的冲未长生扮了个鬼脸,朝着还在水塘里的丘信大声的回复:“二舅舅,下次直接扔给我,别给我姐姐了!她是个笨蛋,看见鱼只会躲都不会捡!”
水塘边儿的人听了都一阵大笑。丘信笑了笑:“好,我下次扔给你!”说着又埋头认真抓起鱼来。
“小舅舅,你别光逮鱼呀!有螃蟹、田螺什么的也扔上来呀。清蒸螃蟹、酱爆田螺可比红烧鱼、清蒸鱼稀罕多了。”未长生看丘信只顾把注意力往抓鱼上引,颇有些着急。她在前世就馋了好长时间的河鲜呀,可算是又能吃到了。
“哎哟,小姑娘还说的一套一套的。这螃蟹入菜我知道,什么时候田螺也能吃了?还酱爆田螺,这都在哪儿听的呀?”这话是刚才嘲讽张硕文是拖拉机的丘红标,住在未长生外婆家隔壁,跟她二舅舅关系还蛮不错的,因此未长生也认得。
她这话一说,未长生才想起来这时候家乡人因为不知道怎么烹调田螺,虽然水塘里盛产此物却从未拿它入菜过。心下咯噔了一下,果然一不留心就出纰漏,略怔了怔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我在《儿童画报》上看的,《儿童画报》上说了酱爆田螺可好吃了!”语罢再不搭丘红标的岔,直冲着水里的丘信喊话:“二舅舅,我不管,反正你要给我捞几百只田螺上来,不然,我欺负你们家丘旭阳去!”
这下,丘信可乐了:“好,你欺负他去吧。你舅舅我正嫌那小子皮想打他可是被你外婆拦着打不成呢,你记得替我修理的狠一点啊。”说罢也不理她,眼睛还是瞄着大鱼来回转。
未长生这下可没脾气了。嘟着嘴巴愤愤的蹲在水塘边朝水里的丘信皱鼻子。
一旁的丘红标看的有点乐,想了想,对着未长生讲起了价:“看你这么想吃田螺,喊声舅舅,我帮你捞。不过你要把做好的田螺给我端过来一盘吃才行。”
未长生撇了撇嘴,这个丘红标前世就爱逗她有事没事儿就让她喊舅舅,没想到这一世还这样。河鲜皇帝大!因此也不顾民族气节了,朝着他喊了声舅舅就瞪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丘红标“哎”了声,很欢快的跃进水里去帮她摸田螺去了。直到这时候,未长生才隐隐有种危机感:当家里没有一个人会烧酱爆田螺时,她要怎么做才能变出一盘呈现给现在正伏在水里殷勤帮她摸田螺的丘红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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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卷 第十三章 小年夜生变
酱爆田螺终于还是没有做成!因为丘红标只努力在水下帮她摸了十多个田螺就将视线完全转移到大鱼身上去了。倒不是他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什么的,只不过是做小孩子“舅舅”的那种瘾比不上向新婚娇妻献殷勤的瘾大。当丘红标刚刚过门三个月的新婚妻子,站在岸边冲着在河里摸来摸去只是些不中用的田螺的丈夫丘红标娇声呵斥要他逮大鱼回去烹调时,未长生就知道自己想吃河鲜的愿望已经被河里那个对着老婆一脸傻笑仿佛丢了魂儿一样的男人给华丽丽的扑灭了。
这就真的没辙了!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的。当那个食古不化的周游列国着要正礼仪、端行止的孔老头子都在高歌“食色性也”的时候,你还指望河里那个二十七八刚讨到老婆,而且还处于蜜里调油期的汉子怎么做?未长生叹口气摇摇头,只能在红颜祸国、男人好色的客观事实之下低下她烦躁的头颅,乖乖拿着表姐丘旭灿拿过来的水桶等着河里的舅舅往岸边抛鱼。连晚上全家团聚的时候桌子上丰盛的全鱼宴也没能让她从失落中走出来多少。(所以,这本书的读者且千万记牢了,这本书的主人公未长生是个极其重视口腹之欲的肤浅小人,莫对她寄予太多期望。切切!作者顿首再拜╮(╯▽)╭)。到了晚上,未爸爸因为年尾工作忙,再加上提早准备年货好过年,因此一个人赶夜路回去以后,未长生的郁闷就更甚了。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未长生在外婆家又是赶鸭下水塘,又是骑牛看夕阳的过的很是自在,渐渐的也就把积郁给忘了。终于到第三天年二十三了,未爸爸一大清早的就从辛良镇赶来接他们呣子三人回去,顺便取出未长生的通知书炫耀了下女儿的双百分。未长生的外婆家于是都很高兴,有种与有荣焉的荣耀感,未长生的外婆还多加了五块的压岁钱给她。到了下午,未长生的舅舅们又装了好大一筐的萝卜、白菜、番薯什么的挂在未爸爸那承担巨大历史使命的大永久自行车后座上,然后把他们一家送到村口,未长生一家的这趟探亲之旅才算作最终结束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因为这一天已经是小年了,所以未妈妈一把未长宁从怀里放到地上就开始急急忙忙做准备了。辛良镇关于年二十三有“送灶神”的风俗,说这一天灶王爷要奔天庭汇报人间诸事的,为了讨个福报,家家都会准备好糖瓜、果品和酒菜在自家灶房里的灶王爷神像前焚香祷告,虔诚祭祀的。于是未长生便拖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未妈妈脚不沾地的在家里来回穿梭着摆香案、放贡品、虔诚送神。等到这所有的仪式进行完了,才把在香案上供过的糕点、菜品用筷子蘸了蘸,然后向外象征性的甩了下,表示这贡品已被灶王爷用过了,然后才端到堂屋里唤未爸爸跟未长生姐弟俩吃饭。
一家四口正欢欢喜喜的围坐在一起吃饭,忽然传来一阵拍门声。未长宁不等父母说话,迈着小短腿跑的飞快的跑去开门,经过未长生时还吐了下舌头,表示自己比她快。未长生很无力的在心底叹了口气。天知道她重生了以后才知道这孩子小时候有多爱现,多爱跟自己攀比。看样子自己前世小时候老是欺负他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
未长生摇摇头,正想把注意力投注到桌上的酸辣白菜时,她表姐未长安挟着一阵风哭着跑进来了:“二叔、二婶,你们快去我家看看吧,我爸我妈因为我弟吵起来了,锅碗瓢盆全砸了,我见势不对慌忙跑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动手没?我妈身体不好,心眼又细,可别再气出什么来。叔、婶,你们快跟我过去劝劝吧!就我爸那烈性脾气,去晚了可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这话一出,未爸爸未国良马上坐不住了。把筷子一放就立马站起来:“走,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我大哥也真是的,这二十三过小年的是耍啥烈性脾气?跟孩子拗也是了,怎么跟我大嫂也吵起来了。这都四十的人了,整的这算什么事儿啊?”说着推了椅子就往外走。
“哎,你慢着,把衣服披上!”未妈妈也忙站起来把他披在椅背上的黑毛呢大衣取下来赶到门口塞给他,然后拉着未长安在屋子里坐下,才回头对未爸爸交代:“你先过去,看着别让大哥大嫂真打起来了,我仔细问问长安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再赶过去啊!”
未爸爸答应一声,到院里跨上自行车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未妈妈则慌忙把未长安引到沙发那里坐下,又递过毛巾给她擦了擦泪,才温声问道:“别哭了,你二叔已经赶过去了,他骑车子,快!肯定不会让你爸你妈打起来的,你先静静,给婶儿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二十三的吵起架来了?长平怎么了?”
未长安擦擦眼睛,略定了定,这才哽咽着回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今天不是他们幼儿园领通知书嘛,长平考的还不错,语文九十二,数学九十九,在他们班排第十。长平挺高兴的,把通知书拿给我妈看,我妈也夸了他。本来,我们家,婶儿你也知道。长平怕我爸怕的要死。大概是今天考的好了,长平心里有点倚仗,我爸让他去外面买包醋的时候他略推了下,说等一会儿再去,然后看动画片看的忘了时间。我爸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见他还没动弹,就恼了。一耳刮呼过去,把长平鼻子都打流血了。我妈护了一下,惹我爸不乐意了,这不就吵上了吗?”
未妈妈听的一愣:“这算什么事儿啊?就买醋晚了会儿值得发这么大火儿吗?你爸也是的,长平才七岁,骨头还没长好呢,他就下手这么狠啊?这是自己儿子啊,可不是什么冤家仇人!”
未长安嘲讽的笑笑:“在我爸眼里,子女都是棋子跟供他摆弄的工具。只要不听他的话,不顺他的意,那就是他仇人。他才不管你骨头长没长好呢!哼,典型的封建家长制,只知道粗暴镇压,才不管子女心里怎么想呢!”
未长安今年十二,在辛良镇一中上初一。因为跟未长生年龄相差挺大的,平时她们也不怎么亲近。小时候如此,大了更找不到纽带可以把她们连在一起。所以前世的未长生曾经奇怪过,未长平跟她大伯不合情有可原,她大伯明明平日还蛮偏向未长安的,为什么未长安也跟他关系那么紧张?今天听了这一席话,总算有点眉目了。看样子未长安对她伯父也是积怨已久啊!未长安从小感情就蛮丰富的,又爱读书,什么巴金的《家春秋》啊,鲁迅的各种批判文集呀看的挺多的,她大伯那一套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书中事迹的现实版。因此平日没事的时候也没什么,一旦像今天这样爆发冲突了,她对大伯的不满也就爆发了。她都尚且如此,那天生就有些反骨的未长平又待如何?
想到未长平,未长生心头忽然“突突”的有些跳,前世不过一个小争执而已,未长平就愤怒到离家出走,这会儿家里都爆发大战了,他不会再踏上前世那条路吧?要是他这次真的离家出走的话,那伯母岂不是会气上加气要跟前世一样病倒吗?而且,这一次时间已近年关,可不会再有三叔去邻镇办事正好找到未长平的巧事发生。他才七岁,要是被坏人拐跑了可怎么办?难道她好不容易矫正了的历史还是要因为种种原因而偏回原点吗?未长生越想越害怕,不觉脱口而出:“姐,我哥呢?大伯跟伯母吵架,你到我家来,那我哥呢?他去哪里了?”
“长平?”未长安一愣,刚想回答她,忽然呆住了:“对啊,长平呢?我刚开始只顾在我爸我妈之间拉架,竟没注意到长平去哪儿了。”顿了顿,继续回忆,“嗯,我想想,我妈把长平从我爸身边拉开,然后长平好像蹲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跟着我去拉架,然后因为吵得太厉害了,我就想来这里要二叔去劝我爸。于是跑到院子里。摁,院子门是开的,而且好像没看见长平。”说到这里,眼睛忽然睁大,十分担心的样子,“呀,长平是不是趁我们不注意跑出去了啊?这大晚上的,他会跑到哪里去啊?现在路上车这么多,不行,我得赶快回家跟我妈说。”语毕,“嗖”的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慌忙要向外跑。
她这话一说,未长生立马就慌了。天呀,居然真的让未长平跑出去了!这可该怎么办?正慌乱间,听到未长安说要回家跟大伯母说,立刻条件反射的大叫道:“不行!你不能回去跟伯母说!大伯母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要是再跟她说我哥不见了,那大伯母不得更生气呀?要是气出什么大病来可怎么办?”
她这话可不像是她这年纪的人说的,可是因为这会儿事态紧急,竟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未长安本来要往外跑的脚步因为这话陡然停下了:“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啊,现在应该怎么办?既不能告诉大伯母,又要找未长平,可是眼前未长安家乱的一塌糊涂,未长生家又只剩妇女跟孩童,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童年卷 第十四章 棍棒让孩子出走?
未长安作为他们未家这一辈出生的第一个小孩,向来以有主见,知进退且聪明博学在他们小字辈中著称。但是她这时候毕竟还小,再加上事情紧急,竟然完全慌了,六神无主不知该作何应对。未妈妈毕竟是大人,眼下虽慌,却还是知道不能迟疑,要抓紧时间去找未长平。因此略说了几句话宽未长安的心,就直奔主题开始吩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长平是不是真的跑出去了,我们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就算真的跑出去了,辛良镇又不大,这么点时间想他也没地方去,说不定去同学家玩了呢。这样,我先去你家看看长平在不在,你呢别慌,去长平玩的好的同学家看看。长生也不小了,跑趟路去把你三叔也叫来,毕竟人多好办事。完了呢,还在这里碰头行不?”
这话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对此刻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的未长安跟没有丝毫发言权的未长生来说完全是命令无疑,因此两人对视了下,齐齐点了点头,然后飞奔出门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去了。未妈妈也赶快去屋里随便找了件衣裳披在未长宁身上,然后关了门抱着他急急忙忙的往未长安家走。由于待会儿说好要跟未长安、未长生在家里碰头,因此那门只是虚掩了下,并没有上锁。毕竟现在是虽称不上路不拾遗但却绝对民风淳朴的九十年代初,况且这里还是镇政府范围之内,未妈妈很放心。
出了镇政府家属楼往西走,再穿过两条巷子就到了镇上最繁华的那个十字路上了。再沿着十字路头往北走大约五百米就是辛良镇的供销社家属院了。月光明亮,巷道幽长,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小年夜的吉祥与宁静中。未妈妈叹了口气,裹紧了包着未长宁的大衣,就开始迈开步子往未长安家奔。她心里有事,面上满是焦虑,怀里的未长宁却因为被抱着有种坐转椅的腾云驾雾感觉而乐的咯咯的笑。直到惹得未妈妈不耐烦的拍了他一下,才撅着嘴算罢了。
未长生的大伯未国章在镇供销社做会计,虽说是接的未长生爷爷的班,但十几年下来做的也还算有声有色。在供销社家属院里住的房子也算是蛮大间的,跟未长生家一样是个带院墙的独院。只是当未妈妈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很明显的看到那大院门大开着,院子旁被未长生大伯母辟做鸡棚的地方也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家里养的那几只鸡东一个西一个的在院子里踱着步,看见生人了就蜷着身子缩了翅膀躲在一边。未妈妈穿过院子,还没走进堂屋就看见地上碎瓷烂玻璃的铺了一地,不是碗碴就是茶杯的碎屑,堂屋的正中还躺着一个被摔扁的铝锅。未长生的大伯崩着脸坐在门边,未长生的大伯母肿着眼坐在沙发上拭泪,未爸爸正拿个大笤帚一边清扫地上的脏乱一边低声的埋怨着未长生她大伯。未妈妈前后瞄了瞄,没看到未长平的身影,心头咯噔了一下,暗暗有些心惊。
“哥你真是的,不管啥原因,年二十三的咋能摔盘子撂碗的呀?这年还过不过了?长平一个七岁的孩子,再错能错到哪里去?你说你都小四十的人了,你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啊?屁大点事值得闹成这样吗?还跟我嫂子都差点干起仗来了,你说你这是整的啥事儿啊?”未爸爸扫了扫把脸子摔到地上木木的坐在门边的大哥,话声里满是埋怨。
“你知道什么?小孩子小的时候不好好教育,长大了就是个渣!”未国章瞟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道。
“问题是你那是好好教育吗?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啥教育的话也没听见你说,直接一耳刮子呼过去,你把他打聋了怎么办?你给他盖房子娶媳妇儿呀?”他话刚一落地,未长生她大伯母就气得直起脖子反驳,恨得不行。
“咦,恁娇气!打一巴掌还能把他打聋了,他是玉做的还是玻璃捏的?这么说,我连自己的孩子还不能打了?”未国章轻嗤了一声,一脸轻蔑。
“自己的孩子?你这时候知道他是你孩子了?咋打的时候跟他是你八辈子仇人一样呢?一巴掌把孩子打聋的新闻你在电视上是没见过还是怎地?你让国良说说,整个辛良镇能找出第二家跟你一样下狠手往死处打孩子的不?别人家把孩子当心肝样往手里捧,你呢?把孩子当仇人一样摔打!从小到大,长平得过你一点好脸没?好吃的好穿的从来没见你给他买过,有一丁点不对就摔盆砸碗的吆喝他,孩子真是干什么错事儿了你打他也行,不过就晚几分钟去买醋,你值得这样吗?”大伯母说着说着就开始忍不住哭,“长平前两年还暗地里问我,‘妈,我爸为什么这么不爱见我呀?看见我就丧着脸。我是不是你们捡来的呀?’这话你听着就不觉得亏心吗?我都替你害臊!”
未国章嘴张了张,半天才说道:“反正,你整天护着他没什么好结果!男孩子皮糙肉厚,就是得打一打才长记性。”说罢似乎觉得有点不够力度,又加了几句,“我们都是这么长大的,不信你问国良,咱老未家弟兄四个,哪个不是打出来的?不打不成材,棍棒出孝子!这都是千古名训,不会错的!”
未爸爸听的直摇头:“哥,真不是我说你,你这是啥观念呀?咱那时候跟现在能一样吗?再说了,啥时候你买醋买晚了咱爹打过你呀?真是的!”顿了顿,又接道,“不是我吓唬你,现在小孩子心里知道的很,你再这样下去的话,小心孩子们记仇,到老了不管你!”
“他敢!”未国章瞥他一眼,还是一脸的不在乎。
“他有什么不敢的?就凭你这样对他,他完全有理由去告你家庭暴力,跟你解除父子关系!”未爸爸这下是真的恼了,“到时候我去作证,我看你丢不丢得起这人!”
未国章脾气暴烈同时极爱脸面。果然未爸爸这么一说,他不吱声了。
未妈妈这才上前,把怀里的未长宁放到地上,先低声安慰了未长生她大伯母几句,才把未爸爸拽到院子里把未长平不见的事情悄悄告诉他。
未爸爸听的一惊,慌忙要进屋跟他大哥大嫂说,却被未妈妈拉下了。听到未妈妈陈及利害,怕会把未长生她大伯母气病,略沉吟了下,发现是这个理儿,只好长叹一声,进屋里狠狠剜了他大哥两眼,抄起他来时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推了自行车就往外骑。眼下,先回家跟未长安和未长生叫来的三弟未国旗会合要紧,他大哥那暴脾气要是知道长平不见了能憋得住不发火儿才怪,他发火儿倒没什么要紧的,万一惹得大嫂气急攻心出事的话可就了不得了。因此,未爸爸并没跟未国章说半句,就径直走了。撇下未国章夫妻俩在里屋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好,未妈妈默契的进屋说了句:“领导有急事找他。”释了他们的疑,才坐在沙发上接着未爸爸的工作继续劝他们夫妻。
大概因为是小年夜,路上的车不多。未爸爸把车子蹬的飞快,赶到家时只看到女儿跟三弟坐在堂屋的沙发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瞪着彼此不发一语,未长安却还没回来。看到他回来,两个人都从沙发上蹦起来,显见是等了好久的样子。
“怎么样?长平在家不?大哥大嫂怎么样了?”未国旗慌忙上前。他跟未爸爸长的有点像,都是一米七六左右,瘦瘦的戴副眼镜,很文气的样子。
“别提了。”未爸爸很生气的样子,“长平不在家,我估计是真让咱哥给气到了。这事儿真是搁谁谁生气!咱哥那臭脾气,老观念要是不改改,以后有他吃的亏!”语罢转过头,稍微平静了下,“现在你二嫂在那里陪着大嫂他们,暂时应该没问题,不会让大嫂知道长平不见了的。怎么长安还没回来吗?”
“没有。”未国旗摇摇头。
“长安出去多久了呀?”未爸爸看了看未国旗。
未国旗愣了下刚想说不知道,旁边的未长生已经响亮的回答了他:“我大概七点的时候到三叔家,从三叔家到咱家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所以可以推算出我们是六点四十五左右出门的,现在已经快七点五十了,所以长安姐姐已经出去一个多钟头了。”
未爸爸跟未叔叔对视了下,都有些愣住了。未爸爸再怔了下才道:“幼儿园学怎么计算时间了吗?”
未长生很鄙视的望了他一眼:“这个用幼儿园教吗?留心看一下就知道了。”
未爸爸刚想说什么,就听“吱”的一声院门开了。未长安捂着眼睛跑进来。她身后空空如也,显见是没有找到未长平。
这下未爸爸他们算是真的慌了。未爸爸沉吟了下,把未长安安置在沙发上坐好:“长安,你先别急。跟你妹好好呆在家里。我先让你三叔骑着自行车去镇口的大路那边看看,然后去隔壁多叫点人跟我一起找。你放心,从长平不见到现在不过一个多钟头的时间,不会出啥事儿的。有二叔在,一定会把长平找回来的,明白不?”
