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慎忙道:“这不关他事,是我记得你上次与邓教授说的那个境界问题而受的启发。”见章教授好象不明白,又补充道:“就是那个‘小柴胡之境’啊。”
章教授老脸微红道:“我与邓教授都有点沽名钓誉的恶习,见了年轻人就想卖弄两下,没想到会把你引入歧途。”这“小柴胡”指的是《伤寒》中的小柴胡汤,章教授与邓教授是多年至交,彼此默契非常,当时邓教授见老友受窘,便随便拿句话出来蒙人,却没想姚慎竟然信了。
姚慎道:“‘小柴胡之境’是指见证用药,不管证的多寡,‘小柴胡之境再上一层就是无证用药了。无证用药看来就象刚入门的毛脚医生,似乎没个讲究,但从一些名老中医治疗疑难杂证的医案里却可偶见,这应该不是无稽之谈的。”
章教授正自后悔自己把自己的底牌给翻出来了,却见姚慎根本不在这上面追究,只是顾自的谈论着自己的观点看法,便也认神起来,道:“那是人老成精,有些病见得多了,无需有症状表现出来就可用药。”
姚慎道:“您老还不是变相的承认有那么一回事了,只不过普通人的功力不够精深,达不到那种境界罢了。”
章教授:“就算有那么回事吧,不过我奉劝你不要到这上面纠缠,如果刻意去追求的话,到时候恐怕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姚慎点头,指着怀中的谢菲道:“我当时与小谢讨论了一下其中的可能,小谢说:‘如果没有了伴随症状的话,就变成方程式X+Y=Z等式中有两个未知项’,意思是根本不可成立的。”
章教授不待姚慎说完,道:“比喻很好,这根本就难以成立。”
姚慎耐心的道:“我想也是难以成立的。不过我又想,生命科学与纯数学不同,它应该更类似于物理学,比如人的呼吸心跳体温血压等,都有个正常范围有规律可循的,于是我就想,这个方程式应该是物理中的方程式,应该是力学公式中的F=Ma。”
章教授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不同吗?一个等式中有两个未知数,这个等式还能解答出来吗?”
姚慎等章教授说完了才道:“数学等式与物理等式有着细微的差别,就比如这力学公式F第力章=M第质量章a第加速度章中,如果加速度a一定的话,那两个未知数就变成了一个未知数了,那等式的结果就不难求出来。”怕章教授不明白,姚慎又将万有引力公式解说了一遍。
章教授沉思片刻,还是道:“你这是理想化的模型,在人体中有这么个常量来供你运用参考吗?”
姚慎微微笑道:“这就回到刚才说的主题了,您老刚才不是说了吗,易经里说的就是一些最基本的规律,我们可以把这个最基本的规律用来当作等式中的一个常量来看,我就觉得您老研究的症候方药与卦象相联系的课题很好,只是可惜书中讲解的东西少了点。”
章教授语重心长的道:“小姚啊,我劝你还是不要钻牛角尖,有我这个教训就已经足够了,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姚慎不解道:“是您老觉得《易经》不好?”
章教授似乎有些不胜其烦,道:“你没看过扬振宁教授关于中医的讲话吗?‘《易经》影响了中华文化的思维方式,而这个影响是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萌芽的重要原因之一’、‘和《易经》结合的中医是没有前途的’,我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放了手,怎么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人要陷进去?”说完后似乎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些,又解释道:“把《易经》引入中医是古人拘于历史时代的限制,在原始科学还比较落后的情况下,只有《易经》还能领先于时代,中医如果要在当时的条件下有所突破就只有引入《易经》;到如今这个知识爆炸的年代,已不存在古人所面临的尴尬局面,如果小姚你想在哲学方面来提高自己,完全可以看现代先进的哲学书籍啊,当然也可以研究一下现代的物理学生理学有机化学等学科的,你刚才说的那个力学公式就很好,为什么老是去发掘一本已经过时了的东西?”
见老先生的情绪有些激动,姚慎颇为意外,但还是道:“我觉得……中医是讲究天人合一讲究整体的,现代的学科划分太细,要合理的与中医联系起来很难的。”
章教授面现不耐之色,道:“这个话题到这里为止。”
姚慎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章教授默默的坐了一会,似乎感觉自己有些过分,开口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道:“再联系吧。”说罢开门先走了。
—— —— ——
谢菲觉得自己被一股淡淡的薄荷烟卷味道包围环绕着,熏香温暖而充实,便似一个迷途的孩子找到了家一般,这一觉睡得着实香甜。等到感觉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的时候便醒了过来,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中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对面吞云吐雾,待云雾散淡了些,才见那遮盖面部的长发往上潇洒的扬起,露出一张略显瘦削的脸,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
一个声音道:“你醒了?”
“恩”。谢菲应了一声。自己身上其实是多了一样东西的,那是姚慎身上的夹衣,那温磬的味道便是从衣服上发出来的吧,至于少了的东西,谢菲在姚慎说话后才发觉,原来少的是姚慎侃侃而谈的声音。
姚慎:“听说恒山有个悬空寺很好玩,我们到那里玩几天怎样?”
“好啊。”谢菲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发出想象中那般雀跃的声音。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八十一章
虎守杏林 传说,董奉一天回家途中的茅草从中卧着一只老虎。细看没有吃人的凶相,一动不动,抬头张嘴,大声喘气,流着泪,表情很痛苦样子是求董奉治病。董仔细看了老虎说:‘明天此时你来此等候,我给你治病。‘老虎点头走了。第二天他把两个铁环戴在胳膊上,叫老虎张口,铁环用来防虎咬。他用手掏出老虎喉咙里的骨头,治愈了老虎的病,后来老虎为了报恩,就为董垂守杏林。今人用‘虎守杏林‘,意在褒扬像董奉邢样高超的医术。
——《笑熬糨糊.中医传说》
姚慎与谢菲自行坐车到山西省的浑源县,也不加入什么旅游团,只是一路悠哉的将真武庙、纯阳宫、十王殿、会仙府、圆觉寺砖塔等等名胜览了个遍,其中少不得去品评山门楹联、佛道儒三教合一的文化特色。姚慎自与章教授一席话后,似乎凭添了不少心事,但谢菲生就玲珑之心,好比解语之花,两人这一路行来倒也不是很沉闷。及至行到悬空寺时,谢菲固是兴奋不已,就是姚慎也不由从心底暗赞一声:好一座凌空的庙宇!
北岳恒山可堪游玩的景观颇多,但若论匠心独运别出枢机的则当数悬空寺。悬空寺位于翠屏山壁腰,上有千仞崖,下有千仞崖,整个寺庙全靠数根Сhā入危崖的横梁负载,但从下面却只能看见数十根如筷子般的立木将错落有致的建筑撑起,虚晃晃的没个实地。“危岩缀虚空,石阁轻如纸”,在峡谷的烈风吹拂下漫步于咯吱作响的古栈道中,似乎整个人便要与阁楼一起随风而去一般,而事实上,悬挂在峭壁的建筑却如同建在地面上一样牢固。据考古证实,这悬空寺始建于北魏王朝后期,而让现代建筑大惑不解的是,寺庙的整体包括承重的横梁全部由纯粹的木料造就却能一千五百年不腐,其中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山崩、地震以及雨水的侵蚀,但它竟能始终屹立不倒!不考虑寺庙本身的数十吨重量,就仅这不腐不倒便足以让现代的钢筋水泥汗颜了。
两人随着游人慢行,到了悬空寺最高处的三教殿时,姚慎凭栏远眺,一时心襟动摇。宋代大画家郭熙评说五岳的意境:“嵩山如卧,泰山如坐,华山如立,恒山如行”。这‘恒山如行’指的是立于悬空寺的最高处三教殿外俯视谷底,则见恒水波涛澎湃、雷鸣震天,极目远眺对面,天峰岭又若猛龙奔腾,让人难以自己。
谢菲象个小孩一般在身旁大叫着:“悬空寺,半天高,三根马尾空中吊”。
这是当地关于悬空寺的一首民谣,其中突出的是一个“悬”字。看来谢菲也是心有触动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祟洋抑中占据了文化的主流,越来越多的人只记得木村拓哉、圣斗士、魔法美少女,西装领带成为正规礼仪中不可或缺的着装,而拗口拗嘴的英语日语更是人们改善生活出人头地必不可少的升级利器,万里长城、云冈石窟、大足石刻、布达拉宫等历史文化名胜中积淀的内涵被层层剥离,现在唯一受人关注的是其在经济旅游中的价值。也不是说要把某些标志着耻辱的东西时时写在额头隽刻于心,或许那样会给年轻的中国带来额外的重负,但至少不应当将古文化中的精粹也剥离遗忘。就比如眼前的悬空寺,就算倾现代科技的那一套全部用上来恐怕也难以达到古人的成就,但又有几个人能把悬空寺当一回事呢?
或许也是有人在反思这一问题的,就比如南陆的章教授在年轻时也曾下过一番工夫从另一个角度去发掘整理中医,只不过因为某个大师级别的人物一句话就改变了人生的信仰。又或许是一两个伪大师的恶浊表演让国人对传统的东西失却了好感,就比如前些年的气功热潮,当热潮过后,气功就只能成为武侠玄幻小说中的一个题材。
在对待传统的问题上,我们是否应该因为噎废食呢?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问题是,我们究竟该如何去分辨传统中的精粹与糟泊?就比如医易的问题,章教授花费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却只弄出一些毫无用处的历史考证。将卦象与病症用药结合的想法看似不错,但在临床上却没半点作用,这明显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了——因为看病时不可能以摇褂来定病用药,如此生搬硬套当然没丝毫用处。
传统文化中最注重的似乎便是这“神”字。书法中不管是楷行隶草都要写出字的风骨来,水墨山水里更有画形写意的讲究,就连园林中都有生境画境和意境的讲究,围棋中虽未有“神”字一说,所谓得神者即上乘失神即下乘。围棋中虽无“神”字一说,但其中的定式拆解、实战技巧、死活要点、官子次序等等,又非“神”字一字所能尽述。
也许中医应该象围棋那般求发展的。
晋朝人张华的《博物志》道:“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由此看来,围棋的历史与中医的历史一样悠久,在国运衰落的时候围棋也曾一蹶不振,并且围棋也是古哲学《易经》精华的浓缩。在漫长的岁月中,围棋一直在古代四大艺术中占有一席之地,即是到如今,围棋非但未失却魅力,更已步出国门,成为世界体育的一部分。而中医却日渐衰落,连固步自封的资格都没有。
围棋能有今日的地位多少与座子制的取消有关。座子就是围棋盘内的包括天元在内的几个星位。在古代,这几个交叉点象征着九宫八卦里的九宫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以及天地人三才;之所以要采取座子制,是因为古人认为这几个交差点是立根基争天下的要位,得先牢牢的占住;如今的围棋里已不讲究这一套,在布局时也并不一定就先占取星位,如此一来,因为减少了固定的限制而为之增添了许多变化也增添了许多乐趣,这或许是围棋能够再度雄起的原因。
细细的比较一下,围棋与中医还真象有那么回事一样。拟好的方剂便如围棋中的定式,在“定式”外还有品种繁多的中药可供选用,其可选性也如围棋中的变化一般无以计数;在选方用药的时候,中医往往是凭感觉将临床收集来的症状定为某一“证”,然后选用能切合该证的方剂或自拟药物组合,这根本就与下围棋一般,人在下围棋时是根本不可能算清这盘棋的每一个变化,只能在头脑中粗略的判断每一手棋的价值与得失……中医与围棋实是一理相通的……既然围棋能在取消座子制后光芒四射,中医呢?中医的座子是什么呢?
这问题想起来令人头痛。
而事实上姚慎也确实有些感到头痛。
看看身边的谢菲。谢菲此刻已没有了初时的新鲜劲,这时正有气无力的伏在崖上的围栏上,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在无聊的摇摆着。姚慎心生怜意思,问道:“谢菲,累吗?”
谢菲将小巧的鼻子皱起,道:“累死了,不过也很好玩的。”说罢调皮的一笑。
这笑容很象一个人。姚慎心头一阵恍惚,道:“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闷?”
谢菲道:“没有啊。”见姚慎不信的样子,又道:“你那么临风一站很有点绝世大侠的风范,要知道我可是你的粉丝哦,你说跟偶像站在一起会觉得沉闷吗?”说罢又呵呵的笑开了。
以前处过的女孩就有人评价说自己话太少,刚才走神又根本没说话,让她委屈的陪着自己闷站,也真有点难为她了。姚慎心头一阵感动,道:“累了我们就坐着歇会儿再下山。”说着拉了谢菲在身后的石椅上坐下,又道:“这山也是高了点,你们城里人活动少,突然之间爬了这么高的山就觉得受不了。现在是不是脚部很酸痛?要不我给你按摩一下,我可是学过专业的按摩手法的。”谢菲摇头。姚慎道:“还要强,一会就下山了。来,把鞋脱了。”说着不由分说的将谢菲的平底鞋脱下。
谢菲有些扭捏的道:“真的没有啦,跟你开玩笑的。”不过也没去拒绝。
解除疲乏的足部按摩的手法要求不高,只要顺着肌肉纹理适当揉按,舒通一下血管经脉就便可,若是再加上几个|茓位的话效果更好。姚慎当下先从足底的涌泉|茓按起,一边说道:“还没有?看你的袜子都给汗湿了。”谢菲脚上穿的是纯白棉袜,经过上午的运动,此时在足尖部的范围确实也微微汗湿,不过这并不妨碍按摩手法的发挥。
谢菲微微一挣道:“不要的,姚大哥。”
姚慎手上加了点力道,只是不让谢菲挣开了,道:“为什么不要?累了按按效果很好的。别动!”
谢菲依言放松了身子,跟着放松的还有她的声音:“姚大哥,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姚慎头也不抬的道:“想什么?”
谢菲柔声道:“我想的是你在中西比武时的样子,在徐梧卫视直播现场昶宇提出白血病这个题目时,当时我根本就绝望了,当时现场的观众也绝对没看好你,却就在大家都以为好戏结束时,你却抬头应战了,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你有多酷,简直就酷毙了。”
姚慎抬头,道:“其实我当时也是硬着头皮上的。”
谢菲本就漂亮,此时也不知道是足部按摩后血流速度加快所致或是其他原因,两颊在冬日的阳光里微微发红,看起来更有一种异样的美。姚慎看得呆了一呆,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心虚。”说罢低了头去按摩。
“是吗?”谢菲的脸颊更红了。
姚慎点头。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八十二章
再世华伦 华陀在一次步行途中,见有人出殡他看见棺材缝里流出来的血,还像活人的血,终于救活在棺材里假死的产妇,被人们誉为‘神医‘。他精通内、外、妇、儿、针灸各科《三国演义》说他能为曹操开头颅治其头风病后人用‘再世华陀‘来赞扬医生的医木高明。
——《笑熬糨糊》——
原本很正常的按摩似乎增加了点旖旎的味道。
女人是很讲究的。谢菲这袜子定是一天一换,这时虽有些汗湿,但并无甚异味,倒是鼻中不时传来少女特有的幽香;谢菲的脚生得小巧,裹在厚实的棉袜里,看起来象足了一件精致的玩具,让人忍不住就有一种握在手中把玩的心情;而隔着袜子透过来的温热更给这件玩具增添了几分让人遐想的佐料。
姚慎只感头部血管“卜卜”的跳动着,而谢菲的情形其实也不见得好上多少。身旁游人如织,自己将一双汗湿的臭脚拿出来,那还不羞死人?其实旁人也是不用管的,可不要让姚大哥嫌弃了……姚大哥平时不苟言笑的,看不出还很会疼人的,那一双手也灵巧,手指点按起来,让人酥麻难受得紧,但偏生又很舒服。
姚慎好不容易的将点、按、震、捏、揉诸般手法施展完毕,鼻尖竟爬上毛毛细汗,抬起头来问道:“感觉怎样?”
谢菲点头,酡红着脸,麻利的将鞋子穿上,道:“谢谢你,姚大哥。”
姚慎心头一阵失落,道:“能给谢大美女效劳,姚某不胜荣幸。”
谢菲笑道:“就你会贫嘴。”
姚慎呵呵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谢菲举起手来,做了个欲打的姿势。
姚慎面上笑脸不变,暗地里却运起“金龟铁背”神功,只盼能生受了谢菲这一“粉拳”。
谢菲却没将拳头打下来,反是上前挽起姚慎的手臂,柔柔的道:“姚大哥,我们下山吧。”
姚慎便似心里有什么融化了一般,身上也似凭添了股气力。这一路上,姚慎不时有凝神苦思之时,每当姚慎殚竭心力而无结果时,谢菲便用这柔和的语调跟自己说话,或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或是恰到好处的撒撒娇,总是把自己弄得心里熨贴,而每当这时,姚慎便又精神十足。
当下两人沿着原路下山。
虽说下山时的景致与上山时一般,但换一种角度去看则另有一番感受,两人心情轻松,走起来便若闲庭信步一般,姚慎口里更轻哼起歌曲来。谢菲先是跟着在后面哼了几句便若有所思的看着姚慎,待姚慎的歌曲告一段落了,道:“姚大哥,你这样子很好。”
姚慎一怔,道:“什么很好?”
谢菲道:“我总觉得你很压抑,似乎心里有很多条条框框在限制着你,让你放不开手脚。你其实应该多笑笑的。”
姚慎笑笑,道:“也没什么思想包袱,性格内向的人就是少话。”
谢菲小心的道:“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那么内向的人。在某些问题上你放得很开的,比如在学术上是既不保守又不自大,还能谦虚的去各地寻师拜师,但在面对与学问无关的东西时,你要么保持沉默,要么就拒人千里。”保持沉默就是指姚慎喜欢一个人发怔了,拒人千里则是指杨骅一事,谢菲是聪明人,这话自然不会说白的。
姚慎想了想,没有回话。
谢菲柔声道:“姚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见姚慎摇头。谢菲又试探道:“是不是过去有什么让你难以忘怀的事情?如果是的话,还请姚大哥能尽量从过去中解脱出来,人是不能活在过去的。”
姚慎先是微微一怔,旋即赞道:“好你个丫头,竟揣摩起大哥的心思来了。”
谢菲抿嘴而笑,道:“姚大哥,我说对了是不是?”
姚慎摇头。
谢菲对姚慎与舒雅淇的关系不是十分明了,但从他与自己相处的一段时间看来,他们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龌龊的事情,如此推断,那一定是姚慎在梅县时曾有过什么伤心的往事了。果然,在她将话一说完时似乎从姚慎的眼睛里捕捉到一抹一闪而逝的忧伤。如果姚慎能将往事跟自己说了,那表示他愿意自己来分担曾经的苦难与重负,那自然是表示两人的关系较之以往要不同,但他还是选择了不说!谢菲不由略感失望,道:“看不出姚大哥已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了,不过好象还欠点火候,有欠豁-达。”
姚慎饶有兴趣的道:“哦?我还不够豁达?要怎样才算豁达?”
谢菲偏着头道:“恩,应该象《飞狐》中的胡斐、《神雕》中的杨过,还有……。”
姚慎笑骂道:“得了吧,还胡斐杨过呢,胡斐杨过是快意恩仇的家伙,如果真活在这世上,估计早进了大狱了。”
谢菲急道:“不是那个意思啦,反正就是要开朗,不要整天一副苦瓜脸,好象别人都欠你多少钱一样。”
姚慎有些感动,道:“不会是苦瓜脸那么严重吧?看来以后想问题的时候得注意一下表情。”
谢菲点头道:“恩,你老是蹙着眉头。”
姚慎呵呵直笑。
谢菲这才发觉上当。如果想问题时要注意表情,那还叫想问题吗?忙在后面补了句:“刚表扬你你就喘了。”
姚慎连说不敢。“对了,姚大哥,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麻黄汤啊?”
姚慎点头。这丫头蛮聪明的,虽然自己想的不是麻黄汤那么简单,但总归与麻黄汤有关。
谢菲有口无心的道:“我看那个麻黄汤也没什么,要说了不起的话,姚大哥给翻胃病人开的乌梅丸那才了不起……。”
姚慎心里一动,自己跑出徐梧表面看来是厌烦杨骅的德行,其实也难说与乌梅丸无关。
却听谢菲继续道:“那麻黄汤只不过是运用了‘阴病治阳’这一招,姚大哥把治疗厥阴肝经的乌梅丸用来治疗足阳明胃经的病,这岂不是‘阳病治阴’的典型案例?所以啊,人还是要自信点好,不要整天盯着别人说别人如何厉害,其实别人的招法你早就给用上了。”
谢菲这一番话基本没经过大脑,只不过是仿着关于麻黄汤的解释而做的说辞,却不知道这一番话给了姚慎莫大的冲击:自己当时是弃六经辨证脏腑辨证等方法而将诸证归于阴阳,从而得出了顺接阴阳的乌梅丸;当时在给昶宇解释时生怕说服力不够,便将辛开苦降等中西结合的说辞也拿了出来,却没想到按六经辨证的理论却也成立。《金匮》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昶宇一案中刚好把这句话给倒了过来,变成“见脾第胃章之病,当先治肝”,其实脾胃病时治疗肝脏的方子也有一些,但多是舒肝泻肝,鲜有用乌梅丸来治肝的。用五行学说来解释的话,肝属木脾胃属土,木盛克土、土胜侮木,这治疗方法是再正常不过了,其关键处就在于选方的问题了。
选方,这在围棋中就有类于定式的选用。在下围棋时,单纯知道定式是不够的,在运用定式时得考虑全局配置、棋的自然流向,有时候我们明知道在局部选用某个定式会有所亏损,但为了大局作想,就算有亏损也得选用;围棋虽是死物,但每一步棋都得考虑全局,这与中医里的看病还不是一回事?那么,这选方又究竟如何来考虑“棋局的自然流向”呢?
