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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独占帝王心弃妃不承欢 > 第五章 君颜

第五章 君颜

乾永二年七月初一,镐京。

甫下船,绯颜脚步就是一软,在船上的时间太长,竟是连着地都不适应了,一旁早有丫鬟近前扶住她。

按着圣女的服饰,她一袭绯­色­的长纱,乌丝披垂于肩,仅以四支琉璃簪点缀髻端,纵然蜡膏的余毒已肃清,但,琉璃珠的功效实是一簪在髻,百毒不侵。

却并非如宸妃所说,蕴涵寒毒。冥霄彼时若真以寒毒作为托辞,那么,宸妃在他心中的位置,是显而易见的。

那最终夭折被堕下的胎儿不过是男子薄幸多情的见证罢。

不过,这琉璃珠的得来确实十分不易,置在千年冰窟中,百年方孕育十颗,是以,她髻上的这四颗,实是重之又重。因为,另外的六颗珠子随着宸妃薨去,再不知所踪。

她能有这四颗琉璃珠做成的簪子,也并非由于冥霄视她重于宸妃,只是,她要完成圣女的使命前,幕后屡次要她命的那人,恐怕仍会出手,出于安全的顾虑冥霄才复以簪相赠。

她慢慢走着,前面停放着七辆香车宝辇,一年前,在街市,她看到的,那名圣女所走的路,如今,她也要走一遍。

不同的是,这一遍,她每一步都会让它更有意义。

其余六名圣女的神情她看不到,她仅能听到她们的呼吸,是急促的,这种急促代表的,是心里无法平静,但,北郡是信奉神灵的郡都,之于神命,她们表面上自然莫敢相违。

真是愚昧的人。

她走在最前面,没有任何犹豫地登上车辇,车辇四周垂着绯­色­的薄纱 ,映着灰暗的天际,或许,一会,又得有一场大雨磅礴。

安庆主道旁的百姓,带着新奇的目光注视于车辇的经过,这种新奇,抵消了连月来,他们对于天灾不断的晦涩绝望,源于,对祭天是带着希冀的。

愚昧的本­性­使然,希冀着这次用七名圣女的祭天,可以让上苍再次降福于他们。

人,都是最自私的。

她的­唇­角浮起更美的笑意,姝颜倾城的容貌,在绯纱被风吹起的刹那,果然引起两旁的百姓无法克制住的惊唤。

看着那些人惊艳,甚至于转成贪婪的目光,她清楚,一个女子,所能有的最大限度的价值,确实就是无双的容貌。

所以对于冥霄赐给她这样一张脸,心底的执念,让她没有拒绝。

车辇缓缓行驶间,禁宫,终于还是出现在了眼前,无比熟悉,却陌生。

她下辇,一旁,早有嬷嬷上得前来,引着她们七人,由明武门往一处宫殿行去,宫内的秘道显是被人冲别过,并不如街市的泥泞,她绯­色­的裙裳曳地,布履轻移,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方至一宫,匾额书:太和宫。

七名圣女被分别带进太和宫除正殿之外的七进偏殿。

绯颜随着其中一个嬷嬷进入其中一殿,殿内熏着沉水香,香案上白烟袅袅,纵是日间,依旧烛火通明。

由于四面的轩窗,皆是紧紧闭阖,茜纱窗前挂着厚重的帘子,随着殿门的关阖,宛如黑夜一样,靠着烛火,照亮正中摆着的一个净桶,里面盛满烟草灰,不知是用来做什么。

沉思间,那嬷嬷已上得前来,躬身道:

“请圣女移坐净桶。”

殿内仅她和嬷嬷二人,她慢慢走到净桶,在嬷嬷示意下,轻褪亵裤坐于净桶之上。

那嬷嬷则垂下眼睛,立在一旁,待她坐下,方上得前来,手中拿着一个草捻儿,在她的鼻端搔着,她觉到奇痒不过,轻轻掩袖打了一个喷嚏,嬷嬷才收住手:

“请圣女起身。”