未长安点点头。二叔在镇政府当官,在她十二岁的小世界里除了依靠二叔相信二叔,真的已经找不到别的可以支持她不倒下去的东西了。未爸爸拍了拍她的头,叹口气,掩好门,就跟着未叔叔匆匆忙忙的又走了。
未长生于是又跟着未长安在屋子里玩你看我,我看你的无聊游戏。她也想变身为解语花好好安慰未长安,可是眼下的情况是连她自己都处在惶惶不安中,又怎么能想办法去要未长安不担心呢?正自惴惴,忽听得院子里似有脚步声传来,间或还传出些奇怪的声音。未长安跟未长生很清楚,这时候家里是不会有自家人来的,瞬间曾经看过听过的各种鬼故事与坏人坏事都涌上心头,不觉相视瑟缩了下,握紧对方的手将身子埋在沙发里慢慢探出头。而堂屋门恰在这时打开,未长平哭的抽抽搭搭的走进来:“二叔,我爸打我,我不敢回家。”
童年卷 第十五章 早恋啊早恋啊早恋
未长平的所谓离家出走事件最后以不了了之而告终。由于是前世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件,未长生也不知道到底对未来的未长平一家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好在她大伯母终是躲过了患上脑血栓半生病弱的宿命,而且作为他们老未家还蛮能说上话的未爸爸也比前世对兄嫂家对孩子的教育问题更上心了,同样的,这次事件以后,未长安跟未长平来自己二叔家也比以前频繁了,他们小字辈的关系自然也比前世热络多了。这不,一大早的,未长平就跑来她家跟着未长宁在院子里玩儿开了。
“组成脚和腿!”未长平双手叉腰挺立院中,一脸凝重。
“组成躯干和手臂!”未长宁马上接着他的话,学着他的模样站在他身后,还不忘抬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以显示自己的强壮。
“我来组成头部!”未长平蓦然回头,跑向未长宁,抱着他转了两圈,以表示两人已经正式组成了战神金刚。未长宁因为很喜欢被哥哥抱在怀里抛高的感觉,乐的咯咯儿的笑。
未长生在一边看得直摇头。这就是男孩子们喜欢的传说中的《战神金刚》?真是够幼稚的!幼稚的台词,幼稚的一堆机器之间的阴谋与厮杀,幼稚的看得热火朝天的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些机器的小哥俩。真想把他们现在的样子录下来,给后世那两个对着“喜洋洋与灰太狼”把嘴巴撇的老高的所谓有志青年看。正摇头间,两个人已经换了台词,“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的又开始闹开了。未长生于是默默的从院子里撤去灶房,看未妈妈忙忙的把豆腐切片,准备待会儿跟丸子放在一起炸。而未爸爸呢,则正把熬好的浆糊往外拿,好贴春联与年画。
未长平跟未长宁本来正在院子里叫喳喳,一看见未爸爸一手端着碗浆糊一手拿着摞春联往堂屋前那块儿空地走去时,马上都停了正在玩儿的游戏,很感兴趣的凑上去。
“二叔,现在是要贴春联儿吗?贴完春联儿干啥呀?是不是可以放爆竹了?”未长平说着说着眼睛就亮了,“二叔,我听长宁说,你买了很多双响的爆竹是不是?拿出来我帮你放吧!不骗你,我放的老好了,供销社院里的大人都没我放的好呢。”
未长宁这几天跟未长平混的格外熟,听见未长平说要放爆竹,马上把小脑袋凑到未爸爸脸前,很狗腿的跟进:“就是,拿出来吧,哥哥放的可好了。”
“你个小鬼头,能知道什么?”未爸爸看他一脸认真很觉好笑,一把推开了他小脑壳还顺势刮了他鼻子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未长平:“去年我可听说你放爆竹的时候崩到手指了,还被你爸爸呵斥了一顿呢,怎么今年还敢玩吗?”
未长平撇撇嘴,很不以为然:“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再说了,我今年比去年大了一岁,才不会跟去年那样笨呢。”
“哟,长一岁这么了不得呀?”未爸爸一边拿刷子往串联背面刷浆糊一边笑着打趣未长平。
“那可不!”未长平得意的叉起腰,“再过半年我就可以上小学戴红领巾了,那可跟潘冬子、张嘎是一个级别的,少年英雄呢!”那时候电视节目比较少,《闪闪的红星》跟《小兵张嘎》年复一年的在电视上重播着,还被小孩子们看的津津有味的不曾厌烦过。
这下不光未爸爸看的好笑,边儿上的未长生也忍不住直翻白眼。果然让骨子里高调的人装老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啊,这未长平这才装了几天乖呀就又开始得瑟开了。看着未长平还要缠过来要爆竹放,未爸爸很旗帜鲜明的拒绝了:“管你英雄不英雄,反正这爆竹我今天是不可能给你的,尤其是双响的。这个有些大人都不敢放,我怎么可能放心就给你个么七岁的小毛头?”顿了顿,看未长平耷拉着脑袋很不情愿的样子才又加了句,“不过你这几天要是老老实实不搞什么破坏的话,等除夕那天过来二叔家,我拿烟花给你放。烟花危险性小,而且放出来好看,花样多,怎么样?”
未长平于是咧开嘴笑着应了,又把未长宁拉过去组战神金刚去了。只剩下很空闲很多余的未长生一会儿鄙视下他们的幼稚,一会儿凑到未爸爸未妈妈跟前想帮忙却被鄙视,小日子过的极其无聊。只好捧着小脑袋无语问苍天:为什么人家重生都轰轰烈烈,把小日子过的“鸡飞狗跳”的,我就得这么悲催的呆在家里四处受嫌弃呢?
还好,未长生聪明的想到了这几天跟她关系突飞猛进的堂姐未长安。于是很悠哉的跟未妈妈打了个招呼说要去找姐姐玩,便很嗨皮的走了。于是出了镇政府家属楼往西走,先穿过一条巷子,然后穿第二条巷子,咦?前面那个扎个小辫,穿粉色上衣的熟悉身影是谁?未长生眼睛一亮,刚要打招呼叫姐姐,忽然呆住了。她前面走着的是未长安没错,但是未长安右侧三十厘米处那个不明物体虽然只能看见形状,但却依稀仿佛似乎好像是个雄性动物!而且此雄性动物跟她表姐间正隐隐约约流露出一种应该配之以漫天玫瑰跟红豆的粉红气流!
妈妈咪呀!居然是早恋!未长生捂着心口躲在一个巷子的拐角处略微带些兴奋的消化着这个年末大八卦!这可是前世不曾发现过的事实啊!那个前世美貌知性、念到博士还没交男朋友的被她视为楷模般俯首膜拜的堂姐居然早恋!未长生摇摇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苍天呀,大地呀,美丽的圣母玛利亚呀,求你们赐我一双慧眼把这个纷乱的世间给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一点吧!求你们告诉我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我那个前世灭绝师太一样对异性动物冷若冰霜,不假辞色,避之唯恐不及的堂姐,她居然在十二岁这个小白花一样纯情洁白的年龄里跟个身高不过一米六,看发型是典型汉奸样的中分头男子并肩走在寂静而又幽长的小巷?
未长生仔细思索了下,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质疑品味高绝的堂姐。毕竟她挑男人的眼光是经过未家上下集体认证过的,所以刚才一定是她眼花。嗯,不错,就是这样的!她堂姐今年才十二呀,多天真可爱,热爱祖国的年纪,怎么会跟她这么个被网络爱情荼毒过的都市半剩女一个心思呢?北岛说过“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她一定是心底邪恶了,内心不纯了才把堂姐的正当纯洁同学关系而误会成奸情的!对,一定是这样!未长生这么一想,于是很坦荡的从墙角走出来,大大方方的赶上正在前面龟步前行的未长安:“姐,我可撵上你了。正打算去找你玩呢,在这里碰见了,真好!”边说边很大方的奉上了笑得甜甜蜜蜜的娇憨笑容。
于是,前面正在慢慢踱步的两人很成功的被吓了一跳,很惊骇的转过身。然后,未长生就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靠,我怎么就那么不敢相信野百合也有春天呢?前世的堂姐后来再御姐,她也可能在自己该萝莉的年龄很乖的做萝莉呀!不然,那酡红的双颊,欲盖弥彰的慌张,躲闪的眼神怎么解释?好,就算那个能够用害怕,吓到来遮掩,请问前方那对男女在转过身之前那紧紧连在一起的小手又该怎么说?其中一个人受伤,另一个人在施内功心法在为其治疗吗?还是刚刚外星人袭击地球,用激光把它们黏在一起的?或者,她刚刚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伏地魔用魔法制造出来的一个幻境?我擦,从武侠进到科幻再进到魔法,哪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可能?未长生于是一边在心底骂自己冒失(应该观察一阵子再行动嘛),一边装出一副很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纯洁无辜态很小心的替面前的两人遮掩:“姐,这个是你同学吗?你们刚刚碰到的吗?”
不得不说,想在青春期做坏事搞早恋的人的机变能力都是很强的,毕竟要躲过学校家长的双重绞杀还算蛮锻炼人的吧,未长安旁边那个白白净净,一脸机灵样的中分头小帅哥在惊慌之后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回答的一脸正气:“啊,是的。我是未长安的同班同学,刚刚在十字路口那儿无意中遇见了,就顺道一起回家,顺便讨论下功课问题。”
未长安也点了点头,做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完了还反过来想将她一军:“你呢?怎么在这时候从家里跑出来?二叔二婶知道不?”
哼,总算明白什么叫贼喊捉贼,倒打一耙了!未长生在心底不齿的自言自语着,脸上却还是一副很天真的样子:“当然知道,就是我妈嫌我碍事才把我撵出来找你玩的。”语毕转眼看向那个发型很像郭富城但是长相有点林志颖的堂姐的奸夫:“哥哥你住哪里呀?既然跟我大伯家顺道,那我们一块儿继续走吧,我就是找我姐玩的,正好一块儿走。”
小帅哥于是脸有些红,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下后脑勺做“恍然大悟”状:“不好,我刚刚想起来还有点事得去学校一趟,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儿再回去。”然后,好像后面有狼追似的飞快的跑走了。未长生只好很乖的站在原地,然后侧过头看着未长安有些苦笑不得的怔在那里,很小心的在心底鄙视自己为什么要欺负这么可爱的小正太呢?把人家吓得连镇一中就在供销社隔壁这么明显的事实都给忘了。哎,我真的好想装做不知道这回事啊,可是为什么你们要笨的这么不懂掩饰呢?未长生揪着自己的衣角很闷闷不乐的想。
童年卷 第十六章 黄雀在后
生命真的很玄妙。明明前一刻还是群芳争艳的喧嚣跟热闹,也许不过转眼间,就万物萧疏的只剩一枝梅在雪花里凌寒独放了。就像眼前有些羞怯迥然的未长安,明明前世在未长生看来,她是那样的强势独立,凛然不可侵犯,原来剥去了岁月的雕琢跟装扮,在这么个枝头花初绽的清水年华里,曾经是这样的娇嫩敏感,仿佛一触即碎。
未长生曾经在前世无数次的猜想过自己这位堂姐的感情经历。到底是情窦未开,在剩女的边缘还无法将视线远离事业片刻?还是眼光太高,这世间的一切男子都如泥牛木马般入不了她贵眼?抑或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心有所属,曾经沧海难为水?或者饱受情伤,从此轻易不谈情?
在自己因为暗恋而在小小年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把世间万物都看得晦暗阴霾的时候,这个亮丽自信,从不曾因为某个男生轻飘飘的眼光而辗转反侧,半夜无眠的堂姐曾经是未长生永恒的偶像。是的,偶像!未长生既不羡慕她高挑的身材,亮眼的成绩,也不嫉妒她八面玲珑的办事能力,几乎人见人爱的超好人缘,她只是躲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像所有的灰姑娘一样,用着仰望的眼光很艳羡的看未长安潇洒自如的从众多爱慕的眼光中很淡定的走过,不曾为谁回头,更不可能为谁而流泪。
“要是我能更姐姐一样就好了。”看着沈隽飞跟叶莞尔在夕阳下从操场上并肩走过的身影时,未长生曾经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被她视为潇洒自如,可以在感情世界中自由游曳的堂姐居然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快乐,那样不曾为情所苦。
也是的,那样一个感情充沛而又敏感早熟的少女,在父亲暴躁,母亲软弱,弟弟爱闹的那么一个家庭温暖稀薄的几乎找不到的时候,都会期望着一切可以让她远离纷扰的浮木出现的。通常情况下,这根浮木不是友情就是爱情。很显然,十二岁的未长安选择了后者。
因为是前世从不曾出现过的事情,所以未长生无从了解自己堂姐的这段感情到底给她自己的人生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但是自从知道以后,她就觉得自己有种道义上的责任感,希望可以帮助堂姐从这段感情里收获到的是幸福的记忆,而非是一次人生的打击。
所谓万物皆留痕。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有痕迹留下来的。有时候我们不提一些事情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遗忘,而是没有触发点来激活那段过往。所以,尽管在前世堂姐后来的人生里,未长生从不曾听过有这段青涩的恋情存在过,但她相信,这段也许没有人会看在眼里的恋情,多多少少总会跟未长安后来对感情的避之唯恐不及有着她们所不知道的联系。
因此,虽然在捉到这段尴尬恋情的当下,未长生很如未长安所愿的那样用不谙世事的天真态度表示了对他们奸情的毫不知情,但是接下来,她很不客气的贯彻了一个要对别人感情横加阻碍的电灯泡角色。是的,别人的感情非当事人无权干涉。任何人都不该以为别人好的借口来替当事人决定他们的人生之路。所以,我不反对,不告状,不对这段感情进程做任何的介入跟干涉,那么我在漫漫假期里跟我堂姐增进一点感情,向她请教一些有关生活跟学习的各种问题总可以了吧?
未长生于是很无赖的做起了未长安的小尾巴。未长安向东,她也向东,未长安向西,她也向西,未长安要学习英语,她也搬个凳子笑眯眯的拿着铅笔写“i,u,ü”,未长安要上茅厕,她于是便也拿着草纸蹲在旁边,顺便让大自然在自己肚子里积存好久的能量回归土地母亲的怀抱。总而言之,从某一刻起,在未长安还没有产生警惕的时候,未长生已经如天山童姥的“生死符”一样牢牢的种在了她身后,绞尽脑汁也无法摆脱。
于是这一天,未长安决定要跟自己的小堂妹沟通一下感情,以表达自己目前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女,距离做一个四岁孩子的奶妈还有一段漫长的人生之路要走。
“长生啊,最近好像不怎么见你跟着鹤鹤一块儿玩哦?”未长安端着下巴,用一种很认真的眼光深沉的看着自己的小堂妹。
“姐姐真笨,鹤姐姐跟着栗叔叔,栗婶婶回山东老家过年了,我怎么变出来一个鹤姐姐一块儿玩呢?”未长生很鄙视的望了她一眼,接着摆弄手里的积木。
“是吗?”未长安很疑惑的样子,顿了顿继续小心翼翼的往下问:“可是,也没见你找其他的小朋友一块儿玩呀?莫不是跟小朋友吵架了?”说到这里,她表情一下子变兴奋许多,“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把事情的经过跟姐姐说说,姐姐帮你去跟小朋友解决矛盾。”语罢,一边很殷切的看向未长生,一边在心底唾弃自己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可能,害的自己免费做了这么久的保姆!
未长生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很不齿的在心底鄙视了下堂姐的思春心切,面上则仍旧不动声色:“没有。只不过因为过年,小朋友们为了赚压岁钱都跟着他们爸爸妈妈去走亲戚了,见不到!”
“哦。”未长安很失望的低下头,顿了顿又像想到什么了一样眼光灼灼的看回未长生脸上:“长生你不想赚压岁钱吗?你也可以跟着二叔二婶一块儿去走亲戚呀。我想想,对了,姑奶奶家,表叔家还有表姑家,有的在永安县城,还有的在葛兰山里头。想看热闹呢有热闹,想躲清静呢有清静,多好!”说罢一脸憧憬的看着未长生,就差说出“去吧去吧,反正圆润的从我身边滚远就好了”的心底终极期望了。
哪知未长生仍然八风吹不动的稳坐在未长安家的沙发之上:“姐姐,你忘了吗?我们上周才从姑奶奶家,表叔家还有表姑家回来。你还把我的压岁钱共计五十元整收起来放你抽屉里了,说是要帮我保管,以防我拿去买零食吃。我还给了你五块钱的保管费呢,长平哥是见证人。”
这话一说,未长安立刻很泄气的跌坐在沙发上。想找的理由都找遍了,还是甩不掉这个小尾巴!希瑞呀,葫芦娃呀,大力水手呀,我到底是倒了哪辈子的霉啊,要在还未吐露芬芳的花骨朵年岁里做这个小缠人精的活动玩具呢?未长安很愤愤不平的在把沙发当秋千般弹来弹去,惹得一旁正在绕毛线的未长生她大伯母很不耐烦的望了她一眼,于是她的烦恼也变得更甚了。
旁边的未长生不由开始反省自己这几天是不是有些太不人道了,三分钟后得出答案是YES!在不用暴力威胁和言辞恫吓的情况下,她很聪明的调动了可以供她使用的人力资源和物质财富在未长安来不及说NO的情况下,很变态的把她软禁了近两个星期之久。未长生决定发挥下人道主义给未长安放放风,顺便再直面的接触一下那个身高不过一米六就贼心不死的想泡妞的家伙。这么一决定,她立刻很大方的朝未长安招招手:“姐姐,你老是在家里陪着我会不会很闷啊?今天天气这么好,快出去找下你同学玩儿吧,我不用你陪啦!”
她这话一出,未长安立刻欣喜若狂的想跪倒地上感激上苍!天知道陪着一个四岁的孩子有多无聊!不是玩积木,就是堆雪人,她壮丽的人生画卷呀,绘的不是泼墨山水也不是素描水彩,居然是用蜡笔歪歪扭扭勾勒的儿童画,简直想着就恐怖!未长安在得知自己解脱以后,很潇洒的连招呼也不打,就施展起连段誉的“凌波微步”都及不上的轻身功夫很快速的逃出了自己家大门。
未长生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跟大伯母告辞说要回家。然后不慌不忙的朝辛良镇西走去。堂姐以为她不识字,大喇喇的将约她去镇西小树林里约会的小纸条塞在枕头底下,趁她不注意时偷偷拿出来回味。不好意思哦,妹妹我全看见了!未长生弯起嘴角笑得有些贼!古人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亲爱的姐姐呀,你恐怕绞尽脑汁也猜不到妹妹我居然是重生来的吧?还“atfourthirtyintheafternoon”,学英语就是为了这个吗?啧啧!
未长生背着手,很悠哉悠哉的迈着小短腿一边在因为过年而人迹罕至的辛良镇逐渐偏向农田的公路上走着,一边带着大局在握的游刃有余感很自负的窃笑着。因此一点也没有留意到她身后三十米处那个用着阴鸷表情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她踏进树林还没来得及想好去哪里寻找堂姐小纸条上说的“老地方“,一个冰凉但却有力的手掌已经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贺之衍?”未长生回过头,看着那个熟悉的清俊中带着狠厉的脸庞,心头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感与荒唐感。只顾追着堂姐想抓奸,不曾想竟有个仇家跟在身后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童年卷 第十七章 似此深情难为计
未长生自从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瞬间,运用了自己重生以后很不齿的伎俩,咬了这个眼前八岁,哦,不,是过了年已经九岁的小男孩以后,就很果断很识相的让自己从所有可能会跟此人邂逅的场所里消失了。只是看样子,她做的还不够彻底,不然怎么会被对面这个一脸便秘样的死孩子给堵到?
不过,堵到又怎样?不信我两世加起来够做你妈的年龄、智慧跟经验会搞不定你个小屁孩,哼!看着吧,这次一定不用咬你就可以甩开你!未长生在短暂的惊慌以后马上在心底做兔斯基握拳状,面上却不慌不忙,只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秋月双眸瞬也不瞬的注紧贺之衍。
很明显,贺之衍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在她两世下来已经修炼的出神入化的瞪眼神功之下也没有败下阵来。还很活学活用的对着她施展起了反瞪大法。未长生于是微微有些生气了。小样儿,还跟我玩儿起兵法来了,“敌不动我不动”是吧?好,老娘就顺你一回意,再撒一回泼看你怎么对付!这么一想,未长生便不再掩饰心情,有些嫌恶的一把甩开掩在她口上的那只手(天知道,作为一个九岁小男孩的受,它在掩上自己嘴巴之前曾经沾过多少尘土,又残留了多少细菌),然后深情很刘胡兰的看向对面的小屁孩:“你想干什么?”
贺之衍被她一把推开之下,本来还有些怔怔的不知该如何让反应,听她如此答话,立刻忆起了此番的初衷,神情很配合的变得很胡汉三:“我还没问你呢,你想干什么?”
这话一说,未长生立马怒了。丫的,是老娘尾随着你趁你不备时堵了你的嘴把你拉到这里的吗?敢情你还有理了,反问起老娘来了?这么一想,表情立刻在“刘胡兰”上有加了一份义愤填膺,小嘴巴却合得死紧,一个字儿也不说。只拿眼刀恶狠狠的往贺之衍那张让大娘大婶很有蹂躏欲的馒头脸上扔扔扔!
贺之衍似乎猜到了未长生不说话表情下的含义,愤愤的瞟了她一眼,一把解开扣子,把自己那一点肌肉线条的美感都没有的嫩藕小胖手臂伸到未长生眼前:“你看,这是你咬的,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消下去,你得赔我!”边说边一脸“正义都在我这边”的模样很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小小的女孩。
他硬要把自己的肉体往未长生眼前凑,未长生于是只好被动的让自己经后世若干色女腐朽过的目光很不带一丝邪念的在小正太那条暴露在空气里的所谓莹然玉臂上游移,然后很愤怒的瞪大双眼:“哪有,我怎么没看见?”丫的,是想显摆你洗澡洗的很干净吗?老娘连点灰尘都没看到,更别提什么牙印伤痕之类的了。
她这话很成功的激怒了小斗鸡一样的贺之衍,他怒气冲冲的横了未长生一眼,然后一把扳过自己的手臂,将那两行淡淡的印在自己上臂弯处的东西指给她看:“你眼瘸了吗?这个是什么?”