恩,棋局里讲究的每一步棋都是相对的可变的动态的,这与中医的辨证并无矛盾之处。现代围棋之所以能获得更多的受众,这与定式的归纳总结不无关系。一盘棋的格局基本在几个大型的角部定式之后就基本可判定棋势的优劣,从这个角度来说,一盘棋就是几个大型定式,这样,既能保留了围棋的可变性,又给围棋增添了可把握性,这或许就是围棋爱好者日益增多的原因了。
学习中医的人与未学过中医的人对中医的评价都是一个字:玄,这“玄”就体现了中医的可变性太多可把握性太少,在临床开方时即使能清楚的辩明了某一证,往往由于对全局缺乏一个明确的“流向”,在用药时就难以避免的出现迷惘,于是很多医生在选方时就采取以不变应万变。这情况在急性病时,由于病情简单病程的周期短,在用上某个方子后便可将病势控制;而在面对慢性病时,缺乏经验的医生往往一个方子到底,即或中间偶有几味药物的加减,但所变化的范围不大,照顾的不周全,这便如下围棋,如果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定式演变,想来这盘棋的幸运者很难是这个死板的家伙。
如此看来,中医目前的关键就在于这“变”与“联”的问题,这也应该是“无是证用是药”的关键——说来说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联方”,呵呵,终点又回到了起点,真是戏剧性的发展啊……。
姚慎怔怔的想得出神,脚下只是无意识的随着谢菲前行,也不管前面有人没人就一头撞了上去,待前面有人惊呼了才醒觉过来。面对别人恼怒的目光,姚慎还没出声,谢菲已先出言赔礼道歉了,别人看是一漂亮的姑娘也自然不好多说什么。等打发了路人之后,谢菲有些担忧的说道:“姚大哥,你似乎有些不对头啊。”
姚慎笑嘻嘻的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你说的话,我究竟该怎样才能豁达。”
谢菲嗔道:“你神经吧,就这还想得出神?”
姚慎点头。谢菲直摆头道:“那你想通了没有?”
姚慎点头。
谢菲无奈的道:“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姚慎侧过身在谢菲的脸上吻了一下,道:“你明白了吧?”
谢菲面上一抹嫣红。
接下来多半某人要受点皮肉之苦了。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八十三章
青 囊 指古代医生盛医书的囊,后借指医术。《后汉书,华陀传》张冀《补注》吴押狱者每以酒食供奉,陀感其恩,告曰:‘我死非命,有青囊未传,二子不能继业,修书与汝,可往取之。”吴至金城,取又藏之。佗如不免,大饮如醉而俎。吴弃役回家,向妻索书,妻曰:¨纵学得坤术,终使毙于狱中,故我以囊烧毁也。‘因华陀精医术,生前行医各地,声名颇著,所以,‘青囊”也成了医术的代称,‘
——《笑熬糨糊.中医传说》——
笑闹一阵之后,两人又肩并肩的随着游人下山。或许是直接手牵着手的缘故,在两人间有一种几可觉察出来的温情在流动着。
在路上,姚慎将自己如何受谢菲启发而产生了关于“有是证用是药”与“无是证用是药”的想法,然后如何与南陆的章教授再度交流而未果,刚才在谈话中又产生了什么想法一一说了出来。由于谢菲对围棋了解不多,姚慎在说的时候又得将围棋中相关的东西解释一下。谢菲对姚慎所说的中医与《易经》以及围棋的关系颇感兴趣。姚慎总是出人意料的将围棋中的某些理论引入中医,这谢菲已经习惯了,却没想到与南陆的章教授见了一面后竟又增添了《易经》,对《易经》谢菲一样未曾涉猎,当下便又细问了与章教授谈话的结果。
待这一番谈完时,两人已回到宾馆。姚慎见谢菲累极,便叫了快餐来吃。
谢菲的医学阅历浅薄,对姚慎所研究的东西自是没什么高见,不过又不想让姚慎看轻了,当下绞尽脑汁去思考,就连吃饭也是心不在焉的。不过这一番苦心还真没白费,到吃完饭时,谢菲还真想出了点东西,见姚慎惬意的躺在床上养神,谢菲先是出其不意的去捏了他的鼻子,待姚慎配合的叫苦求饶后,谢菲说道:“姚大哥,刚才我把你说的细想了一遍,你最后的意思是不是要用‘阳病治阴,阴病治阳’与五行学说来指导‘联方’了?”
姚慎点头,调笑道:“我正疑惑着是不是苦瓜脸会传染,原来你是在想这个问题。”
谢菲小手轻轻在姚慎身上拧了一下,却没应战,只是继续自己的话题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是可以不需要具备伴随症状就可以用上别的方子,但还是存在个问题,就是你说的‘定式选用’问题,比如昶宇的翻胃,我知道了去厥阴肝经去求方药,但厥阴肝经的方药也不知道有多少,那就很难一下子选出‘乌梅丸’来吧。”话一说完谢菲就有点后悔。这问题是在家时听老爸说的,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姚大哥为人就喜欢钻牛角尖,自己这么一说,他一会若是板着苦瓜脸的话倒没什么,弄不好他又会杀回那几个小县城去泡蘑菇那就麻烦。
果然,姚慎在听了谢菲的话后,原本轻松的表情被凝重代替。昶宇的翻胃是没有口苦、脉弦的伴证,之所以能选出乌梅丸来,是得益于自己天马行空般的奇想,如果这“阴病治阳,阳病治阴”真是那般好用的话,那历代关于翻胃的著述就不会那么多了。沉吟了半晌,不得不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没有伴证去选方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刚才我以为将五行学说一结合就可以OK了,没想到……。”
“能有这想法就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谢菲心下忐忑,道:“哦,对了,关于乌梅丸我还有点想法。”
姚慎道:“是吗?”这丫头的问题很及时,自己几次的想法都与她有关,只希望她能对乌梅丸提出什么新的见解来。
“是这样的,听你说到那个叶医生那与现代医学完全相反的治疗烧伤的办法,我就想到乌梅丸。翻胃这病在西医看来是胆汁返流、胃液储留,治疗手段主要是抑制胃酸,而乌梅丸里的君药是乌梅……。”
谢菲话中的意思姚慎一听就明:乌梅味酸,如果按西医来说,这是以酸治酸,自然也是大大违背了西医的理念。
只听谢菲又道:“叶医生的膏药我们不清楚,但乌梅丸的组成在书上就可查出,如果花时间来研究一下这问题,未尝不可走出一条中西结合的新路来。”
姚慎听了大为意动,但想了想又摇头,道:“或许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课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对我却没有吸引力,就比如我在叶医生那里呆的半个多月,虽然我当时很想知道他那膏药的秘密,但不知道好象也无所谓。或许我去天泉诸县的游历是在寻找一种新的思维,能够把握“棋局自然流向”的思维。”
谢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姚慎解释道:“如象你说的那样去具体的研究某一个方子,那中医典籍上那么多方子要研究到什么时候。”
谢菲伸了个懒腰后也躺在床上,说道:“这‘有是证用是药’、‘无是证用是药’就跟武侠小说中的无招胜有招一样,虚无缥缈得紧,姚大哥你似乎应该去拜几个武林高手为师,再经过十年苦练,说不定某一天就突然悟透了这层境界。”
姚慎呵呵的笑了起来:“是吗?”
谢菲呵欠道:“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姚大哥,在武林秘籍里对境界的讲究最忌讳的一点就是:强求,如果功力未到就强自要修炼下个层次的功夫,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哎,其中厉害你应该清楚的。”
谢菲或是累极,此刻选了个让自己最舒服的体位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放在胸前,微闭着眼睛,姚慎能清楚的闻及她呼吸的微微鼻息声,随着呼吸,还可看见她放在胸前的手在一起一伏,那小手洁白,在灯光下似乎还能见到一层细细的绒毛、淡淡的光晕。姚慎喉头略感干燥,不由暗中吞了口唾液,道:“丫头,竟敢调侃师傅。”
谢菲似乎也感觉到姚慎的异状,俏脸上悄悄爬上一抹晕红,道:“本来就是这样,我看师傅你最近好象有点不清白,就提醒一下,你说是调侃就调侃好了。”
姚慎听她口上硬撑,但说后来却还是露了几分怯意,长长的睫毛更是不停的颤动。不知为何,原本就准备不为己甚的姚慎却有一种难抑的冲动,缓缓伸了手去谢菲的腋下去挠了一把,哑声道:“擅自调侃师傅,师门规矩惩罚。”姚慎原本是想做出威严的样子的,但说出的话自己都感到别扭;姚慎原准备将处罚来得重一点,但伸出的手却有点使不上力气。好在谢菲似乎比较敏感,姚慎的手一碰上去,她就“咯咯”的笑出声来,被袭击处马上应急的将姚慎的手夹住,原本置于头下的那只手迅速的展开反击。
女人毕竟是女人,在力量和速度上都难以跟男人比较。谚云:棋高一着,束手束脚。谢菲莆一反击便被姚慎那只空闲的手给捉住了,而自己被夹住的手本可轻轻的便可取出来,但不知为何,姚慎却情愿保持那状况,而且更进一步的,姚慎将手从谢菲的腋下穿过,轻轻的环住了她的细腰。
到了这份上,就算是呆子也会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谢菲缓缓的将一双似水剪目闭了下来,房间里只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姚慎到了这时却兴起了促狭之心,在两人脸面相距一指之处停了下来,先是轻轻的对着谢菲的樱唇吹了口气。谢菲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长长的睫毛不住闪动,原本就红霞遍布的脸变得更加红润,生似要滴出水一般。
姚慎将嘴唇缓缓的盖了上去。谢菲的樱唇就如抹了蜜汁一般,温润而甘甜,一吮之下就有不欲分开之感,姚慎强忍着心头的欲望,只是轻轻的添了一下就退了回来,待谢菲回味似的添添嘴唇时,姚慎迅速的再度覆了上去,以嘴唇噙住香舌细细的品尝。
谢菲身子象上了弦的弓一般绷得紧紧的,舌头也马上缩了回去。此时便如两军对垒时的势力消长,姚慎自然是顺势而入,先是轻柔的、舒缓的,浅尝辄止的招呼般的与谢菲接触着,待她适应过来后,姚慎便横冲直撞,四处掠夺!
深入、热烈而悠长的一吻!
虽说姚慎已过了血气方刚的年龄,到了此际也有几分难以把持,更何况未经人事的姑娘?入目处,谢菲面颊潮红,便似要滴出水一般,虽无言语,但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体已说明了一切。
轻轻的吐了口气后,姚慎再度覆了上去。
—— —— ——
人生因此而精彩!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八十四章
苍生大医 唐代药王孙思邀,医德高尚,堪称医学界的典范。他在《千金要方》中写道:‘若有疾厄第灾难章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怨亲善友,华夷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不得瞻前顾后,自有虑吉凶,护措身命。深心凄怆,勿避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成苍生大医。‘后人对医德高尚的医生尊称为‘苍生大医‘。
——《笑熬糨糊.中医传说》——
“这是我老爸。”
男女关系一旦确定后,有很多事情便变得自然了,虽然姚慎还很想四处转转,寻找流传乡野的民间奇人以及八年前那段歌谣中的名家,但在谢菲的提议下,两人在浑源县停留几日便打道回徐梧,更在谢菲的要求下,姚慎于当日随着谢菲进了谢府。不过,让姚慎没想到的是谢菲的老爸竟然是谢长江!姚慎面现惊愕之色,开始进门时的些许不自然早不翼而飞。谢菲捂嘴偷笑,伸手轻拍了姚慎一下,姚慎这才反映过来,道:“谢叔。”
谢长江指指沙发道:“坐。”
姚慎依言坐下,肚腹里斟酌半天还没弄出一句话。
谢长江初时只是看着谢菲母女亲热,待谢菲娇嗔的叫了声“爸”之后,才似乎醒悟过来,道:“唔,那个小姚啦,这趟出门可有什么收获?”
姚慎低头答道:“有所收获,给我启发最大的就是天泉县张教授的‘阳病治阴,阴病治阳’了,”
谢长江见谢母只顾着与女儿亲热,无奈的摇摇头,起身给姚慎泡了杯茶水,姚慎自是连说不要,两人客气一番后才重新落座,谢长江道:“这‘阳病治阴,阴病治阳’在书上写得很明白,但在临床上能这样运用的还真少见,那位张教授出自民间而能有这份能耐,真是难得啊。”
姚慎道:“我看他给我解说时的模样,那样运用应该不是第一次吧;张老这样的人出自学徒,象他这样的应该才是纯粹的中医吧。”
谢长江点头道:“寒袭太阳之表,玄府闭塞,寒邪郁勃于内,气机逆乱上冲以至高血压;邪无出路,遂致攻脑、攻目而见头痛、珠网膜下腔出血。在治疗上,邪之来路即邪之出路,故用麻黄汤发汗。随着汗出,表闭一开,邪从外散,肺气得宣,水道得通,小便得利,郁结于大脑及眼底之瘀血、水肿亦随之而去,脑压迅速复常……。”
姚慎点头。换个场合的话,姚慎或许会发表点见解,但这时则只有听的份。
谢长江又道:“人本一体,表里同气,表气闭塞则里气逆乱,表气通则里气和。这道理看来简单,但在临床真正敢如此运用的恐怕没几个。”见姚慎如鸡啄米一般的点头,知道他有些放不开,便又道:“南陆以前可是有几个名家的,可惜去世得早了点,要不然你还可以一睹他们的风采。”
姚慎奇道:“几个名家?”
谢长江点头道:“‘南林意翩翩,北李笑亦甜,东木西华澜,两谢敬陪末。’这歌谣你知道吧?”
姚慎点头,道:“这歌谣里的南林是林凌风,北李据说是北京的一位年轻医生,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想了想,道:“在南陆时听那位章教授说起您,您老莫非也是这歌谣里的一位?”
谢长江面露赭色,道:“我当年从事基础理论研究,发表过一些没什么用处的论文,也跟着享有点名声,如果真跟林凌风相比,我就差得远了。”
姚慎在南陆尝到了点甜头,对这些名家自是很感兴趣,当下问道:“我在南陆只听说林凌风前辈,但听您口气似乎在那里还有过一位名家的。”
谢长江点头道:“当时还有一位从事基础理论研究的,也姓谢,叫谢青华,南陆人,与林凌风一起,都在南陆附一。”
“哦。那位谢教授研究的是什么?”姚慎对谢长江的研究课题还有所了解,另外就是林凌风知道一点,其他几位就全不知情了。
谢长江道:“我当时对中医的病名病历书写的兴趣大,谢青华则对医易源流研究颇深,曾一力提倡在各大中医院校开讲《易经》课,后来的医易相通与否的争论便是由他引起的。”见姚慎听得入神,便加了句:“他比较推崇明代张介宾的见解,认为“易之为书、一言一字、皆藏医学之指南”。”
姚慎点头道:“可惜了,这次南陆若是能与谢教授会一面的话,收获应该更大。”
谢长江不以为然道:“谢青华的理论工作做得确实比较精深,但再精深的理论,如果对临床的帮助不大的话那也是无用的。”
姚慎默然。《易经》与中医的关系从唐代便有人研究,这可在各代典籍里可窥一二,张锡纯在《衷中参西录》中解释“小青龙汤”时便用了《易经》中的名词,但其对中医的帮助似乎并不大。对于“联方”,姚慎还是认为得从《易经》中去理个头绪,但这又不适合在这时说出。
谢长江道:“你说在南陆有人提起我?”
姚慎点头,道:“章教授,教《内经》的,对《易经》也有写研究,还出过一本《医易相通论》,上面的东西写得很好。”
谢长江不置可否,道:“他对我有什么评价?”
姚慎一惊,道:“他说你的病案改革很适用的。”
谢长江呵呵一笑,道:“是吗?这个章教授也研究《易经》,很有意思的,就不知道是谁了?”谢长江的关于病案病名改革一事曾招很多人非议,这时乍听在南陆还有一位同济欣赏,不禁老怀大慰,却不知是姚慎故意隐瞒。见姚慎摇头,又问道:“他没有提过谢青华教授吗?”
姚慎摇头,想了想道:“林凌风在附一带有个徒弟,那章教授有可能就是谢青华教授的徒弟吧。”
谢长江“哦”了一声,道:“小姚,有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
见谢长江表情变得严肃,便认真的点头。
谢长江正色道:“关于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姚慎心道正题终于来了,但不管情不情愿这问题还都得认真回答的:“以后……好好上班,与小谢好好相处吧。”
谢菲与母亲到厨房张罗饭菜,这时刚巧出来,见谢老爸大有“三堂会审”的架势,便上前撒娇道:“爸……。”谢长江呵斥了两声,转过来对姚慎道:“班肯定得好好上,另外,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但得静得下心,不要东想西想。”这话一说完,自然是又招来女儿的嗔怪。
谢长江尴尬的笑笑,又道:“你这一出门就是两个多月,有些事情处理起来就不那么方便了。”
姚慎恍然点头,道:“以后出门的话,我只挑休息时间去,每次都不去太长时间。”姚慎虽说在出门时向谢长江请过假,但这趟差既不是进修也不是出门开会,时间久了自然会为谢院长招来微词。
谢长江道:“能有目前的成就你应该很骄傲了,用心把白血病专科建设好,没有必要就少出门。”
看来谢院长对自己出门是不怎么赞同了。姚慎想了想,道:“民间那些赤脚医生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们那些出人意料的治疗方法往往会给人很大的启迪,我觉得到外面见识见识有必要。”
谢菲帮腔道:“每个月总有几天休息时间吧,姚大哥在这几天出门又有什么打紧?”
谢长江不理会女儿的缠夹,道:“民间的东西并不是说没用,但你不能挖掘到方子的组成,那他的秘方对你来说就根本没用处。小姚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如是没有想法就不会白白的花费如此多的时间,怕就怕他去想那些不实际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让女儿担心吃亏?
姚慎道:“前几天我一直在想‘有是证用是药’与‘无是证用是药’的问题,但一直理不出头绪,现在我干脆不想它了,就只想想‘联方’。”
谢长江满意道:“‘无是证用是药’只是临床的经验用药,真正想在理论上找出规律又谈何容易,小姚你还是实际的想你那‘联方’好。”
姚慎点头应是,待老谢说完了,道:“不过张教授的麻黄汤似乎用‘联方’的理论解释不通。比如‘联方’说的是‘温升凉降’,那个高血压病人按这个理论的话,无论如何也用不上那方子。”麻黄汤发汗,绝对是温升的方子。
谢长江沉思片刻,道:“看看,你自己的‘联方’都还没弄明白,还去研究什么‘无是证用是药’。”
姚慎道:“我总觉得这麻黄汤中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还没掌握,如果能理解出来的话,或许‘联方’就是解决‘无是证用是药’的关键了。”
谢长江沉吟道:“这想法……或许成立吧,但你最近千万不能出门。”
谢菲一直对老爸反对姚慎出门耿耿于怀,这时听了限制令自然是大为不满,道:“不行不行,我还准备与姚大哥做神雕侠侣笑傲江湖的呢。”姚慎也在一边追问其故。
谢长江对女儿不能理解自己一番苦心自是大摇其头,一番感慨后,老谢终于说出原因。
原来,姚慎以“联方”治愈白血病的事迹经过徐梧卫视的成功炒作后,姚慎“鬼眼王道”的声明一时无两,全国个大小地区都有所闻及。这场炒作固然给徐梧中医附一带来许多病人,也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后遗症。由于中医近年来在国人的印象不是太好,而姚慎的绰号中更有“鬼眼”二字,自然有很多人对此消息抱将信将疑的态度,这些人除了向徐梧省相关部门反映外,更有人将“检举”信投到央视的焦点新闻栏目,要求该栏目主持人揭穿伪科学、打击个人崇拜之风。近几天来,该栏目组与省府的相关人员已进驻中医附一调查此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中医附一就因为此事被省物价局、药品监督局等部门轮流“轰炸”,有几桩可大可小的不成为问题的问题也被趁机抛了出来。
听罢,姚慎有些内疚的道:“附一这次肯定被罚了不少款吧?”
谢长江道:“罚款倒不是问题,只一百多万,关键是白血病专科要能挺住。”
姚慎道:“‘联方’治疗白血病这么多例了,应该是经得住考验的,怕只怕有人会借机报复。”
谢长江道:“中医附一与上层的关系一直不错,打击报复应该不会。”
谢菲在一旁问道:“老爸,省稽查组的成员里有没有杨秘书?”