说罢继续垂目。

她起身,穿戴妥当,嬷嬷上前低着头似在看那桶内的草灰是否被吹动,原来,不过验身。由于圣女身份特殊 ,是献于上苍的供品,是以,按着规矩,是不能按宫内选秀的脸身法子进行,改用这净桶。

倘桶内草灰未动,就为处子之身,反之,若桶内草灰有坑痕,即可断定,圣女已然破身,决无祭天的可能。

这是祭天前的必然步骤,以验明入宫前的清白,今后,这七名圣女就将被严格看管在太和宫中,不容任何人的亵渎。

“圣女,请更衣。”那嬷嬷见桶内的草灰纹丝不动,立刻呈上一旁几案上早置着的雪­色­纱裙。

又是雪­色­。

昔日厌恶这颜­色­,今日,仍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接过这衣裙,并不说话 眸华冷冽,那嬷嬷甫一对上她的目光,忙不禁再低下脸,这名圣女,没来由地, 让她心底一阵的寒栗。

递上纱裙,嬷嬷按着规矩退出殿内。

她是资格最老道的嬷嬷,也知道自己所验的这一名圣女身份犹为矜贵,因为除了这名圣女是闰年的九月初九所生,其余六名圣女,未必都是闰年的 ,因为这一次,所需火祭七人,故而,没象往年那样要求的苛刻。

九月初九的日子,已是命格属­阴­,其中一人,为极­阴­命格,就能做成祭天的七­阴­。

退出殿外,她才发现,手心,粘了一层汗,对着这名圣女,纵然,她美得不像凡间该有的女子,为什么,让她只觉得冷汗涔涔呢?

雪­色­的裙裳将洁白晶莹的玉肩半­祼­在外,绯颜的手,下意识地抚到后肩,从落地的菱花镜中看到,那里,再没有合欢的纹绣,

甫换上纱裙,那嬷嬷在殿外禀了声,得允进入,才拿着一个小圆盒子进来,一眼瞥见绯颜右臂早点有守宫砂,拿着盒子的手竟滞了一下。

绯颜眸华轻瞥,盒子里原装的是朱砂红一样的东西,与昔日玄景在乌镇给他的那盒一般无二,想是验完身后,才要替她点上这守宫砂。

圣女皆为民间百姓家所选,自是不会点这世家女子才有的守宫砂,昔日她再入周朝后宫,因是盐商的女儿身份,替她验身的嬷嬷也略有奇怪,何况今日呢?

她并不做任何的解释,只是冷冷地越过那嬷嬷径直往殿外行去,嬷嬷把盒子收进袖笼内,紧跟上儿步,声音里愈发地合了颤意:

“圣女,这边请。”

**《弃妃不承欢作者:风宸雪》**

太和宫正殿,鼎香萦绕,北归候冥霄站立在那,看着绯颜及其他六名圣女依此慢慢进得殿来,除了绯颜之外,其余六名圣女的脸,几乎都带着惊恐、战栗。

当然圣女在走上祭坛时都不会有过多的思绪,因为,在那之前,冥霄会催眠她们,最大限度的让她们没有任何惧怕走上祭坛。

可,每一次,当火焰燃起,吞噬她们的刹那,还是会有尖叫声撕破祭坛的寂静。

那一刻,每每都会让他对下一次进献圣女的质疑。

毕竟都是命啊。

十五年来,加上这七名,二十二条鲜活的命,就葬送在所谓的天劫罹难的祭祀中,而主公对此,始终没有任何的非议。

哪怕连粗莽的荆雄,都对这历年的进献觉到不妥,主公仍未收回成命。

主公的命令,对于他来说,再质疑,遵守,是唯一的法则。

此刻,这七名圣女均站立在殿内,前三人,后四人,顺次排开。

静候着那九五至尊的到来。

绯颜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不同于往常,仍是清冷淡漠。倘换在以前,即将要见到那人之前,她该是欣喜,并且忐忑,甚至还会娇羞,但如今,她只是比任何人都平静地站在那,纹丝不动,连呼吸都静到不可闻。

沉水香的清雅中,她敏锐地闻到一缕熟悉的味道溢进鼻端时,旦听得殿外传来通报声:

“皇上驾到! ”

低垂的螓首,看到玄黑的袍褥从她的眼前走过。

是的,玄黑和素白,这两种格格不入的颜­色­,成为,再次相见时,唯一的­色­彩。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绯颜随众叩首时,掩去­唇­边的一抹讥诮的笑意。

“平身。”玄忆的声音徐徐在殿内响起。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了呢?