“印在你身上的东西,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未长生本来还残存着三分愧疚之心,待看到那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牙印跟贺之衍这明显的人参公鸡之后,立刻很无赖的把那三分愧疚也给丢了。丫的,既不是女孩子,又不是霍然那种未来要靠卖颜混日子的偶像明星,干嘛跟个娘娘腔似的执着于发肤色相这些浮云之下的浮云呢?他自己纠结也就罢了,还害得自己偷窥不到堂姐的私情,真是够了。说罢气鼓鼓的看向贺之衍,神情十分不悦!
贺之衍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曾经畏他如虎的小女孩,到底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了,怎么会大胆无赖到这地步?!!不但敢直视自己咬自己了,居然连被自己堵在这个偏僻无人的小树林里的时候,还是这么的无视自己,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再仔细一回忆,这明显是从霍然来到辛良镇,进入到镇北幼儿园开始的。这么一想,心里不知不觉就有点烦躁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认识到其实你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牙印了?”贺之衍良久不开口,未长生很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嚣张的时候到了,于是话语里的挑衅意味就很自然而然的变浓了。
“你最近好像长进不少嘛,倒是越来越不怕我了。”贺之衍倏然收回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未长生,目光幽然。
“笑话,我又什么时候怕过你?”未长生冷声一嗤。敢情欺负人还欺负出优越感了,别人不跟他一般见识是因为别人怕他,丫要是将来学逻辑,一定会活活把他逻辑学老师气死。真想不通,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哪里来那么多的恶意去欺负比他年纪小的女孩子。他童年也没缺什么温暖啊,还是自己跟他是宿世仇人?未长生百思不得其解,答话也因此带着股气。
一个曾经见着你畏的两腿抖筛,双目不敢直视的人突然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你,不管是谁心里都不会太好受的。贺之衍当然也是如此。只是他更深刻的看到了眼前这人对着自己态度大变的原因,因此心里也就越发的酸涩:“怎么?有了霍然撑腰,你能耐了是不?”
“对,你怎么样?”对眼前这人的长期积怨让未长生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硬邦邦的顶回去。话出口后才后知后觉的疑惑这死小子是不是嫉妒病犯了,怎么什么都往霍然身上想?再沉思一下,也是了,霍然年龄比他小,长的却比他帅,成绩跟他念幼儿园时差不多,但是性格可比他健全,就连后来才去练的毛笔字都比他写的称头!再加上自己这段时间为了报上未来的大腿,总是跟霍然同进同出的,难怪他会这么想。未长生虽然不愿意给年龄不过九岁的小孩子心头添阴影,可是无意识间话已经出口了又能怎么办?当然只剩下乖乖站在原地等对方的反应了。只是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贺之衍会是那样一个反应。
“不准!我不准你听他的话!”贺之衍眼睛红红的看着她,小脸上满是愤怒跟郁结。待看到未长生不以为然的样子后,他的表情更扭曲了:“你是我的人,我不准你跟他一起上学一起玩!”
妈妈咪呀,来一道雷劈死我吧!我宁愿被真的雷劈死也不要被眼前这个身高连一米四都不到的小男孩的话给雷死!未长生几乎想尖叫!这人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引人误会?知道的呢,会明白他不愿自己一直欺负的玩具被别人买走好好对待,不知道的可是会很心思不纯的把他刚才的话跟琼瑶奶奶御用男主角的台词放在一块儿研究的啊!不信,正在看这本书的人你们自己说,自己刚才是不是很风中凌乱的在脑海里出现了咆哮马跟鼻孔周的身影?是不是?是?不是?是?…(加回音效果若干)
未长生正呆在原地,任脑海里的各种杂音反复播放,不防贺之衍已经卸去了方才脸上的愤怒,脸色有些赧然的看着她:“你已经在我身上印上了记号,既然消不掉了,你就得赔我。你放心,我不会咬还你的,但是从此以后,你就得听我的话。以前你见了我就躲,我很不开心,所以老是欺负你。今天跟你说清了,只要你乖乖的,别见我就跑。我以后自然不会拉你的辫子,而且,谁要是欺负了你,我还会帮你出手去打回去好不好?”话说到最后,居然越来越低,越来越温柔。未长生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娘的,年末贺岁片也不待情节这么反转这么喜感的,这到底是演的哪儿跟哪儿?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良久不等她回答,贺之衍不耐烦的脾性又爆发了。
“哦?你说什么了?”未长生觉得自己需要再确定一下,刚才是不是无意中将记忆跳针到哪本YY小说里了,居然白日做梦梦到眼前这个前世欺负自己欺负到死的别扭男孩疑似在对自己Zuo爱的告白。
“我说你咬了我,得赔我,以后得听我的话!”她的心不在焉很明显让贺之衍十分的生气,但是思及刚才才承诺过以后不欺负她,于是努力按捺住脾气,很言简意赅的告知她以后要做到的事情。
未长生在确定了他说的内容以后,很无力的翻了下白眼。丫的,琼瑶奶奶的咆哮大戏刚落幕,这就转台看金庸爷爷的武侠大片了吗?他在反串《倚天屠龙记》里的蛛儿吗?被不可一世的童年时代被咬了一口从此心心念念都是那个恶狠狠咬了自己的小恶人张无忌?诶,真是想想就恶寒。就算他真的喜欢做蛛儿,张无忌那个没担当又好色懦弱博爱的角色她也不愿意扮演啊!再说啦,自己过完年现在才五岁,这表白是不是也太早了?
未长生愣怔怔的站在那里,正不知如何是好,贺之衍就很大方的走近她,“啵”的一声很响亮的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好,现在我也在你身上印了记号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了!”贺之衍笑呵呵的看着她,一脸的满足。
未长生则呆呆的抚着额,很荒唐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谁来告诉她她现在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怎么眼前的世界越来越疯狂了?
电脑显示器坏掉,于是更新晚了,好在没有断更,大家原谅我吧,O(∩_∩)O哈哈~
童年卷 第十八章 到底谁在伤害谁?
是不是有些事情,当我们在若干年后再转身用另一种角度去看的时候,总会呈现出一些我们当初怎样也猜不到的另一番面目?譬如屠岸贾会在临死前才了解那个在他看来俯首低眉在自己脚边臣服的程婴,原来在向自己低头的那一刹那,其实已经磨好了要向他砍来的快刀。而众人眼里佛光普照,慈悲为怀的少林掌门玄慈居然在没有人知道的瞬间跟四大恶人之一的叶二娘生下了小和尚虚竹。再譬如,未长生前世避之唯恐不及的贺之衍在那些就连她长大都暗恨不已的欺负捉弄里,居然隐含着她怎么猜也猜不到的缕缕情丝。
未长生于是不由自主的回想前世的自己跟贺之衍,想起小学二年级自己大爆发疯狂的冲到他面前揍他的情景。很奇怪,前世回忆的时候着重点都在自己有没有解恨,有没有吃亏上面,今天再一次在脑海里倒带的时候,居然忽然发现那时候他居然没有还手。真的是很奇怪啊,以前不曾往别的方面想,只觉得他是被自己给吓怕了,不知道怎么反应了。现在想想,怎么可能?再不知道怎么反应,人类的本能还会让你趋利避害的远离对方袭来的拳头的,怎么可能会只是眼神奇怪的看着你,仿佛他曾经信仰的世界都破碎了一般的满是绝望与悲哀?
贺之衍真是个纯情的孩子。在还不懂爱情的年月里情窦初开,要讨好喜欢的女生的唯一办法居然只是欺负她。可惜他喜欢的那个她不但没对他产生相应的感情,反而还畏他如虎般四处躲避他。他很生气也很无可奈何,既然跟她照不到面,那就去欺负她最亲近的人让她自动出现在自己面前吧!多幼稚而可爱的逻辑!于是乎,每到他放学时间,未长宁就会擦着眼睛在辛良镇家属院里高声鸣笛。所有人都为未长宁的被欺负而愤愤不平,没有人会想到在欺负着未长宁的时候,向来不齿于以暴力来显示强悍的贺之衍,在从事着暴力行为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矛盾跟自惭。
终于,他等来了未长生独自去找他,可是居然是疯了一样的拼命追着他厮打。真的很讽刺,是不?他原意只是希望她不要躲避自己,像跟别的小朋友一样的和自己和睦相处。那么,他会对她很好,不让任何可以欺负她的小孩子欺压她。可是让他整个世界观完全破碎掉的是,在未长生看来,欺负她欺负到她喘不过气来的唯一的人就是他贺之衍。她不要他对她好,不要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希望从来没有见过他!贺之衍在意识到这件事实的那一刹那就完全的呆住了。未长生哭的像见不到明天了似的对着他又是踢,又是打,又是拧,又是掐,而他呢,明明轻易可以将她甩到九霄云外去跟唐僧待到无底洞里痛苦哀嚎,可是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呆了一样,用不认识的眼光很哀伤的看着未长生。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贺之衍后来变得很深沉很内敛,未长生再看不到他笑的一脸欠揍样的露着小虎牙大声的或笑或闹的身影了。曾经有几次他欲言又止的跟在自己身后,可是每一次她都恶狠狠的摆出一幅“咱们势不两立,要不要再大杀三百回合”的阵势,渐渐的,贺之衍就真的从她视线里逐渐的模糊了。直到小学二年级父亲工作调动,她转学去了县里。她脑海里所跟贺之衍这个人有关的记忆就统统的不见了。
所以现在想想,对她来说是折磨的记忆对贺之衍来说未尝不是如此。而且,当她因为一无所知而可以很快的将贺之衍抛诸脑后的时候,说不定贺之衍还在傻傻的郁郁的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偷偷的在怀念着她。
人生里,谁都可以是过客。但未必所有的过客都可以忘却自己曾经的旅途!
未长生叹口气,开始思量自己重生以后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那些曾经迷雾一样遮住她双眼的事实,在揭开了笼在上面的岁月之后,原来真的跟她曾经以为的事实有着千差万别的不同。真好,我重生了呢!未长生重生之后第一次这么由衷的感谢上苍!感谢自己可以幸运的回到过往,把那些曾经意难平的遗憾给终结掉,可以换一个视角用感谢的眼光重新感受生命的可爱与美好。但是,前提是,也请眼前这个重生以后超喜欢跟自己耍别扭的小弟未长宁可爱一点,不要让前世都没有在他身上出现的臭毛病在自己重生后变得很臭气冲天。
“不管啦,不管啦,反正我也要!凭什么姐姐有我没有?我不依啦!”未长宁坐在沙发上来回扭着ρi股很大声的喊。
未妈妈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男孩子,当然不可以穿裙子啊!裙子是女孩子穿的啊,你又不是女孩子穿什么裙子啊?”
这裙子指的是霍奶奶从上海带回来送给未长生的蓝色方格小裙子。颜色素净,款型时髦,不仅很得未长生的眼缘,就连未妈妈跟未长安也对这条裙子极为喜欢。未长宁本来不觉得这裙子有什么好看的,可是见大家都啧啧称赞,心里也有几分痒痒了,一连声的叫嚷着也要穿。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消失,居然就已经走到了要穿裙子的季节了。不过未妈妈要拿出这条裙子还是有几分讲究的,永安县教育局这一年要搞什么文艺大汇演,要求全县的乡镇学校都要出个节目去县里亮亮相。辛良镇教委在讨论了若干个会合以后决定派幼儿园的小朋友上阵。这是前世就有的事情,只不过前世的时候,未长生不幸被一辆摩托车撞到,在幼儿园小朋友快乐舞蹈的时候,她很悲哀的卧病在床,别说表演节目了,连走路都腾挪蹒跚的仿佛初级轻功入门。
这一次,当然不会有如此遗憾发生。未长生童鞋不仅华丽丽的躲过了这场本来是命中注定的劫数,而且很当仁不让的做了表演队里的小领舞。虽然她的身高实在让人看得憋气,但奈何咱皮相很对得起观众,能让人在心旷神怡之余忽略了那矮不隆冬的小冬瓜身形呢?
未长生很得意,因此完全无视了未长宁的无理取闹,将他那练得出神入化的“魔音入脑”第九重很充耳不闻的给忽略掉了,然后一扭身子很潇洒的从屋子里出去了。开玩笑,明天就要去县平原一高的大礼堂里汇演了,她这会儿正怀念着自己的母校里那一草一木呢,谁稀罕听个小破孩学狼嚎?
是了,平原一高,她曾经的母校!那个老旧斑驳的礼堂,那个绿草如茵的操场,那些曾经让她追忆了无数次的夏日的午后,以及那在夕阳里翩然远去的刺得她眼睛痛的几乎张不开的双双俪影。是真的吗?她会在从没去过的时间里再度踏上那里的尘土,而此时那颗最老的白桦树上还没被她刻上那个让她魂牵梦萦许久的名字,也不曾听她絮语过无数次那幼稚少女的平凡心事!终于啊终于,她要去那里了呢!
未长生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只是仰着下巴看着那深蓝的天幕上镶着的一轮圆盘时,突然不自禁的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然后就这么呆坐着,浑然忘我了!
“生子明天是头一次去城里吧?有没有想过城里会是什么样子呢?”未妈妈哄好了未长宁,又来到院子里跟未长生说话,笑得很温和。
“有房子有马路也有人,不过可能房子高点,马路宽点,人也多点。我想应该没多大不同吧。反正不可能真有一只黑猫在警察局当警长,也更不会有一对机器组来组去的组什么战神金刚就是了。”未长生回头看了一眼未妈妈,很懒洋洋的回答。虽然知道自己这答话方式实在已经超出了一个五岁的孩童许多,但是如果面对自己的家人还是时刻战战兢兢的害怕露馅,要千方百计的藏拙的话,那这人生也实在太没趣了,还是这么老成着让他们渐渐习惯吧!
“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傻话啊?”未妈妈笑骂道,“什么房子高点,马路宽点,人多点,给你莹然表姐听到了又该笑你了!”
“笑就笑呗!她又不是没笑过我。”未长生仍然懒懒的答。顿了顿忽然回头看向未妈妈:“妈,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住到城里了会怎么样生活?”
“怎么还反过来问起我来了?”未妈妈笑笑,“咱不是没在城里住吗?想那些干什么?又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说不定过两年就去了呢!”未长生歪着小脑袋继续穷追不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前世的未妈妈存在感稀薄的出奇,是农村妇女,文化水平又不高。随着父亲在职位上越升越高,她的笑容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少了。虽然父亲是个念旧又情长的人,但母亲的自卑感却是根深在骨子里怎么也拔不掉的,她也是临时起意才想起来,如果提前跟母亲打好预防针,让母亲有所计划,是不是她的人生也不会如前世那样如一件华美的袍,上面却爬满了虱子?
“咳,有什么好想的?跟着你爸,带着你俩,走到哪儿活到哪儿呗,哪有那么多好想的?这人活着呢,穷计较不如踏实过,这日子呢是过出来的可不是想出来的。”未妈妈说着说着,忽然笑了,“我跟你个小孩子说这么多干什么呢?喏,天色不早了,明天一大早还得进城了,走吧,进屋洗洗早些睡吧。”语罢站起身,就拉着未长生往屋里走,一点也没注意到她刚才说的话给未长生的感触有多大。
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那么明天她会过上什么日子呢?还是不要想,静待明天到来吧!
童年卷 第十九章 人在旅途缘何哭
抱歉抱歉,昨天加班加到十一点半,打车一到家就直接昏过去了。SO,今日两更,这是第一次,晚上还有一更,大家原谅我吧O(∩_∩)O~
分界线==分界线==分界
这真是个功利的世界!连幼儿园小朋友的玩闹表演都要挑那些漂亮温驯,乖巧可爱的。若是你性格毛躁,喜欢大吵大闹,对不起,教育办包下的那辆从辛良镇通往永安县城的专车上将不会出现你的身影。
不得不说,幼儿园老师看人的眼光不比后世各大公司财团的老总们差多少,至少像余乐乐这样披着一张很能哄人皮相的捣蛋孩子就很轻易的被他们给剔出开外了。这件事搞得余乐乐很郁闷,她倒不是对表演有多大热情,因为不能在舞台上展示自己而耿耿于怀什么的。只是单纯觉得在应该上学的时间里由老师们陪着正大光明的出去玩很值得羡慕,尤其去的还是她很想去的永安县城。因此,当未长生要跟着幼儿园大部队一块儿踏上那辆停在镇北幼儿园门口的汽车时,余乐乐紧紧的拉着她不肯松手。
“未长生,快点儿上车,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还有你,余乐乐,上课铃已经打过了,快进教室去学习!”说话的是教音乐的秦老师,一个即使是现在的未长生看来也很有才华的女人。年纪三十出点头。一头如云的秀发,虽然长相不是很出众,但却意外的很耐看。她脾气也不怎么顶好,但也不爱呵斥人,奇怪的是镇北幼儿园这一帮小萝卜头儿们都奇迹般的很听她的话。连未长生那个混世魔王一样的堂哥未长平都如此,余乐乐就更不用说了。很依依不舍的丢开未长生的臂膀,然后噘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那辆不算破旧但绝称不上崭新的汽车,余乐乐的表情委屈极了。
未长生很没良心的耸耸肩,不带一点负担的上车了。谁让你上课不认真听讲来着,现在后悔了吧?什么?你说我也没有尊敬园丁老师们的辛勤劳动成果?不好意思,我期末考了双百呢!未长生朝仍眨巴着眼睛做羡慕状站在原地的余乐乐挥一挥衣袖,然后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上了车。接着在满车小女孩子艳羡的目光下不动声色的穿行,径直朝一直向她招手的霍然走去。
“长生,你好慢!我这只手给你占位儿占的都麻了。”霍然嘟着嘴小小声的抱怨。
“乐乐在跟我说话嘛,所以上来的就晚了。”未长生很乖的解释道,同时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提高准天王的智商而做出些努力,“而且,你干嘛要用手去占位子啊?把你背的书包放在那里就好了呀。”
“对哦。”霍然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小蠢,但他很快的就帮自己想到了转移的话题,“别说这个了,我带了方便面、饼干还有酸奶路上吃呢,你饿不饿,我拿给你吃。”
毕竟是群小萝卜头,在辛良镇教育办看来很慎重的汇演,在他们这群孩子眼里其实更像是去郊游。舞台上的绚丽跟灿烂甚至比不过他们包里的零食给他们带来的欢愉跟满足。九十年代初的方便面还算是个稀罕物,即使是从上海过来的霍然也对这玩意儿十分的感兴趣。把方便面在袋子里捏碎,然后撒上调料塞进嘴里,那咯吱咯吱的脆响跟焦香可口的味道,再配合着车里的气氛,别提多美了。未长生还未回答,周围的小孩子们就都有点坐不住了,纷纷开始翻自己的包,想要大快朵颐一番。
秦老师很威严的镇压了这群娃娃兵本来可能会轰轰烈烈展开的零食运动:“坐车不允许吃东西啊,特别是有些没有做惯车容易晕车的同学。虽然刚才在教室里已经让你们吃过晕车药了,但是不一定顶用。胃里有东西更容易引起晕车。因此坐车的时候,请同学们自觉一点,不要吃了。等到了县城,你们随便吃,老师绝不拦着。”
这段话公开发表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还处于“老师的话就是圣旨”阶段的幼儿园小朋友就很自动的把手从随身携带的零食包上挪开了。秦老师很满意的颌首笑了笑,走到最后一排老师们那里,打算坐下来。
因为一下子挑了二十二个活蹦乱跳的小毛头去表演,镇北幼儿园于是选派了五个老师前去押送这群不安定分子。五个老师里有三个是跟幼儿园园长有裙带关系的亲戚们,都是些二十岁刚出点头的小姑娘们。有的是初中毕业,有的甚至初中都没念完,虽然没有正规的学历跟资质,但是也就这么的教下去了。因为秦老师算是五人里年龄资历都比较能服众的人,因此这一路上很自然的担当起了领导者。她一过去,老师们都很自然的笑着让她坐到了中间。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安生不了一刻钟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了。这个说句“你的新衣服真漂亮”,那个搭句“昨晚的动画片真好看”,没一会儿就把个车厢给变成了热闹的菜市场,开车的师傅也不急,笑呵呵的听着这群孩子们的对话,嘴里还轻轻哼起了歌儿。他一哼歌不打紧,这群活蹦乱跳的孩子们也都扯着嗓子吼起来了。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儿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树上一只小鸟叫,地上两只兔子跑,河里三只鸭子游呀,田头四只青蛙跳。看谁最先数出来呀,小动物一共有多少?”
“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妈妈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不回来,谁来也不开。”
......
未长生侧着头,带着些恍惚的神情静静的听她的同学们唱歌,一时竟有些呆了。她前面坐着的顾莹然恰在这时转过头:“长生,咱们不是去县城吗?要不要顺道去涵表哥家一趟?我过年的时候来过一趟的,能认识路。”
她说的涵表哥是未长生大姑家的儿子谢墨涵,跟她另一个哥哥谢砚清是双胞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对双胞胎的性子有些南辕北辙。谢墨涵很温和,平易近人的颇得亲戚家小孩子的爱重,谢砚清则有些桀骜,见了弟弟妹妹都爱理不理的,连未长生这朵重生回来的家里亲人几乎人见人爱的小茉莉花都不是很待见的样子,顾莹然那本来就不怎么讨非长辈喜欢的性格就更别说了,也难怪她提起未长生她大姑家只说涵表哥而忽略清表哥了。
“老师怕是不会允许的吧?”未长生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只是淡淡的说出客观存在的事实,“现在都八点多了,到了县城估计都快十点了。然后下午两点要表演,表演完差不多要三四点吧?再坐两个小时左右的车回家,哪里有时间去大姑家?”
