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你速带五人接应展师弟和李朝阳;刘大为,你去将厨房之人叫来;李师弟莫急,料此刻凶手早已远遁,查探无益,不如等明早再说;还有你们几个都起来吧,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大家毋慌,掌门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没什么大碍。”说话的是张正。
刚才异变突生,众人皆目瞪口呆,陆羽看着尤名达的人头,面皮紫胀,呼吸急促,身子往后一倒,竟然晕了过去。场中愈加混乱,尤名达的几个弟子跪地放声大哭,李奇峰拔剑要往外冲,其余青城弟子围着昏迷的陆羽,茫然失措。张正的号令来得十分及时,各人遵命而行,殿中渐渐恢复平静。
方小白暗想,看来这张正在青城派中威望甚高。
张正按住陆羽的人中,过了片刻,后者睁开眼睛
陆羽一把推开张正,站起来,走到人头前凝目观看。人头已经蒸得半熟,皮肉发亮,呈现半透明的红褐色,散发出阵阵肉香,眼白完全变作血红色,两行凝固的黑血挂在眼角,前额上写着淡绿的三个字:第三个。
陆羽身子颤抖,脸上又渐渐现出昨晚的狂态。他转身向立在一边的火工道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声音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几个道士惊慌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个胆大的回道:“我们也不知道,这笼屉里明明放的是各种菜肴,不知为何成了……成了……”
陆羽道:“你们最后一次打开蒸笼是什么时候?”
道士回答:“大约有一个时辰了。这道菜工序繁复,是最先开始做的,一个时辰前加了最后一次料,便一直小火煨着,不曾开盖。”
“那你们做菜时可曾察觉异状?比如有人进屋,或者你们有无同时离开?”陆羽又问道。
几个道士恐惧至极,欲言又止,但终究不敢隐瞒:“半个时辰前,菜都炒好了,因厨房炎热,我们……我们便到树林边乘凉,屋内无人。”
陆羽怒不可遏,破口大骂:“日你先人!一群蠢货、废物,要你们何用!”说着,一脚向当头的道士踢去。这一脚若是踢实了,受者必然无救。李奇峰见势不好,抢先将那道士一把推开,喊道:“师兄息怒。”
陆羽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怒道:“怎么,李师弟有何高见?”他面色狰狞,双目凸鼓,眼底血丝分明,鼻孔不停地翕张。李奇峰被他神态所摄,低头不语。继昨夜后,陆羽这是第二次失态了,各派之人皆大惑不解。
方小白看青城诸人只有惊惧之情而无诧异之色,心中了然,陆羽的失态并不是最近两天才有的,估计此前早已发作过多次。
这时,李朝阳扶着展博进入大殿,他们虽早已听苍松说过此事,但见了人头,仍忍不住低声惊呼。
陆羽瞥了展博一眼,冷笑道:“好了,既然人已到齐,咱们就说第二件正事。苍松,你把这几人还有传菜之人送到后山惩戒室,找人好生看管。还有,把……把酒席撤下去吧。”
收拾已毕,陆羽环视众人,缓缓说道:“我自大半年前便身患不治之症,最近病情日重,随时可能暴亡。今天在长明殿聚会,除了商议岷江帮之事外,就是想确定下任掌门人选。”说到这里略微停顿,扫视一遍师兄弟们的表情,又接着说道:“本来我欲传位于尤师弟,不想他竟遭人毒手,原先的打算只好作罢。接下来该怎么办?张师兄、李师弟、展师弟,你们有何高见?”
此言一出,大殿鸦雀无声,青城派诸人脸上的神情精彩纷呈。
方小白自进殿伊始,就注意观察青城之人,尤其留意张正的一举一动。适才商议对抗龙在天和岷江帮,大家或倾听思索,或踊跃发言,只有他始终慢条斯理地喝酒吃菜,仿佛局外人一般,跟凌若薇倒是一对。初见尤名达的人头时,他与众人一样,都是大吃一惊,但之后的表情就颇有意思了。先是深思,然后是慌乱,那慌乱之色虽只一闪而逝,但方小白看得清清楚楚,令他对自己先前的推测产生怀疑。张正若是诧异、愤怒、疑惑,都可能是故作姿态,但慌乱就不可解释了。随后,他又恢复了古井不波的样子,即使听到陆羽病重传位之语,亦半闭双目,面无表情。其他人没他这么好涵养,李奇峰冷漠、展博微笑,皆掩盖不住内心的紧张,青城二代弟子们或兴奋或希冀或悲伤,千姿百态。只有李朝阳还算镇定,看来陆羽事先已告诉了得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