这以往让她心悸的声音,今日听来,徒增的,不过是更浓的一种情愫,那种情愫和爱无关。

“臣不负圣命,如期选送这七名圣女。”冥霄上前一步,呈上名册。

“北归候,为朝廷尽心竭力,朕得卿如此,夫复何求呢。”

玄忆的语意满是褒奖,只是这份褒奖的措辞,却是疏远清冷的。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比绯颜更为清冷。

“这是臣的使命。皇上,请赐圣水。”

冥霄从一旁内侍手中接过圣水,躬身上前,呈于玄忆。

盆是九龙盘云的纹饰,金灿灿的辉华让人不得直视,里面,则是盛放着云中极寒颠地取来的无根之水。

顺公公接过金盆,托于一边,小卓子,一边开始念名册:

“圣女绯颜晋见。”

绯颜低垂螓首,她站在第一排的中央,于是第一个人昔见他的圣女,自然是她。

缓行至玄忆身前,她走得并不快,­祼­露在外的肩,却随着每一步,微微有些凉意笼上。

这种凉意其实是心底沁出的,她知道。

终于,十步,整整十步之后,她还是行到了距离玄忆不算远的位置,按着规矩,她是不能抬起螓首的,仅能低垂着,让玄忆把圣水用柳枝轻洒在她的身上,以示纯净圣洁,完成祭天典礼最初的祷告。

而她却在止住步子时,选择抬起螓首。

她站在那,那种入骨入髓的绝美,几乎让殿内所有的内侍宫女都倒吸进一口冷气,目光,亦都忘记做奴才的规矩,再移不开她的身上。

她仿佛,笼着一层烟霞,无暇的肌肤白得几近透明,唯见一双明眸流光灿然间,却清冷生辉。

美则美矣,终是冷若冰霜。

她的眸华凝着玄忆,昔日,这个男子,曾是她魂萦梦牵的所有,今时,再见面,仅剩下,噬咬心扉的恨。

对,那种与爱无关的情除,是恨!

而,玄忆的目光只一瞬,在她抬起螓首的刹那,望向她,随后做未见般,淡淡地移开,修长的手接过顺公公呈上的柳枝,沾了盆内的无根圣水,轻轻地洒于她的眼前。

细密的水珠子,纷纷扬扬地洒于他和她之间,晶莹剔透。

偶尔有几滴落于脸颊,只余冰冷彻骨。

这样的美貌,为何进不了他的眼内呢?

啊,她想起来了,他,越是在乎,就越会装作不在意。

如今,她拥有绝美的姿容胜过他后宫任何一个嫔妃,做为一个男子, 更做为一个她初进宫时,日日翻牌的君王,她不信,他不动心。

她要的,就是他动心。

这样,这一局,才会更加的­精­彩。

不同的是,这一局,她不是任何人的棋子,只会是­操­纵整个棋局之人。

“吾土安泰。”她轻启­唇­, 音­色­甜蜿如蜜,以往的她,音­色­,不过是温糯婉约,和谢婉如蜜绝不会相关。

福下身子,玄忆的目光,却不由地凝向她,她半­祼­的肩部,光滑如玉,没有丝毫的瑕疵。

为什么,蓦然间,他会有种错觉呢。

似乎,眼前,突然出现那一人, 那个不知何时,注定嵌进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人。

眼前的女子,姿­色­姝极,又怎会是那个傻气的人呢。

他镇定心神,看着这抹雪­色­,姗姗地退下,退下间,他的目光骤然,再移不开,他看到,她轻拾罗裙,裙下的金足小巧。

心,瞬间攫紧,他盯着那双莲足,眼神不复平和,似隐着幽蓝深逐的小火只一簇簇地,再做不得清冷。

“万岁爷……”顺公公低低的唤了一声,主子难道,也被这绝­色­的女子吸引么?可,这女子,毕竟是圣女,是献给上天最神圣的祭品,纵然再倾国倾城,却是连帝王都不该动丝毫念想的。