“十点到两点,那么长时间呢,应该可以去吧?”顾莹然有些受挫,但仍然坚定的从这日程里找空隙,一心想去那个家境富裕的表哥家。过年的时候,她妈妈带着她来这里走亲戚,不但拿到了丰厚的压岁钱,还顺带得了两套漂亮的新衣服,因此从昨天起她就心心念念着想再去一次,就算不买新衣服,也多少会弄到些零花钱,所以连未长生坐在霍然旁边这个很容易激怒她的事实也视而不见了。
“你去问老师呗,老师要是同意就可以去,老师要是不同意,就算有时间也去不成吧,问长生有什么用?”霍然看了顾莹然一眼,觉得她有点小笨,“照我说呢,老师肯定不会同意你去的。你想啊,别的同学都乖乖的跟着老师,为什么你要跟大家不一样呢?再说了,老师要是答应了你,别的小朋友也跟老师提要求怎么办?大家都要去不同的地方,老师们就不好管了。而且,你要是迟到了没赶上节目表演,那我们可都怎么办呀?”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条理清楚的让未长生都不觉转过了身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前世只觉得这货皮相好,演技还过得去,没想到近距离接触了才知道,天王之所以成为天王还是有原因的,至少在这个年纪能这么审时度势,做出这么理智而正确判断的人绝不会是盏省油的灯。
“这样啊!”顾莹然悻悻的转过头靠在椅背上,正想发泄的来回蹦坐几下舒缓下内心的不甘,忽听“呕”的一声,坐她旁边的林仪原身子一晃,一团秽物就这么直直的顺着她脖子往下滑,黏黏的,凉凉的,很明显是晕车后吐出来的东西。
林仪原跟顾莹然家住的有些近,玩的还算不错,因此坐车时选在了一起坐。她是个有些贪嘴的小姑娘,老师虽下了车上不许吃东西的禁令,她却有点忍不住。因此趁大家唱歌的当儿偷偷捏碎了方便面,小把小把的抓着吃了起来,谁知刚才车转了个弯,窗外汽油味儿从窗缝里拼了命的往里钻,她直觉胃里一阵翻腾,刚转过头就吐了出来。
顾莹然是个爱干净又好面子的,林仪原这一吐害的她脖子里满是秽物,连新穿上的漂亮裙子都毁了个彻底,一时不知怎么办,只好捂着眼睛大声哭了起来。林仪原一见她哭,也慌了神,干脆也“啊”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们两个一哭,有几个胆子略小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有人哭,也都很配合的抹着眼睛也哭了起来。一时间,车厢里哭声震天,小孩子叽哇乱叫,真是说不出的热闹。
五个老师也没想到会有这等事情发生,面面相觑,都呆住了!
童年卷 第二十章 哭声啼啼VS软语恰恰
“呜呜呜,我的新裙子!呜呜呜,身上好脏啊!呜呜呜...”顾莹然抹着泪,一脸委屈。
“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好难受!呜呜呜,我要回家!”林仪原也哭的哏哏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几乎看不清本来面貌。
“呜呜呜,发生什么事了?呜呜呜,我也要回家!”一些不明真相跟风哭的小朋友也一个个嚎的很卖力,惹得五个老师的脸上的神经都不自觉的抽动着,头疼非常。
“好了,不准哭了。谁再哭,这周没有小红花!”秦老师抽了抽头皮,想起了杀手锏。果然,这话极其富有威慑力,这话一出,正在直播“什么叫恐怖哭声”科教节目的车厢里立刻转台播起了主题为“静悄悄,静悄悄,我们都是乖宝宝”的儿童不说话比赛。
就像全天下的幼儿园一样,镇北幼儿园在小朋友间举办着周末小红花大派送活动。每个小孩子都以周末能否拿到小红花作为自己是否得到认可的判断标志。因此秦老师稍稍拿小红花一威胁,就都闭嘴不言了。其余四个老师也赶快跟上来查看情况,待清楚是林仪原晕车呕吐到顾莹然身上以后,就开始忙着要收拾残局要替顾莹然脱衣服,这下顾莹然可不干了。
“呜呜,我不脱,死都不脱!”顾莹然揪着自己的衣服大声哭。她们这个年龄已经很懂得是非美丑了,尤其顾莹然又爱美,让她在一堆小朋友中间果着身子,对她来说确实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这么脏,你不脱掉怎么清理啊?”说话的是李老师,五个老师里年纪最小,娃娃脸,笑起来很清水的样子。
“呜呜,我不管,反正不脱。”顾莹然抽泣着,态度很鲜明的表示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服。
李老师有点没辙了,掉转头求助般看向秦老师。哪知秦老师也正锁着眉头一脸发愁:“她不愿意脱那就算了吧,你帮她把身上的脏东西处理下就行了。哎,顾莹然是在靠近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跳舞的吧?这裙子上这么明显的污痕到时候可怎么遮得住?白衣服,哎,真是的,又不能临时换人,队形都排好了的。”
这话一说,顾莹然危机感骤增,也不挣扎了,怔在那里眼神直直的盯着秦老师。她算是那种表演欲很强的小孩子,对这次表演看的还是很重的,听秦老师这么一说,好像有不能登台表演的机会,算是彻底的愣住了。边上儿的老师也愣住了,这次文艺汇演教育办有多重视这些孩子们不知道,她们这些老师可清楚的很。之所以跟着来,为的也不过是个立功机会,在为镇争光的荣耀下可以心安理得的在学校做下去,而不是老有种妾身不明的委屈感在幼儿园里教书。
未长生看气氛这么凝重,觉得到了自己该出马的时候了,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身边的霍然抢了先:“老师,刚刚顾莹然还在说到县城了想跟长生一块儿去她表哥家呢,既然她有亲人在县城,为什么不把她送去那里呢?再说现在是夏天,衣服干的快,就把脏的部分洗一洗,表演应该不会受影响吧?”
这显然是当下她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顾莹然想到能去表哥家,也不哭了,开始在心底盘算能不能从表姨那里诈多点银子,老师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很欣慰的看着帮她们想出解决办法的霍然,脸上都笑眯眯的,别提多和蔼了。只有未长生坐在那里,心底有些愤愤不平。哼,又被剥夺了一次少年成名的绝好机会,这家伙为什么不配合一下自然法则去乖乖的做个花瓶就好呢?这样早慧真的让她这个回炉一遍的人很没有成就感啊!
十点二十四分,汽车终于驶到了永安县城。未长生隔着玻璃看着这个未来她要扎根于此的世界,心头有种模糊的喜悦与苍凉。这时候已经是春末夏初时分,枝头都是一幅旺盛景象。树叶绿油油的,像是蘸多了颜料一样,绿的几乎要溢出来。空气里浮动着人们往来穿梭扬起的尘土,和着早夏那断断续续的蝉躁,其实还没有辛良镇看着让人心里清凉。但车上的孩子们却都兴奋起来了,刚才路途中那不怎么愉快的小Сhā曲似乎已经被全数遗忘殆尽了,连顾莹然都抓着林仪原的手,对着窗外笑呵呵的指指点点着。
车子兜了个圈,本来要径直往平原一高开去的,可是因为顾莹然,硬生生的绕过了大半个城开到了未长生她大姑家。
这一年,未长生的大姑未国英还在县针织厂里不咸不淡的上着班,每日里悠悠闲闲的在工作与家之间来往穿梭,日子过得倒也滋润。当眼睛哭的桃也似的顾莹然跟未长生一起推开门进到屋里的时候,未国英正斜倚在沙发前跟着电视上正播的地方戏依依呀呀的轻和着,眼睛轻闭着,表情无比的惬意。未长生静静的看着她,怎么也无法把这个一脸小女人样的大姑跟后世挥斥方遒的女强人形象重叠在一块儿。更猜不透,到底是现在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更让自己这位姑姑满意,还是前世那风云变幻,气派非常的日子更讨她欢心。她还在思量,顾莹然已经可怜兮兮的对着自己的表姨撒起娇来了。
“表姨,表姨,我今天在车上被旁边的小朋友吐了一身啦。”顾莹然糯糯的朝未国英倾诉着。她旁边的未长生不自觉的抖了三抖,丫的,这丫头撒娇的本事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来误服神果,又经过神人指点在无意中得到的神功秘笈里逐渐参透的?太她姥姥的厉害了,含糖量绝对四个加号不止!
未国英睁开眼,看到她俩明显一愣。未长生于是在一旁通过透析她的表情开始脑内她姑姑的猜测?嗯,怎么这时候这俩小萝卜头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是她做梦看花眼了?还是外星人突袭地球把她俩绑架来了?Or这两小人儿天赋异禀,轻功卓绝,通过移形换位的“凌波微步”乾坤大挪移的从辛良镇凭空飞到了永安县?再不就是受仙人指点,跟正热播的《八仙过海》里的诸位神仙一样,羽化飞升,渺万里于一瞬的笑傲诸仙了。反正不管怎样,是绝对不会跟孙猴儿那样通过翻筋斗过来的。未长生看到她姑姑重重的点了点头,脑内的越发欢了。嗯,为什么说不可能是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来的呢?这里面是有学问滴,首先现在是夏天,两个娃娃都穿着裙子。其次,两个小娃娃都体面讲究的紧,穿裙子翻筋斗神马的淑女是绝对不会做滴。嗯,对,就是这样。未国英神思恍惚,神游的欢乐,一旁的未长生也津津有味脑内的很嗨皮。正在努力向表姨撒娇求博同情的顾莹然可不干了。
“表姨,你不疼我啦?看人家这么惨,都不安慰一下。”顾莹然嘟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天呀,地呀,琼瑶奶奶呀!我现在相信您剧里的女主角是有一定社会依据的了。她皇额娘的,以后谁在说您老人家笔下的人物都不食人间烟火我就跟谁急!这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做您笔下主人公的原型!什么叫楚楚动人?什么叫我见犹怜?看看,看看,不需要演技,也不需要场景,我这小表姐小嘴儿一嘟,嘴里头吐出来的可不就是您想了很久才凝注笔端的台词?以后灵感枯竭了速速来辛良镇参观我表姐吧,阿门!未长生虔诚的在顾莹然身后画了下十字,默默的对着对岸的方向朝奶奶发射着脑电波,期望可以助这位言情小说教母一臂之力。
“哎哟,都是表姨的错。害我们家莹莹生气了,表姨给你买漂亮衣服赔罪好不好?”未国英回过神来放柔声音哄着她。未长生这位大姑姑对家里的女孩子真是好到不行,可能是因为家里只有两个小子没有女儿的缘故,一看见亲戚家长相稍可爱点的女孩子,就恨不得将所有的漂亮衣裳都找出来像打扮洋娃娃一样的打扮她们。
无疑,她这话极大的讨得了顾莹然的欢心,于是小姑娘又很琼瑶小说的破涕为笑,展颜如花了。
未国英笑笑,开始问起两人怎么会来永安县。于是顾莹然又开始唧唧咯咯的把表演啦,坐车啦,被吐了什么的像放电影一样的给未国英倒带了一下。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叙事能力在经过了打小报告的若干锤炼之下还是很出众的。至少未长生自问前世的自己就做不到她那样完整再现事件的超强能力。于是也坐在沙发上,就像不是跟顾莹然一起来的一样,跟未国英一起惊讶下,拍手呀,做得好听众。看得一旁的未国英乐不可支,满心好笑。
三人正坐在沙发上唧唧呱呱的乐个没完,忽听“砰”的一声,大门被踢开了,大姑父谢广晁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妈的,欺人太甚,老子还不信这个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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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卷 第二十一章 假痴佯稚,笑里说迷局
谢广晁这一年已经四十三岁了,虽说只是在县粮食局做一个不上不下的中层领导,但在周围人看来也算是个体面人。在未长生的记忆里,这个大姑父不怎么爱说话,对两个表哥管的极严,但还算是个温和的人,所以乍见到他怒气冲冲的踢开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时候,老实说,她是真的很惊讶。
“我说你怎么回事呢?在外头生气跑家里撒的什么邪火儿?吓到我侄女儿、外甥女儿了我跟你没完。”未姑姑很泼辣的冲着大姑父瞪眼睛。
大姑父这才注意到家里多了两个小客人,略微怔了下,勉强挤出点笑意:“生子来了呀?旁边这个是你同学吗?”
顾莹然华丽丽的囧在了当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得有些尴尬。未姑姑马上朝他嗔了下:“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在外面气昏了头吗?这是莹莹,青竹家的,过年的时候来过的。”
大姑父忙“哦”了一声,拍下自己因为聪明而濒于绝顶边缘的大脑壳:“我记起来了,莹莹是吧?跟生子一块儿来的吗?”也不等她回答,就将目光转向未姑姑,“怎么?国良今天进城了吗?不是说这段时间镇政府比较忙吗?怎么有空过来?还带了两个娃娃来?”
未姑姑笑笑:“她们可不是国良带过来的,是镇教育办带过来表演节目的。”语毕侧转头看向谢广晁,“外面怎么了?惹得你又是踹门又是粗声大气嚷嚷的,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晚上再跟你说吧!”谢广晁看看边儿上两个仰着脸兴致勃勃看着他做想听故事样儿的小女孩,摇了摇头,然后一矮身瘫在沙发上,很和蔼可亲的转向两个小人儿,“对了,你们要表演什么节目啊?唱歌还是跳舞?”
“唱歌跳舞都有!今天下午两点左右开始,在平原一高的礼堂里。姑父,你要去看下吗?顺便还可以送送我跟表姐。对了,说了这么久,表姐的裙子还没处理呢,姑姑你快帮表姐把脏的地方清理下吧,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顾莹然可能是受刚才谢广晁没有认出她这一事实的影响,有些怯怯的不知道接话,未长生索性抢过了话语权,顺便把几乎快被所有人都忽视掉的此行目的给指出来。
她这么一说,顾莹然也想起来了,立刻仰头望向未姑姑,目光盈盈写满不尽之意。
未姑姑笑了笑,带点安抚性质的摸了摸她的头:“这个不用担心,两三个小时呢,你待会儿跟表姨进屋换件衣裳,然后就跟长生一块儿等着吃饭好了,等你们吃完饭再休息会儿,估计呀这衣服就已经干了。我再让你骑自行车送你们去一高。放心,绝对误不了的!”
她这么一说,顾莹然就放下心来了,笑眯眯的跟着未姑姑进里屋去换衣服去了。剩下未长生坐在当屋很无聊的跟大姑父玩瞪眼游戏。大约过了两分钟,未长生首先耐不住了:“姑父,你刚才一定是跟领导或者同事什么的闹矛盾了吧?我们幼儿园里班长跟副班长吵架的时候也这样的,其实没必要生气的。”
她记忆没出错的话,大姑一家下海经商似乎就在这一年冬天。貌似是因为大姑父跟新调来与他同一个办公室的人不对付,正好还赶上两人里有一人会升职的状况上。前世的结果是大姑父失败,在对手上台被排挤了三个月后,因为受不了气索性辞职下海了。现在看来,约莫就是这档事儿闹的了。
谢广晁被这个装大人说话的小小人儿给逗乐了:“怎么会这么猜?你们班上的正副班长经常吵架吗?”
“那可不?一个觉得自己是班长,可牛了!另一个觉得自己干的事儿比班长多,不服气!可不就老吵吗?其实嘛,要我说,副班长真的有点笨,大家都嘛知道班长是我们幼儿园园长的儿子,老师们肯定是偏向他的,副班长就是吵翻了天也没用,还不是得乖乖的收作业、整队,而且期末小红花肯定还是班长的比较多。”未长生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冲着大姑父扮纯真,语毕继续很无邪的转过话锋,“大姑父,跟你闹矛盾的不会也是什么园长的儿子吧?要是这样的话,你还是赶快变聪明别跟他吵了,不然就比我们副班长还笨了!”说到最后还斜了她大姑父好几眼,一副“不要让我鄙视你”的样子!
谢广晁有些哭笑不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忽的怔住了,眼神有些异样的看向未长生,若有所思。
未长生则仍然摆出一幅自然的姿态,很适时的收口,不再继续暴露自己的智慧了。必要的点醒是正确的,但吐露太多就几乎妖言惑众了。再说大伯父能在四十岁以后投身商海还能做出一番不错的成绩,那智商自然是只有更高,没有她可以置喙的份儿!但愿这不算点醒的点醒可以助他不用走那段弯路,不错过后来那让他们几乎快烦恼的把头皮揪掉的店面。
未姑姑恰在这时牵着顾莹然的手走出来。顾莹然身上套了一件未姑姑的半截袖当裙子穿,颜色素素的很别致,顾莹然穿着倒有种别样的美丽。
“好了,你带着她们看会儿电视吧,我去把衣服清洗下然后就做饭了。”未姑姑很有女王风范的朝丈夫吩咐着,也不待回话,款款的径直去忙活自己的去了。大姑父很听话的打开电视,虽然很和蔼的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但未长生已明显看出他的神思似乎已经有些不属了,大概是真的在考虑她刚才说的话吧!未长生笑笑,掉转过头开始欣赏那连广告都是很纯情的“春眠不觉晓,还是蓝梦好”的电视节目。真幸福,卖药的跟购物的还没有占领各个频道,虽然电视上的人都一例很耸的穿着大垫肩衣服,女人的脸上还会抹上各种现在看来很雷的胭脂。
大约十二点左右,谢墨涵跟谢砚清一块儿背着书包淌着一脸汗的回来了,正好未姑姑的午饭也做好了,于是两人很一致的丢下书包,洗完手,就一副饿死鬼投胎样的坐在饭桌前要开吃了。
“妈,我舅来了吗?怎么没见到人影?”因为两个表哥是同卵双胞胎,这会儿又都因为肚子饿没有摆出招牌的微笑或淡漠表情,未长生于是咬着筷子分不清这个说话的到底是哪个表哥。
“你舅没来,长生跟莹莹是跟着老师一块儿来表演节目的。”未姑姑拿筷子各帮两个小姑娘夹了老大一块鸡蛋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
“表演节目?表演什么节目?”刚才没问话的表哥一下子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啊,我知道了。是前段时间学校说的那个什么文艺汇演吗?哎哟,生子跟莹莹真厉害,表哥下午逃学去看你们表演好不好?”边说边朝两个小女孩眨眼睛,一副鬼灵精的淘气样。
不用猜了,这个绝对是涵表哥无疑了。未长生于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好呀,我们正不知道平原一高怎么走,要麻烦姑父送呢,现在表哥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去,正好可以让姑父歇一会儿,真好。”
谢墨涵于是有点吃瘪了,想说刚才只是玩笑话又不知道怎么说,张口结舌的,白净的脸瞬间憋得有点红。他下午还要上课,若是真要送她们去一高,再绕回来去上课,午休算是完全的泡汤了。更别说现在是初夏,烈阳熏人,这么来回走一趟,实在是够要命的。
“哼,看你以后还逞能说大话不?”谢砚清哼了声,对这个早自己十分钟出生的哥哥很是不给面子。
“那也比你整天板着脸把鼻孔对着天花板强。”谢墨涵朝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下鬼脸。
这说法倒确实形象,连未姑姑夫妻俩都有些乐不可支。未长生也忍不住凑了个趣儿,咯咯儿的笑着陈述自己的发现:“涵哥哥跟清哥哥长得太像了,所以我都是靠他们的表情分辩的。”
“哦,怎么说?”大姑父很感兴趣的接话。
“这个嘛,再简单不过了。”未长生也不卖关子,“整天乐呵呵的好像别人送了钱给他的呢就是涵哥哥,整天气哼哼好像别人欠了钱给他的就是清哥哥,姑父你说是不是?”
“噗。”未姑姑一个撑不住,直接喷了出来。其余人也都憋着笑,很乐不可支的样子。谢砚清更是难得的红了脸,显得有些羞窘。末了,才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了句:“有什么好笑的?”语罢也不理众人,一筷子夹了好大一块儿鸡蛋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众人也没打算一直调侃他,很默契的相视一笑吃起饭来。等到吃过了饭,稍休息了会儿,未姑姑拿着已经晒好的裙子给顾莹然换好,大姑父就推着自行车要送她们去平原一高了。
这个年代的永安县在未长生看来真的有种久违的熟悉感,没有林立的高楼,也没有拥堵的车辆,以前要四十五分钟左右才能到的路程,现在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谢广晁把自行车扎在校门口那间小卖部前面,然后一手拉了一个要带她们去找老师。谁知,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小身影箭一般射了过来。
“长生,长生,你可来了!我在这里都等了快一个钟头呢。”霍小天王紧紧握住未长生的手,清俊的小脸蛋被汗水刷的一道儿一道儿的,虽然疲惫,可看着却有种说不出的神采。
“真傻,你怎么在这里等啊,想烤人干吗?”未长生白了他一眼。准天王啊准天王,您可是以后要靠这张脸吃饭的啊,要是这吹弹得破的皮肤被晒黑了,我可就罪过罪过了!