谢长江点头道:“这事与杨秘书的部门没有直接关系,不过好在他在,要不这次的问题恐怕更不好解决。”
谢菲与姚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那肯定是打击报复了。”
谢长江不解的道:“为什么?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说。”
如何得罪杨骅一事毕竟不太方便说出,谢菲伸了伸舌头,姚慎虽有几分想笑,但还是有些担忧。
谢长江道:“这次是央视出马,事关徐梧的脸面,就算我们以前与稽查组的有矛盾,估计他们也不会将附一如何,最关键是小姚你要经得起考验。
姚慎点头,但心里却有几分迷惑。
考验?什么考验?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八十五章
医中圣手 《孔子传》载:‘于事无不通,谓之圣‘,即无所不通。手,指专司或专情其事的人。医中圣手即是对医生精湛医术的高度称赞。
——《笑熬糨糊.中医传说》——
姚慎坐了电梯在各科室巡视了一遍,路上不时有面生的医务人员与姚慎招呼,看年龄,估计是新进来的实习生了,但看她们目的明确的干着手头的工作,抄医嘱、取药、配药等,有条不紊的,很难发觉她们竟是在实习期间的护士。姚慎不由得暗赞,这昶宇的管理能力还是不错的,各科室运转得都不错,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待转到自己原来管的那一层时,姚慎干脆进办公室里坐了下来。
白血病专科现已开展了十五个小科室,消化内科又占了一层,原本四十多层的商务楼差不多利用了一半,在半年中能有如此成绩也算不错了,以后若想谋求更大的发展的话,可能得到其他方面想想办法。白血病的发病率毕竟很小,而姚慎对“联方”又没做刻意的保密工作,以后专科里能否保持现在的入住率都是个问题;消化内科的疾病在普通人眼里不是什么大病,一点点溃疡之类的小毛病是不会住院的,现在能有这么多的住院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央视栏目组进驻附一,这架势,一个应付不好的话,自己就有可能变成另一个“名医”胡万林,也许央视还请有类似于司马南之类的打假行家,不过好在徐梧卫视这次炒作的可是真材实料的“白血病”之星,估计这次会让他们失望了。
实话实说这节目的口碑向来是不错的,这次调查也不能说完全是恶意的,再说自己也确实没干什么非法的勾当,应该没什么好怕的,说不定还可以利用央视的名头突破中医附一的瓶颈……。
“姚大哥,你可回来上班了。”
姚慎点头。听声音就是黄靖那小子,回头一看果然是他,想想现在是查房时间,便道:“黄主任,怎么不去查房啊?”
黄靖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道:“姚大哥,我是什么料你还不知道?你就别糟蹋我了。”接着解释道:“刚才听护士说你来了,很久没见,就先来看看你。”
姚慎呵呵的笑了一下,道:“小黄啊,主任就是主任,不要一叫主任就脸红,若你还是这样,央视栏目组一来那不就露馅了?要有点信心。”待黄靖的表情有些自然了,姚慎又鼓励道:“咱别本事没有,但整治白血病还是可以当个主任的,是吧?”
黄靖点头道:“实话实说的崔元昨日就到我们科室的病房来打转了,不过姚大哥你放心,我还真没给你丢脸呢。”
姚慎“哦”了一声,问道:“是吗?”
黄靖有些兴奋:“昨天医务科的带了几个人过来,也没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进了病房拍现场,还好我够机灵,见那问话的脸忒熟,还拿着央视的话筒,于是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实话,当时我好紧张的,老是叼念姚大哥你,等崔元从病房出来进办公室时,我看看不行就豁出去了。当时他问我:‘黄主任,你觉得中药治疗白血病的前景怎样?’我心说这还要问吗,于是就说前景大好,病房里的病人都是证明。他‘哦’的应了一声,说:‘听说你还处在实习期间,对吗?’这话一听我就有点激动,不过我还是沉着的说实习生怎么了,只要给实习生一个舞台,实习生一样的可以唱主角挑大梁。崔元又‘哦’了一声,说了句谢谢你的配合就走了。”
这孩子,还真难为了他。姚慎伸手拍拍黄靖以示鼓励,道:“不错,说得很好。”
黄靖道:“你别说,我当时心里紧张得要死,崔主持一进电梯我才放下心来,人一放松了就觉得身上有些不对——怎么老是抖个不停的,我就想,如果崔主持在留一会我就会失态。”
姚慎有些感动,道:“就是,谁说我们中医不行?谁说咱实习生不行?”
黄靖的声音有些异样:“就是,我们得罪了谁?就是治好个白血病嘛,难道治好病也有错?还进驻工作组,还上电视,真是!”
姚慎心情复杂,但还是道:“也不能只看坏处,央视这一关我们肯定能过的,到时候就变成央视给我们的免费广告了。”黄靖点头。姚慎伸手拍了拍黄靖,道:“好了,去查房吧。”
待黄靖的身影出了办公室,姚慎伸手从兜里掏了支烟出来点燃,凝神片刻,走到护士办公室里按了个电话。一会儿电话中传来一憨厚的声音道:“谁呀?”姚慎道:“曾大哥,是我呢,姚慎。”曾永强:“哦,姚老弟好啊,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怪想你的。”姚慎呵呵笑道:“出了趟门,拜了几个师傅。”曾永强哈哈笑了起来:“你还拜师?该别人来给你拜师呢。”两人客气了几句,姚慎问道:“对了,曾大哥,最近‘联方’走得怎样?”姚慎问的是治疗白血病的那几个方子的制剂。曾永强道:“你们反映片剂的效果不是太满意,厂子里做了一些都给积压下来了,前段时间与你老是联系不上,我与老蔡商量了一下,干脆就停产了。”姚慎连忙解释几句,然后道:“曾大哥,那几样药的药准字申请下来了吗?”曾永强懒洋洋的道:“走了不少关系,药准子倒是下来了,不过这有用吗?”在开始时,三人就商议好‘联方’系列的申请问题,不过因为片剂问题没能解决,曾永强就有些有气无力了。姚慎道:“曾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那批片剂先放那里,咱们先生产点‘联方’口服液系列……。”曾永强有些吃惊:“不会吧,还生产?老哥会扑街的。”扑街是广东话,意思不言自明了。姚慎尴尬的笑笑,道:“片剂扑街是因为片剂的药效缓慢点,做口服液就不会有这缺点。再说眼前还有个绝好的机会。”曾永强将信将疑:“什么机会?”姚慎:“你不会不知道有工作组进驻附一的事吧?另外还有央视的实话实说栏目组。”这事情在徐梧医界影响颇大,曾永强自是早就知道,但不好发表什么,只好含糊的道:“哦,机会……机会吗?”姚慎道:“曾大哥,‘联方’治白血病的效果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关我们肯定轻松过,央视的采访会变成我们免费的广告……。”曾永强马上反应过来,道:“对呀,这绝对是好机会。”姚慎道:“那口服液的事情?”曾永强道:“我与老蔡商量一下,马上就安排吧。”说着“啪”的挂了电话。开玩笑,挺过央视这一关,治疗白血病的专药马上就有进入国际市场的可能,如不马上安排相关事宜,到时候让别人占了先机怎么办?
田护士长在一边笑着说道:“姚院长很看好这次检查的啊,我们医院可被罚了一百多万啊。”姚慎缓缓把电话放了下来,说道:“检查是没错啊,最关键是我们要把这次检查当做是机遇,难道就因为我们被罚了一百多万就不再营业了?”田护士长笑着点头道:“那也是。”然后低头去整理医嘱。姚慎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没处宣泄,郁闷之下只好回医生办公室。
才抽得一支烟,门口就有人说道:“哟,这不是姚院长回来了吗?真是稀走啊。”姚慎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杨骅杨秘书了,虽然老大不情愿的,但不得不在脸上堆了笑容道:“哦,杨领导亲自来视察了,欢迎欢迎。”杨骅和善的道:“哎,这一段时间没见到姚院长,还真是有点挂牵。”姚慎忙道:“感谢领导啊,我也是很记挂着杨领导的。”杨骅笑了笑,道:“是吗?”姚慎自是点头不迭。杨骅一整面容,道:“就不说闲话了。最近有人反映附一有宣扬迷信与个人崇拜的嫌疑,我们工作组迫于压力,只得到附一来走走过场,这事姚院长应该也知道了,希望今后在工作中多配合。”姚慎只能点头。
杨骅做出沉吟的样子,道:“要说附一的工作也没什么纰漏,白血病专科更是财源兴旺,还有……你们消化内科的昶宇医生在胃病方面的造诣很深啊,我的胃病给他治好了不说,还将我某方面的毛病也解决了。不错……不错啊。当然,你们的缺点也是有的,比如新出台的卫生法规里规定的,医院不允许独立制作制剂的问题,你们专科虽然没做制剂,但擅自使用尚未获药准字的中药制剂,这问题就有些复杂。”
中医院不能自行研制药剂,这规定姚慎也有耳闻,但刚才曾永强说已被批准的,这应该不成为问题的。于是说道:“杨领导,‘联方’药剂的药准字好象已经有了吧?”
杨骅道:“药准字是近期才到的,而你们那些‘联方’制剂的生产日期可是几个月前的都有的啊。”杨骅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另外就是实习生处方权的问题,你们这一步迈得可有些大啊,这事情‘央视’摄制组已经知道了,到时候不知道会给你们什么处分。”
姚慎心中一跳,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确实,在尚未获取职业医师证的医生是不能单独开方的,在街上的个体诊所虽大都没有职业医师证,但从来没有过象中医附一这般大规模的让职业医师上岗的。这事情没人查没事,一有人追查就有可能变成大事。
杨骅很惋惜的道:“我以前就觉得有点问题,几次来找你反映一下情况,可惜你都不在医院。估计再过一会央视的就会过来。这事若单纯是省检的话,我多少还能帮你说点话,可是央视的。”杨骅直摇头:“你好自为之吧。”
姚慎无暇去分辨杨骅的真诚程度,见他起身要走,忙客气的在后面感谢几声。
这事情,如单纯是省内检查的话,最多只会让相关人员背上个处分,但若上了实话实说节目,其结果就有些难以预料了。常听人说在某地发生某件影响巨大的事件,本应查处的相关人员都相关无事,最后有热心观众反映到央视栏目组,经过该栏目的实地调查然后在节目上播出后,该事件的相关人员马上被撤职查办。如是单纯的撤职就罢了,但若因为此事而吊销自己行医资格的话,那就有些大条了。可笑自己还一力的让曾大哥去生产“联方”系列口服液,这未免有些一相情愿了。
还没等姚慎将事情理出个头绪来,田护士长的声音传了过来:“姚院长,刚才谢院长打电话过来说,央视栏目组的崔元主持马上就上来,让你准备一下。”姚慎应了一声,左右打量了一下,办公室里干净整齐,病房里自有护士打理,根本没什么准备的。
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实话实说节目如何报道此事了。如是崔元在节目中大为褒赞徐梧附一在白血病治疗上的成就,那这事多半就不了了之;如是老崔说道,徐梧中医附一放松职业医师证的把关,让大批的实习生进入临床开方,那自己的医生生涯多半就完了。
收买?姚慎目前倒是有些钱,但一想起崔元那张和善的脸,姚慎不由摇头。实话实说栏目办了这多年,只听说过一个个高官因为节目而落马降职,而没听过有人行贿受贿成功的。
思虑间,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来人一边走路一边在说着什么,听声音好象便是在电视中听过无数遍的声音。
姚慎深吸了口气。
说也奇怪,到了这一刻,姚慎倒没了提心吊胆,在来人进来之前甚至抽空看了一下挂在壁上的电子钟。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八十六章
最先进来的是谢菲。
谢菲一反往日的淑女形象,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办公室,然后就是崔元、谢长江、昶宇、危克平以及徐梧卫视的黄东兴,然后是两个拿着轻便摄像器材的年轻人。
谢长江的面上保持着外交惯有的笑容,介绍道:“这是央视的崔主持,是专程来我院采访白血病治疗一事的。”然后指着崔元又介绍了姚慎。老谢的举手投足间将当了多年领导的气度演绎得淋漓尽致,但看他那较之往日要少上几分风采的银发,显是有几晚都没能睡得轻松了。
谢菲一进来就偎在姚慎身边,虽然面上保持着镇定的神色,但微微发抖的小手说明她的心情并不如何乐观。姚慎沉静的将手紧了紧,另一只手迎上,道:“崔大主持,你的节目我可经常看的。”谢菲符合道:“是啊,崔元大哥那么帅,主持的节目又风趣幽默,我们最喜欢看了。”
姚慎的话或许是为人处世的套话,但谢菲的话就难避马屁之嫌了,崔元也不去点破,只是笑笑,道:“是吗?我可第一次听说啊。对了,你是中西比武的女主角吧,我看过你的节目,在我看来你做主持的潜力比我要强。”在场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不少。
姚慎无声的笑笑。谢菲又俏皮的说了两句,在旁人看来倒真有几分粉丝见到偶像的模样,只有姚慎知道此刻的谢菲究竟是何心情——谢菲的手在这大冷天里竟然沁出汗迹。抬眼看去,谢长江与昶宇的眼中都似有几分忧色,只有危克平的眼睛盯着谢菲,眼光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
待众人落座,崔元一肃面容,对身后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道:“:“姚医生,据说你们白血病专科对白血病有独到的治疗方法,有不少的病人在这里治疗后都已痊愈,是不是这么回事?”
姚慎点头道:“就目前我院治疗的3000多例病人来看,疗效基本能满意,病人在用药后病情基本能控制下来,多数病人经治后追踪无复发,这应该算痊愈吧。”
崔元:“纯粹中药治疗?”
姚慎:“也不能说纯粹的中药,有必要时当然得用些西医的营养、抗菌等对症支持疗法。”
崔元点头:“暂时不谈论白血病的疗效,请问姚医生你对‘鬼眼王道’的绰号怎么看?”
终于来了。姚慎暗暗地抹了把汗,道:“这个……应该是病人对我们劳动的一种承认方式吧。”
黄东兴在一边道:“上次我们就这个问题做过一期节目,当时节目的佳宾就在这里。”说完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昶宇。
崔元感兴趣的道:“是吗?这位医生是怎么解释的?”
昶宇先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道:“鬼眼,是指姚医生看问题已及用药每每能出人意料;王道,则是指姚医生用药工整而不求奇巧。这是民间用民间的方式来对姚医生的评价吧。”
崔元点头,道:“昶宇?好象是中西比武里的出场人物之一吧,那另一位主角……哦,是这位危医生了,你对‘联方’怎么看?”
中西比武?中西比武成就了一个姚慎,却让意中人远离。危克平面色复杂,但还是说道:“‘联方’治疗白血病,这已是不争事实。”他本是看姚慎热闹的,但既问到了自己,不管于公于私都当据实回答。
崔元笑笑,道:“近两日我也走访了一些患者,看来大家对‘联方’的评价都是不错的,这中间当然包括我了。”姚慎心头一松,却听崔元继续道:“姚医生,好象你的第一个白血病患者是个姓舒的美女吧?”姚慎不解的点头。崔元笑道:“我看过中西比武节目的录象,当时我就有个大胆的想法:幸亏这个白血病患者是女性,如果是个男的,成功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开个玩笑,呵呵。”
在座的众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谢菲目光清澈,看来没一丝恼色,暗中却将姚慎的手心狠狠的掐了一把。姚慎哪敢呼痛,只是随着众人嘿嘿的笑着,暗地里却心惊不已。
崔元,国字脸,较突出的就是浓眉大眼,给人的印象就是和善宽厚,这种人在大街上随便抓一把都是,但如要找出象他这般富有急智的人可就难了。姚慎曾看过其主持的《严查黑B超》、《医保卡里的黑洞》,崔元在节目中就象眼前一般的,说话时带着三分的笑意,看来随和无比,但说出的话暗藏机锋,让人难以招架,如在节目里再配合着某些现场镜头的话,更会让被访谈者冷汗直流第对小崔印象较好,就用小崔了章。姚慎此刻就对他用以调节气氛的“脱口秀”深有体会,他与舒雅淇之事虽说少有人知,但若真有有心人去追究的话,就难免不露出点什么来,若是这样,到时候恐怕也没什么脸面再从医了。
不过崔元似乎真的不过是开个玩笑。待众人笑声落定,崔元道:“我个人觉得你们徐梧举办的那次中西比武很有新意,如果再举办一次类似的节目的话,姚医生会不会参加?”
谢菲脱口道:“肯定而且绝对会参加的。”说完了又在姚慎手里掐了一下。
姚慎缓缓点头。徐梧的中西比武被冠的帽子比较大——振兴中医。振兴中医、复兴传统文化,这或许是每个中医人的愿望,但面对残酷的现实,大家只能去适应这社会,即或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也只能压在心灵深处,久而久之,人便变得麻木了。便如姚慎,在梅县是只盼着能够得到世人的承认,能够将自己所想的东西在临床验证便足矣,如说振兴中医,这题目未免太大了,与天泉的辅医生接触后,姚慎更觉得这希望有些渺茫,或许,只有象谢菲这般初出校门不久的“愤青”才会不经思虑的一口应承。不过,在有些时候,人真的是不能够去拒绝去说不“字”。
崔元道:“谢谢。其实在几个月前我们央视就对中西比武这主题感兴趣了,但本着慎重的原则,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我们只能暂时保持沉默。观众最近对‘鬼眼王道’的质疑较多,上面也有把事情弄清楚的意向,于是我们就想再主持一个类似的节目,一方面能避嫌,另一方面又能宣扬一下传统文化的精髓,可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当然,这好事得需要你们的配合。”
谢长江注意到旁边的工作人员已配合默契的将相关的器材关了,便探问道:“崔主持,你们准备再来一场中西比武,是吗?”
谢菲也道:“崔偶像,你这次的主持风格与以往好象有点不同,将谈话的地点变更到现场了。”
崔元随和的道:“我们举办这次活动的目的主要是宣扬传统的东西,并没有褒贬某一方的倾向,若是中西比武的话,不论是哪一边胜出,对败的一方都有明显的不利,所以这次节目的对象就只有中医,会聚几位中医名家进行一场治病救人的表演。至于风格问题,因为这次节目的佳宾比较多,而我们的档期又比较紧,就一切从简了。”
崔元这次的目的并无追究的意思,弄了半天原来是一场虚惊。姚慎暗自好笑,道:“崔主持,节目什么时候开始?”
崔元道:“由于档期比较紧,眼前又接近年关,所以得加快进度,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准备一会就出发。姚医生,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姚慎点头。崔元笑笑,又道:“我估计你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恐怕有些人会有问题。”姚慎奇道:“是吗?”崔元努努嘴,道:“就只怕我们中西比武的女状元会有意见哦。”
崔元的话一说完,在场的都颇为玩味的笑了起来。
谢菲面上一红,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谢菲竟顺水推舟的道:“我还真有个小问题,崔偶像,得麻烦你们等等。”说完便拉着姚慎望外走。
过道里早站着几个查房回来的实习生,这时见姚谢二人出来,便不约而同的起哄起来:“姚老师好样的!”、“姚老师加油。”姚慎笑呵呵的比了个OK的手势,那帮小伙便叫得更起劲了。谢菲面红似火,却不理会那帮小子,顾自的将姚慎拉到值班室。
值班室的门一关上,内外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姚慎轻轻的环住谢菲的细腰,谢菲的两手搭在姚慎的肩,两人相拥着相互凝视。
谢菲的眼里慢慢的布满水气,笑着道:“刚才,真让人担心死了。”
姚慎笑道:“没什么啦,崔大主持是来给我们打免费广告的,有什么好担心的。”话虽如此,心里却似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般,酸酸软软的让人难受。
两人对视良久,谢菲眼中的泪终于流了下来,道:“这次去又是一场比武,也不知道是什么疑难病在等着你。”
“医生生来就是治病的,管他会碰上什么病。”姚慎伸指在谢菲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刮,柔声道:“又哭又笑,黄狗尿尿,菲菲笑笑。”
谢菲“扑哧”一声笑,接着又不依的道:“就你坏,没事就把人逗得又哭又笑的。”
谢菲这一笑便如犁花带雨一般,让姚慎心头怜意顿生,轻轻的在谢菲额上吻了一下,再顺着面颊将泪痕吻掉。
等姚慎吻到唇边时,谢菲一反刚才的被动,主动将嘴唇覆在姚慎嘴唇上,将一天来所背负的担心、忧虑、惶急以及长久缺失的野性尽皆付诸于这一吻中。
绵长而又富于激|情。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八十七章
甚至于跟着崔元上了飞机,姚慎的眼前还闪现出谢菲那真情缱倦泪水涟涟的模样。
崔元平时在节目中多是以静制动,在生活中也不是很多话的人,直到飞机启动了良久才悠悠的说了句:“姚医生,感情很深啊。”
姚慎半晌才反映过来,道:“或许在恋爱中的女人都是那般的脆弱与痴缠。”一般男人在说这句话时多是骄傲的,面容上或许会带着满不在乎的不屑。或许是姚慎早过了卖弄的年龄,在说完话后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悠悠的浮云。
崔元让过路的空姐拿了两听饮料,一人一瓶拿了,才道:“姚医生,你对此行抱什么态度?”
姚慎道:“你不是说是宣扬国粹吗?对这好事肯定是支持了。”
崔元道:“并不是完全的免费广告。你知道几年前的‘气功’吗?这次北京之行不仅仅是上节目那般简单。”崔元毕竟是公众人物,就是在闲聊中也保持着儒雅从容的风度。
姚慎点头,道:“实践的检验,类似于中西比武的东西,你刚才有说过。”
“实践的检验,这是必不可少的,但不是参与节目那么简单。”崔元凝眸看了姚慎一眼,又道:“我有说过这次节目是上面的意思,你记得吧。”
姚慎点头。
“中西是个敏感话题,你们半年前那场中西比武的动静很大,闹腾得整个北京都知道了;当时我就有心弄个谈话节目,但又生怕你这个白血病之星象那些气功大师一样经不起考验,于是就拖了下来。”崔元将手中的果汁喝了一口,道:“当时是想等时间长一点,等你手头的病例多一点好增加说服力。但在三天前,台里接到任务,要对你们徐梧的中西比武进行实事求是的报道。”
对于中医究竟该处在何种位置,公众媒体对此一直没有明确的说法,不过从崔元的话中透露的意思就是,中医是国粹,但就怕是类似于气功一类经受不起考验的国粹。
“如果要做一档说服力比较强的节目,你这个白血病之星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在三天前就与你们医院联系,你们院方告知你不在医院,但我们摄制组还是来了。”
姚慎似有所悟。
崔元道:“我们这次的任务其实只是搜集你们上次中西比武的资料,再加一点出院病人的随访,至于你么……。”崔元大有深意的看了姚慎一眼,道:“我估计你会另有任务吧。”
“另有任务?”姚慎有些不解。
崔元道:“你到时候就会明白的。”
上面对中医一直持保留态度,这从每年给中西医拨出的款项的差距便可了解。崔元在话中透露的意思已很明显,他们这次的节目是上命所为,估计是中医药竟然能将白血病治好而让某个领导感兴趣。医生的长处就是看病开方,若说另有任务,那多半是给某个要人看病了。想到这里,姚慎不由问道:“那你在附一所说的举行一个类似于中西比武的节目看来是假话了?”
