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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朗达磨缓缓立起身来,一步步向着华鸾素走去。夜色昏暝,他虽然瞧不清楚那少年面上神色,但那少年安然闲坐的姿势却始终未变。
空气之中有着血腥味,他的部下死伤无几,但想到能够折损大周安平王的两支血脉,这消息不免又令他兴奋。
“薛公子,纵是安平王在大周有通天彻地之能,此刻恐也不能从天而降来救你吧?”
他蹲□来,与这少年的双目平视,忽然发现这少年漆瞳亮的惊人,仿佛是回应他一般,少年轻笑出声。
“行走江湖,难道还要把老娘背在身上保命不成?”
少年淡笑着回应他,带着极易觉察的嘲讽之意。
他想起传闻之中的安平王,听说那是极为坚韧的妇人,她所生的子女难道全部继承了她的这种品格?前几日刺杀周紫文之时,哪怕是临死之际,也不曾听到那年轻将军轻哼一声,耐痛耐到这份上,几乎可称之为铁人。
方才那卫士临死一击,怕是早已震碎了这少年的五脏六腑,也许眨眼之间这少年就会眼耳口鼻流出血来,倒地而亡,他却还能在吐出几口血之后与自己谈笑风声,当真令人敬佩。
“薛公子,你若还有遗言,不妨趁此机会早些讲出来,小王若能办到,他日回到吐蕃一定替你达成心愿!”他掏出随身匕首来,毫不犹豫刺进这少年小腹。
少年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停了一停,仿佛是在聚集全身的力气,浅浅一笑:“真是有劳王子了,在下至大的心愿便是……王子能死在我面前!”
眼前剑光一闪,他还不及闪避,已感觉到下腹巨痛,那少年已一剑洞穿了他的下腹,紧接着感觉到那剑在他腹中转了个圈,肠子都要被他搅碎了一般,想来是那少年翻腕转动长剑。
朗达磨纵然英雄盖世,此刻也忍不住闷哼出声。他身边那五个护卫三死二伤,这伤者其中之一经脉被逆冲,正满地打滚,另一人却只是执剑之腕被割断了动脉,此刻他已收拾停当,原以为自家主子胜券在握,哪知道反被这少年刺了一剑,慌乱之中他右手已不能执剑,扑上去左手一掌,重重拍在这少年后心,那少年朝前扑了一下,倒地之前抽。出Сhā、在他家主子腹部的长剑,反手飞剑,那长剑准确无误的深深Сhā、进了他的肚子。
这护卫不能置信的低下头,耳边听得那少年上气不接下气的轻笑,不知道是因为五脏碎了的疼痛,还是因为斩杀了他们几个而格外的高兴。
“朗达磨,告诉你一个噩耗……我大姐周紫文此刻正在使馆养伤,过得十天半个月,大概就会活蹦乱跳了!”
他家主子,那素来心有决断的王子殿下仿佛是被惊吓住了一般:“怎么可能?”又摇了摇头,语声拨得极高,形同尖利:“你这小子嘴里没有实话……若……若是你大姐还活着,你何苦要拼了性命的来杀我?”
那少年纵然声如蚊蝇般低笑,可是还是能教旁人听出其中的开怀得意:“谁敢动我大姐一根汗毛,便是拼了这条命,我定然也要教他死在我面前!”虽是笑着说出来,可是其中铮铮烈言,当真教人无一丝怀疑。
远处飞速赶来的身影滞了一滞,在朗达磨缓缓向后倒去之时,那黑影已到了众人近前。
可是此情此景,纵然来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论来的是哪方的人马,也能将场中活着的几人手起刀落,剁成肉浆。朗达磨与华鸾素皆已身受重伤,生死只在一线,倒也并无惧怕之意。那吐蕃王子躺在这冰凉的地上,忍不住半是羡慕半是感慨:“你们姐弟感情倒是真好!”
华鸾素前后心各中了重重一掌,吐蕃此次前来的又是宫中绝顶高手,内力精湛,她早已觉得五脏六腑被震的移了两次位,也许还震碎了肝肺,下腹又中了朗达磨的匕首,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来,可是心里又实在痛快,想想躺在使馆的周紫文便开心不已,虽然躺在地上,还是忍不住扬声道:“哪里来的朋友,报个万儿上来!”
黑灯瞎火,也不知是敌是友,不过是敌是友倒也无所谓了,她纯粹是忍痛忍得过于辛苦,生怕失颜于朗达磨面前,这才咬牙苦撑。
那黑影听得她出声,疾然掠了过来,“安小七,你受伤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却原来是贺凤冷。
她捂着下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无,浅笑道:“贺少,这下你的大仇也得报了,还不感谢一下这位朗达磨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