“我不是怕你们找不到老师吗?”霍然见她这德行,微微有些委屈。
未长生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对,皱了皱鼻子刚想跟他道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肩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指着一样,很是不自在。狐疑的转过头,竟看见背后三十米处那棵悬铃木下,沈隽飞正直直的站在那里。因为距离有些遥远,再加上阳光反射,未长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方才自己那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绝对是出自他那即是是现在看过去也不曾回避的那道目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又怎么会这样仿佛自己欠了他什么东西一样的狠狠盯着自己?未长生瞬间像是回到了前世那些暗恋他的日子一样,有些忐忑,也有些不知所以,就这么张着嘴巴伫立原地,彻底的呆住了。
童年卷 第二十二章 你在云天我在尘
其实,这样暧昧的两两相望在前世的未长生跟沈隽飞之间曾经发生过无数次。
初二的时候,她跟着一群打扮的有些乖张的少年男女在学校外的面馆里吃饭时间不讳言的嫌弃班主任老师的唠叨无趣时,不经意的回首间看见他站在面馆门的方向冷冷的瞪着自己,一脸的痛心与鄙夷。高二的时候,她坐在操场边儿的双杠上近乎无聊的跟同班玩的比较好的男同学谈笑风生,也会像今天一样感觉到背后有些异样,像是有人盯着一样,倘若回首,总会看见他目不斜视,表情僵硬的直直从自己眼前走过。
未长生在不知道他跟叶莞尔的关系时,曾经自作多情的把他的这种种显得有些暧昧的异样举动当做是他也对自己有意思的表现。并且也曾经无数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在他做了令自己不高兴的举动之时也瞪还回去,然后待他察觉之后再浑似无事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曾经的曾经,她以为自己的这般行为也是有所仗势的。譬如在篮球比赛结束的空当,总会有一群女生众星拱月般把他围在正中,当他惬意的在这用仰视偶像般的目光中神采飞扬的浑然忘我之时,她冷冷的递过去一道视线,他就会像是应激反应一样的收敛好全身的羽毛,不动声色的从众女中抽出身子,走到男生堆里乖乖的站定,再不跟她们搭半句话。再譬如,她拿着本三毛一个人很享受的坐在操场边的草地上神往撒哈拉沙漠里的种种之时,耳畔总会响来各种各样的喧哗吵闹之声,她恼恨的抬起头,正看见他得意忘形的在男生中间指点群豪戏般或高谈阔论,或卖弄球技的做着噪声的最初传播。她愤愤的瞪他一眼,于是他便呐呐的不怎么说话了,再过个五分钟左右,这团喧闹就会准时的从她耳畔抽走,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他该是也喜欢着我的吧?晚上未长生爬在床上翘起双腿对着日记一脸熏红的回忆白天的种种时总会这样仿佛做梦般的低喃。那时候她的日记上记满了豆蔻梢头二月初一样的少女心事:故意经过他教室,哪怕那走路的几秒根本不够她回头去寻觅到他的身影;而短短的课间十分钟,则一定要去走廊去消耗掉,只因为或许可以在一个转身间从人隙里对上他偶尔的眼神;很囧的大课间广播体操时间成为她的最爱,因为可以借着各种运动正大光明的转身去看他,无需忌讳与顾虑。还曾经傻傻的收集他的各种资料,对着星座书神马的测算他跟自己到底合不合适。合适了笑靥如花,一天都在混混沌沌中度过。不合适了,一把丢过那本烂书,想尽千种理由去寻那书的破绽,想要证明那是本骗人的东西。
多么可笑的少女心事,多么一厢情愿的相思情长!他什么话都不说,任了她各种甜蜜与想象。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了别的人在夕阳下远去,留下俪影双双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与狂妄。未长生后来把那几本日记都发配到了边疆,只是很偶尔的会想起他的眼神,那幽幽的仿佛透析了自己心事与自己有默契了一样的眼光,在换了心情看过去,原来其实不过是自己那发酵了的少女心事所催化的几点霉菌而已。事实上,他连看到你没有还说不定呢,哪里来的恁多对视与缠绵?
未长生笑了笑,就连他现在的目光也说不定同那时一样,不过是自己的想象吧?这么一想,她很洒脱的回头,拉了霍然的手就走,连跟大姑父道再见都很潦草的敷衍了过去,顾莹然那略带些不乐意的目光更是忽略的彻底了。至于沈隽飞,哪里来的什么沈隽飞?幻觉,一切都是幻觉而已。这一世跟自己只见了一次面还是不欢而散的沈隽飞哪里会如前世一样用那种被自己误会过的目光看自己?还是速速跟老师汇合,把自己的舞台初秀圆满完成来得更重要一点。
被她拉着跑的准天王倒是很开心,一路唧唧咯咯的跟她大吐别后种种。什么永安县也派了小朋友参加节目啦,什么乐平乡是几个盲人姐姐拉二胡啦,什么他们的节目排在第九个啦,什么秦老师交待了要她一来就赶紧去排练啦,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未长生跟着霍然一路小跑,穿过前世的后来自己很熟悉的操场跟教室,来到那栋仿佛起建于清末民初的大礼堂外。还是很古朴庄严的样子,斑驳的墙头,很有历史沧桑感的朱红色大门,未长生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摩挲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心里很是感慨。真的没想到会在若干年以后见到若干年以前的这些熟悉物事,上天到底是在捉弄自己呢还是在厚待自己?!!!
“哎呀,未长生,你可来了。快快快,进队训练。顾莹然跟霍然也一块儿过来,再过半个小时汇演就开始了,赶紧抓紧时间来熟练一遍。”秦老师一瞥间这三个小毛头儿的身影就开始大声吆喝起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女王。
未长生于是很乖的听从她的指挥,进入队伍开始排练。整个歌舞不过五分钟时间,她们排了三四遍有些小朋友便已经叫烦了,不肯再练了,秦老师还想虎下脸,再震慑这帮小祖宗们一下,可惜县教育局文艺汇演筹备负责人那里已近喊她们进场准备了,于是她只好按下了要发作的脾气,微笑着让孩子们进后台准备。
果然是九十年代啊九十年代!未长生叹口气,任老师们拿着劣质的化妆用具往她白嫩无暇的小脸蛋上擦,毁人不倦啊毁人不倦,未长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跟边儿上和她一样脸上被擦得红彤彤好似猴ρi股的小朋友们,几乎想热泪盈眶,泪眼婆娑的来个孟姜女哭倒长城!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我脸蛋之多灾多难!未长生抿了下嘴,盯着霍然那一例被在眉心点了个红点的俗气装扮忍不住想抽搐。我擦,为什么手边没有照相机神马的对着这货咔嚓一下,后世搁淘宝上肯定会秒杀的啊秒杀!想想看:霍天王经典私房照曝光,眉心一点红挑战红孩儿、火灵圣母!真是要爆点有爆点,要雷点有雷点,可以让他万众粉丝视如珍宝,也可以供普通路人午后笑餐,哎,真是遗憾不能拍下来大赚一番,可惜了!
这边未长生还在咬着小玉米牙哀叹发财机会的大错失,那边永安县第一届全县教育部门文艺大汇演暨永安县全体学生文艺比赛也拉开了帷幕。(亲爱的读者大人们,不要怪我把这个文艺汇演名字搞得这么长,你们自己想想九十年代初甚至现在你们周围的各种汇演跟比赛是不是名字也这么的拖沓繁冗,我已经很体察民意顺乎时代特征的没有再前面加什么杯,什么单位赞助了,所以还算厚道吧,呵呵!)
伴随着主持人经典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开场白以及句末那刻意拖长了声音的“请欣赏”,这次汇演暨比赛的第一个节目算是正式开始了。因为距离表演还有段时间,未长生于是跟着霍然悄悄地躲过了秦老师的雷达扫描,绕过后台那个明显超载的小空间,偷偷地穿过表演台潜到了第三排边上冒充观众。因为他俩相貌好,又明显是上了妆的,于是成功的引来了场内普通观众的围观。未长生有些羞窘,把脑袋躲在霍然背后挡视线,霍然很英雄气的担当了美人的骑士一职,冲周围的人群一瞪眼,再把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姿势,引得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但好歹还算给他面子,居然都按照他的示意默默地掉转了头,真的“嘘”了。
第一个节目就是路上霍然跟她说的盲人姐姐们拉二胡,只是曲子倒不像未长生通常以为的《二泉映月》了之类的哀月,虽然不知名,但听来倒如冰雪初融,百花初绽般透着股欢快劲儿。想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不可能会表演那些悲愁的音乐,这种欢快的曲子配合积极向上的主题做开场,自然再合适不过了。果然表演一结束,场内掌声雷动,前排的领导们都一脸满意与赞赏的表情,个个都抚掌拍手,像是受了极大地感动。主持人又上来夸赞了一番,继续报下一个节目。
接下来的节目委实是有些差劲的,要么是诗朗诵,要么是大合唱。唱的歌曲也很千篇一律,什么《让我们荡起双桨》,什么《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其实若是单一表演的话也还是蛮不错的,可惜四五个节目都这样,台上的学生一律穿着中规中矩的校服表情凝重的齐声合唱着差不多的歌曲,确实很快就会让人审美疲劳的。
未长生正打着哈欠想叫霍然一块儿去后台准备表演的事儿,突然听得台上似乎有让她觉得耳熟的名字被报出来。正惊疑间,沈隽飞穿着一身长袍缓缓走了出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居然就给了人长身玉立的感觉出来。那前世常给未长生纳兰容若优雅忧郁错觉的气质在青衫长襟的搭配下显得益发甚了。眉分八彩,顾盼神飞,明明是很普通的装扮,他就是能穿出一种天生贵胄的卓尔不群感来。未长生静静地看着执着一管竹萧悄立台上的沈隽飞,前世那种“你在云天我在尘”的仰望感忽的就来了,到底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摆脱这种无力感呢?难道重生了这一切都没法改变吗?
童年卷 第二十三章 台上台下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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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长生蹲在观众席前排神思纷飞,脑海中前世的诸多心结与自卑顷刻涌上心头。应该会有很多暗恋学校风云人物的平凡女生都会如她一样的忐忑不安过吧?喜欢的人太优秀,到处俘获的都是羡慕惊艳的眼光,而你自己只能躲在角落里任他的光华俯瞰着自己的寒酸。辛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吧?可是最终却还是割舍不下。怎么办呢?只能咽下所有的酸涩与苦笑,把一切交给时光去淡化。然后仰着一张没心没肺的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另外一种陌生的生活。然后若干年后,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忘掉所有的一切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相似的眼光或背影,所有的记忆又都被触发,曾经的百转千回又在心头纠结,徘徊难忘。
未长生揉揉眼,将目光跟思绪倒转回台上。只见沈隽飞很有君子之风的朝台下行了个礼,侧首往台后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一个眉眼盈盈,笑靥如花的小女孩抱着个琵琶像只翩飞的蝴蝶般轻盈的飘出来。看模样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民国学生装一样的白衣黑裙,脸上脂粉不扫,却透着股优雅与不俗。更难得的是面对台下那么多的观众,居然丝毫不觉怯场。大方的朝台下笑了笑,再朝沈隽飞一颌首,就自顾自的弹奏起来。
叶莞尔!居然是叶莞尔!真没想到原来在这么早以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难怪在她还没觉察的瞬间,两人会那么快的就走到一起!未长生有些心凉的嗤了一声,继续看台上那对宛如观音座前童子与龙女般显得异常般配的玉人表演。
不得不说选派这两个人来参加汇演的领导单位实在很有眼光。台上那对孩童,男的俊。女的俏,服装得体,台风稳健。虽说选的是很阳春白雪的琵琶跟萧来演绎,偏偏选曲很下里巴人的挑了很大众化的《让我们荡起双桨》。虽说台下众人方才已经被这首歌荼毒了好几遍了,有几个观众在听方才的第三遍时很嫌弃的明白表示了对重复曲目的反感,但是这两人在弹奏此曲时,台下观众都很给面子的露出了惬意欣赏的表情。确实了,即使在过了很多年以后的二十一世纪,有才艺的漂亮孩子上节目时都尚且能得到众多拥泵的支持,何况是现在这个科技不发达,没有恁多才艺班可供各家小孩去研习的现在了。
老实说,台上这两人表演的不见有多出色。可是托了年龄稚小、长相讨喜的福,先是讨得了观众的眼缘,再加上曲子弹奏中没有出现什么差错,这么行云流水的一路弹下来倒是征服了不少台下观众。未长生正凝神注目台上,突然感到胳膊震了两震,回过头,霍然嘟着嘴巴一脸不满的看着她:“有那么好看吗?眼睛都直了,连眨都不知道眨一下。”说道最后还哼了一声,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未长生有点莫名其妙:“什么?”
“哼,还问!还问!”霍然气嘟嘟的转过头,略顿了顿,忽的扬高下巴一脸不忿的看着她:“哼,在这里表演算什么?我以后会比他们更厉害的,我会在全国人民面前表演的。”语毕瞪大眼睛看向她:“你信不信?”
哇靠,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深谙空虚寂寞冷的下联羡慕嫉妒恨的真谛了吗?因为一向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此刻却被两个同龄的孩子夺去风头,所以闹别扭吗?未长生有些受不了的摇摇头,果然不愧为准天王,才这么小就开始耍天王的脾气了吗?我能不相信大爷您吗?我可是见证过后世您有多威风多排场的人呢,前世办公室那群唧唧喳喳的小黄雀可是把您的海报贴到了老总的办公室门口呢,我能不相信吗?
思虑至此,她很果断的决定给还处于成功阶梯最低层的未来天王一个肯定与支持的笑容:“信,我当然信。小哥哥说什么长生都相信。”边说还边诚恳的点着头,表情虔诚已极。
霍然狐疑的看了她两眼,待确定她是认真的态度以后才嘻开了小脸儿,双手搭在她肩上很凝重的望着她:“你放心,我现在虽然还不会吹那个东西,但是以后一定会吹的很好的。我会在更大的台子上表演给你看的。”说到这里再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所以,你不可以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们看,要盯着我看,知道吗?”
我的妈呀!拜托大爷您别吓我了好不?未长生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还好您这会儿还是个身高连讲桌都够不到的小毛头,要不然,我岂不是要被您后世的粉丝鱼丸之类的疯狂追逐者给人肉追杀?Oh,NO!太恐怖了!未长生脑海里陡然被后世小说电影里,一众粗壮有力的女人围堵一朵柔弱小花的场景给占据。强忍住那阵恶寒,未长生还不待有所反应,耳朵就突地被一阵大力给揪起来了。
“马上就快表演了,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小心我回去没收你们这周的小红花。”秦老师像个会喷火的女神龙一样,一手一个的提着她跟霍然的耳朵向后台拎去。正好这时候沈隽飞跟叶莞尔的表演也接近了尾声,瞬间台上台下的目光都汇集到呲牙咧嘴,呼痛叫疼的未长生跟霍然身上,都有点忍俊不禁。
“噗,真没教养。”叶莞尔正在谢幕的当儿,却被台下胡闹的两个同龄人给夺去了注意力,颇有些不高兴,于是嘟着嘴,走到沈隽飞耳边小小声的抱怨了下。
哪知沈隽飞却似乎并不怎么认同她的观点,不但不认同,还颇带些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冲她皱了皱眉:“这么随意说别人,你觉得自己很有教养吗?”
叶莞尔立时涨红了脸:“飞哥哥,你是在骂我吗?”
“你想多了。”沈隽飞眼睛斜斜扫了她一眼,把竹萧往手里一掼就不停步的往后台走去。
叶莞尔不情愿的鼓了鼓嘴巴,悻悻的跟着他往回走。正走着,突然头顶一痛,居然是撞上了陡然停下脚步的沈隽飞,叶莞尔正待抱怨,忽觉沈隽飞表情有些不对。循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刚才在台下被揪着耳朵往后台走的那对孩童亲亲热热的偎在一处正在说话。
“哼,好不知羞!男生女生靠那么近,老师也不管管。”叶莞尔看不惯的朝那边撇了撇嘴,正待抬头想征得沈隽飞的赞同,哪料沈隽飞脸色沉了沉,也不说话,竟自顾自的往他们老师那里走去了。
“飞哥哥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阴阳怪气的。”叶莞尔怒了努嘴,晃了下脑袋,也朝他走的方向走去。
而这边,未长生正跟霍然两个小脑袋瓜抵在一处小小声的抱怨着秦老师的暴力。
“哎呀,疼死了!等秦老师她儿子出生了,难道也会像揪我们一样的揪她儿子的耳朵吗?”未长生摸着耳朵很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就是,太暴力了!还说要没收我们这周的小红花,太坏了。”霍然也呲着牙一脸不满,“将来长大了我也要做幼儿园老师,最好教到秦老师她儿子,然后也像她揪我们一样的揪她儿子的耳朵,然后罚他永远收不到小红花。”霍然似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设想很美妙很天才,乐的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是吗?”秦老师冷笑了一声,幽幽的Сhā过来一句话。
“那可不!”霍然仍然毫无察觉,很得意的回答着,“长生,你等着。到时候我把秦老师的孩子拉到你跟前,你随便捏他耳朵。想把他鼻子往里按成猪鼻子都行。”
未长生哀嚎了一声,拉了拉他手,往后指了指。丫的,秦老师到底是掉进悬崖吃了什么千年灵药啊?怎么轻功精进的如此厉害?
霍然后知后觉的回过头,也是一脸惨相。果然人要是悖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霍然苦着脸怯怯的瞄了秦老师一眼,很乖的垂下头。
他这番做作倒引得秦老师有些哑然失笑了,笑骂了一句“这孩子”,就撵着他们往小朋友聚集的地方去。霍然见她没有进一步教训自己的意思,侥幸的低喃了句“谢天谢地”,吐了吐舌头,拉着未长生灰溜溜的往她指定的地方去了。
还没在那群小朋友中间站定,前面舞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宣布要他们上台表演了。听着那官样式的“下面请欣赏辛良镇镇北幼儿园小朋友给大家带来的精彩歌舞----《找童年》,大家鼓掌欢迎!”,未长生舒了口气,打头往台上走去。终于,前世错过了的舞台,这一刻可算轮到她表演了。
童年卷 第二十四章 从来女子多纷争
“白头发的老阿婆,来到村外小河边。走一走,看一看,河东河西都寻遍我问阿婆你找什么,她说她在寻童年。童年童年多么留恋,童年再也找不见。
白头发的老阿公,来到村外小山前。走一走,看一看。山前山后都寻遍,我问阿公你找什么,他说他在寻童年。童年童年多么留恋,童年再也找不见。”
伴着《找童年》这首歌的前奏,未长生、霍然、顾莹然这一帮小孩子雀跃着上台开始表演。不得不说秦老师确实算得上是个有才华的文艺工作者。这次辛良镇幼儿园的歌舞表演虽然题目叫《找童年》,看似有点单薄,其实内容很丰富。相当于是个歌舞串烧,以老阿婆与老阿公寻找童年为线索,把这个时期幼儿园小朋友学到的经典歌舞当做童年的美好记忆都串联着演了一遍,二十二个小朋友个个有戏份,且每个戏份又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精彩。如果说七号沈隽飞与叶莞尔那个乐曲合奏《让我们荡起双桨》有点维也纳金色大厅氛围的话,那这个《找童年》就颇类似于年夜饭时的那种春晚的感觉了。(只是个类比,绝无任何诋毁侮辱维也纳金色大厅跟春晚之意,余之寸心,苍天可鉴,诸位读者亲们,请千万理解,切切!)台下观众看着这一群小豆丁花样百出的一会儿扮老人,一会儿装小孩儿的心里都觉得大乐,抚掌解颐的,都是一脸的陶醉。
而这其中,尤以霍然跟未长生最为醒目。他们两个相貌好,又是领舞,刚才在礼堂下又闹了那么一出儿,自己虽不觉有异,在旁人眼里却已经俨然是两个小焦点了。台下诸人看着他们鼓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在台上阿公阿婆的扮着,再想想刚才两人被秦老师拎着耳朵走的样子都有些失笑。他们则浑然不觉,还一脸认真的在台上比划来比划去,又装咳嗽又装驼背的忙的不亦乐乎。
终于,节目表演完毕,二十二个小毛头集体朝台下鞠了几躬算是谢幕下台了。想是觉着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于是便有些松懈,才从舞台上下来就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的吵嚷开了。
“果然是乡下来的,又傻又土又没礼貌,也不知道他们老师怎么教的。”未长生正跟在顾莹然身后缓缓地下台阶,突然听到一个极不顺耳的话声传来,循声而去,叶莞尔斜斜倚在一根柱子上,很嫌恶的看过来,声音很清脆,可惜语气极端的不和谐。
“你说什么?”顾莹然快步走到叶莞尔身前站定,一脸的愤怒。她走在未长生前面,方才那话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此番上前,哪里是询问?分明是想同叶莞尔大吵一番才作罢的。
未长生对自己这个表姐了解的还算是很清楚的,她是个娇惯着长大的,很典型的公主脾气,向来只有她告别人状瞧不起别人的时候,那里像现在这样被别人高人一等的眼光藐视过?乍听到时自然是很震怒的。
叶莞尔又岂是省油的?虽然未长生对她前世小时候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看她后来的行事却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然,沈隽飞那样自视甚高又眼光奇高的人也不会为她而动心了。未长生有些酸楚的在心底笑了下,上前拉了拉顾莹然的臂膀:“算了,表姐。刚表演完你不累吗?找个凳子坐下歇会儿吧!”
顾莹然一把甩开她的手:“她刚刚无缘无故在骂我们吖,怎么可以轻易就这么算了?长生,刚刚你走在我身后,一定也听见了对不对?她说我们果然是乡下来的,还说我们又傻又土又没礼貌,你听了难道不生气啊?”