崔元道:“也不完全是假话。我们本来就想做一档关于中医的节目,这次上面有指示,我们就趁机把节目做大点。”见姚慎还有疑虑,接着又解释道:“我们节目组分派了人手去其他地方分别邀请了几位中医名家,到时候会在节目中露面,就只有你不能参加现场节目,我们就只好先一步到徐梧来录制节目了。”
姚慎点头,但转念一想,自己前两几还在南陆,若是这时还没回徐梧的话,这次央视的节目岂不是要落空?如真是这样的话,那所谓的“任务”恐怕也就不了了之了?于是将这疑问对崔元说了,崔元哈哈一笑道:“你回徐梧是我们让谢院长联系的,若真联系不上也不要紧,节目我们还是照做,只不过请你的人会换上一批。”
崔元的话有几分耐人寻味。姚慎自忖没有什么过错,南陆之行是有违院方纪律,但不至于需要专人寻找的地步,,那这“换一批人”就有点讲究了,至于是什么层次的人来召见姚慎也就可以想见了。话说到这个地步,余下的姚慎已不再好问了,就是再问下去的话,也估计问不出什么东西。
两人默坐片刻,崔元很很知机的绕开话题,开始问几个无关紧要的中医问题,姚慎随口答了,如此谈谈说说,不时便到了首都机场。
乘机的多是些至京旅游的,下机时姚慎的眼前只见到一群戴着旅游帽的乘客,眼见就可以看到首都的大好景色了,一个个都是一脸幸奋的模样,受他们的感染,姚慎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略微意外的是,几人下机后,并没见到姚慎想象中在机场候机的人。直到坐“的士”后,崔元才打了电话说自己已回了北京,至于对方在电话中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姚慎初时还有些紧张,但转念一想,车到山前必有路,管他是什么身份,自己能做的就只是看病,至于能不能把病看好,那只能听天由命了,想来,就算看不好也没人能拿自己怎样。如此一来,姚慎再没什么精神负担,只是把眼睛看着窗外,趁机去饱览街边的风景。
或许是刚从飞机上下来的缘故,在车窗外一闪而逝的建筑如浮光略影一般,都没给姚慎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如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首都够大。从徐梧至北京,乘飞机不过两个多小时,从机场再到央视的富兴路11号都几乎用去了相同的时间。
直到到了地头,姚慎还四顾着想去寻找传说中的城墙根儿,最后却只能无奈的承认这一切全属徒劳。
姚慎没注意到的是,在几人一下车后就有人迎了上来。
崔元拉了拉张目四顾的姚慎向来人介绍道:“这位是来自徐梧的姚医生,这位是……。”
来人接口道:“姚医生,我是国安局的。”手上一个证件模样的东西晃了一下,道:“我们有个问题需要你协助一下。”
崔元暗暗的松了口气。这两人的身份自己还真不是很清楚,至于他们找姚慎究竟干什么自己更没有兴趣知道。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八十八章
国安局?
姚慎微感诧异。这两人,拿出证件的这位估计有180公分,身子结实,眼神锐利,看情形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而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则与姚慎差不多,有几分文气,怎么看也不象个特职人员,不过一想到现在的警察,姚慎便即释然。据说德国的警察体重都严重超标,当局无奈,只好限期让那些肥佬减肥,这位虽说文气了点,但做个特职部门的文员还是不错的。
来人礼貌的向姚慎点了点头,道:“姚医生,我们的车到那边。”
崔元看见姚慎怔了怔,然后又恢复了沉静的模样,回头与自己招呼了一下便跟着来人上了车。据他推测,姚慎的北京之行应该是为某位权要看病,但上面的意思是很难预测的,前几年气功热闹时,也是有几位“气功大师”进京,但转瞬风云,当年那几位风光无限的“气功大师”要么流落海外,要么是下落不明。
姚慎与来人早乘车绝尘而去,随同的工作人员也搬了行李进了大院,隐隐听得有人喊着:崔哥,还不进来吗?崔元应了一声,到车上拿了行李同时想到:姚医生是有点真材实料的,只希望他此行能够好运了。
小轿车一汇入络绎不绝的车流里便显得那般的不起眼。因为首都里类似的小轿车实在太多了。
面对两位身份特殊的人,姚慎多少还是有些拘束,又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话题来冲淡眼前的气氛,只好不时的看看窗外的车流。倒是那位教文气的年轻人看出了姚慎的不安,说道:“姚医生是第一次来北京吧。”
姚慎点头应是。现在的情形是,此行的目的不明,对方的身份不明,但与自己给病人看病不同的是,自己恰好处在不能问的尴尬位置,心头难免就有些郁闷了。
那年轻人道:“姚医生,你那‘联方’的理念很不错的。”见姚慎露出奇怪的眼色,那年轻人解释道:“我也是中医,咱们是同道呢。”姚慎点头。那年轻人又自我介绍道:“我姓费,浪费的费,叫费子建。”
姚慎条件反应一般的道:“我姓姚,叫姚慎。”话一说完便觉得不对。果然,那年轻人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我知道的。”姚慎尴尬的笑笑,车里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里变得轻松许多。姚慎偷偷指着前面开车的那位问道:“这位也师傅也是同道?”
费子建摇头道:“他是货真价实的国安局的特职人员,叫郑陆明。”那大个子在费子建介绍到他时点了点头。费子建继续道:“你看过《中南海保镖》吧?他就是那种不为人知的武林高手,枪法与拳脚都很厉害。”
姚慎见费子建的面上并无特别的含义,便道:“是吗?李连杰的拳脚大开大阖的,看起来特别让人舒服,什么时候能看看郑高手表演一下拳脚就好。”
郑陆明头也不回的道:“真正的功夫不是用来表演的。李连杰也是有几分真功夫的,不过在电影里的东西多半追求视觉效果,看起来很赏心悦目,但并不实用。”
姚慎听他语调冷淡,便转回对费子建道:“费哥,你也对‘联方’感兴趣?”
费子建谦逊的道:“姚医生,你应该比我年纪大,就叫我小费吧。”两人叙过年龄,费子建道:“你‘联方’中对‘温升凉降’原则运用得很新奇,但让我父亲另眼相看的是你对乌梅丸的运用。”顿了顿又道:“我父亲也是中医。”
给权贵看病的中医,那多半是大家了。姚慎问道:“你父亲是?”
费子建道:“费仁贵,孟河派的。”
孟河派是晚清著名医家费伯雄所创,费佰雄系江苏武进孟河镇人,世代为医至佰雄为第七代,伯雄禀承家学而发扬光大,,于平淡之中尤见神奇,时有“名士为名医”之称。孟河派尤擅治疗“温燥”类疾病,当代已故名医丁甘仁就是孟河派的传人,在用药上别出心载,擅用“对药”,治疗糖尿病的黄芪、山药、苍术、玄参就系丁老的独到心得。费仁贵,听名字应是孟河嫡传,但在中医界里竟从没听过他的名字。
费子建看姚慎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也不引以为忤,呵呵笑道:“没听说过吧,我们费家现在已很少有人知道了。”
姚慎小心的问道:“你也是子承父业?”
费子建点头道:“我读完高中就辍学回家学祖业,到现在也差不多十年了,却没什么长进。倒是姚大哥你很了不起,纯粹的科班出身,却能有自己独到的东西。要不我爸也不会让人专门来找你了。”
姚慎试探道:“我这次来……是给什么人看病吧?”
费子建笑道:“医生找医生能做什么,还不是会诊看病。”姚慎还想问个究竟,费子建指着车外道:“这就进胡同了,什么病人到了就知道。”
姚慎应声向车外看去,发觉在说话间车子已进入一个胡同的世界。
在大街上的时候照样也看到一些年代悠远的建筑,但这样的建筑却很少。印象中,似乎首都跟徐梧的差别并不是很大,到处都是直耸云天的高楼大厦,这些高楼甚至比徐梧的还要来得豪华,简直就是金碧辉煌了,不过如此一来,给人的印象就有些不伦不类了——历史文化名城与现代化的都市结合体?但一进入这片窜子胡同区,眼前景物给人的感受就大不一样,或许外面那些金碧辉煌的写字楼商务楼很吸引人的眼球,但眼前这些古色古香的小四合院、斗檐拱壁的院墙才会令人觉得:这才是我心目中的首都。
车子沿着大理石铺就的路面拐进了一个胡同口。
姚慎发现这胡同口要比前面路过的那些胡同口要来得宽敞,如说要开进一小轿车的话,估计这左近的胡同里就只有这一个胡同了。
思忖间,车子在一小四合院前停了下来。
这四合院与刚才经过的院子并无太大的区别,都是一色的旧砖陈瓦,院门边都是一般的干净,如说不同的话,就是在这个院子外站着一个身着对襟褂子的老者,这老者或许年龄并不见得如何的年长,只不过他这一身打扮再加上留在他颌下的短须,给人的印象就有些老成稳重,但不失精神。
几人下了车,郑陆明闷声对站于门边的老者打了个招呼便先进去了,费子建则把姚慎拉到老者面前介绍道:“爸,这是徐梧来的姚医生,姚慎。”回头对姚慎道:“姚大哥,这是我爸。”
传说中古老门派传说中的人物?姚慎有几分的疑虑,更有几分的崇敬,道:“费叔。”
费老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笑道:“年轻人满精神,比电视节目里要来得还要帅气。”
姚慎想谦逊一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呵呵傻笑。
好在费老也没多说什么,很爽快的让身进院,三人在旧厅房里依次落了座,一个身着西服的年轻人马上盛了茶来,一番客气之后,费老才道:“咱们都是同道中人,说话就不多拐弯子。这次请姚医生来是想请姚医生来帮忙看个病人。”
姚慎忙呼惭愧,道:“如是费前辈都感为难的病人,后辈多半也拿不出什么高明的主意的。”
费仁贵道:“什么前辈,只不过靠着祖上余萌讨口饭吃,不嫌我托大大的话就叫我一声费叔。”
姚慎原就想这般称呼对方的,只不过看费老说话有些文绉绉的,就不好太放肆,这时对方放了口,说起话就随便多了。
只听费仁贵道:“说来惭愧,托诸位领导的福,我们费家多年来一直在京城里给领导看病,治点感冒发热的小病,对那些大病一直没抱什么想法,而领导们在患大病时也多找西医治疗,倒很省事。不过,这情形在最近有些改变了。”说着指着厅堂的神龛位置上挂的一张相片道:“喏,就是这位领导,患上了肾病,现在水肿得厉害,经过一年多的西医治疗,又服用我开的中药两个多月,但效果都不明显,很麻烦的。”
“一位将军?”壁板上挂的是一位身着戎装的男子,约六十岁模样,很富态,军服上挂满勋章,看来地位不低。姚慎在进门时便看见这么一帧相片,当时只以为是费老先生的好友,却没想到是他的病人。
费老点头道:“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位中将。”
姚慎释然。若是一位上将的话,自己应该在媒体上看过。
“不管是上将还是中将的性子都是那么固执。”费仁贵摇头道:“这位李中将的病程已经有一年多了,医院里早就建议他做肾移植,他一直不点头,却让我好好的琢磨几副中药,哎,他就不知道这病很难治疗吗?”
姚慎问道:“领导们就只小病开方子吗?”
费子建点头道:“一般的感冒发热消渴水肿也是开中药的,病情严重并且经过服用中药无效时就转西医治疗,象李将军这样固执的人确实很少。”姚慎点头。费子建又道:“他说西医的肾移植的成功率也不是很大,与其冒着风险去装个别人的器官,他宁愿多服用几副中药来试试。西医的那一套我们不是很懂,也许他说得很有道理,但要开出治疗他这病的中药未免太难了。”话一说完,费子建连连摇头。
孟河派的治疗思想在于一个“润”字,认为凡病皆与“燥”有关,重脾胃,喜养阴——这一套理论在姚慎看来未免有些偏颇,但就算不偏颇的话,象李将军这般顽固的水肿又能开出好的药方吗?姚慎心下忐忑,但既然来了,总不会连病情都不了解一下吧,于是硬着头皮道:“费叔,李将军有病历之类的东西在这里吧?”
费子建从身旁的桌上拿过一叠资料道:“资料都在这里了,不过……希望姚大哥你的‘联方’理论能找出点头绪。”
姚慎把资料接过来,一边翻一边问道:“李将军最近都有些什么治疗?”
费子建道:“汤药,每天一副;然后是一个协和医院的教室开的吊瓶与口服药,再就是一周一次的胸腔穿刺、两周做一次的腹膜透析。”
姚慎翻到西医诊断一栏,只见上面写道:高血压性肾病心脏病、慢性肾功能衰竭、胸腔大量积液。病史则与费家父子叙述的差不多,大概是两年前发病,在医院里检查,诊断为高血压,当时未引起重视,单纯服用降压药物;一年前,病人的血压变得高而顽固,经过几次住院系统的治疗,病情时好时坏。于两个月前,病人开始出现少尿、蛋白尿、胸腔积液等情况,经过中药内服与透析治疗,病人的病情未得缓解。
在姚慎的印象中,高血压性肾病与肾源性高血压,以目前的水平来说,鉴别不是很清楚,一般是以先发现高血压或是先发现肾病为依据,不过两者的表现都有脏器的损害,目前病人的心脏病与蛋白尿就是并发的脏器损害了,而胸腔积液则是体液不能正常排除后的异常储留了。
每周一次的胸腔穿刺与两周一次的腹透,这在西医的对症治疗已经是手段用尽了,但病人的情况却丝毫不见减轻,每日服用降压药物,但血压却在220~180/130~110之间——李将军的病情实在不容乐观啊。
这时厅房内只有费家父子与姚慎三人,姚慎勿需顾忌旁人,当下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最后道:“说句不好听的,李将军目前的状况很不好,也许什么时候就醒不过来了也说不定。我看,最好还是建议李将军去西医治疗。”
费老苦笑道:“这还用你说?这建议我提了几次,协和的孙教授甚至将实情都说了,但李将军就是不依,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八十九章
协和的孙教授将实情都说了,他是否已将上述的可能都完全明说?姚慎心存疑虑,便让费子建找台电脑,自己上了网去找到相关的栏目让费家父子去看。费家父子看后,费老依旧是苦笑连连,费子建说道:“姚医生,你就不用费心了,这些情况,孙教授都直接给将军说过了,但将军就是不听,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姚慎将两手一摊,说道:“水肿病第李将军的病在中医里叫“水肿”章我以前也碰过几例,急性的经服用中药,效果还算过得去,但慢性的效果就不怎么样了。”
费仁贵问道,你以前治疗的时候用过“联方”吗?姚慎摇头。费仁贵于是道,那不就结了,你都没用过“联方”,又怎么知道这病治不好?“
费子建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姚医生现在是功成名就了,当然就不会再担当这风险了。”
费老呵斥了儿子的无礼,转对姚慎道:“姚医生,反正是到了这里,不如先去看看病人再研究吧?”
“这是将军府?”见费仁贵点头,姚慎想了想,道:“那我们去看看病人吧。”
费仁贵舒了口气,道:“就等着你姚医生这句话呢。”而费子建也似卸下重担一般,符合道:“对对,去看病人。”
费家父子一唱一合的,费子建甚至都用上了激将法,其目的无非是想让姚慎去看病人。而姚慎之所以推诿不去,实是姚慎对上位者的一种畏惧心理,倒并不象费子建所说那般的龌龊。
四合院的大门朝南,除了大门方向的一段院墙,在其他三个方向都是三进的砖房。
在费老的带领下,三人又进了位于东面的砖屋。郑陆明估计是将军的卫兵或是保镖一类的,姚慎一进门就见到他询问的目光,费老轻轻的颌首示意了一下,郑陆明便起身进了卧室,不一会便扶出了一位裹着军大衣的老人来,在老人的另一侧是一位容色憔悴的妇人。
或许是老一辈的都不怎么讲究享受,在客厅里很难见到什么豪华家什的影子。不过,置于客厅两侧的木质靠椅的颜色古旧,让人不敢小窥其价值;正对大门位置的墙边有一与那些靠椅成套的八仙桌,在八仙桌上放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铜鼎,在铜鼎里Сhā着三柱青烟袅袅的香。郑陆明与那妇人扶着老人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
费仁贵起身说道:“将军,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姚医生。”
李将军微微摇头道:“唉,真是老喽,只几步路就喘得厉害。”定定神,上下打量姚慎一番道:“你就是那个白血病之星?你就是那个什么‘鬼眼王道’?不错,不错。”
姚慎微微欠身道:“我就是姚慎,‘白血病之星’与‘鬼眼王道’都是媒体刻意宣扬的结果,我其实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李将军道:“年轻人谦虚点是好,但不要过于妄自菲薄——能够治好白血病就是了不起,还要怎样才算了不起?西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没能攻克的东西却被你一个人解决了,你们说了不起吗?”
李将军虽是一脸的倦容,说话的声音也不见得如何高昂,说话时扬起的手也显得绵软无力,但在他目光中却有股无形的威严,让人不欲去辩驳。姚慎本想谦虚两句,但话一到口边,却变成跟其他人一样的点头。
李将军道:“我的病情,仁贵应该给你介绍了吧,不知道姚医生对我的病抱什么态度?”
姚慎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道:“象您老患的这种高血压性肾病,我目前还没什么心得。”
姚慎的话一说完,站在将军身侧的郑陆明便对姚慎怒目而视,坐在八仙桌彼端的那妇人则幽怨的看了姚慎一眼。实话实说,医生是不容弄虚做假,更何况先前有孙医生已将病情坦陈,所以对郑陆明的脸色姚慎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但那中年妇人的眼色却让姚慎有些难受。暗中瞥了费老一眼,费仁贵却也是暗中摇头。
李将军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豁然道:“治不了就治不了,这话题就到此为止。倒是小姚你有一件事办得不怎么妥帖。”
“是吗?”那妇人的眼光似乎还硌在姚慎心头,让他的注意力有些难以集中。
李将军严肃的道:“无副作用不复发的治愈白血病,这于国于民都是件好事情,但你有一点做得不好的就是——你不该将治疗的思想与方药公布出来。”
姚慎有些困惑的道:“不该公布?”
李将军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一用力似乎引起了他体内的不适,这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甚至轻咳了两声,郑陆明忙伸手在将军的背上轻轻拍打,那中年妇人则起身从里屋拿了个暖手的器具过来让将军握着。李将军缓过气后,道:“我的观点可能有些狭隘了,但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你最近有没有看新闻?”
姚慎摇头。
李将军道:“‘俄罗斯政府从10月1日起再次提高石油出口关税,在现有石油出口关税139.9美元/吨的基础上再增加40美元。调整后每吨石油出口关税为179.9美元。’这条新闻其实也不算什么新闻了,不过我想问你的是,你对这个讯息做何感想?”
石油与白血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的?姚慎考虑片刻,试探着道:“是……制裁?”
李将军满意的点头,道:“是制裁。前苏联是怎么跨掉的知道吗?”