他伺候周朝三代君主,知道,这三代君主,都并非重­色­之君,但,今日,玄忆的失态倒让他的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这层不安的源头,是他一直以来的担忧,深深地担忧。

为了掩去这层担忧,他使了个眼­色­给小卓子,小卓子按着名册,续念道: “圣女杨媛昔见。”

绯颜纤白的手放下裙裾,虽没有再次抬眸,但,心下了然方才玄忆的神­色­必然有异,顺公公那一声再怎地轻,她,不会错过。

莲足,这让她熬过苦头的莲足,该让他想起什么吧。只是,惟有这一点的相似,他会觉得愧疚么?

呵呵,不管如何,他负她的,她都会要回来! 她要让他,为她负尽苍生。

爱有多深,原来,恨才会多深。

所以,从前,她没有恨过任何人,第一次让她懂得恨这种感情的,竟是曾经深爱过的人。

爱燃尽成灰,惟恨,在涅磐中重生。

躬身间,她退回原来的位置,裙裾纹丝不动,她的人,更静的立在那, 而,她脸上刚刚瞬间闪过的情愫悉数落于冥霄的眼内,他的­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一切,都按照部署在进行,分毫不差。

“皇上,民女不想死,皇上!”惊恐失措的声音划破殿内的安静,杨媛跪于地,手瑟瑟发抖地扯住玄忆的袍裙,满是恐惧怕死的味道,“皇上,您福泽苍生,饶过民女吧,民女不要祭天这一路,民女被他们看得死死的,民女没有办法逃,但从他们抓民女,要民女做祭天的圣女开始,民女就不愿意,民女怕真的很怕!”

原来,再怎样信奉神灵的郡都,始终,这种信仰,并不能真正侵入每个人的心里。

这个杨媛熬到今日,跪求于圣前,无非是想活命,在信仰外,企求活下去。这种企求,她知道,对于寻得她做圣女的冥霄来说,是不会恩准的,难道,她认为,玄忆就会恩准吗?

真是太天真了。

绯颜略抬起眸华,看到玄忆平静的脸上,并未有任何的动容。她知道他的残忍,在她带他去圜丘祭天,目睹活人被烧时的血腥时,就该清楚地知道。

偏偏彼时,陷进缠绵的爱意里,不愿去多看,多想其他。

当时的她,又岂会想到所有的事情会演变成今日的局面呢? 看到那名圣女的失礼,曾几何时,她也如她一般的怕死啊。 其实,死,真的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放肆! ”顺公公斥道,眼­色­一使,早有随侍的两名嬷嬷驾起杨媛,往一边拖去,杨媛的手却死死地扯住玄忆的袍子并不松手,嬷嬷急了,又不敢用手去扮开她的手,因为,那势必会碰到君王的袍子,这是大不敬的罪啊。

顺公公本可以扮,但,碍着圣女的身份,是不容男的的玷污的,哪怕他是个内侍,却也是不行的。

绯颜看着这一幕,移步上前,先福礼,随后,蹲下身子,她的手轻柔地覆到杨媛的手上,语音极淡:

“你即这么拉着,可知,是忤逆之罪,罪,当诛。”

杨媛煞白的小脸望着她,嘴里嘟囔着:

“横竖都是死,都是死……”

“祭天,并不会死。”她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种蛊惑,柔柔轻轻地,渗进人的耳中,让人宛然会有一种美好的幻境。

“你骗我,祭天的圣火一燃,怎会不死呢!”

她的手轻柔地从杨媛的手上移到腕际,轻轻的一拉,杨媛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得被她带了起来。

就在这当口,玄忆看到这女子乌黑的髻中,莹光一闪,那是——

曾经那个女子的髻上,也有过这种莹光,他知道,这是北郡特有的圣物琉璃簪,但,或许,是这个圣女的特殊,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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