很明显,这个率性惯了的七岁小女孩很擅长把事情给闹大,果然她扯着嗓子说了这一番话之后,镇北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呼啦啦都围了上来。
“莹然,你说什么?谁骂我们啊?为什么骂我们?”林仪园因为吐了顾莹然一身,对她深觉抱歉,于是这段时间便带着些巴结心态的围着她转,眼下看她似乎受欺负了,慌忙上前询问,希望可以帮到她继而将功折罪。
果然一有人询问,顾莹然的声势立时就涨了起来:“你问长生,刚才我们从舞台上下来,正好看见这个女生瞪着眼睛说我们是从乡下来的,还骂我们又傻又土又没礼貌。”语毕,仰着下巴横了叶莞尔好几眼,“你说,你为什么平白无故骂我们?我们怎么你了?”
她这话一说,镇北幼儿园这群小豆丁都不满了。
“对啊,你算老几啊?凭什么无缘无故骂我们?”
“我们又傻又土又没礼貌?你无缘无故骂我们就是聪明文明讲礼貌吗?什么人啊?你们老师怎么教你的?”
“没事儿找事儿,城里人了不起啊?城里人就可以随便骂人啊?”
......
一二十个小孩儿凑到一起指责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叶莞尔明显有点承受不住了。她本来只是因为霍然跟未长生在谢幕时抢了她的风头而有些耿耿于怀,又兼之沈隽飞方才的反应以及向来对乡下人的鄙视情节,一时口快小声嘀咕了几声而已。哪里料到会被顾莹然这么个喜欢找事的小告状精听到?现下又被她宣扬的一堆人都在指责她,不觉有些气急,说话也越发慌不择言了:“我就是骂你们了怎么样?本来就是从乡下来的,我说的是事实,有什么不对?”
“呸,还好意思说这话?骂人了你还有理了不成?”林仪园一脸凶悍的朝叶莞尔瞪眼。
“就是!没招你没惹你被你骂了还是我们不对啊?”这次说话的是徐丽丽,虽然后来成长为一枚深度色女,但此时还是一个很五讲四美三热爱,跟别人吵架就算占理还会脸红的七岁小萝莉。很白净的一张小脸,眉毛弯弯的,生的很清秀。
“真是不讲理。刚刚在台上表演的时候还装的很有礼貌,原来下了台是这样子的呀!说别人是下人,你以为自己就是城里人了吗?在我看来,这里也没比辛良镇繁华多少,你其实也算是个乡下人呢!”霍然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
这下子那根悬着叶莞尔自尊的最后一根稻草算是彻底的折断了。被几个女孩子说说也就是了,居然还被霍然这么一个男孩子指责,再加上那指责的内容几乎算是戳中了她的要害,叶莞尔算是真正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都围在这里?还把莞尔弄哭了?”这哭声一传出来,后台算是彻底惊了,沈隽飞皱着眉走过来,眼睛对上未长生,虽是询问,但那含霜飞雪一样的凝重表情在未长生看来摆明了就是责怨。
未长生有些恚怒的斜了他一眼:“发生什么事你不会去问你朋友啊?还有,她不是被我们弄哭的,是自己理亏没话说自己想哭的,管我们什么事啊?”丫的,个色迷心窍的小混蛋!叶莞尔这时还没跟你手挽手在夕阳下漫步呢,护的那么紧是有钱拿啊还是怎么地?烦死了!
她这爱理不理,满脸敌意的表情让沈隽飞窒了一窒,俊脸益发的阴沉:“什么叫理亏没话说自己想哭的?莞尔一向温顺不喜欢跟人争吵的,会有什么理亏的地方?”
我擦!敢情现在换阁下您变身琼瑶奶奶笔下的经典男猪脚来跟我玩儿这种类似于误会咆哮兼对吼的戏码吗?对不起,不奉陪!阁下您喜欢演马景涛的浩祯,周杰的福尔康,我可不喜欢做陈德容的白吟霜,林心如的夏紫薇!
未长生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霍然身畔再不搭理这个笨蛋。惹得沈隽飞玉面愈寒,却无可奈何,顿了顿,穿过人群走到叶莞尔身旁:“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哭什么呢?”语气本来应该是很平和的,偏偏因刚才同未长生的一段对话染上了一层明显的不耐烦。
叶莞尔却没注意这一点,看见是自己熟悉的飞哥哥,立时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哭的益发大声了:“飞哥哥,呜呜,他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呜呜,呜呜。”
“呸,谁欺负你!是你无缘无故骂我们不讲礼貌,是乡巴佬的,被我们听到了找你论理,因为说不过才哭的,怎么就是我们欺负你了?真不要脸。”顾莹然啐了她一下,一脸的鄙夷。
“胡说,我才没有骂你们呢!”叶莞尔有气无力的分辨着。这其实已经是很明显的最后的挣扎了。她也知道这次确实是自己理亏,可是要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理亏,着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哦,不是你骂我们,难道还是我们骂你了不成?”未长生本来不想掺和这事儿,可是住了看着叶莞尔惨白着一张小脸,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受害者姿态不知怎的一股邪火儿就“轰”的涌出来了。
霍然见她生气,也努起了嘴儿:“你们老师在哪里?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你老是评评理吧,看到底是谁欺负谁,是谁骂了谁?”说罢,上前紧走几步就要拉了叶莞尔去找老师。
叶莞尔哪里肯去?于是左手紧紧攀住沈隽飞臂膀死命的往后拽,不肯让霍然拉了走。双方正在争执,忽的一句明显出自大人的问话划过众人飘了进来:“怎么回事?大家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场中人回过头,只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秀气女人凝立在众人眼前,神色严肃,一脸威慑,只是这几天轻功身法一日千里的幼儿园女王秦老师。
众人想不到居然说曹操曹操就到的真的来了个老师,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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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发烧发糊涂了,居然少复制了一段上来。sorry啦!
童年卷 第二十五章 当年恩怨当年事
跟看这本书的朋友道声谦,我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智商,以为自己已经搞定了起点存稿箱那个定时发布的东东,事实证明出了错,刚才登陆时发现没有成功。于是慌忙补上,今日两更。下一更晚上奉上。实在不好意思,我错了。
“怎么回事啊,霍然?你怎么拉着人家女孩子?吵架了还是怎么的?”秦老师有些头疼,“你自己算算这是今天第几次批评你了?看样子你不但是不想要小红花,还想让老师跟你奶奶好好聊聊是不是?”秦老师边说边上前拉开他拽着叶莞尔的手,眉头紧皱,很是不高兴。
“可是这次又不怪我,是这个女生不对!”霍然自打在辛良镇上学以后,因为相貌出众,又乖巧聪明,再加上奶奶是全镇闻名的大人物,又是从上海回来的,哪一个老师见了他不是笑眯眯的夸奖的语气?秦老师先前批评他也都含着些宠溺的味道,何曾像现在一样的动了真格的呵斥?霍然自然是看得出眉眼高低的,立马找清证据洗白自己,“不信你问这里的小朋友,是这个女生先莫名其妙骂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是有傻又没礼貌的土老帽的。”
“是吗?”秦老师瞟了他一眼,顿了顿,继续批评他,“先不说这个,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作为一个男生,你怎么能够去拉人家女孩子,跟女生动手呢?”
这个指责可让霍然有点受不了了:“我才没跟她动手呢,我是要拉她去找她老师评理。”语毕开始很聪明的转移话题,“老师您来的正好,给我们评评理吧!这个女生莫名其妙骂我们,老师您看是不是要找一下她老师做一下批评什么的。”
“就是!霍然才没有跟她打架呢,是要拉她去找她老师评理呢。”徐丽丽果然不愧是到了高中还在垂涎这位幼儿园同学男色的终极色女,即使这时候还很无邪的做她羞涩的小萝莉,一听到老师要为难这位小帅哥,立刻瞪大眼睛第一时间出来反驳。
“没错,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霍然才没有要跟她动手呢!”顾莹然也马上跟进,小脸蛋儿气鼓鼓的嘟着,一脸义愤。
“对啊,秦老师你快带她一块儿去找她老师评理吧,我们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就被她给骂了。”林仪园拱着小鼻子,也是气咻咻的样子。
……
一时间,镇北幼儿园的孩子们都红了脸,叽叽喳喳的都告起状来。一二十个孩子一起机关枪似的叭叭叭的说个不停,搞得秦老师瞬间有点头昏脑胀,正想扬声喝止这些孩子停嘴,一个熟悉的调笑就突地传进了耳膜:“哟,雪梅,你这里可真热闹,这都多少年没见了,还是没什么改变呀!”
秦老师回过头,一个留着这时代最流行烫发头发型的妩媚女子正掩着嘴站在这群小萝卜头身后轻笑着。那女子一身浅灰色一步裙,搭配脚上那双黑色的小细跟皮凉鞋,在夏日傍午的凉风之下,显示出一种莫可名状的知性与高贵。
秦老师的脸于是变得稍稍有点不自然了:“马玲嘉?”
“可不就是我嘛,带学生来参加县里的汇演,好巧啊,原来你也在。”那女子仍然轻笑着,虽然是很平易近人的语气,也无端给人一股居高临下的俯瞰终生之感。
未长生左瞟一眼,右瞄一眼,只觉得空气中有火花噼里啪闪,以往看过的狗血电视剧剧情开始在脑海里肆意的放纵奔流着,这种二女对垒,气场狂飙的戏码是多么的熟悉呀熟悉,神马《金枝欲孽》啦,神马《宫心计》啦,神马《两个女人跟一个男人的故事》啦,瞬间涌上心头,丫的,在现实面前,一切的小说、电影、电视剧都是浮云!什么宽荧幕,3D,特效,著名导演在真人演绎的生活大片面前都得低头!看,秦老师跟这位知性女子既没有特效加强,也没有背景音乐烘托气氛,但那两两相碰的视线就是能让你感觉到有戏,而且还是场戏码超级精彩的情感大片儿。未长生于是端着下巴,津津有味的凝神欣赏起来。
“是啊,带学生来参加汇演嘛,没想到能跟你遇上。”秦老师稍楞了下神,马上恢复起女王本性,淡淡一笑,很轻描淡写的回应着。
“我们可是有七八年没见了吧?听说你回了辛良镇,怎么样,过得还好吗?”知性女子样貌的马玲嘉女士明显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右手微抬轻弹了下上衣上那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的浮灰,淡淡的开启新话题。
“就那样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百姓哪个不是这么活的?当然,马大班长你在城里工作,也许跟我们是不一样的。”秦老师撩了下头发,语带玄机。
瞅瞅,瞅瞅,这才叫高手跟高手的较量,这才是女王与女王的交锋啊!眉不动,眼不挑,嘴角噙笑,话里藏刀。前一刻你还站着主动权,下一刻胜利就在我手中。
马玲嘉笑了笑:“这都毕业多少年了,还叫的什么马大班长啊?其实我一直都挺替你可惜的,当年留在城里工作的名额可是绝对有你一份儿的,当初为什么那么想不开呢!”
嗷嗷,有玄机哦!当年的事已经初露端倪了,拜托真人版给力点吧,千万不要给我来什么“两女抢一男,一女成功享富贵,一女沦落至乡间”的老套剧码,也不要超现实的来个“倾城绝代蕾丝恋,为了前程各分散”的天雷情节了,拜托,拜托!未长生兴奋地盯紧那正用“眉来眼去神功”在无声厮杀的两人,默默地祈祷着。
“马班长这话说的!古人还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呢,您可是当了我们整整两年的副班长啊,哪儿能不叫您班长呢?”秦老师也学着知性女子那样掩嘴笑了笑,“至于当年的事儿嘛,真是对不起您的可惜了,我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又哪儿来的看开不看开呢?您多虑了!”
“是吗?”马玲嘉笑着抬了抬手,把垂到前额的那绺头发给拨到脑后去,“是我听错了吗?上个月听我家玉良说辛良镇有个姓秦的老师央人说想调到县城来,那一定不是你哦?”
这话杀伤力实在太大,未长生听着都觉得有些致命,哪料秦老师仍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轻描淡写样儿:“噢?还有这事儿?听大班长这话,果然是嫁给了教育局的张副主任吗?哎呀,哎呀,什么时候结婚的,也不通知一下老同学,好让我过去观下礼!大家好歹同学一场,我保证不会把你们当年那个轰轰烈烈的师生之恋爆给观礼人听的。”
我滴个神额!秦老师您真牛!未长生拂了下额头的细汗,在心里暗道声强悍。跟刚才顾莹然同叶莞尔的小打小闹比起来,这才叫女人间的战争啊!没枪弹,没刀兵,但却杀的血雨腥风,令人望而心惊。
“你?”知性女子窒了窒,随即像是很热似的拿手在脖子附近扇了扇,很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倒忘了,你当年有句名言:蓦然回首,身后有人也有狗。这句话蛮有遇见性的嘛!”
“可不是有预见性嘛!我正在这里教训学生呢,可不蓦然回首一下,就见着马大班长您了嘛!”秦老师的笑容越发大了,“只是奇了怪了,凭马大班长的能力跟关系,怎么都七八年了还要您跟我这个苦哈哈的劳碌命一样下基层跑后台站着呢?不是应该坐在台下拍着手当评委呢?为什么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下像是戳到了知性女子的软肋,她刚才的淡然跟漫不经心一下子全都散了,“秦雪梅,你说话不用这么夹枪带棒的,当年是你自己跟班主任使性子把留城名额甩掉不要的,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不要了还不兴别人要啊?这是什么道理?我可没欠了你,要你这样见了我就摔脸子的,简直就是乡间的泼妇,没一点素质!”
“可不是嘛,我是乡间的泼妇,比不得马大班长您有素质。连手都不用抬,只消在亲爱的恋人那里娇嗔的撒一下娇,自有人替您当马前卒去开路。兵不血刃的,多好!张副主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原先那个农村出身的师娘真活该,蒲柳之资又大字不识,年纪更是比马大班长老上了快二十岁,被抛弃了也是她应得的!谁让她挡了张副主任拥美入怀,郎才女貌的康庄大道呢?我这个炮灰做的自然更不冤枉,连给张副主任生了两个孩子的师娘都被踢下堂了,我这么个农村出身的穷学生被人家设计弄掉留城名额其实真算不得什么!”
哇塞,真是场Gao潮迭起、精彩纷呈的感情大戏啊!其中穿Сhā有权谋、爱情与婚姻。男主人公既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与狠辣,又有“爱江山更爱美人”的痴情与绝对,有着雍四爷的城府,又有着李后主的多情,只可惜听秦老师的描述,现如今年纪估计已四五十有余,但愿能保持住当年柔情百转骗到知性美人的英挺与帅气,千万不要秃了脑壳,挺起肚皮破坏了整场戏那美好的画面感啊,阿门!未长生依旧很虔诚的在心底默默祈求上苍。
“失败者也只能这样自怨自艾的抱怨下社会,逞一下口舌之利了。说实话,我真的很同情你这种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味靠想象催眠自己是别人错待了你的人!公是公,似是私,我马玲嘉跟张玉良师生恋了不假,可是说我们设计了你的留城名额,我只能说你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好了,我跟你废话那么多干嘛?刚主持人说我学生获奖了呢,我得找他们领奖去!”
语毕正要转身做潇洒的离去,突然停下了脚步,表情讶异的盯住那跟镇北幼儿园小毛头们混在一起的一对玉人:“隽飞、莞尔,你们怎么在这里?”
童年卷 第二十六章 幕将落与奖初拿(修)
古人有一句经典透顶了的话:不是冤家不聚头。秦老师跟这位马女士是宿仇,秦老师的学生居然也跟马女士的学生有着那么点小纠结。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秦老师跟那位马女士显然都有点错愕。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隽飞,你说。”叶莞尔低着头做泫然欲泣状,马玲嘉女士于是只好将目光投向沈隽飞。
哪知沈隽飞只回了她一个“对不起,我也不知道”的茫然表情:“我也是刚来,只看到这些小朋友把莞尔围在中间,而莞尔正低着头在抹泪。”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这陈述隐约有点指责的意味,慌忙补充,“也不过听这些小朋友的议论,好像是说莞尔无缘无故骂了他们,说他们是乡下来的,又土又傻什么的。”
“没错。我们刚从台阶上下来,就看见她瞪着眼睛,对着我们在骂。我们又没惹她,被她骂了自然要围着她问个明白。”沈隽飞话音刚落,顾莹然就瞪圆了一对小眼珠子,巴巴的接过话头开始倾诉。
“就是,自己没理了就开始哭了,装什么可怜啊?早知道自己错,当初不要随便骂人不行啊?”林仪园很凶悍的朝叶莞尔皱着小鼻子,很鄙夷的样子。
“可不是嘛,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就能让你们城里人随便骂了吗?这是哪儿来的道理?”徐丽丽果然不愧是高中时代就入了党的积极分子,才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懂得因势利导,上纲上线了。她上下嘴唇这么一碰,歧视农村的罪名就给扣在叶莞尔头上了。
马玲嘉女士显然没想到会遭遇如此事件,本来刚才跟秦雪梅老师的交锋中已隐隐处于弱势,但她凭借最后那段颇有气势的话还可挽回几分颜面,装作一副不屑与秦老师计较的样子潇洒的离去,哪里会料到凭空生出这么一桩事来?自己的学生被众人抓包做了错事?!!!她有一些恼,还有一些气急败坏,略沉吟了一下,沉着脸将叶莞尔的脸板正,目光直直的望着她:“莞尔,你自己跟老师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别怕,老师在这里,你只管讲真话。”
我擦,老娘还真以为你像刚才自己即将退场时说的那样,公是公,私是私,一片丹心照汗青,高贵冷艳傲万物呢!原来也不过尔尔!未长生在心底“呸”了一声,谁想到居然这么卑鄙!什么叫“不要怕”,敢情真相是大家在集体欺负她啊?以为自己是南极岛上的豆豆吗?没事惹得全岛上的企鹅除了吃饭睡觉就知道没事去集体围殴她?同样,什么叫“讲真话”,莫非刚才所有人都串通了一气儿在愚弄她啊?觉得别人都集体沉迷在皇帝迷人的新装上流连忘返,只有她身边那个低着头的小女孩儿有希望像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孩子一样,天真的道破玄机,很振聋发聩的说出一句“你们错了,皇帝其实根本就没有穿衣服”吗?拜托,调唆诱供神马的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明显?
未长生斜着眼很瞧不起的撇着那对师生,正在思索要不要装痴耍萌的去混搅一阵,也恶心回去。秦老师已经微笑着开始发功了:“马大班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质疑我们学校这二十多个小朋友集体在说假话,欺负你学生吗?有那个必要吗?”
马玲嘉抬眼看了她一眼:“秦老师多虑了,我不过看学生怕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稍作安慰一下,让她把经过给我说一遍而已。倒不知道哪一点惹到秦老师了,会让你做出这样的猜想。”
“是吗?”秦老师抿了抿嘴,“那马大班长请赶快向你学生求证,完了速度下决定要怎么向我学生道歉。你我都是学过教育学的,自然都清楚幼时受到了创伤会给孩子们带去怎样的痛苦跟伤害。他们是从农村来的不错,可从农村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意味着就要被城里人瞧不起,指着鼻子骂他们是乡巴佬。“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目光饱含深意的斜过马玲嘉那半蹲在地上的发顶。
“秦老师莫急,我这不是还没问完嘛?”马玲嘉哪里看不出她在含沙射影些什么,朝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略带些威压的将目光冷冷打在叶莞尔头上,“瞧见没,秦老师都问你呢,快把刚才的情形说一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小朋友为什么会把你围在这里呢?你又是因为什么哭的呢?来,擦掉眼泪,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对着老师讲一遍!”说罢,直起身子,做袖手聆听状。该暗示的她都暗示过了,下面就是看叶莞尔自己的表现了,
叶莞尔有些小抖,她怎么也想不到只是随口说几句话,逞一下口舌之利,居然会导致这么措不及防的后果。她是独生女,家庭条件又好,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的,被众人捧在手掌心,当宝贝一样的长大。再加上她长相出色,又因为家学渊源,小小年纪就弹得一手好琵琶。去机关幼儿园上学,也是被老师微笑着对待的,几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先前,之所以骂辛良镇镇北幼儿园这些个小祖宗们,不过就为着他们下台时吵吵嚷嚷,走路又没个章法,又是蹦又是跳的吵着了她清净。再加上霍然跟未长生毁了她完美的谢幕,心里憋了点火儿。再兼之下台时触了沈隽飞的不快,凡此种种,汇集一起,怎能不让这个几乎还谈不上有城府的小女孩在气急之下出言不逊?
其实她话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这行为不对。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还能怎么办?她正待低头灰溜溜的溜走,哪里想到碰上了专治她这样做事不走脑子的傻大胆的克星?被顾莹然这个惯于扩大战争的阵线跟规模的告状精给盯上了,再在她的呼朋引伴的招呼之下被镇北幼儿园二十多个小孩子围在中间,这个指责一句,那个唾骂一顿,叶莞尔早已经变得怯怯的了。因此,即使在马玲嘉那样明白的指示之下,她的回答仍然如蚊蚋般细细的小小的,同时没有丝毫的爆点。
“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敢了。”叶莞尔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回答的很谨小慎微。
马玲嘉本来以为她会识趣的矢口否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只要她抵死不改口,即使镇北幼儿园去的人再多,证词再天衣无缝,也不过只是一面之辞。而她只需攥着这一点不妨,谁也没办法逼着她们去承认错误。孰料叶莞尔居然当着那么多的面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一时之间倒让马玲嘉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哟,小姑娘挺诚实的嘛,既然你承认错误了那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无缘无故的像今天一样没有礼貌的指责别人了啊!”秦老师笑笑。这些小孩子之间的争吵在她眼中看来其实真的连浮云都不是。因此,即使跟她的老师马玲嘉女士有心结,秦老师仍然很和善的代表全体镇北幼儿园来县城参加表演的这群小萝卜头们,很轻易地就原谅了她。
“哎呀,马老师,秦老师,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呀?马上就要去领奖了。马老师的学生获得了此次文艺汇演的亚军,秦老师这次选送的节目很精彩,拿了第一名呢,快快,派个领奖的学生跟我一起去那边候着,马上就要颁奖了!”众人正自迟疑,那个即使是这么带着点燥热的天气下仍然坚持穿着一身白色衬衣做风度翩翩状的男主持,有些惶急的跑过来。
“什么?拿了第一?”秦老师有点怀疑,“真的假的?”