前苏联的解体,这得归罪于北约与华约的军备竞赛,苏联在军备竞赛中过于倾向重工业以致于民用轻工业跟不上,从而导致了通货膨胀,继而经济崩溃而解体。这知识,姚慎在N年前就学过,当下便按记忆中的复述了一遍。
李将军道:“小郑你来说说。”
郑陆明站直了身子,道:“表面看来,前苏联的解体是轻重工业与军用民用的规划不当,但这不至于导致苏联的解体。因为前苏联境内有着丰富的石油资源,在当时苏联就极力开采,除了解决自己的需求外还大量出口以套取外汇,再进口国内所需要的轻工业用品。前苏联的经济崩溃的原因,在我看来,这得归功于当时的西方国家刻意的打压石油出口的价格,另一方面则提高轻工业用品的价格,如此一来就导致了前苏联国内的通货膨胀,继而解体。”这观点在内参上有详细的分析,不过姚慎非上层人士,郑陆明在说起来就加上了“在我看来”一说。
李将军颌首道:“石油是一个国家的基本能源了,俄罗斯这番跟着西方国家涨价的动作,除了谋求最大利益的目的外,也有几分制约我们发展的意思。现在不时兴说阶级斗争,而国与国之间的明争暗斗无时不在,而在国际上的明争暗斗中,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拿出手的。”这句话说得长了点,李将军不由又轻喘起来。
这一番话下来,李将军的意思就十分明了了:由于落后,我们在很多地方要看别人的脸色。比如西方国家对华的武器禁售,比如我们得购买种种专利才能生产得军民用设备。在医学领域,西方国家在技术上似乎并无保守之处,但在药品得运用与相关设备上,我们却受制于人——我们迫切需要一些反制于人得东西。
一念及此,姚慎道:“李将军,您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在临床上,白血病的发病率很低,单纯依靠治疗白血病的药物似乎难以在某方面说得上话。”
李将军摆了摆手,道:“只要是先进得东西,只要是别人需要的,不管其作用大小,我们就可以持宠而骄。姚医生,有时候,绝对的无私也是不好的,换句话说,在现实里没有绝对的无私。”
姚慎面露赭色,道:“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只因答应了一个朋友要振兴中医,于是我就把治疗白血病的联方公布出来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想将它制成针剂一类的成品,不过复方中药的成份复杂,如要象西医那般说清楚其中的每一种成份的作用,那实在太难了,于是……。”
李将军叹了一声道:“针剂不行就片剂就口服液,为什么一定要针剂呢?为什么一定要象西药那样去说明其中的每一种成份的功效呢?只要你这药物有用,不要你去说,别人自然会找上门来的。振兴中医,你不说出来的话或许就振兴了,你一说出来,这振兴中医的念头就实现不了啦。”
为什么说出来了反倒而振兴不了?李将军的观点未免有些稀奇古怪。还没等姚慎想明白,李将军已让郑陆明扶自己进了房间。郑陆明原是盼着姚慎能给将军好好的看一下病的,没想到将军出来与姚慎说了一番话后便要回卧室,心理本是极不愿意服从这个命令的,但将军的话又不得不听,只得伸手扶了将军,口里不由道:“将军……。”
李将军自我解嘲道:“哎,年龄大了就是没用,只出来说几句话就累得够呛,老——喽。”
坐在下手的费子建忙拉了姚慎一把,并对将军的方向努了努嘴。坐在八仙桌另一端的那中年妇人这时已站在将军的身侧,但却犹疑着不愿动身,两眼期翼的望着姚慎。
姚慎仓促的站了起来,道:“将军……。”李将军应声回头。姚慎忙道:“将军,这个……您的病还没看呢。”
李将军两眼中似有火星一闪,但马上又回复了有气无力的模样,道:“你不是说我这病你也拿不出好办法吗?”
姚慎期期艾艾的道:“那是以前,是在联方刚问世以前的经验,至于现在能不能将这病拿下来还是个未知数。还请您老先坐下歇息会儿,我给您把脉。”话一说到后面,姚慎的语气变得自信起来。这倒不是说姚慎在这片刻间便想好了治病的良策,而是在这位病怏怏的将军身上,姚慎发觉了一些让自己出自内心敬重的东西,即便看了之后还是没有好办法,但至少得先在言语上让他先安下心来。
李将军浑不在意的道:“你这娃子,有意思,就让你看看了好死心。不过不要有什么压力,能看出个子丑寅卯也好,看不出也没什么。”
姚慎“哎”的应了一声,便即上前坐于八仙桌的另一边,先自凝神按下心头杂念,再将三指搭于将军的手腕上!
李将军的身材高达,脸面宽阔,久病之下,除了目光虚浮形容疲惫之外,面上还有着几分“水色”,便象一位二八年华的姑娘一般,隐隐透露出几分光泽。不过这“水色”确实是他体内水汽所致——如果用手在他眼睑部位轻轻按一下,便可按出个凹陷的指痕,如用心的去看,还可在他面上见到浮于面皮的细小血丝——李将军此刻的样子实在有碍瞻仰,不过,姚慎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浮怠慢之意。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章
费家父子平日是在北戴河疗养院坐镇,负责一帮能有资格光顾的领导们的健康,这次的李将军是个异类,不肯安待于疗养院里,也不肯去大名鼎鼎的协和医院里,却蜗居于京城的小小四合院里,让费老头一把年纪了还得每天两头跑。不过京城距北戴河疗养院也不过两三小时的路程,如是每日跑来跑去能跑出点成绩的话,那也无妨,最关键的就是李将军的病情非但未见缓解,反有日益加重的倾向。面对这位固执的老革命就象面对他身上所患的疾病一般,让费仁贵头痛万分,而事情的麻烦又在于势不能消极罢工懈怠,真让人伤透脑筋。
在手头的招法用尽之后,费仁贵便有心到下面发掘一位基本功扎实的医生,这想法一冒头,在半年前大受媒体吹捧的姚慎便变成了首选人物——其实还有几位名家也让费老头关注的,但姚慎的成绩骄人,而“联方”理论颇为新颖,费仁贵便盼着姚慎的新观点能给将军的病带来几分新“气象”,于是便将这建议提了出来,谁想将军一听之下还大为“感冒”,除了让人去招姚慎外,还吩咐央视办了个关于中医的座谈节目——这便是姚慎来京的缘由了。
眼见着姚慎给李将军切舌脉,又问了一些日常起居情况,将需要的资料收集完整,待郑陆明与李夫人把将军扶回房间,费家父子这才与姚慎回到西面的厢房里。姚慎似在切脉之后便进入了状态,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模样。费仁贵只在心里暗乐,也不出声打扰。过得半晌,姚慎才出声询问费老曾开出什么方子。费仁贵据实说了,无非是些补土胜水一类的,也用过几副镇肝潜阳的方子,但效果并不理想。姚慎边听边想,待费老头说完后,随口提了几个药物加减的问题,竟与费仁贵多年的用药心得相合契。费仁贵本就对姚慎有几分欣赏,这时更有几分相投之感,无奈李将军这水肿病颇为麻烦,自己招数用尽都没用,姚慎的想法与自己相投,恐怕开出的方子就难以建功了。心里虽有着几分的颓丧,费老还是不顾自己颜面,将所用药物一一说了。三人计议良久,还是难以想出什么良策来。眼见天色不早,费仁贵让卫兵安排了饭食,草草的解决了肚腹之饥后,费老带着儿子赶回自己的歇脚处。
次日,疗养院里增加了几个新“顾客”,费仁贵与儿子开了几副中药给病人服用,忙完了手头俗事,费子建便窜撮父亲去看李将军。费仁贵对姚慎究竟会开出什么方子也颇好奇,但思量再三,还是否决了这一提议。费子建不死心的追问原因。费仁贵说道,李将军的病也忒难了点,眼前该让姚医生了解的都已让他了解了,现在该开什么方子就开什么方子,眼前最忌讳的是旁人在一边究根刨底说三道四了;枉你也二十好几的爷们,办事情却欠缺沉稳。费子建不服气的嘟喃道,也许他这时正需要跟人商讨呢。不过费子建也只限于口上说说,心里对老头说的还是赞同的。
到了第四日,不用费子建提议,费仁贵自己都按捺不住了,查房开方完毕,父子两开了车便望城里而去,不多时便到了将军府所处的窜子胡同,父子两匆忙的下了车,与站在门边的卫兵招呼了一声就进了院子。
—— —— ——
费仁贵进来时,姚慎正无聊的上网查询资料,余光中瞥见来着是何人,姚慎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忙起身招呼道:“哟……费叔来了,正有问题想跟您研究呢,请坐……费兄弟请坐。”
费子建呵呵笑道:“刚看了将军,精神要比三天前要好,姚大哥不错,不知道开的是什么方子?可不要保守了。”
姚慎摇头道:“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将军昨天刚做了一次腹透与胸穿,现在人不精神点就麻烦大了。”
卫兵在费家父子进来时便端了茶来。费仁贵正襟危坐,两指在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另一手端了茶到口边轻吹了一下,沉稳的道:“姚医生,你对将军的病有什么想法?”
费仁贵所问的“想法”就是指的中医里的辨证了。姚慎斟酌道:“将军这病在中医里辩为‘水肿’,《中医内科学》里总结前人经验,将水肿分为‘阴水’与‘阳水’,其治疗的方药与费叔您所开的方子大体一致……所以,要说我能有什么成熟的想法是不可能的——这两天我不过是按以前的经验开的药,估计对将军的精神能有点帮助,但若要把病治好就难了。”姚慎几天来查了不少资料,也想在头脑中设计出一套完整的方案来,但左思右想,却发现这一切均属徒劳。
费子建问道:“姚大哥,你开的是‘联方’吧?”
姚慎点头,道:“半年前我女朋友碰上个肝腹水肝昏迷伴肾衰的病人,当时开的方子让那病人维持了一个月清醒。”想起谢菲温言软语欲说还休的样子,姚慎心里漾起一丝暖意。“这两天,我就是给将军开的那几个方子。”当下将病人的主证与用药说了出来。
费仁贵道:“你‘联方’的构架我仔细的研究过,按你所开的那几个方子来说是,扶正有余攻邪不足,用来治疗肝腹水恐怕难有成效。”
姚慎佩服道:“那病人住院一月后死于脏器功能衰竭,费老您真厉害。”顿了顿又道:“事后我也分析了我的治疗方案——方子里根本就没有利水逐邪的药物,所以,治疗失败就在所难免了。”
费仁贵点头。费家父子所不知道的是,当时姚慎以为用“联方”扶起病人的正气、用西医的穿刺引流解决病人的腹水便可将病情解决,那时主要忙于中西比武,而那病人又另有主管医生,姚慎便没在那上面继续用心,却不知道中西结合却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1+1=2,中医里的“邪”与西医的概念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姚慎道:“将军这病……如没有高血压的话,或许在方子里加上利水药可以达到治疗目的,但将军的病在西医来说就是以高血压为因果的——恶性高血压最忌讳的就是单纯利尿了。”
姚慎所说的西医概念费仁贵是一概不懂,费子建倒是了解一点,但也不精深,不过姚慎所说的利水利尿的治疗原则,费家父子两人倒是知道,并且在之前的治疗中,费仁贵就开过类似的方子,比如五苓散、小青龙汤,所以,就算姚慎说要开利水类方子的话,费仁贵也不会对之抱多大的希望。
话说到这里,房间里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只有选择沉没吧。
过得半晌,费仁贵道:“姚医生,你刚才说有问题要研讨,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在费仁贵的心中,姚慎对中医有着另类的认识,就比如用乌梅丸治疗翻胃,或许他新提出的问题便是眼前病人的关键所在也不一定。
“是这样的……。”姚慎将天泉县张老中医以麻黄汤治疗高血压的案例说了出来,然后道:“费叔您看这一案例怎样?”
费仁贵纯粹祖传的中医,对西医是一窍不通,说起来就纯中医观点了:“恩,‘舍脉从证’与‘阴病治阳’,这方子开得确实很高明,其关键处就在于抓住了太阳经的恶寒发热症。”说到这里,费老头摇摇头道:“‘舍脉从证’说来简单,但在临床用起来就难以取舍,就更别说‘阴病治阳’了……你是说这位张老中医能治疗将军的病?”要说“舍脉从证”与“阴病治阳”也不是什么新颖的东西,费仁贵行医数十年,却也有那么几例经典的案例可说出来,但碰上将军这病就有束手之感。
“或许张老中医能治好……。”姚慎有些不好意思:“由这个案例,我就想,如果那病人没有‘恶寒发热’这太阳经主证的话,还能不能开出‘阴病治阳’的麻黄汤来?”
费仁贵动容道:“‘无是证而用是药’?”姚慎点头。费子建一直在旁听,这时忍不住了道:“这怎么可能?姚医生你这不是……扯谈吗?”费仁贵横了儿子一眼,待他收声后说道:“无是证而用是药’,要说全无可能也不尽然,有时候碰上个别病人完全没什么特殊症状还不是照样开了方,但在将军这病上面……很难啊。”
李将军临床症见身肿,腰以下尤甚,按之凹陷难复,脘腹涨闷,大便微溏,面色黄中带白,神疲肢冷,小便短少,舌质淡,边有齿痕,脉象沉缓。如按常规辨证,当辩为脾阳虚衰型水肿,方子首选实脾饮一类健脾利湿的方子,考虑患病日久及肾,用药时尚可酌加温肾阳的药物。如说“阴病治阳”,费仁贵也用过太阳经的利水方小青龙汤,但在临床上却没什么用——无“是证而用是药”又谈何容易,不可能随便就拣方子乱开吧?
费子建见老爸承认有“无是证而用是药”这一回事,便知自己有些浅薄了,这时学了乖,虚心的问道:“姚医生,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办法?”
姚慎歉然道:“我只是有个想法,想找出个‘无是证而用是药’的大概规律。”想想那个万有引力公式,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何况费家父子受的现代教育程度不高,说了也不一定能懂,便直接道:“一直以来在中医界便有‘医易相通’与否的争论,不知道费叔对这有什么看法?”
费仁贵不明其意,但还是道:“我也曾花过一段时间来研究《易经》,我个人觉得‘医易相通’是比较局限的,虽然很多中医理论能在《易经》里找出影子,但若想用《易经》来指导中医临床却很难——《易经》太空泛了。”
“哦。”姚慎有些失望。
三人也谈了一些时候,其间卫兵过来加过两次水,眼见已是中午,郑陆明过来让几人过去吃饭。
餐厅在正对大门的北厢房,吃饭时除了郑陆明做陪外,其他的卫兵各行其事。郑陆明平素本就话少,再加上担心将军的病情,吃饭时就只吃饭,而姚慎与费家父子则各自想着心事,一时席间悄然无声。中途李夫人过来了一趟,询问三人会诊的结果。看着这位忧心忡忡的妇人,三人竟都不忍心说出什么,最后还是费仁贵老辣,说了句“还在研究中”。李夫人对费仁贵那官场用语也未深究,勉强做了个笑脸,说道:“你们慢慢吃,吃了后慢慢研究,总会找出办法的。”三人一齐点头。李夫人客气了两句便回去伺候将军,或许是她早就从三人的眼色里了解了最终结果。因为姚慎在她转身的一刹清楚的看见她眼角的泪光。
经这一Сhā曲,几人吃起饭来更是味同嚼蜡。
其实餐桌上的菜是蛮丰盛的。
只是吃到最后的时候,费仁贵才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将〈易经〉直接证之于临床确实很难,历代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探索这一问题;我个人对这问题是没什么研究的,不过我说个事情或许能对你有些启发。”
姚慎停著倾听。
费仁贵说道:“将《易经》平民化实用话最多的就在‘风水’与‘相面’上面,对‘风水’与‘相面’我一样没有研究,不过在前不久我碰上一个对这有点心得的人。”
姚慎眼露希翼之色,道:“是谁?”
费仁贵道:“悬空寺的主持——心一大师,这院子就是他给挑的,这院子里的某些布置就是他设计的,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岂止感兴趣,姚慎对风水的兴趣可是大得很,一直以来想找个精通风水的人来请教一番,却一直不能得其门而入。南陆的章教授按说也算个精通的人,但麻衣神相似乎很讲究“信则有不信则无”,章教授虽然理论一大套,但他自己都不信,又叫姚慎如何能信?费仁贵虽说是不懂“风水”,但他既然叫自己看,想必是他早有心一大师的说辞。当下姚慎也不再吃饭,只是背负着双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一章
如说这四合院有何出奇之处的话,也就只这院墙与院内地板所用的材料都是黏土烧就的青砖,与其他四合院一般,这些青砖也有些历史了,但若说如何的珍奇却又不见得,长城墙砖被人拆卖也不过十元一块——那么就一种可能,这院子恐怕是某位名人的故居——心一大师的意思可能是想让前人的遗址来泽润后人吧?
其他的?这院子不过二十来个平方,院门向南,院内的三套厢房各居一方,将军的居室位处东方——借东方青木生发之气?李将军所病之脏为脾胃,脾在五行属土,按五行生克之性,木性克土,将军正患土弱,若再借青木之气,会不会导致脾胃之气更弱?
这院子中央围着十几个小花盆,花盆里不似一般人家那般载种些花花草草,反是每个小盆里都植了一株小柏树;在小盆的中央围着是个更大的花盆,在花盆里植上一株更大的苍柏,这株柏树有一人多高,枝叶横生,在它身侧那些低矮的同类面前更有种生机昂然卓尔不群之感;而在这株柏树一稍大的侧枝上则挂着一个小鸟笼,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笼子里养的却不是画眉八哥之类的宠物鸟,反倒是两只一般人见了厌恶不已的老鼠,两只活蹦乱跳的小白鼠!东南西北中,中央属脾土,心一大师却在院子的中央放上得木气最厚的柏树,更在柏树上挂上鼠笼,这岂不是引青木之气来克伐脾土吗?
这太违常规了!柏树是阴宅之木,如说心一大师真是精擅“风水”,那他应该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吧?如说他是招摇撞骗的伪大师就好解释了——不懂五行生克之道呗。姚慎围着花圃转了一圈,门道没看出什么,反是看得一肚子的疑虑。
费家父子坐在屋子里,待姚慎进屋时,费子建问道:“姚大哥,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姚慎摇摇头,问道:“费叔,按说您家是中医世传,对‘风水’应该多少有些研究吧,如说‘风水’真有些凭据,那心一大师的这番布局好象大大的不对头。”当下将方才所见一一说了,然后又道:“或许是心一大师知道《易》而不懂中医,所以才会有犯如此明显的错误吧。”
费子建在一边道:“世传就一定懂‘风水’吗?姚大哥,‘风水’可是早就被定为迷信了的,还有谁会研究那玩意?”
费仁贵沉吟道:“小姚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家以前确实是有一些‘风水’相面说,不过自文革后,长辈便对之三缄其口,到我掌家后,有一段时间也曾对‘风水’感兴趣,但因一些相关资料缺失,想能比较深入的研究就难了。心一大师的布置我也觉得有几分不对,但由于李将军一力坚持,院子的布置就这么定下来了。”说毕摇头以示无奈。
“李将军可真够固执的。”姚慎想了想,问道:“心一大师对他这番布置可有什么解说吗?”
费仁贵道:“心一大师当时说他本人对风水勘宅研究得不多,但简单的做个有益病人的‘风水局’还是不难。院子里的设置确实是他有意为之,据他说,这‘风水局’叫做‘龙战于野’。”
姚慎不以为然的道:“‘龙战于野’?我前一段时间看过两本书,似乎上面没有这么一个‘风水局’。如果说这‘局’能有益于病人的话……。”说到这里,摇头不已。
费仁贵无奈的道:“我当时就将你刚才的疑问提了出来,心一大师却说道:‘你们中医我不很懂,不过眼前这布局确实是个最简单的风水局,并且确实对将军的病情有益。’,我听了还要辩解,将军却摆手让我们停止争论,另一边却让卫兵着手安排。”说着,详细的将心一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这心一大师在悬空寺任主持。悬空寺是旅游胜地,每年也不知道有多少游客观临,其中又有不少人对麻衣神相之说感兴趣,这些人中,有多数只不过在寺里抽个签便罢了,而内中又有地位与声望不错的人,这些人可不屑于在庙宇里抽签,往往到了地头便去找心一,让大师亲自为其测算运势。心一大师为了避嫌,开始时自是不肯,但碍于对方身份,只得偶一为之。或许这心一真有几分本事,每次给人相面测运势都比较准,这一来二去的,就在上层人士中有了点名头。李将军这次久病难愈,李夫人便让手下卫兵去悬空寺里将大师请来做了这番布置,李将军对妻子去请心一并未做何评判,但对心一的话却信之不疑,费仁贵却也没有办法。
费仁贵的话一说完,费子建接道:“当时我有点气愤他拿封建迷信骗人,等将军回屋了就质问他说,你的风水如果真的很灵验,那还需要我们医生做什么;他听了微微一笑,说道:‘我对医学不怎么了解,但医易相通,我这番布置是针对将军面上的五行胜衰而设,对病情有益是一定的,但要治病则力有不逮。’然后又说将军的面相是《易经》里的《困》卦,当不是死局。于是我就问他:‘医大的孙教授断言将军不做移植的结果就是个死局,你说将军的病不是死局你就治治看。’他当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将军的病另有人治疗。’”说道这里,费子建笑道:“看来将军的病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姚慎摇头,笑着问道:“那你觉得心一大师说得还准吗?”姚慎说这话时,在心中已将心一定为装神弄鬼的伪大师了。
费子建道:“说来奇怪,将军那几天本来是无尿了的,呼吸也很困难,但在心一大师做了那番布置后,将军次日又能排出点小便,呼吸也改善了一些,再加上做了腹膜透析与胸穿,情况一下子就改观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西医的功劳。”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道:“他说将军的病另有人治疗,但姚大哥你是我们找来的啊,莫非连我们找你他都算出了,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就说‘有个治白血病的姚医生能治好将军的病呢?’真的有些玄啊。”
姚慎有些窘迫的道:“不要拿我说话,到目前我对将军的病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呢。”
费仁贵微笑道:“不要急,会有头绪的。我看好你。”
姚慎大汗,忙转移话题道:“这个……‘龙战于野’好象是《易经》里的一句卦辞吧。”
费仁贵颌首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意思是龙在原野上争斗,流出青黄混杂的血。龙是本气阳的象征物,坤阴气极盛,转化为与乾阳抗争,血流遍野。”顿了顿又道:“你的意思是想在《易经》里找点头绪以用来指导‘无是证而用是药’吧?中医里的阴阳与《易经》里的阴阳不是一回事,要想在《易经》里来找头绪,很难啊。”
《系辞》中有:“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偈,四象生八卦。”这句话似乎与中医对阴阳“数之可十,推之可百”的论述差不多,但《易经》有伏羲先天八卦与文王后天八卦之分,其中伏羲先天八卦以第南方章乾以第北方章坤,文王后天八卦则在排序上有了大的更动,变成坤二乾第六章,将伏羲先天八卦中的第南方章乾第北方章坤变成了第西北章乾第西南章坤,而原来的“阳卦多阳”变成了“阳卦多阴”,如此一来,便与中医理论中的南方火北方水相背离。因此,如果说医易相通的话,这应该是指的中医理论与文王先天八卦相通,与后天八卦则是风马牛不相及了。这或许就是医易相通与否的争论的源头。
或有人道,既然与先天八卦相通,那就研究这两者相通的运用吧。确实,研究这两者相通并以之指导临床运用是可能的,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先天八卦少有著述,而沿用至今的卦象卦辞多是后天八卦的内容——这样还能指导临床运用吗?