“秦老师这话说的!我还骗你不成?”那男主持笑了,“这名次刚刚已经公布过了,估计是您没留意,这次汇演教育局都很重视,你们镇拿了第一,虽然很出乎大家意料,不过节目确实排的很不错啊。秦老师费心了!”
“哎哟,您可别夸我,把我夸上天下不来了可怎么办?”秦老师微笑,回答的很长袖善舞。
“秦老师真会说笑话。”那男主持也乐了,顿了顿朝秦老师跟那位脸色微微有些暗的马玲嘉女士微笑示意,“秦老师跟马老师赶快指派个学生跟我一块儿走吧,再过个两分钟就要颁奖了。”
马玲嘉略微郁郁的瞥了下自己的学生,叶莞尔是前教育局长的宝贝孙女,她原先打算好了若是领奖的话要派她上的,可是谁料到她居然在表演后闹了这么一出,现如今眼泪还未干,那巴巴看着她的大眼睛也几乎要肿起来的样子,她只好笑了笑,将目光转向沈隽飞:“隽飞,你去吧。”
沈隽飞也不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走到了那男主持身后。
这边秦雪梅用目光扫过自己的这二十二个学生,心里有点犹豫不定。选这个,那个要瞪眼,选那个,这个又要撅嘴。她将目光投注到霍然身上,刚想示意让他去,陡然想起他今天似乎调皮了无数回,于是瞪了他一眼,手指一点指向了未长生,很女王的传达圣旨:“未长生,你去!”
未长生于是点了下头,乖乖的跟在了沈隽飞身后。只是在心里很好笑的想起前世,曾经的曾经,她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小学那几年的领奖台,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跟他肩并肩站在一处,只不过那时她走在前而他走在后。如今,时光竟像是轮回了一样,辗转出这幅模样。未来又会怎么样呢?未长生突然开始有所期待了!
童年卷 第二十七章 离情依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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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泪影,刹那华年,时光就像是张爱玲笔下那朵云轩信笺上的一滴泪珠,陈旧而又模糊。这个世上的人,或传奇或平凡,都是一样的步履匆忙,在世道莽苍中赶着属于自己的辛苦人生路。
未长生静静地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收拾自己的东西。贝壳、画片跟奇怪的石头,砚台、笔记本还有磨秃的毛笔,都是她这几年成长的印记。捡拾着这些旧东西,就像再一次亲历自己重生这几年的日子一样,有些陌生也有些亲切,感觉很是奇怪。
不得不说,未长生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孩子。重生这几年以来,既没有想法子赚钱让家族崛起,家人平步青云;也没有好好的修炼自己,多拜点师傅学点才艺或是抄袭些名著,歌词兼曲谱,进而成长为一代绝世小天才。而是就这么不温不火,平平淡淡的过着。像全天下所有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会因为跳皮筋输了而闷闷不乐半天,也会因为被爸妈夸奖几句而开心的合不拢嘴,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不介意直接跟碎嘴又爱跟她比的未长宁直接上演肉搏战。
不过她自己倒对这生活很满意,在惬意享受自己无忧童年生涯的同时,又很无耻的抱牢了大腿,赖上了未来的天王,成为了跟准天王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的绝对死党小青梅。而且友情坚定到前世因为木有美好记忆在混过幼儿园就忙忙的要奶奶把他打包邮回上海的霍然,居然在这个小小的辛良镇一直扎根到如今,直到这两天她要转学去县里,这位准天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他奶奶商量起下学期末回上海念书的事情。
命运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即使轮回了一遍,有些事情你可以改变,有些事情你依然无法改变。譬如未长生改变了前世对小弟漠然冷硬的态度,譬如未长平仍然喜欢四处寻衅跟人顶牛,譬如这一年未爸爸官运突然开始亨通,从辛良镇的一个小小秘书升职到了县委县政府做办公室副主任。因为这几天未爸爸就要去县里就职,所以这搬家就成了当务之急。前世的未长生因为甩手任妈妈帮她整理,于是乎很多童年的记忆被未妈妈当做破烂都给丢掉了,包括未爸爸给她订的一些《儿童画报》,这一世,未长生坚决不要此等遗憾在自己身上发生,于是谢绝了妈妈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像模像样的乖乖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未妈妈在边儿上看了会儿,见她弄得还算有条有理,笑了笑,牵着未长宁的手去她大伯家了。
整理着整理着,未长生就翻到了那张刻意被她压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的幼儿园时去县城表演节目领奖时跟沈隽飞和一个盲人姐姐的合照来了。未长生略怔了怔,带着些恍神的捡起那张照片。照片里自己笑脸盈盈,穿着那身霍奶奶从上海捎回来的蓝色格子裙,小辫子朝天高高翘起,宛如盛夏凉风里的一朵清荷,粉粉嫩嫩的,可爱的让人直挠心窝子。而她身后,沈隽飞冷着一张俊脸,眸沉如冰,若不是高高吊起的嘴巴带着股孩子气,真要人生出一股如见上峰般的不寒而栗感觉。
未长生看着他这表情登时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想起那天上台之前他是问过自己的。“刚在你们老师叫你名字,我没听清,你给我再说一遍怎么样?”正上阶梯时,他突然回头,眼光清白如水,面色在未长生看来,不知怎的却好像多了点倨傲。
未长生于是突然就有点生气了,横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就别过了头。现在想来她那时别扭的实在有点过头,或许是因为心有不甘吧。明明从前世起她就注视了他那么久,他却一点都不认识她。不但不认识,再见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前世的女朋友为什么会被欺负。好笑了,他什么时候付她托管费了还是怎么的,还得照顾叶莞尔不让她有所损伤吗?再这么一想,未长生就表情忿忿的撂下了照片。哼,亏他还是男生呢,不过没回答他而已,犯得着合影时也这么嘟着嘴表示愤怒吗?前世倒没看出来他这么小气!隔了几年没见他,也不知道过几天见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未长生略微顿了顿,摇了摇头,把照片夹在手边那本大字典里,继续整理。
“长生,你在家吗?”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一声呼唤,未长生扭过头,正看见余乐乐从正门那里探出半张脸,有些怯生生的往里面看。
“乐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未长生慌忙站起来,拉了她的手往沙发那里引,“今天不是还上课吗?这可还没到下学时间呢,你怎么跑过来啦?又跟同桌吵架了吗?”
这一世因为未长生想尽办法摆脱了留级陪着未长乐一起重读幼儿园的命运,得以跟余乐乐继续保持友情。前世未长生是在小学二年级转的学,这一世自然很成功的变成了小学三年级。未长生随着她们幼儿园的大部分同学一样,进到了栗一鹤念的镇北小学读书。只不过由于分班,她们没有在一个班读书。而跟余乐乐同桌的也是个个性很强,喜欢顶真的小女孩,跟余乐乐好起来的时候,真是难分彼此。可是吵起来的时候,也是不死不休的,闹的十分厉害。所以乍见余乐乐在应该上课的时间跑出来,未长生直觉就往这上面想。
“不是。”余乐乐有些闷闷地摇头,情绪不怎么高的样子。
“那是怎么了?”未长生很好奇,余乐乐一直是个欢实的不知道什么事忧愁的姑娘,啥时候做出这么扭扭捏捏,不开心的模样了?
“你还问!”余乐乐瞪了她一眼,“顾莹然跟我说你要转学,以后不再这里上学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声?”
未长生笑了:“这不是还没走的嘛?我原是打算等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去你家里跟你说的。”说到这里有些埋怨的看向她,“你就是因为这个连课也不上了就跑出来了吗?当心你妈知道了骂你。”
“才不会呢。”余乐乐皱皱鼻子,“我跟晓娟商量好了,她帮我掩护呢,我妈才不会知道。”说道这里,把手伸向兜里掏出两版贴画,“这是我专门跑咱们幼儿园学校门口买的贴画,送给你做纪念吧。”边说边献宝的把贴画递给她,“你看,这图案可好看了,我跟晓娟挑了半个多钟头才挑出来的,你到新学校了把这些粘在本子上,她们一定会很羡慕的。”晓娟姓陈,正是余乐乐那个跟她一样性子火爆的同桌。
未长生瞬间感到眼眶有点潮湿。儿时的友谊向来是最纯最美好的一种存在,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当重生以后再亲历这种美好的时候,那喜悦幸福跟满足感居然如此巨大,巨大到让她这么个重生回来的人都忍不住想哭泣。
未长生揉了揉眼,赶走眼底的酸涩,勉强微笑着把贴画拿了,然后让余乐乐坐着等她一会儿,回屋里把那个幼儿园时代很惹余乐乐喜欢的布娃娃拿出来递到她手上:“我记得幼儿园时候,你跟我讨过好几次这个娃娃玩的,那时候我要送你你总是推辞,说什么太贵重了。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年,都旧了,也不值钱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了。可是,还是送给你当个念想吧,啥时候想我了,就看一看这个娃娃。我等过年了或者暑假放假了,就回来看你。”
余乐乐本来又想推辞说不要,可是听未长生这么一说,心里突然一阵难过,把布娃娃抱在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呜,你别走了,你走了以后我再跟晓娟吵架就没人帮我了,也抄不到会全对的作业了。”
未长生见她哭了,本来也已经撑不住要哭了,可是听她这么说心头的酸涩居然奇迹般的散去了不少。略沉吟了一下,给她擦了擦泪,带些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背:“别哭了,你以后别老钻牛角尖了,跟晓娟在一起的时候多忍让一下,就不会老吵架了。”
余乐乐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未长生正待说话,忽见门外似乎有人影一晃,走出去一看,贺之衍正站在门外两手Сhā在裤兜里略显些无聊的在她家门外兜圈子。未长生沉思了一下,走上前去:“你在这里干嘛?怎么不进屋去?”
贺之衍看见她出来,也不知道是喜是恼,咬了下嘴唇,眼睛有点躲闪的朝她身后看了看:“怎么没见长宁出来?”
“长宁跟着我妈去我大伯家了,你要是找他有事的话,晚上吃饭的时候再来吧。”自从那次贺之衍把她堵在树林里说了一番话以后,倒是再也不欺负她了。不但不欺负她,还奇迹般的跟未长宁这个才两岁半的娃娃打得火热,又是一起拍画片,逮蛐蛐儿神马的,俨然成了一对忘年交。未长生虽然隐隐约约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既然贺之衍不戳破,她乐的扮做什么懂不知道的样子,混混沌沌的跟他相处。
“不用了,我给你也是一样。”贺之衍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个铜质的项链来,“这是去年我跟我妈去旅游的时候在一家很灵的寺庙里买的东西,听说你们要搬家了,送给你们做纪念吧。卖这个的人说了,男带观音女带佛,别弄错了。”说罢,也不等她回答,把项链往她手里一塞就要扭身离去。
未长生有些怔怔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正待转身,突然看到贺之衍又走回到她身前,目光烁烁的看着她:“我会去城里找你们的,你等着,我一定会去找你的。”说罢,再不回头,径直走了。
未长生看着他的背影,神思顿时恍惚起来了。
童年卷 第二十八章 乔迁有够喜
中国人向来把搬家叫做乔迁之喜,算做喜事的一种。再加上未爸爸青云得意,这职分升的着实不慢,因此这一天来未家帮忙他们搬家的亲戚朋友实在有够多。未长生手里爪着个刚刚被霍然粗鲁的塞在手里的布娃娃,小爪子撑着下颚,有些有趣的看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穿梭着往外面的大卡车上搬家具。
这时候她们这个小乡镇里面还没有正规的搬家公司。要这么远距离大规模的搬家自然只能求助于亲友。未爸爸是本地人,再加上平日与人为善,虽不曾经常吆五喝六的呼朋引伴,到了要找人帮忙的时候没有吆喝,居然来的人还挺多的。当然,不乏有些惯于捧高踩低的也过来奉承,但既然还没到来踩的时节,人家要过来给你锦上添些花,你也不好凶悍的叫着说你不需要然后操把扫帚把人往外赶吧?
未妈妈昨晚天擦黑的时候,就赶着未长生跑出去买了好几条烟回来备着好给今天过来帮忙的人闲着的时候抽,可是看今天的情形,这烟显然买的少了。她本来还打算再踢未长生出去买,孰料正逢上霍然气咻咻的把未长生拉到一边教训,怪她把自己参与有份买回来的布娃娃送给了余乐乐,于是只好耸耸肩,拉着未长宁上街去了。
未爸爸因为吃着公家饭,平时花销不大,未妈妈又是个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好当家,因此即使没有像未长生她大姑家一样在商海混的风生水起的,这家当置的也着实不少。立柜、高低柜加上现今最时兴的组合家具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在本地打的,结实耐用,外观也好看,就是搬起来沉腾腾的,两个汉子抬起来还觉着勉强。未爸爸在旁边一迭声的说着“大家辛苦了”,脸上满是感激。
未长生看了一会儿新鲜,就渐渐有点无聊了。这时候已经四月份了,天气日渐和暖,那些搬东西搬着搬着淌起汗来的壮实汉子们可不顾虑还有未长生这个未成年少女在,外面衣服一脱,光个膀子只穿个背心就里里外外的奔忙起来了。未长生于是出了门走到镇政府后面那个园子里去,打算跟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儿时乐园告个别。
乡村不比都市,孩子们的快乐总跟大自然结合的更紧密一点。没有小火车、小飞机跟小坦克,田野里的蚂蚱、蛐蛐儿跟叫天子一样好玩。未长生因为住在镇政府家属院儿里,距离辛良镇的田地颇有些距离,就有些沉醉的把这园子当做童年的天堂了。
说实话,这园子跟后世她看过的无数精雕细琢,叠石架山的景观节点比起来差的能让孙猴子连翻好几个筋斗。虽说四时花木都齐备,每个季节都有娇妍景色可看,但那景色可比后世那精心设计出来的逊色多了。可是不知怎的,就这带着点破败的小园子就是能让未长生品出无穷的趣味来。未长生陡然想起鲁迅先生在郁愤之下时时怀念的百草园,大概每个人的童年里都会有这么一个盛满了你欢笑忧伤等一切故事的地方存在吧?或许是外婆门前的小溪,或许是村头爬满青草的小山包,或许是街心的小公园,或许是斜风细雨下仍有叫卖声传来的长满青苔的小巷,每个人最柔软的心底都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着吧?
未长生拿手拨过正探着头擦着她衣服的美人蕉,踏着那积满松针跟竹叶的小径,缓慢的往园子里面走。园子里浮动着一股苹果的清香,味道来自未长生至今不解名字的一种花树。花开的很淡,结的果子一串串的,像是葡萄籽般,可惜又不能吃。除了这种清香跟做他们过家家时的葡萄这种用途以外,别无其他用处。再往前走,两棵还算高大的槐树中间绑着一个用废旧轮胎做成的秋千架,未长生无数次带着自己用这园子野生的嫩草跟牵牛花混编的花环坐在这破旧秋千上任笑声洒落园子的每一个角落。而现在,要走了呢!
未长生这几天积郁心底许久的离情一下子就被勾出来了,往事历历浮现心底。她曾经在这棵花树下蜷缩一团躲避未妈妈的呵斥,也曾经在那棵树边独坐良久,默默地回想自己的前世跟今生。那个现在扔在竹荫深处已经快要烂掉的藤条编就的大筐曾经是食堂盛煤用的,有一年夏天她们玩儿捉迷藏,她把自己倒着扣了进去。最后所有的人都找到了,就剩下她了无踪迹。霍然慌了,呼唤她的声音都隐隐带上哭音了。小伙伴们也急了,正慌忙间,有人想到了这个藤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着再找不到她就去找大人求助的想法,小伙伴们掀开藤筐,却见她缩手缩脚蜷成虾米样正睡的香呢。霍然生气的把她摇醒,想要大声的呵斥她,警告她以后再不许这样吓人,却被她一脸煤灰样的非洲潮人造型给弄的嘻开了嘴儿。再后来,她再也没有玩儿过捉迷藏,霍然也一样。
这真是个印满了她童年所有记忆的园子呢,而现在,要走了呢!
未长生用目光一一摩挲过这园子的各个角落,笑了笑,像来时一样,脚步很缓慢很缓慢的离开了,没有回头。我们的人生里永远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离别跟分散,你可以转身,但不必回头。即使有一天你知道走错了,也请大步的往着对的地方去,而不是回头一味的抱怨自己走错了。更何况,谁知道未来是好还是坏呢?有时候,即使是坏,也还是有人甘心情愿再经历一次呢,你们说呢?
回到家时,大件儿家什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就剩些零碎的东西有一班女眷在帮着拾掇。未长生也上前帮着规整了下,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已经全部都装上车了。未爸爸拿着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笑了:“这下可整治齐备了,大家伙儿歇一会儿去吃饭吧,我已经在兴华饭店订好了桌场,咱们去好好吃一顿,跟车到了县里还得麻烦大家伙儿呢!”
“国良,你这可太见外了。都是自己人,去饭店干啥呀?”说话的人壮壮实实的,有些东北大汉的感觉,其实是他们本地人,跟着未长生他大伯未国章一块儿来的,一身的劲儿,搬东西的时候很是卖力。
未爸爸笑了:“诶,倒不是我浑说,张大哥你仔细看看,我这家连锅都让你们帮忙弄车上去了,我就是想省省钱在家里整半碗饭饿饿你们也没这条件不是?”
他这一说,帮忙搬家的人都乐了:“把锅拿下来吧,给我们看看你怎么饿我们,然后我们才好出去说嘴去,这未副主任是如何苛待百姓的,呵呵。”
众人于是再笑一回,乐的嘴巴咧到耳后去,然后相携着往镇上最好的兴华饭店去了。
还没到饭店,就见未长生她三叔伸着脖子正在饭店门口候着。一见他们过来,立刻笑着迎上去:“忙完了?快进来啊,我都跟师傅交代好了,上的都是饭店最拿手的菜,大家放开好好吃一顿啊,来,快请进。”说着往里一让,闪出道儿来。
乡镇地方宴客可不像城里那样讲究,都是桌上上什么客人吃什么的,看主家气派不气派,大方不大方就看主家上什么菜了。未爸爸马上就要升职,又一向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人,这次宴请自然做的是宾主尽欢,十分风光。
吃过饭,稍歇了一会儿,就开始出发了。未妈妈跟未长宁连同司机坐在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里。第二辆车的驾驶室里做了未爸爸跟司机两个人,本来未长生也应该坐在那里的,可是她嫌里面憋气。扭来扭去的跟未妈妈央求了许久,才跟着她三叔连同四个跟车帮忙搬家的一起坐上了第二辆车那露天的车斗上。
四月的天气真的很好,空气里浮动着青草跟嫩叶的清香,未长生自己捡了个小角落趴在车沿上看路边的行道树集体往后退,马上要到另一个地方开始另一段崭新的人生了,她记得自己前世是很兴奋的,这一世居然只觉得惆怅。
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是余乐乐写给她的信。这是她此生收到的第一封信呢,虽然连格式都不对,信里面更是把矫情发挥了遍的什么“祝愿我们的友谊万古长青”啊,什么大家都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啦写了个没完。但未长生看着就觉得有股甜蜜耳朵滋味只从心底灌来。比起以往看的小说里那些重生者名利双收的得意,这种单纯的小幸福更让她感动。
人生其实不一定要全部轰轰烈烈,但却绝对不能少了这种温暖贴心的小感动。她很庆幸自己可以重新再亲历一次自己的人生,把以前生命里那些错过的东西,遗漏的细节再拿出来重温体会下,这次应该不一样了吧?未长生偏过头,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折射的正温柔。
今日一更送上,希望喜欢。
PS:今天换了一台电脑码字,突然发现我名字取的很杯具。
未长平胃肠平未长安胃肠安未长宁胃肠宁未国章未过账
呜呼哀哉,亲们莫笑啊!
童年卷 第二十九章 新家新阿爸
昨晚无线网络登了半个小时登不上,SO今日多更点,晚上一次更两章!另外谢谢银洛·紫韵童鞋的粉红票,么一个。诸位手里有票的也支持一下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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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左右,车行到了县政府家属楼。车上的人都带着点新奇的眼光仔细打量这个比镇里气派的多的建筑。未爸爸前几天已经过来办好了交接,也拿到了钥匙。是以车到家属院以后,只略略跟邻人打了下招呼,就招呼着过来帮手的人帮忙开搬了。
新搬来的这房子跟前世分到的一模一样,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位于三楼,跟在镇政府住的独院比起来空间是小了不少,但住他们一家四口倒是绰绰有余。未长生很自觉地挑了前世自己住惯的房间,像个设计师一样微笑着请帮忙搬家的叔叔们按照她指的方向摆设家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跟快意。
前世的小套房她才住了不到三个月就被打回四岁重度幼时时光了,小套房里的那些花费了数月参考资料精心设计出来的陈设以及N多她从淘宝上淘来的好东东也都留在那时了。刚回来那几年,她也没心思去收拾自己的屋子,现在搬家了,那种想要再度好好布置房间,像三毛欢乐布置她撒哈拉沙漠的家那样的兴奋心情突然就来了。
未长生挑的这间房跟未爸爸未妈妈的主卧比邻而居,正朝南的好房间。为了这次搬家,未爸爸专门给她订制了实木打的儿童床还有一个小小巧巧,样子别致的小书架。床跟书架一放,再摆张书桌跟衣柜进去,她这小空间基本上就填的差不多了。未长生等她这房间大局已定,立刻摩拳擦掌的拿着纸笔记录规划着要给自己的小房间添置些什么东西,样子认真的不输大人。未爸爸进房间看了她一眼,又笑ⅿⅿ的离开了。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整个乔迁事宜算是终于告一段落了。未爸爸又拉着这些帮忙的去附近的饭店大吃了一顿,又各自送了几包烟算谢礼,才在暮色四合里目送着他们坐着车逐渐的远去了。
“爸,我今天是不是得一个人睡啊?我害怕。”未长宁嘟着嘴巴,眼神怯怯的看着未爸爸。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这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还这么胆小怎么成?”未爸爸沉着脸瞥了他一眼,“不是我说你,看你姐姐,人家四岁就去上幼儿园,升一年级时还拿的双百分。你呢,五岁的时候还哭着闹着不肯去上学,这都要上一年级了还不敢自己一个人睡,像什么样?”
未长宁于是悻悻的低下了头,再斜斜瞪了未长生一眼不说话了。
“爸,你这样可不对。书上说了,不要让家长没事儿拿着孩子到处跟别人比,再说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奶奶不是常说吗?女生都是小学冒尖尖,出众中游转,高中考零蛋,大学念的悬。男生呢,则都是后来居上,一到高中就拼了命的往上窜。您呢,就别呵斥长宁了,还是时刻准备着修理我吧,说不定我一转学就变坏了,会把指甲染得红彤彤的回来吓您呢。”未长生笑着打趣儿。
这话一说,全家人都笑开了。未爸爸乐呵呵的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小机灵鬼,话都一套一套的。你奶奶老思想,你别听她的。咱闺女怎么样咱自己还不知道吗?你呀,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爸相信你!”
未长生撅了撅嘴,想反驳,再一思量又转了主意:“既然您相信我,喏,这是我房间缺少的东西清单,先把预算给我,明天我好去大采购买东西来装饰我房间。”边说边把下午时分盘坐地上列的那张清单递过去给未爸爸。
“哟呵,借机敲诈啊!”未爸爸乐了。顺手接过她的清单看一看,再递给未妈妈:“你看你的好闺女,这还真整的一套一套的,都是打哪儿学来的呀?可比咱俩强多了。”
未妈妈接过来一打量,眉毛皱了起来:“这个抱枕是什么玩意儿?用来抱着的枕头吗?你要这个干什么?”
未长生吐吐舌头,这就是男主人跟女主人的区别。男主人可以对这些不必要支出付之一笑并表示善良的体贴,而女主人则一定要对这些支出的细节盘问个清楚,并坚决表示不给出合理回答绝不付账。
“哎唷,妈妈!您管的可真宽!”未长生长前挽着未妈妈的胳臂甩来甩去的开始撒娇,“总之,绝不是买来看的没用东西就是了。爸爸刚才都答应了要给我付账呢,您可不能明着拆我爸的台啊,这可是破坏家庭和谐!”
“得了吧,看把你给惯的,说话没大没小的,转学去了新学校,可不行这样。”未妈妈嗔着点了点她小脑袋,一家人在晚风里笑着向新居走去。
回到家里一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已经七点十多分了。未爸爸打开电视,走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坐定,拿着遥控器一按,屏幕定格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上。未长生倒了杯水也坐了下来,开始看她家的第一台彩电第一天工作。怪道人家都说乔迁之喜乔迁之喜,乔这一次迁,未家的新家具新家电着实添了不少。那个从未爸爸结婚起就开始工作的老黑白电视终于在这一天退下了历史舞台,在未家新居室的大厅里摆放的是时下最流行的长虹21寸彩色遥控电视机。未长生喝着水有些无聊的盯着电视屏幕,果然不愧是新闻联播,数十年如一日。开场国家领导去往世界各地进行各种国事访问,中间全国各地人民生活的很幸福,最后世界各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未长生常常觉得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就像是道填空题。第一题,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是__月__日星期__,农历__月____,现在播报新闻。第二题,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国家领导人_____前往_____进行为期__天的国事访问;____部发言人就_____问题发表立场;____国领导人____访问中国,就____双边问题展开磋商,达成一致。下面播报详细内容。
……
未长生看着看着就有点烦了,把杯子放下,踱进自己小屋里又拿起笔记本开始勾勾画画。打算第二天就跑去百货商店大采购,为把自己小房间建设的更美好而努力奋斗。孰知未爸爸很残忍的单方面通知她此项计划请作废,因为他要带她去平原六小办理转学事宜。
“一定要今天就去吗?明天行不行啊?昨天才搬来家,人家都还没有休息过来呢。”未长生有些不情愿,拉着未爸爸的衣角,说的有些可怜巴巴。
“搬家前你不是就已经请了一周的假了吗?再继续拖下去你不怕耽误功课?”未爸爸看着她,话说的一本正经,“再说啦,六小可不好进,我托了人才把你塞进去的,正好人家现在有空,很热情的说现在就带你去,难不成你还让人家等着你?这是哪里的道理?”
未长生“切”了一声:“什么不好进,把我塞进去啊?哼,他们要是不收我才是他们的损失呢,像我这样聪明可爱,年年考第一的学生可不多见!”她这话可不是吹的,是六小的校长在她毕业三年以后对着全校的新生表扬的,因此她说的很理直气壮。
“还真是不能表扬你,昨天才夸你几句你可就真的上天了。”未爸爸笑骂她一声,牵着她往前走。
要介绍她去六小就读的是未爸爸同学的哥哥刘伯伯,大名刘正舒,算是永安县很出名的文化名人。年约四十出头,很瘦削的身材,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倒是很有几分民国时期的文人气质。刘伯伯一见她,眼睛就喜得眯了起来:“国良,你这闺女俊,看着有灵气。认干亲没?没的话,给我做干女儿吧!这丫头我一看就喜欢,真真是投缘。”
未爸爸笑了:“好呀,你不说我倒真没想起来,我家生子这么大了还没认个干爸干妈疼呢,你要是真喜欢,那咱们就结了这个亲如何?”语罢转头看向未长生,“快,叫干爸。”
“干爸!”未长生脆脆的冲着刘伯伯爽快的唤了一声。前生自然也是有这一幕的,可惜彼时她怯生,毕竟是初来乍到,对县城的陌生感都没消除,更遑论面对的还是刘伯伯这样一看就知道是个高级文化人的陌生人了。刘伯伯那时见她怎么也不肯叫出口,还以为是她不愿意,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只是对她还是一样好。重新再活一世,未长生自然知道谁对自己好,自己该怎样回报别人,因此未爸爸略一示意,就大大方方叫了出来。
刘伯伯听她这么一叫,喜劲儿像是憋不住了一样从身体里使劲往外冒。顿了半天,才平静下来,从兜里掏了五十块钱就往她手里塞:“来,闺女,拿着。初次见面,干爸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这个先拿着。啥时候咱正式吃个饭,干爸再给你买礼物。”
未长生没料到刘伯伯居然如此兴奋,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瞬间陷入两难。
童年卷 第三十章 老校老相识
前生的未长生没有认过干爸,她也不知道干爸对她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可是叫了刘正舒干爸并接了那五十块钱以后,到了平原六小的校长室,她算是明白这区别了。
当然,并不是说前世的刘正舒对她不好,可是即使人家对她再好,对待干女儿跟对待弟弟老同学的女儿还是有差别的。前世刘正舒跟校长说话的态度是很和煦很彬彬有礼的,跟他的气质很符合,温文尔雅,说话不紧不慢。“老张,这是咱们县新上任的县委县政府办公室的未副主任未国良,这位是他的女公子。想转学到六小来读书,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安排一下吧!”听,是不是很如沐春风?很不温不火?
这一世可不一样了。
“老张,我干闺女要转学来念六小,你可得给我安排好了!挑最好的班进啊,要是有丁点不周到的地方,我可跟你没完!”
卖泪滴嘎嘎!这还是那个温文儒雅,人淡如菊的五四青年气质的刘正舒吗?NO,这分明是脾性暴烈如雷眼里容不得半粒砂子的梁山好汉,或者是一言不合就能给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江湖草莽!斯文是神马?礼貌是神马?爷不知道!爷只知道你要是给爷的干女儿不安排好,爷会暴走的!
刘正舒在平原六小的校长办公室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匪类本质,大马金刀的坐在会客椅上大喇喇的翘着二郎腿,态度很悠哉。
那个未长生很熟悉的弥勒佛一样的胖胖校长微笑着,永远四十五岁的老脸上堆满笑褶:“行啦,行啦,我知道啦。是读一年级吧?进常老师那班好吧?县级优秀教师,你就放心吧!”
囧了个囧,未长生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像自己这样天纵英才的小神童这世上是少见的,而且观校长那几十年如一日的中年大叔面相,显见是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所以,我要原谅他,原谅他!可是,天杀的,他当着我的面如此大喇喇的侮辱我这几年的辛苦锻炼,鄙视我在同龄人中已经很出类拔萃的身高,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到底只敢腹诽,以上种种不满却是连点痕迹都不敢露。
未爸爸笑了笑:“这孩子入学早,转学前都上到三年级了,怕是得让校长再重新安排下。”
“什么?三年级了?”校长还没发话,刘正舒就先愣了一愣,“不是才八岁吗?”
“可不是嘛!这孩子才四岁就跟我嚷嚷着要去上学,我本来想着她瞎胡闹的,寻思着让她幼儿园蹲几级,谁晓得她死活不情愿,还拿着自己考的双百分跟我吵,说什么我阻碍她的发展。哎唷,可把我逗得不行。我见她升级了以后也跟得上,也就不管了。”未爸爸笑着,虽是抱怨吐槽的口吻,但却充满了得意以及想要炫耀的语气。未长生很不齿的瞄了她爸爸一眼,很乖觉的不做任何评论。
“哟,是吗?还是个小天才啊!”刘正舒还不待开口,张校长就感兴趣的先开口了。
“哎唷,可不敢当。就是跟得上而已。”未爸爸笑眯眯的。“所以,张校长看看是不是让她继续读三年级,也给我省一年学费,呵呵。”
刘正舒听了这话,彻底乐了:“国良呀国良,难怪正畅老跟我说你爱打趣儿,我听来还不信,今儿可算是知道了。你个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室副主任,要是还交不起小学三年级学生的学费,可叫我们县的普通百姓怎么好?”
这话算是点名了未爸爸的身份,正式给张校长作介绍。张校长眉毛稍稍挑了挑,不动声色的看了未爸爸一眼。
“刘哥,你就别揶揄我了,我这刚调过来还没上班呢,你这么说我可受不住。”未爸爸连忙摆手。
刘正舒于是赶紧圆了下场,说了几句笑话,转头看向张校长:“这样,你看吧,赶快把我干闺女进班的事儿办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儿忙乎。”
张校长点点头:“好,你们一起跟我来吧,我把她安排到曹炳文那班去,曹炳文你知道吧?这下不担心了吧?”
刘正舒点了点头,因见未爸爸有些疑惑,笑着跟他解释:“曹炳文是六小出名的老师,在县文联也挂着职,教的好也负责任,就是有一点,脾气有些怪。”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张校长,“不是我泼冷水,曹炳文不见得会听你的话,收学生进他班。他那驴性脾气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嘛?把自己当成李青莲二世,清高骄傲的很呢!”
未长生听见这话,很是赞同的颌了下首。前世她也是曹炳文的学生,对自己这个老师自然很是了解。性情狷介,还有点愤世嫉俗,有的时候倔的几乎近迂了。譬如说九月十日教师节,学生集体给老师送礼物。别的老师都开开心心的接下,师生尽欢的很其乐融融。他倒好,把人家送的东西直接扔出去,说什么人家送礼物就是侮辱他的专业跟操守。类似这样的事,发生在曹炳文身上几乎不胜枚举,简直有点不近人情。不过他倒真是有才华,负责任。虽说只是做个小学教师,但像他这样做小学教师做到全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也算实在了得了。前世未长生转来上的是二年级,后来分班分到他那班,中间自然没这些子弯弯绕,现在情形改变了,依她对这位前班主任老师的了解,这事儿还倒是真的有点悬。
“这有什么打紧,他不收我安排你干闺女进岳金铃那班呗,反正两班是一样的老师,只不过班级环境略有些不同而已。先送去看看吧,他曹炳文不给我面子,还能不给你刘正舒面子?”张校长乐呵呵的。
“得了吧,那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我也只是承蒙他看得起,见了面会点下头而已,真让他帮忙,我可没那么大的自信。”刘正舒摇摇头。
“呵呵,试试看嘛,这什么事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张校长还是乐呵呵的。
于是,刘正舒不再多话,跟着他慢慢前行。下了三楼,沿着左侧的柱廊往前走,楼梯口往里面熟第四个办公室就是曹炳文的。张校长敲了敲门,听见里面说了请进,就带着他们一起往里进。
“老曹,忙着呢?”张校长正坐在桌前批改作业的那个中年男子叫了一声。
那男子抬起头,未长生就见到了曾经很熟悉的,从小学三年级一直教到她毕业的班主任老师。曹炳文这年四十一二岁的样子,脸长长地,眉毛浓浓的,虽然长了一副书生的文弱像,但却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目光很犀利,看得人轻易不敢跟他对视。看见张校长带着几个人一起进到他办公室,曹炳文皱了皱眉:“张校长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怎么啦?”
唔,是曹老师的作风!够直接,够不客气!未长生默默在心底赞了声,继续低着头,扮乖巧懂事样。
“是这样子的,学校新转过来一个学生,老曹看看能不能安排进你那班吧。”张校长笑了笑,“是老刘的干闺女。当然,我知道你办事不讲人情的,这个因素你可以不用考虑的。”
我擦,好一个无耻的老匹夫!如果这个因素可以忽略的话,你丫多此一举说出来干嘛?是想掉我干爹的脸子还是想掉曹老师的脸子?未长生简直想学度娘里的那个绿豆蛙表情,向这个无耻的老油子叩首膜拜一万遍。这么不要脸的话,这么厚脸皮的功夫,这么高超的说话技巧,这么厉害的公关能力,不是在迎来送往的人际关系中混的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的宇宙无敌银河第一打遍整个太阳系的绝世超人高高手,能说的出来吗?能吗?能吗?
因为他们是逆光而站的,张校长胖胖的身躯又遮住了瘦削的刘伯伯,所以曹炳文一时竟没看到刘正舒的存在,听见这话微微有些疑惑:“老刘?”
张校长侧了下身子,把刘正舒露了出来:“咱县的文化名人老刘啊,你们不是挺好的吗?”
曹炳文见是刘正舒,慌忙站起来:“呀,原来是刘主席,请坐,快请坐!”刘正舒在县文联也挂着职,而且挂的还是很显赫的副主席一职,所以曹老师这么称呼他倒没错。
刘正舒慌忙摆手:“诶,诶,叫我老刘就行了,千万别那么客气。”
曹炳文笑笑,目光瞥了眼未长生很缓慢的发问:“就是这个小姑娘要转我们班吗?看年龄挺小的吗?几岁了呀?”
未爸爸笑笑:“八岁了,因为上学早,所以年纪是有点小。”
“可是这也太小了呀!”曹炳文似乎低喃的叹了句。在场众人正心说,要坏,估计他不会收!孰知他转了头,笑笑的对着未长生:“来,小姑娘。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对了我就领你进班怎么样?”
这下,一切可都押在未长生自己身上了,在场诸人都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一时无言。
童年卷 第三十一章 试场始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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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三上午的九点二十八分,春光正盛的四月天。虽说桃花已残,李花已谢,杏花已零落成泥碾作尘,但草却更绿,叶却更新,杨花榆荚更是漫天飘洒化雪飞。早燕栖在梁间,像是怕人不知道现在是春天了一样似的呢喃做歌,窗外的杨柳枝于是便和着这鸟语歌吹一摆一摆的,几乎想推开窗进来。不得不说,平原六小不说学校的软硬件设施,至少,这景色还是很不错的,充满了无伪无雕琢的自然之态。
曹炳文的办公室里,张校长连同刘正舒都是一脸紧张的盯着未长生,不知她到底深浅如何。只有未爸爸仍然一脸笃定的微笑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对她充满了自信。
未长生抬头看了自己前世曾经的老师一眼,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啊!老师您请出题!”态度自然,落落大方,围观的刘正舒跟张校长看了,那担心到时消下去了许多。
曹炳文教过无数学生,惮于他严厉的名声与作风,以及他那犀利尖锐的眼神,几乎没见过几个学生能在他面前说完囫囵话的,因此未长生的表现颇是让他有些纳罕,于是笑了笑,问了个极简单的问题:“长方形的周长公式是什么?”
未长生有些不相信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好心,对着三年级的学生出二年级的题,这是要手下留情呢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虽如此想,嘴上回答的倒是毫不迟疑:“(长+宽)*2”
“那3,5,6的最小公倍数是多少呢?”曹炳文继续发问,这倒是小学三年级的内容了,可惜还是不给力,几么的简单。
“30”未长生不假思索的回答。这问题她要是回答不上来,干脆去校门口的面线摊找根面吊死自己算了。
显然,曹炳文是想收她的。一旁的刘正舒他们都看出来了,卸下了紧张跟担心,开始悠悠然的看未长生怎么回答问题了。
“诗仙诗圣指的分别是哪朝的诗人谁跟谁?你能各背出一首他们的诗吗?”曹炳文是语文老师,提问到语文方面的题目时明显问的有些超纲了。至少,在镇北小学,只要会被课本上的诗就行了,诗仙诗圣神马的,是从来不做要求要题目一定记住的。
“诗仙李白,诗圣杜甫,都是唐朝著名诗人。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杜甫《绝句》: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未长生头都不抬,回答的很顺溜。
“那诗佛诗鬼指的又是谁?他们的诗你能背出来吗?”这话纯粹是刁难了。曹炳文也是刚刚才理会得诗仙诗圣有些超纲,因见未长生回答的过于顺溜,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话就问出口了。
“诗佛王维诗鬼李贺。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李贺的《马》: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未长生略看了曹炳文一眼,似乎连思考都没思考,就已经答出来了。
这下可激起曹炳文的兴趣了:“这《马》是五年级的内容吧?《山居秋暝》更是高中才要求的,你怎么也会背啦?而且,诗佛诗鬼什么的,有些高中生都不见得知道,你能说出来,可真是不错了!”
张校长也在一边颌首:“没错,没错。我家那小子上高一了,前段时间让老曹考教他这个还吭吭哧哧了老半天死活憋不出来半个字儿呢,小学三年级这样确实不错了!”
“想是国良教的好吧!”刘正舒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听见曹炳文发问很想当然的将功劳归到未爸爸身上。
孰知未爸爸也是一脸疑惑,一边跟刘正舒摆手说“哪里哪里”,一边调拐过头望向未长生:“谁教你的?这诗佛诗鬼是谁,老实说,我还不知道呢。”
他这一回答,曹炳文的兴趣就更深了,望着未长生,眼光灼灼:“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来,跟老师说说,我进教室给你挑个好位儿去!”这话摆明了表示要收未长生进他班了,边儿上站着的张校长跟刘正舒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看书呗!”未长生装出一副很看不过他们如此白痴的样子:“《唐诗鉴赏辞典》上什么东西都有,你们要是看了自然就知道啦。”话声天真,言辞无伪,像是个爱现的八岁小女孩的正常语气,几个大人相视笑了笑,很为这个活泼可爱小女孩的人小鬼大而感到好笑。殊不知,被他们觉得好笑的这位小女孩也正在心里暗暗因为他们而觉得好笑。所以说,卞之琳大神真是大神: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真理呀真理,绝对真理不解释!
“哦,是这样啊!”曹炳文笑笑,转头望向张校长几人,“好啦,这个学生我收下了,正好下一节是我的语文课,我带着她进班去,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刘正舒笑笑:“那老曹,我就把我干闺女交托给你了啊。可得帮我好好教育着,回头我请你吃饭。”
未爸爸也紧跟上:“一切就拜托曹老师了,这丫头皮的很,要是不听话,该打就打,你该骂就骂,教训玩了回头跟我说一声,我继续修理她。”
这话一说,曹老师还不待反应,刘正舒就赶忙开始阻止了:“别,你可千万别听国良的话,这丫头啊可跟小子不一样,小子们皮糙肉厚,可以可着劲儿教训。这姑娘可不成!尤其我干闺女这么灵秀标致,别说打骂了,你就是冲着她瞪一下眼睛我都心疼!”
曹炳文笑了:“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已经打了骂了一样。放心吧,我呢,名声在外的,对学生很严厉,但却绝对不打骂学生,放心吧!”
众人于是笑笑,告辞了。因为还没下课,于是未长生留在了曹炳文办公室,很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装出一副怯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