另外,在八卦中以天为乾地为坤,而中医理论里则是以南方离火为乾北方坎水为坤。坤卦的卦辞有“厚德载物”一说,有的医家将“厚德载物”以象脾土,但如此一来,更将中医理论与《易经》的关系弄得混乱不堪,这又谈何“医易相通”?要知道,脾土在中医理论里虽为太阴,但在《易经》里绝不是坤卦了。
费仁贵侃侃而谈,将医易的大概关系梳理了一遍,却正是姚慎往日困惑之处。
姚慎嗫嗫的道:“我在南陆时还遇上一位研究《易经》的教授,那位教授还将《易经》里的卦象与临床病证联系起来写了本书。”
依费仁贵所说,这医易自是不通的了,但心一大师却安排了个简单的风水局来治病,如说完全不通,那这风水局自是全无用处了。但真能说全属无用吗?不过就算将军的情况全拜西医之力,就算心一和尚的“风水局”全无用处,姚慎也不敢完全屏弃“风水”的作用——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就够离奇的了,麻人旺一事……这也是姚慎一直以来探询医易至理的原因之一吧——虽然与姚慎讨论过的每一个人都一再否认医易相通,但姚慎对《易经》却是痴心不改,是故有了这么一番话。
费仁贵不屑道:“卦象与病证联系在一起,有什么用?对临床用药有帮助吗?胡闹!”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二章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始终,六位成时,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易经》——
……
在回去的路上,费子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爸,你说姚医生能治好将军的病吗?”
费仁贵沉吟半晌,道:“将军目前的气色还算可以,尚无‘五绝’之候,按说还是有救治余地的,但这水肿一病……实在是难啊。”
自北京四大名医去后,首都中医界后来乏人,费仁贵的声名虽不显于世,但凭他的水平说出的话无疑已代表了北京中医界的最高水准。第肖龙友、施今墨、汪逢春及孔伯华是民国时期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享誉全国的四位著名中医临床学家,因四位先生均悬壶于北京,而并称北京四大名医。章费仁贵虽只说了一个“难”字,但言下之意无疑是给姚慎下了结论。
费子建道:“我看也不一定吧,就说那白血病,这么多年来一直鲜有能治的人,到他手上还不是解决了。”
费仁贵道:“要说姚医生的一些想法还是值得赞赏的,比如他结合西医的研究来治疗翻胃就很新颖,如果他能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将军的病的话,这病也未尝不可治好,但他目前好象陷入歧途,去研究《易经》、研究‘无是证用是药’。唉,《易经》不过是古文人士大夫清谈时的一个话题,为什么现在总是有那么多人总觉得在《易经》里蕴藏着无穷的智慧,总喜欢神化古人的智慧呢?”说罢,费仁贵唏嘘不已。
费子建不解的道:“既然您根本不看好姚医生,那我们将病人丢给他是不是有点不负责?”
费仁贵道:“将军的病我们费家是无能了,让姚医生治或许还有点机会;再说,姚医生虽是我们推荐,但一到将军那里就变成认定的人选了——那个心一老和尚不是说他的病另有人治疗吗?将军现在就认定了姚医生了。”
费子建摇头道:“想李将军一世英明,临到老了却如此糊涂,没来由的去相信一个和尚的话。”
费仁贵无奈的道:“人一老就难免会丢掉理智,却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信之不疑。或许将军对自己的病能否治好并不抱很大的希望,或许他现在就只想找个精神寄托。”
费子建……
—— —— ——
费家父子一走,姚慎又回到网上来查阅资料。
上网查询,这只不过是姚慎的一个习惯——正规的教材上都没有好办法,还能指望在网络上有什么现成的治疗原则可以采用?
另外一个习惯,就是如费仁贵所说的那样,姚慎首先想到的就是西医,或许能从西医的精微研究里找出点什么头绪来。
……恩,……不考虑高血压因素,病人现在的外在表现主要是小便少,全身水肿。治疗水肿,西医的办法是运用利尿药,利尿药物中有保钾利尿药与除钾利尿药以及除钾除钠利尿药,可见这钾和钠在肾病里很关键啊……这一条:高血钾是肾功能不全的必要条件……。
钾!
想起在梅县时治疗的那例阑尾炎术后多尿的病人,姚慎不由兴奋起来。
那例病人的尿量增加是由于病人体内缺钾而引起体内“保钾排钠”的代偿,这代偿的机制是通过细胞内的钠-钾泵而重吸收钾离子排出钠离子,从而缓解生理对钾的需要;在补充了适当的钾离子后,人体对钾的需要缓解,肾脏中钠钾的交换减少,病人的尿量减少。
正常人的水液在肾中的重吸收,其大部分是等渗性的,钾的调节似乎并没有障显很大的功用,但也不能就抹杀了钾对排尿的作用吧?更何况……钾离子在体内的吸收是耗能的,这是否表示着肾脏的功能是通过钾离子来体现的呢?
钾的生理功能计有:1. 调节细胞内适宜的渗透压。 2. 调节体液的酸碱平衡。 3. 参于细胞内糖和蛋白质的代谢。 4. 维持正常的神经兴奋性和心肌运动。 5. 在摄入高钠而导致高血压时,钾具有降血压作用。虽然林林总总这么多,但若说肾功能就靠钾来完成的话,未免就有失偏颇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西医的降血钾的手段不少,在临床上的作用又都不错,但在治疗尿毒症时却一样没有良策呢?不过姚慎却不管那么多,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信马由缰的乱想。
……钾在体内的运动是要消耗能量的,比如运动时排出的汗液,其中就有钾离子,另外,肌肉的运动也少不了钾离子。钾离子就象中医里所述的“阳”一般,中医理论里也有肾藏真阳的论述,这钾离子是不是肾脏中的真阳呢?等等,肾藏真阳,很熟悉……。
费仁归不是说医易相通的最大障碍就在于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的不同吗?文王后天八卦将“乾”定位于西北方,这位置近于坎水,却不纯是坎水,在经络论中,应是命门吧。命门|茓与肾脏的关系就是体用关系,中医的经络就是纯功能描述,在西医中找不到具体的器官组织,就以肾脏来代替吧。那么,肾脏排水障碍就是肾功能有问题了,在中医里,体属阴用属阳,那么这是否表示着钾离子在体内的作用失常呢?
按姚慎的逻辑,血钾低便尿多,血钾正常的话,尿量就应该正常,其时李将军刚做完腹透,血钾化验肯定在正常范围之内,但将军的尿量却明显没有改善——这明显就有欠通达。不过姚慎翻看了李将军的病历后,却依旧兴致勃勃。
钾在正常范围,这并不代表其功能在正常范围……。
如要想从西医对钾的认知来找突破口的话,肯定是行不通的——一个人无论如何是比不过西方医学那些优秀的研究人员强,既然别人都找不到突破口,自己就更不行了。看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中医啊。而一转回中医,姚慎自然而然的就想到《易经》。
中医与《易经》对阴阳的认识都是相对的。文王后天八卦将“乾”移于西北坎水一方,中医还不是认为“肾藏真阳”嘛,既然肾藏真阳,那坎水为“乾”就不怎么奇怪了。唯一难以说通的是,《易经》对“乾坤”的描述是:“乾为天坤为地,乾上坤下。”,如肾为“乾”的话,那么“坤”……?不过若是将人体倒置过来的话,这倒与伏羲先天八卦中“乾坤”的位置差不多了,这是否就是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的区别呢?呵呵,人在未生之时,在母体里的体位可都是倒立的呢。
想到这里,姚慎不由有几分得意起来。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啊,难怪麻人旺老兄要表扬我是天才……。
随便的自我安慰几句,姚慎又开始新一轮的设想。
如果文王后天八卦是依据人生下来而设的话,医易相通就完全成立了,那么在人体中是否也能与后天八卦相通呢?
文王先天八卦完全取象于自然,乾就是天就是太阳,坤就是水就是。在这里首先要明了的便是,古人虽然意识到万物的生长发陈都离不开太阳,太阳虽然德施四方,但太阳的能量是难以直接采用,也难以给人以直接的感受,反到是自然中的水最能反映阳气的变动,于是便有了“天气上为云,地气下为雨”的形象描述,于是便据此而制了文王后天八卦……。
而文王后天八卦里的乾坤,若用水-水蒸汽-水来比喻的话,能很形象的解释其有欠通允之处:水受热上升为蒸汽为阳,这阳却不是纯阳,它升到最高处时受凉凝成水滴,转而下落——最高处受凉,可见“坤”居高处也未尝不行……。
其实后天八卦里讲的也是个体用关系,这里的“乾”与“坤”不讲究其位置的上下第体章,而只顾及其功能第用章。最高处为至阳,至阳之地却能凝成水滴;地位低下的水能受热蒸腾,其至阴处莫不含有至阳。而这与中医里关于阴阳的描述:“阴在内,阳之守,阳在外,阴之使也。”最为贴切。另外,中医里虽有“心为君主之官”而统揽诸藏,但对如何统领各脏腑的功能却无明确的叙说,其地位与自然中的太阳却是别无二致了。
后天八卦里的乾坤是相对的乾与坤。
那么,费仁贵所说的障碍便不存在了罢!
然后再来看看心一大师的“风水”局。
假设心一大师的“风水局”的确对将军的病情有利,那么其有利的原因是什么?心一和尚让将军安居东边厢房,东方在八卦中属“震”位,而在正中属土的位置更植入柏木……。
张教授的《医易相通论》中归纳八卦之象:乾,健也;坤,顺也;震,动也……。
心一让将军居于震位,莫非是想让将军体内的阳气动起来?呵呵,莫非他也认为水肿病的机理是因为钾离子的功能不正常了?
心一是个老和尚,于中医都不见得了解,于西医里的钾钠氯钙更是一窍不通了。不过他的思路倒是很好,以往中医对阴阳的赢余与不足只有单纯的补泻,高明点的则在阴虚证里运用大量补阴药的同时掺入一二味补阳药。中医讲究的是天人相应,在开方时只考虑单纯的补泻的话,这与自然之道未免不谐,毕竟人是活的,患病后会引起一系列的变化。自己所一向提倡的“联方”讲究的就是“温升凉降”,这已深得八卦中“震”之一字的妙味了吧,呵呵第得意中章。
至于在院子的中央植入柏木,更在柏木上挂上老鼠,这明显是“引木入土”之法。这里暂时不考虑中医里的五行生克第木克土章,单从和尚提供的卦辞来看:“龙战于野,其色玄黄”,其对应的象则是“龙战于野,其道穷也”;意思是极端阴柔,必然凶险。恩,这里的极端阴柔倒有点象将军的病情了——脾土不足、水湿泛滥,那心一和尚的“龙战于野”指的应该是将军的病情吧?
在乾卦的卦辞中还有一句卦辞:“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在八卦中龙为震象,在中医里则属肝,如医易一理,则肝气有利脾土,而并不是五行中的木克土——五行的生克或许不是绝对的吧?之所以木克土,大概是因为树木在生长中要从土地中吸收养分,但木质腐败后还不是化于尘土?
另外,与经络学关系密切的十二生肖里,辰龙可是脾经流注之时,这是否意味着古人早就在另一个方面阐明了这一问题?
或许在五行中木是克土的,但在八卦中则说的是“乾”阳通过“震”龙的变动而达到“时乘六龙以御天”的结果,心一大师的“风水”局的目的应该是引乾阳至脾土吧。
将军之所以出现水肿,依心一大师的看法应该是乾阳不布了。
姚慎依旧是坐在电脑旁,手上依旧是握着鼠标在桌上滑动,不过这都是下意思的行为。
旁人或者以为姚慎还在到处搜寻相关资料,却不知道姚慎正欲破解那让无数代中医人为之困惑的医易至理,而且渐次逼近真理。
此刻的得失忧乐无人分享。
只有桌上堆满了烟蒂的烟灰缸能见证姚慎的艰辛。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三章
姚慎绝对不是唯一一个在寒冷的冬夜里守着盏孤灯苦度长夜的人。
自从出了梅县后,姚慎已少有这么辛苦的通宵上网了,而与谢菲确定下关系后姚慎更是暗下决心,一定要杜绝这种恶习,把更多的时间拿来陪陪那将身心都系于自己的女子——只要一想到她那淡淡的内敛的笑容,姚慎便似乎被拨动了心弦,胸臆间洋溢着一种温情的东西。但很可惜的是,这次姚慎无论如何还是得在电脑前打熬了。也许,除了这一次以外,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既然成了声名赫赫的“鬼眼王道”,或许一种象平常人那般的休闲从容的日子就已原离了自己。这是不是象一句话说的:能力越大,背负的责任越大。
姚慎正眼乏口渴之际,院子里便开始响起“西西刷刷”的声音,低调而迅速,一听便是郑陆明这帮子卫兵的风格。过得片刻,厢房的门上传来几声轻微的敲击声,接着一个魁梧的汉子提了壶茶进来,果然便是郑陆明这浑人。
这里用的“浑人”二字并不是说这位兵哥真的有多傻楞,若是真的傻了楞了,估计这亲兵队长的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坐上。或许是心系李将军病情而导致他发挥失常的缘故,在待人接物上应该显得技巧玲珑的郑卫兵在姚慎初来时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子,及至看见姚慎到了将军府的当夜便上网,开始还装模做样的查查资料,但待身边没人的时候便原形毕露,悠哉悠哉的抽烟下棋,哪有一点医者父母心的味道;但过得数日,李将军的精神眼见得比之当日要充沛了许多,原本虚浮的面庞似乎也“清减”了许多,郑陆明的态度这才变得暖味起来,原本冷俊的眼神也在见到姚慎时能窥出一点柔和来。
姚慎不过一个恍惚,郑陆明便已将姚慎的茶缸里注入了开水,将烟灰缸里的烟蒂倒进垃圾篓里,然后手脚麻利的将电脑桌上抹了干净,待姚慎醒过神来,郑陆明已将手头的活计忙完,姚慎忙不迭的道了几声谢谢。郑陆明这时已跟姚慎很熟悉了,见姚慎眼睛不再盯着电脑,便玩笑着道:“姚医生,熬了一夜,身子骨也困了吧?要不要陪你练练好松一松筋骨?”
郑陆明的身手姚慎于几日前便已试过,很厉害,姚慎目前的根本不可能有胜机,与这样的对手交手便如业余棋手与国手过招一般,自己有什么招法在对手眼里一看就明白,而对手的下一招自己却难以想象,如此缚手缚脚的过招,不如不来的好。姚慎正欲摇头时,一抬眼却见郑陆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激起几分好胜之心,“霍”地站起身来,道:“那正好,劳累一夜,也确实该活动活动,难为你主动献身。哈哈。”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的步入院子,拉开架势便练开来。
姚慎原是苗寨出身,身上到练有几套苗家拳法。要说姚慎所习的苗拳中,其最擅长的便是一套“六合拳”。“六合拳”据说是很久以前一名少林俗家弟子所传,其后经过苗人逐渐改良,到现在便成了姚慎所操练的模样,所讲究的要决便是“眼与手合,手与心合”,除了脚法时有变幻以外,手上动作无非就是推架还拳第掌章,这拳打得慢时,其招法便如猴子洗脸,看起来颇有些滑稽,但甚是实用,当年姚慎混迹于梅县时便多次体验过其妙处。但这拳脚,除了开初摆的起手式还有些章法外,其后的过招过程给姚慎的感觉别提有多别扭了。
确实,姚慎的拳法讲究防守,在攻击中一手先放在内围,配合脚下的灵活步法,每每能圈住郑陆明的拳脚,但自己攻出去的手却也难以击中有效的目标上来;而更要命的是,郑陆明拳脚上的力道说不上有多有力,但击打在自己防守的手臂上却感觉奇重,而自己击过去的拳脚也如打在铁板上,硌得生痛不已。
不过,姚慎的性子好强,当下也不轻易的认输,只是依着自己的套路,谨守攻防要决,仗着步法灵幻,竟然在郑陆明的拳脚下撑了三个来回,待得这第三个回合的最后一招“推窗望月”打完,郑陆明叫了一声“停”,然后郑自个先跳出了战圈。
这“推窗望月”,顾名思意是一手横了推架,一手箭步冲拳。姚慎当时使的这招漂亮圆润以极,挡架的一手臂正格开了郑陆明的劈腿上,而顺势而为的箭步冲拳也击入郑的内圈,却恰好被郑陆明的大掌握住。击在内圈的拳还好,手掌毕竟是肉厚,但格挡住郑的劈腿的左臂却犹如被大木棒生生的击打了一帮,简直让人痛入骨髓。眼前郑跳出战圈固然让姚慎压力大减,但两手上的不适却让姚慎暗骂郑的不够意思。
郑陆明一本正经的抬手看了看表,道:“十分钟,姚医生你刚好打完三套拳,运动量估计还没到,不过身上的筋骨应该活络了。”抬眼看了看直抽冷气的姚慎,又“好奇”的道:“看姚医生的模样还冷得受不了,是不是要继续热热身?”
姚慎忙陪笑道:“够了够了。”说完又嘀咕一句:“就你那铁块一样的,打又打不得,谁有你陪练还不如死了去。”
郑陆明暗自好笑,却依旧正经的道:“什么?”
姚慎忙道:“没什么,我是说你那天不是对李连杰的招数不怎么感冒,怎么到你练的时候还不是大开大阖的?”
郑陆明道:“我们又不是生死相搏,这套光明正大的军体拳用来比武较技正是合适。”郑也是只以一套军体拳来应敌。“再说了,我这军体拳好歹也有三十几式,总好过于你那来来回回的架拳还掌、推窗望月吧?”
感情自己根本没有让对方出真功夫的资格。姚慎干笑了一下,道:“没办法,我会的这套拳就只这么几招。”顿了顿,又道:“小郑,你身上硬得就象块铁板,是不是练了什么少林十三横练的绝招?”
郑陆明笑道:“我们这是特种兵里学来的硬气功,与十三横练类的一个类型吧,不过没那种功夫牛气。”招手让一个手下演示一下,那小兵敬了个礼,到厢房内寻了个酒瓶,然后吸气凝力,“嘿”的一声,那酒瓶齐颈而断,断处犹中刀劈,看得姚慎直咋舌。郑陆明笑呵呵的道:“怎么样?羡慕吧?不过这可是咱们部队的绝招,是不能外传的,你如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个笨招:每天拿个酒瓶在全身上下轮流敲打,这叫排打功。虽然这功夫赶不上我们的硬气功,但若是练得久了,手脚也会变得硬梆梆。”话风一转,又道:“不过,说句不中听的话,姚医生你是搞技术的,还是应该以本行为主;就你目前的成就来说,你还不是掌握着绝大多数人所没有掌握的绝招,你说是不是?”
姚慎正色道:“恩,这话我爱听。”言毕,两人同时笑起来。
两人笑罢,郑陆明让卫兵打了水让姚慎洗脸刷牙,待姚慎将这些都忙完了,这才郑重的问道:“姚医生,我看将军这几天的情形大有好转,这是不是表示将军的病情大有希望?你不要用医生那一套‘什么希望是有的,但危险也是很大的’来糊弄我,就当与朋友聊天扯蛋,如何?”
姚慎听得直想笑,道:“你别说我还真就这一句:希望是有的,但危险也是很大的。不然你叫我怎么说?”眼见郑陆明面露失望之色,便又道:“我这几天上网查资料,结合前些天来的灵感,倒总结出一套新理论来,按这个理论来开的方子的效果你也看见了,如果接下来服用药物的效果也能如预想中一般,那么将军的病情就真的是大有希望了。”
郑陆明对姚慎上网查资料一事是不以为然的.在姚慎上网的当儿,郑陆明不时找借口去姚慎厢房里查看他在做什么,或许是碰巧,在郑陆明到的时候,姚慎要么是在下棋,要么是在网上读些关于“风水”的文章,很少有正儿八斤的上医学网站。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郑陆明在给姚慎松筋骨时特意加了点料,让姚慎在不受伤的前提下能感到“舒服”。这时听到姚慎说查资料,郑陆明不由得蹩蹩嘴,直到听姚慎能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东西来,心理这才感到舒坦。
“那感情好。你这段时间也够辛苦的了,每天通宿的查‘资料’,也要注意适当的休息。”
“为了将军的健康,我情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姚慎没有考虑郑是否有弦外之音,自己倒先来了句语录式的话,待见郑陆明哭笑不得的表情,自己也忍不住乐了,道:“将军的健康第一位,我的健康也是很重要的。你放心,这样熬夜的日子估计也就这几天吧。”
郑陆明道:“但愿如此吧。对了,你这个夜游神也该睡觉了吧。”
姚慎近来的习惯一直是黑白颠倒行,晚上上网,到早上卫兵们起床后蒙头睡觉,等到了十点,将军府里该来的都来了的时候,姚慎这才起床给将军“查房”开方,然后又是上网,直到撑不住时才躺下歇会。当下也不再与郑头瞎蘑菇,姚慎道了声“你慢忙吧”便回房歇息不题。
便如往常一般,到上午十时,费家父子准点的步入了这个不起眼的四合院内.费仁贵的步子依旧稳健而显老成,如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费老头的眼神中已没有姚慎初见时的沉重与阴郁。但费仁归的老成持重也只是在见到将军前而已,这倒不是说费仁贵有献媚奉承权贵,只要用脚指头想想,作为一个医者,眼见着一个已经被现代医学宣判了死刑的患者在自己眼前却日益的精气渐长,任是谁也难以保持一种古井不波的心境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李将军对费仁贵的表情基本摸透了,而费仁贵的神气确实也有几分滑稽:穿着的一身靛青褂子本就与当前潮流不甚和谐,或许在老年人来说这讲究不大,但就他那一手号脉另一手抚着颌下的山羊胡须的动作无论怎么看都有些让人忍俊不禁——因为费仁贵的眼睛里那种喜悦以及强烈的探知欲望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当下将军童心一发,故意道:“老费,我的病情不是又有变化了吧?”
费仁贵一惊,道:“没有啊,将军您是否感到有什么不适?按说您目前的脉象虽然沉弦,但根力惧在,应当没有什么不妥当的。”略一沉吟,又张手让儿子过来量血压。
李将军作难受状,道:“是吗?怎么我却有些感到……。”见费仁贵大感紧张的模样,这才道:“感到……很不错,哈哈。”
费仁贵这才知道上当,但心里却浑没一点不开心,也是张了嘴呵呵直乐,两人笑得片刻,费仁贵问道:“姚医生呢?今天没有来给将军看病么?”
李将军看他一副浑若无事的样子就有些来气,于是道:“哦,他啊?徐梧那边有点事情,我准他假他回了。”
费仁贵“哦”了一声,道:“不会去得久吧?将军的病情当紧啊.”
“哦,反正我的病情现在稳定的在好转,以后的治疗应该问题不大,于是我们说好了今后在网络上联络,或者是手机通话,反正不会耽搁病情。”
费仁贵一阵失神,喃喃道:“这怎么能行?将军的病情可当紧呢。”
李将军闷着直乐:就你那小样,还想跟我玩花样?
费子建颇为机敏,觉察出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头,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不对,看看站在一边想笑又不敢笑的郑陆明,刚醒过神来正想说话时,门边传来一个声音道:“费老可是觉得将军的病情有什么不对么?”抬眼一看,却正是父亲苦盼的姚慎大医师。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四章
“没什么不对,你来了就太对了。”费仁贵大喜道:“小姚来了正好,我刚好想问下你是怎么做到的。”眼睛对将军这边看了看,其含义不言自明。
姚慎先到将军那边看看舌脉,再稍稍问了几句,才道:“将军的治疗过程费老您也一直看着的,就是服用几副中药,其他没做什么啊。”
“恩……你的用药我是很清楚,平平常常的但却疗效出奇的好,这就让人有些看不明白了。”顿了顿,又道:“我希望能了解一下你的辨证思路。”若是对于传说中的用某药治好了某病,费仁贵或许不会认为是吹牛,但最多不过在私底下查查资料自个琢磨一下算真假了。但眼前病人的治疗过程全属自己亲眼所见,而姚慎所开的方子自己又很清楚,并且,在家里费子建关于姚慎用药的问题又多次拿出来与自己讨论,但自己父子两人联手却依旧难以得出个合理的解释来。于是,费仁贵才更是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才这般不顾面子的想去追根揭底,否则,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费老头总是要保持几分莫测高深的样子吧。
姚慎对将军面上看了看,道:“可是将军对我以前把白血病的方子公布出来的行为不太赞成,而我自己也确实有几分后悔;这个……您看……?”
费仁贵急道:“你理这老鬼做什么?医学上的东西不公布出来难道还藏私么?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这东西救命呢?再说我们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告诉我知道的话,没经过你的同意,难道我会对外说出去吗?”
姚慎一脸为难的道:“这个……。”
李将军这病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中西名家,到头来却只服用了几副平常的方子而大有好转,说不奇怪那是不可能,当下也忍不住了说道:“恩,大家都是自己人,小姚就先说出来给大家解惑吧。”
姚慎神秘的笑了笑,略县无奈的道:“那我就随便说说吧。”
随便说说总胜于不说,对此大家都没有意见,当下姚慎就开始对自己的辨证过程来了个总结。
“开始我对将军的病情也是摸不到头绪,毕竟象水肿这样的病发展到后期,都是虚实并见正邪交争,你说是正虚他就虚你说是邪胜而在病理表现上也确实是水湿泛滥,不胜才怪,;所以在治疗上要想一下拿出个令人满意的方子来是很困难的。当然,象我这样的年轻小辈也一样的不可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而事实上我开始开的那两个方子也是拿以前的老三样来看看效果。”
姚慎的老三样就是前面说的以黄芪为主的理脾升陷汤与人参赭石为主的参赭镇气汤。
将军Сhā言道:“当时我看你信心满满的样子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原来你也是来个投石问路哦,哈哈,可见不要随便去崇拜什么人。”说完,对费仁贵眨眨眼。费仁贵没好气的说道:“若是姚医生就这两手的话,估计你现在也没这个精力说什么风凉话了。”费仁贵与病中的李将军相投,现在交情颇不一般,说起话来顾忌就不多。费子建属小字辈,虽然很想继续了解下情,但自觉没有Сhā嘴的资格。而站在一旁的郑陆明与将军的家人对医学方面本就不了解,便没有这般急切的心情,倒是李夫人不忍看费仁贵那焦灼的模样,在一边轻声道:“老头子就是喜欢胡闹,你不看别人有多急。”李将军这才面容一整,道:“那是那是,姚医生请接着说。”
姚慎微微一笑道:“将军当时表现出来的脾气虚弱脾虚水泛,用点扶助正气的药是没错的,但水肿一病的外在还是以邪实为主,在治疗上肯定得以利水逐湿了,否则西医就不会下那么大的本钱去研制那么多种类的利尿药了。但问题是,我看了将军病历记载上的一些治疗水肿病的经典方子,比如猪苓汤实脾饮真武汤等,但都没多大效果,我当时就迷惑了:这利水逐湿的方子该用什么好?”
“在徐梧时我曾遇上一位老中医用麻黄汤治疗高血压病,其辨证要点是‘阳病治阴,阴病治阳’,我当时就有这样一个想法:将军的病情是以少阴肾为主,在选方上是否可以考虑选择太阳经上的方子?另外,中医里面水液是靠阳气运化的,既然病理表现为水湿泛滥,那多半是阳气的健运出现了问题,既然阳经受病,选方可否选择阴经之方?再则,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情形,比如阴阳之气不相顺接所导致?再说将军既然病了这么久,由于邪气在体内堆积潴留,难说不会出现阴阳之气不相顺接的情况。”
“由于我所能够想到的小青龙汤猪苓汤实脾饮等都有用过,有前面的大家们所开的方子作鉴,我所能选择的路子就不多了;再说,对于用来顺接阴阳的乌梅丸的运用我还算有点经验,于是我首先便选择了乌梅丸。”姚慎第三天用的方子正是乌梅丸。”
“原来用的是排除法。”费子建毕竟年轻,一有所悟便脱口而出,神色中虽然依旧佩服,但也隐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意味。
排除法却不是什么草菅人命的做法,这一方法在缺少确却的诊断依据的情况下,在上一世纪的很多年间都是为医者的首选,自从有了X光机B超机CT机及核磁共震等诊疗器械之后,这一比较原始的办法在临床上已基本淘汰,患者只要一进医院就得面对一大堆的生化检查,这中间的一个原因是为病人的健康,另一个原因却是医者的自我保护意识。在医患关系紧张的年代,君不见有很多病人去医院看病时都预先在自己隐蔽的地方先藏下小型的录音机或针头摄影机,只要一个不对便把医生告上法庭。费子建佩服的恐怕是姚慎在给将军看病时竟然敢用这一招。费子建所不知道的是,当时的情形是将军病重而不肯接受西医的器官移植治疗,但经过前面的中医治疗的效果又不令人满意,于是便有了姚慎的这趟奇特的旅程;况且,依当时的情形,不说医者父母心,单只说姚慎能有那么大的名头却只打个照面而不用药的话,估摸着姚慎自己恐怕也难有什么轻松的结果。逼不得以,姚慎才使出了这招“精华已尽堪当弃”的绝招。
“是排除法。”姚慎点头:“不过也不全是排除法。”
费仁贵大感丢脸的道:“瓜娃子,莫岔嘴。”如过单纯是排除法的话,其后的治疗姚慎为什么还是选用了小青龙汤等方?如果说用了乌梅丸之后的情形如拨云见日的话倒好说话,问题是在第三张单子服用完毕后,将军的病情未见有多少减轻。
姚慎抱歉的对费子建笑笑,道:“后面的小青龙汤、葛根汤、小柴胡汤以及麻黄升麻汤的选用,如果用‘阳病治阴,阴病治阳’来理解亦可,不过这样的话,在选择方子上可能会存在点困惑。”
何止是一点困惑?费仁贵父子在家研讨时,老费曾提出了这个‘阳病治阴,阴病治阳’观点,并说这是唯一可解释的一种辨证理论,但在选方上,纵然以费家祖传的中医秘学也难以解决谢长江等人曾经面临的窘境。莫非与心一和尚的那个“风水”局有关?费子建脑中灵光一闪,道:“姚大哥莫非是从医易相通的角度来解决了这个让人头痛的问题?”费仁贵这次倒没出口斥责,反是眼巴巴的看着姚慎,显见在这一点上父子的观点是统一的,难怪要说“上阵不离父子兵。”
姚慎赞许的点头道:“就是医易相通了。”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五章
心一的风水局在当日却是没有给姚慎带来什么灵感,什么柏树老鼠之类的,让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当姚慎用过乌梅丸而再次面临选方的时候,姚慎的第一直觉已经告诉他:或许是小青龙汤适合眼前吧。但为什么是小青龙汤,小青龙汤的适应症是外寒内饮,将军脾气虚弱,水饮内停或可说得过去,但却外无感寒,如要选还是用实脾饮较为妥当吧?如果用了小青龙汤之后有效,是守方继服还是调方?如果调方的话有应该选用什么方子?
这其实又回到了选方的窘境界里了,不过这次姚慎较为聪明,没有去纠缠那让自己头痛了无数次的问题中去,而是想到,我怎么突然就想到小青龙汤了?
“或许是心一大师的‘风水‘局在无形中给了我莫大的启发吧。”姚慎那略显困倦的面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心一大师的风水局中所选用的柏树、老鼠,以及将军所养病的厢房的方位,都无不强调着一个信息——东方。”
在座的费子建与郑陆明李将军夫妇这些外行人一般,脸上写满困惑,而费仁贵则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事实上,在姚慎一提到这天天看在眼里的风水局,费老头的心头在刹那间也闪现了一点什么东西,但这不过犹如暗夜中的闪电,只是闪得一闪,当闪电过后,心灵中的迷惑并未因此而能减少一分,故此,费人贵的表情应该是那种若有所思又思而不得了。
只听得姚慎那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内经》与《易经》里都认为:东方生风,风生酸,酸生肝。心一大师的‘风水局’中似乎强调的就是肝脏对人的影响。经云:‘食气入胃,散精于肝。’虽未直接说出肝脏在水液代谢方面的作用,但在《中医内科学》中鼓胀一病却与肝脏有莫大的干系,而西医中也有肝腹水一说,可见水肿一病并不完全与肝脏无关。”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的论点吧。费子建暗道。
确实这想法不怎么新鲜.如果一个观点不能在临床上得到行之有效的运用,其实际意义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西医一直对中医的效用诟病不已,起根结也在这一点上面,譬如阑尾炎,西医的手术刀下去,百分百切下的便是阑尾了,而中医能拿出一个百分百的东西么?事实上,姚慎的白血病治疗方案也不是尽善尽美的,之所以能有偌大名头,也不过是有效率治愈率高点罢了。
“对于推出的这个结果我并不满意,而事实上,将军所服用的方子中好象也有从肝调理的,可见其临床运用上面存在着所没有考虑通透的东西。”将军服用过的调理肝的方子无非就是小柴胡汤一类的方子了.
“这个问题我纠缠了一些时间。”姚慎不好意思的笑笑。“后来,似乎是脑中灵光一动,我又想到了《易经》。”
易经是古人留给后人最宝贵的财富之一,据传是一部洞悉宇宙人生预测吉凶祸福的奇学,被历代哲人视为群经之首、帝王之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这一耳熟能详的经典句就出自易经。据说,现代的计算机的基本运算法则就与八卦推演的原理一般,甚至在现代要求最严谨的航天学中都能有一点易经的影子。“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其中似乎确实含有一些放之四海皆准的东西。
姚慎之所以想到易经,不过是因为心一和尚风水局中一直强调的“东方”。东方在八卦中属震位,在动物中属龙:而按针灸中“子午流注”学说来说,属龙的应归于六腑中的胃——而这一点也是束缚医易相通的让章孝天一流头痛不已的问题,但姚慎在此干脆就自动忽略了。
“震卦阐释震惊的应对法则,我仔细的看了一下卦辞,好象对临床没有什么益处。我曾听人说,如果了解了八卦中的乾卦,那么八卦学说便思过半矣。于是我就把精力放在乾卦上了。”
乾,在方位为西北,在动物为马,在身体为首,如按中医的五行来说,在脏腑应为肺吧。说来可笑,姚慎除了相信乾为群卦之首外,执著于乾的另一个原因是乾卦的卦辞里‘龙‘这个字最多。比如:“初九:潜龙,勿用”,又如:“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龙是我国古代最受崇敬的神秘动物,中华民族的图腾,能够三栖,潜在深渊,行走陆上,也能在天空飞腾,具有变化莫测隐现无常的态势,所以能用来象征天道的变化,阴阳的消长,以及人事进退的变化。初九的潜龙、九二的见龙在田、九四的或跃在渊及九五的飞龙在天,从这些卦辞上能意会出阳气生机勃勃的动态貌,然后到了上九的亢龙有悔,阳气到了最高位时却有了“悔”意,这是否意味着阳极阴生?这跟太极图中的阴阳鱼的意境却是一般了。不过,中医研究的是人体,人体的特殊性毕竟应该有其特殊的地方吧。
“对于阴阳,我一直认为对其理解得比较深透,其内涵中的对立制约、互根互用、消长平衡与相互转化,我也能按动态的观点去理解与接受它,但对阴阳的认识却从来没有象现在一般立体过。”或许是多了份麻人旺的才情,以往这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这刻姚慎却能朗朗上口,那晦涩的卦辞也在姚慎无心之下也记得烂熟——这在以往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了。“‘《素问·六微旨大论》说:“升降出入,无器不有。’‘《素问·六微旨大论》说:“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温升凉降实是人体之本,而易经恰好揭示了这一点。”
升降学说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前几年时兴过以脾胃为主的升降学说,费家父子也曾花过一段时间去研究了一下,发觉其不出脏腑辨证之外,若说有何出奇之处,也不过是对药物的运用上,把某些不太引人注意的东西刻意加以提出罢了。看着有些兴奋的姚慎,费家父子面露困惑之色。
姚慎解释道:“既然是‘升降出入,无器不有’,那么肝脏肯定也有升降的吧?但以我所看过所学过的东西的方剂中,专用于肝脏升降的方子却似乎没有,别说用于肝脏升降,只说在治疗肝病所选用的方子也多寄于少阳、阳明两经。”
茵陈蒿汤一类属阳明,四逆小柴胡一类属少阳。于是姚慎就想,既然肝脏本身就有升降,那么就应该用于肝脏本身的专方;如此一来,姚慎自然而然的将《伤寒杂病论》中厥阴经的方子再研究了一遍。
“……厥阴经的代表方自然是乌梅丸。不考虑乌梅丸如何顺接阴阳,单从其组成来看,该方以大量辛热辛寒药物为主,而其中又要以热性药物居多——如以温升凉降的眼光来看,乌梅丸无疑是温升的;另一个用于厥阴危证的麻黄升麻汤中虽然以麻黄升麻为君,但其所伍的大队药物多为寒凉,若以温升凉降的眼光看来,其方意当为升中有降,其所降又要较乌梅丸为甚。乌梅丸与麻黄升麻汤均以温升为主,又均伍以寒凉,是为升中有降——这正符合肝脏的特性,两方和用,却又恰好能达成于温升中不乏升降的圆满之境.”
《中医基础理论》中对肝脏的生理功能的描述道:“主疏泻 疏,即疏通;泄,即发泄、升发。肝的疏泄功能反映了肝为刚脏,主升、主动的生理特点……。这句话与《内经》中的:“升降出入,无器不有。”并无矛盾,然观诸后世治疗肝病所选之方药,似乎根本就忘了肝还有“降”的功能,即或所开之药中也有柴胡升麻葛根黄芪之辈,但整个方意却是以寒降为主,或是寒凉得再不能寒凉了,象这样违逆肝性的治法,如说能够取得好的效果那就怪了。
“理脾升陷汤便如‘见龙再田,利见大人’,乌梅丸与小青龙汤便如‘九四:或跃在渊,无咎’,葛根汤则占的是《易经》乾卦中的‘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而参赭镇气汤、小柴胡汤与麻黄升麻汤则是‘上九’的亢龙有悔;这其中既蕴涵了‘阴病治阳,阳病治阴’的概念,也包含了‘五行学说’中的‘母病及子’的概念,而小青龙汤、理脾升陷汤与乌梅丸更是暗合《易经》的‘用九:见群龙无首,吉。’之意,这一套方子合起来便达到一个‘阴阳相贯,如环无端’的目的。”
姚慎侃侃而谈,虽然语声还保持着初时的沙哑声,神色中还保持着初时的平静貌,但两眼中却有着难抑的灼热如火般的激|情,如果眼睛会发光的话,那么姚慎此刻的眼睛里便闪烁着如鬼火般的光芒。
更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内心嘶喊着:这是我的世界,这是我的领域,这是我的地盘。
我的地盘我做主!
不由吟道:“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顿了半晌,又道:“说白了,我不过是从《易经》得到一点提示,一点关于肝脏本身所具有的特性的提示,在用药时加以运用从而达到了还肝性之本原,本正源清则病祛邪除。”
费家父子听得目瞪口呆。
其实以费仁贵老先生对《易经》的造诣本不应如此不堪的。
在姚慎说医易中到关于龙的认识之别实乃医易相通不易之祸首时,费仁贵便有着不同的看法。
“复临泰壮乾姤,遯否观剥坤二六。”其中复卦对应的是老历十一月的变化,依次类推,临为十二月,泰为正月,大壮为二月,聎为三月,乾为四月,姤为五月,遯为六月,否为七月,观为八月,剥为九月,坤为十月。姚慎所说的不过是伏羲先天八卦与文王后天八卦的体用关系。一旦明了了这消息卦与时间的对应关系,医易相通便实在易了。
当时费仁贵便想出言相诘的,但反过来一想,如说医易相通便实在易,那自己多年来也在其中花了不少的心思,却是难以找出什么头绪,这姚慎的观点虽有欠妥之处,不过却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东西来……且听下文分解吧。等到姚慎将心中所想一古脑说完后,费仁贵脑中关于医易的东西被彻底的颠覆了。
自己的先天后天八卦的体用看法不对么?但历来对医易研究者的看法莫不如是啊。姚慎所说的东西不正确吗?但其所言所引皆有出处,说来头头是道,用来如臂指使,却是没一点不正确的迹象啊……。
费家父子埋头思考间,李将军已着郑陆明找了本《易经》,这时正兴致昂然的念了起来,声音已早没了姚慎初见时的委靡。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见龙再田,德施普也。 终日乾乾,反复道也。 或跃在渊,进无咎也。飞龙在天,大人造也。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用九,天德不可为首也。”
“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
“龙德而正中者也。 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 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君德也。”
“或跃在渊,无咎。何谓也?子曰: 上下无常,非为邪也。 进退无恒,非离群也。 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故无咎。”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
“……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六章
梦。
绝对应该是梦吧。
姚慎能清楚的感觉出这一点,但却似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阻碍自己醒来。
“这地上的槟榔渣渣烟蒂子,姚慎你也该扫一扫吧?就这一地乱七八糟的样子你也看得过去?”一人正不冷不热的对着自己说道。姚慎端目去看,却不是梅县中医院的院长是谁?更让人恐怖的是,姚慎竟似能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院长心理所想:你能调什么皮?喊你扫垃圾你就得扫!玩人的最高艺术是什么?就是你想搞内科我偏让你呆外科!姚慎一阵无力。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学什么会什么的。自己在外科呆了三四年,却始终只能拉拉钩打下手。院长的这一手也忒毒了一点。
想一想过往的数年,姚慎不由痛苦万分。一个医生的事业是什么?无非就是希望一个个的病人能在自己的手下笔端能笑面开怀的好转出院。这外科的治愈率是极高的,什么胆结石阑尾炎,只要一刀子划拉下去,再来几天的吊瓶,患者出院时就跟个没事的人一般,这可比内科的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的疗效要好了无数倍。不过,这又与姚慎有什么干系?主刀的是与自己关系最厚最铁的科主任!虽然科主任的事业成功做兄弟的应该高兴,花花轿子人抬人,但自己的事业呢?这让人头痛的问题根本不能去想啊。
木然间,场景又变成了姚慎久违的牌桌上来。这是一手什么烂牌啊!都说无主无分不打牌的,自己手上倒是有几个主的,但锄头七一两把鸭子二两三只,而副牌也是稀落的一些散兵游勇,A字头都没两杆——这叫什么牌啊!不过一看对面金老板那笑面弥勒的样子,姚慎就心下来气。“35!……不要吧?……我就是要烂你们的牌子……。”结果不出所料。金老板呵呵直乐的看着姚慎数钱。杜科倒是颇为关心的道:“又是个清水!姚医生,要稳住啊……你手上烂牌一手,我们手上其实也是一手烂牌,你一心废我们的牌,结果变成毁了自己的牌子咯。”姚慎无语。
“你们男人就是这个德行!以前肖刚对我穿着连裤的丝袜特别感兴趣,没想到你也是有这般爱好,哈哈……。”对面的杜科却变成了清莲的娇容,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的清莲的眼中却有一种疯狂的东西在闪动。“你不是要我吗?来呀?哈哈……。”
姚慎一身冷汗。
只听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耳边道:“又做噩梦了么?姚哥你太累了吧!”说话间,一只手正轻柔的将自己面上的汗迹抹去。
是谢菲吧。姚慎心头一阵暖意,却是不敢睁开眼睛,只恐又是一个梦。
谢菲也不多语,在将姚慎面上的汗迹拭净后便爱怜的将姚慎的头埋入自己胸前,鼻中发出舒服的呻吟声,呓语般的道:“姚哥,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的。”
姚慎将头埋在温软中良久才抬起头来,怔怔半晌,才顺手到床头柜上摸了只烟点上。少倾,卧室里便弥漫一股呛人的烟味。谢菲这时也坐了起来,将纤手环在姚慎的肩头,只把如水的眸子倾注在眼前这个让自己倾心的男子身上,道:“姚哥,能再说说你这趟北京之旅的经过么?”
姚慎给将军治病之行在姚慎回徐梧后曾数次给谢菲分说,不过,有哪一位恋人不喜欢在爱人怀抱中倾听自己爱人功成名就的经历呢?这时虽似姚慎在谢菲的怀抱中,不过这在谢菲看来无甚二致。更何况,姚慎近来多做噩梦,应该是心理压力太大之故,能够多听一听,让他能够适当的得到宣泄,对爱人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京城之行么?姚慎黯淡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京城之行现在想来就象昨日的一场梦。谢菲问为什么。姚慎也不马上答话,只是喷了口烟雾出来,直待那烟雾恋恋不已的从眼前消失了,姚慎才又道:这次给李将军治病让我面临从未有过的压力,不过也因为这从未有过的压力的激发而让我想透了一些一直悬在心头难以解决的问题。
—— —— ——
在临回来前,郑陆明在一次谈笑中问道:“姚医生,你说的那些五行八卦的我不太懂,不过我感觉你也似乎不是很精通,别看你当时说得有门有路的,但我看你也是临时抱佛脚才想出来的吧?”
姚慎想了想,道:“这些东西都是到京城后想出来的,应该是临时抱佛脚吧。”
郑陆明佩服的道:“你够爷们,给将军看病开药也敢异想天开,你就不怕有什么意外吗?”
郑陆明的意思是,虽说将军的兵器大家都明白,按说在当时的情况下,任是哪一个医生用常规的诊疗的结果都不外乎是一个——等死,但姚慎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别出枢机的用上自己不成熟的东西来实验,这事现在说来没什么,如果万一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姚慎将要面临的处境就很难说了。
姚慎笑笑道:“说不害怕是假,不过按将军当时的情况,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医生我也实在是不忍束手啊。”沉吟半晌后又道:“西医的发达是有目共睹的,但他们就没走过弯路吗?就算到了检测诊疗技术都相当发达的如今,西医照样避免不了误诊失治,但他还是能继续向前发展,为什么到了中医就不成了呢?我当时实在是憋不过那口气想试一试。”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好一个‘憋不过这口气’,好一个姚医生啊。不错,这想法很好。凡事总是要有人走在前面的吧,还是鲁迅那句话说得好:这世上本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路。”倒不是将军有意偷听,这个不起眼的四合院本就不怎么宽敞,李将军不过是在两人谈话时恰好出来散步,而在姚慎说到动情处时恰好接了一句罢了。“在兵法上有‘兵行险着’一说,在医学上我想也应该有点冒险精神去大胆探索,若是只能沿袭前人套路闭关自守,尽管是再优秀的东西,到后面总有不适时代而被淘汰的时候吧。这道理说来简单,不过事到临头时又有几个人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唉……。”
将军的话到后来便有些语重心长了,或许这位曾在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在说这话时想起了历史上某个节段的不堪以及由此而来的百年屈辱。姚慎望着这位老态毕露的过气将军,目光中充满着敬意。这已佝偻的身躯曾背负着多少雄心壮志,肩扛着多少厚重与希望,但临到老了,所有的一切俱已成空,所能为者,不过是一声悠长的叹息罢了。
—— —— ——
人在绝境中的表现往往出人意表,在绝大的压力之下往往能突破自我。谢菲悠悠的道,浑不觉这句话在武侠小说中已泛滥成灾。
姚慎这次出奇的没有谈到自己的那些有如神助的妙想,而是随口说了些相关的花絮,而谢菲也不觉有何异处,只是眼光迷离若醉,神色中有股说不出的诱人的媚态,不过一待姚慎说完后却又马上反应过来,便似口中安了个机簧。
是啊。姚慎浅叹道,两手下意识的将谢菲的柔夷握在手中轻轻抚摸。这道理浅显直白,但就是少人尝试。或许大家多是想尝试一下的,但在如今这个年代或许已不容许人来标新立异了。
成王败寇,古今皆是一般。或许大家都不愿承受为“寇”的结果,所以大家也不想冒险为王吧。
姚慎点头。
以现今的医患关系,医生们多宁愿做个人云亦云的庸医,更别说在给一位将军治病时另创高招了。这次的京城之行现在想来多少还有些后怕,这或许就是姚慎回徐梧后一直做噩梦的原因吧。
姚慎是春节的前一天回到徐梧的。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姚谢二人也有月余未见了,自是有着说不完的痴话情话,自是有着说不完的真情缱绻,尤其是谢菲的小女儿心态,更是少不得的痴缠与娇憨,让姚慎沉迷其中,不欲自拔。姚慎已往倒是做了些先上车后买票第其实是没买票章的事,这次许是年纪大了,在新年过后便找了个吉日登门求婚,征得谢家一门长幼的同意,两人悄悄的把证办了,四口人并做一家,干净利落的将自己的人生大事给解决了。虽说是婚事简办,老谢还是忍不住了邀上几个相得的好友喝上一杯,其中自然少不了麻朴直老先生。不说姚慎见到麻老先生该如何自处,单说麻老头看到好友之女长大成|人并举办了婚事便少不得唏嘘一番,惹得老谢在老怀大慰的同时又免不了感怀一番。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除了麻老先生在酒席间这一意外Сhā曲,一切安安顺顺的,但姚慎却偏于当晚又来了久违的多梦症——却是让人心烦。
麻人旺,一定是跟麻人旺有关了。
手中的烟早已抽完,房间里又回复了清朗世界。谢菲虽还强自坐着,但眸子中却已少了日间的神采,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两眼翕合欲睁还闭,恬静中却是多了分娇俏,让姚慎更是爱怜。轻轻的将谢菲的身子放平了,再将被子掩上。
或许我注定要做回孤胆英雄吧。姚慎喃喃自语道。
孤胆英雄?无人喝彩叔叔,你这回又准备去哪?
却是谢菲在姚慎搬动她时便已经醒来了。
还能去哪儿呢?麻人旺一定是怕自己沉迷于温柔之中而忘了他所醉心的事业,所以不惜翻动一些自己几乎已经遗忘了的记忆来警醒自己吧——既然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还是得去继续“联方”大业吧……。不过,麻人旺这厮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忒小了点,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但英俊潇洒相貌堂堂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如我,难道就象那中没上进心的样子么。想到这里,姚慎自己也禁不住一阵恶寒。不过,蜜月看来得结束了。
回头却见谢菲又已坐了起来,眼睁睁的正望着自己。姚慎无力的摇了摇头。麻人旺的事能说出来么?
谢菲本是倦极欲眠,但一听得姚慎那句“孤胆英雄”的话,潜意思里只道姚慎又想去什么地方去拜师求道,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便骨碌的爬起身来。谢菲本也是个聪慧之人,当时紧张之下追问了句,见姚慎不说话便也不催逼,直到姚慎似还魂般望过来时才道:“姚哥,你对那句‘用九:见群龙无首,吉。’做何解释?”
姚慎道:“《内经.灵兰秘典》有‘心者,君主之官’的说法,不过,据我理解,这个‘君主之官就好比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中的体用关系一般,这个君主其实就是个象征——现代医学认为人的精神主宰在大脑里,心脏的主宰功能只体现在血液循环上,这就好比天上的太阳,虽然我们知道我们所运用的能量来源的根本在于太阳,但我们不能直接的把太阳能一把抓来煮饭炒菜,我们得通过其他途径,同理,作为相傅之官的肺、将军之官的肝、中正之官的胆等等的升降出入都得自己主宰,不能偏盛偏衰。我想,这就是‘见群龙无首,吉。’的真正含义了。”
“说得真好,解释得真透彻。”谢菲由衷的赞道。
姚慎笑笑,正欲说话,却听谢菲又道:“我不管现代还是古代、《易经》还是《内经》是怎么解释的,我就觉得‘群龙无首’不好。”说着将姚慎的手拉了过来,娇蛮的道:“无人喝彩叔叔,请记住一点,在生活中你就是我的龙,你就是我的主心骨。如果你又要当孤胆英雄的话,请你带上我。”然后又一字一顿的道:“你-要-往-哪-儿-走,请-把-我-的-心-带-走。”
看着谢菲眼一股狡计得售的神色,姚慎心头一片温暖。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七章
在那些苍翠的路上,打碎过多少理想……。
《徐梧名人——李玉琳传》
风水轮流转,今次到我家。
两年一届的中南五省中医年会今年终于轮到了徐梧。
按常规想来,中医年会与一般的商业年会的不同之处似乎就在于中医年会要更注重学术上的交流。
不过,在医药市场大放开的今天,似乎这一点已经不是其中的重中之重了。毕竟现在不比以前,随便弄个什么某某药物的抗癌机理某某药物的降糖机制的课题就可以招来一大片的目光,从而以此彰显该地区该医院对中医的实力如何雄厚研究如何深入;而传统的,就好比一句古诗,“李杜诗篇千百年,至今已觉不新鲜”,毕竟中医的历史已是这般的悠久,大家有什么该交流的都已交流过了,就算有什么没交流过的也不要指望能在这里能有收获——拜托,有什么不明白的回去翻翻书吧,补土派滋阴派寒凉派攻下派……,你要的你想了解的典籍上面全部有。更何况,如今的中医院里多挂的中医牌匾行的西医诊疗,不会有人天真的想在中医年会里得到什么实质的收获。
现在的中医年会早与一般的商业年会一般,甚或较之更有不如。毕竟有实力参加商业年会的商家多有一样两样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虽然多半是达不到宣传单上所鼓吹的种种神奇功用,但能让商家所倚重者,其效用也不会相差太远。而中医年会呢,如今的中医年会更似各中医院的大小掌门们渡假休闲的去处,一个让举办者与参与者皆大欢喜的双赢聚会。
不过,这次年会的举办地点在徐梧……在徐梧举办的中医年会总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李玉琳就是抱着这种想法的其中一个。
这李玉琳不是别人,正是那与南陆已逝名医林凌风齐名的“北李”,所谓“南林意翩翩,北李笑亦甜”。
李玉琳的成名实属偶然。十一年前北京市某中医院新建了个中医美容科,那时候李玉琳刚从学校毕业出来,被分到该医院,因为人长得娇小甜美,便被选来做为该院的美容天使、形象代表;而好事的媒体趁机挖掘,发现那李玉琳不纯粹是个花瓶,在治疗内科病,尤其是在治疗糖尿病上竟然有几招拿手绝活。本来糖尿病在当今来说也不是太难治的病,不过,谁让李玉琳还是位美女呢?一位美女,还是位有点才学的美女,要让她不成名也难。而恰好那时又碰上有好事者给中医界的大鳄封榜排名,李玉琳因位居北方,便勉强的占了个“北李”的名头。
李玉琳治疗糖尿病虽有绝活,但所能为者也不过是“降糖”二字;在当今,对于糖尿病的机理已研究的颇为透彻,若说要根治糖尿病是不可能,但若要将血糖控制在一个正常范围就没多少挑战性,这“北李”的名号虽颇响亮,但在内行人眼中还是个花瓶样的摆设。
这李玉琳也是个聪慧的人儿,自然十分清楚这一点。
不过,又有哪个年轻人没有几分梦想?也是一时的年轻气盛,李玉琳便想发奋去改观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印象,也象那林凌风一般来上个人既漂亮,医术也精湛。要说李玉琳好歹也是个堂堂的中医本科毕业,起点在当年可说甚高了,而工作的地方又在都市京城里,环境可说极好,奈何凡事不由人,李玉琳的一腔热血外加数年青春泼将出去,与医术上却是没丁点长进,一来二去,李玉琳的一颗泼楞跳动的心也冷了,匆匆找了个条件好的公子哥嫁了,却没曾想这公子哥……唉,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啊。
两年前姚慎的“联方”理念横空出世,在半年内便拿下了白血病与反胃这两种让医者头痛不已的毛病,在网络上,李玉琳更看见姚慎关于糖尿病的新奇设想,当时便有些意动,奈何家事羁绊,与姚慎一晤之愿却是不能达成。现在倒是一身轻松了,但姚慎却……。
台上正念一篇用五苓散治疗肾结石的论文。这类论文多是临床医师为了晋级而作,临床意义不大,平时一般都是给中医杂志交上几百元发表一下即可,到这里不过是应应景儿,一侍这一程序完毕,接下来便是主办方安排的旅游活动了——这自然不是象李玉琳这样心有所想的人所希望的。好容易将这篇掺假的论文听完,终于到了会尾的祝词部分,然后就是宣布大会圆满结束。
“今天,很高兴能亲耳聆听到这么多精彩而实用的学术论文,在这里,我们得感谢各位同行们能不吝私藏。在这里,我们要看到,中医的前途是光明的……。”
在台上祝词的是徐梧中医学院的谢长江。这谢长江李玉琳于数年前曾见过,当时的他就满头华发老态毕露了,没想到现在竟红光满面笑春风,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徐梧中医学院几年前在中医界还默默无闻,这两年却办得风声水起,生源多多,其旗下的附属医院更是生意兴隆,要让老谢不年轻都不成。据说中医附一的分科已套用西医院那一套,将大内科划为心血管科、泌尿科、内分泌科等科室,甚至还准备象徐梧医大那般的修建个徐梧中医城,这却不知是真是假了。
李玉琳听得与会者们轻声议论,原本如枯木般的心竟也漾起一丝嫉妒。徐梧中医能有这般风光无疑是占了某人的便宜了,却不知这人在这两年里又弄出了什么东西,竟让徐梧中医学院有修建中医城的打算,好气魄。而欲见姚慎一面的念头也更强烈起来。
终于到了大会结束之时,李玉琳立马站起身来,两手甚至粗鲁的分开逆向而来的人流,浑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三两下便挤到了主席台前,也不喘口气的道:“谢……谢院长,请问你们学院的姚教授怎么没参加年会?”
谢长江一手收拾着桌的文件,一边顺口道:“哪个姚教授?我们学院可没有个姓姚的教授呢。”
“不会吧?你们学院没有姓姚的教授?”李玉琳失口道,见谢长江有些诧异的目光,李玉琳的脸有些红了:“谢院长,我是李玉琳,几年前我们见过的;我想问的就是两年前的那位‘白血病之星’姚慎啊,难道他不是你们学院的?”
谢长江“哦”了一声,道:“你说的是姚慎吗?这娃子早不呆我们学院了。唉,人才留不住啊。”说毕,似惋惜的摇了摇头,将手头的文件放入包里便要走人。
李玉琳急了,道:“我真的有事要找姚慎,您知道他现在到哪里高就吗?”
谢院长:“他两年前的那几个白血病方子让他发了财,现在与人合伙开了个公司,你要找他的话就去他的公司吧。喏,回春实业有限公司,就在我们附一的斜对面。”李玉琳随口说声谢了,回身便走。谢长江摇摇头,慢条斯理的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性子急……李玉琳么?有意思。”
—— —— ——
熟悉的人看了就会说,回春实业有限公司其实就是以前的回春堂制药厂,所不同者就在于大门上加了块回春实业有限公司的牌子。别看沿街布置的一长溜绿化草木让整个公司显得大气从容,其实质还就是个制药厂,就连里面的建筑都没变化一点。
李玉琳在大门边打量了一下却被一个保卫拦了下来,害得李玉琳解释了半天才得以入内。
院子内的布局秉承门外的格调,除开车辆必要的通行道外,入目的是一鹅卵石镶嵌的走道,在路两旁便是一色的绿化草坪,在靠近建筑的地方是排列得整齐的棕榈树,在有些建筑的墙上更有爬山虎类的植物,茎健叶绿的,看来郁郁葱葱的,甚是舒坦。
这姚慎看来还是个儒商呢,恁地讲究格调。李玉琳嘀咕着。若是门口的保卫态度能好点就更完美了。恩,那保卫还穿着军装,看来姚慎在徐梧桐混得不错,竟然能有兵油子来给他撑门面啊。
鹅卵石路的尽头便是一栋大的办公楼。李玉琳按着大厅里的提示,坐了电梯直奔董事办公室,其间又经过秘书的盘问与安排,最终才来到一间挂着会议室的房间外。漂亮的女秘书在门上轻轻的敲了几下,然后才推了门示意李玉琳进去。
姚慎定是在开会了。让李玉琳感到意外的是,这会议室里谈的竟然不是产品的生产销售与质量方面的问题,也不是关于厂子的建设或员工的福利问题。
李玉琳分明听到一个声音道:“我是四川人,我们四川你们晓得喔,我们四川除了川妹子,可是还有个‘火神派’的嗦。‘火神派’估计有很多人都晓得,就跟历史上的寒凉派、温补派一样,火神派的用药也是很有特色的哦……。”
“火神派”以善用附子、干姜等热药起大证危证为特点,其代表人物祝味菊被誉为“国医中不羁才是也”,李玉琳曾用心收集过一些清民之间的小册子,《祝味菊医案选》也属于其中。再看一下发话的这个小伙子,三十岁模样,满面红光,脸上甚至还有两个痘子,貌甚熟悉,好象两年前央视举办的那场中医名家讲座里就有他的影子;再看一下在座的其他人物,李玉琳不由暗吃一惊:这位白衣皓首的老者不正是京城里善用经方的雷渊武,这位青衫麻面的不是以“小柴胡汤”而闻名的李佩东么……。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八章
无论已经错过了什么,无论面对怎样的天空,只要你向上的心不败,你便永远不败。
《徐梧名人——李玉琳传》
环形的会议桌中又一人站了起来,道:“我是山西大同的,80年代有幸在门老门纯德手下学习了一段时间,用药的套路深受门老的影响,不过根本谈不上继承衣钵,这么多年来所能得心应手的,也只有温阳利水三方而已。”这中年男子虽是大同人,说话的语调却没一点客家话的韵味。
李玉琳自个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却听得那男子又道:“姚老板,可以说说你的联方理念从何而来吗?”
坐在会议室另一边的一个男子应声道:“罗前辈,叫我姚慎好了。对了,门老的利水三方可是越婢汤、猪苓汤与真武汤?”这男子身着一件黑色T恤,留的板寸发,与媒体曾报道的模样有八分相似,自然就是姚慎了。
姚慎见对方点头,便又说道:“联方的理念自然是来自于门前辈了。”接着又解释道:“我于几年前曾读过门老的《名方广用》,大受启发。”
那罗姓中年点头道:“这就是了。以前我对门老的温阳利水三方是知其然不知其所然,自看了你的温升凉降学说后才似乎豁然贯通,原来我们是出自一家了。”
已故名医门纯德也是个运用经方的典范,其治疗肾炎的某些理念颇为有趣,据其一弟子说门老曾道:急性肾炎就当感冒治,而治疗慢性肾炎的经典就是温阳利水三方了。李玉琳看着那罗姓男子,猛的想起大同府的一个人物来,不由失声道:“大同罗本逊?”话才一出口,李玉琳便知自己失礼了,娇腮上顿时爬上一抹嫣红。
那男子礼貌的点了点头,姚慎从大班椅上站了起来,道:“正是大同的罗本逊前辈,治疗肾病的专家。忘了给大家介绍,这位美丽的女士是北京来的李玉琳……‘南林意翩翩,北李笑亦甜’中的北李,大家应该知道了吧。”
环形会议桌的两边各坐着八九位,有自己面善的大家,也有自己不熟悉的。这时这些或老或少的面上均露出股不以为然的神色来,李玉琳更是大窘,不过好歹也曾做过几年医院的代言人,于礼仪上不会失了分寸,待姚慎介绍完便站起身来四面行了个礼貌。姚慎然后逐个的把在座的给李玉琳做了个简单介绍,果然俱是一方名家大腭。这又让她凭地添上了几分高兴,几分紧张,另外还有几分奇怪。眼见得姚慎介绍完毕了,李玉琳顺口一张,道:“我就奇怪了,徐梧举办的中医年会里就没一个说得上话的,原来个大名家都到姚老板这里来开小年会了;姚老板真是不错,致富不忘本,还能给中医界做如此贡献,值得学习。不过,我建议以后姚老板举办年会要大型一点、公开一点。”
原来李玉琳在听谢长江说姚慎辞职下海后便将之定位为一个惟利是图的角色,及至见姚慎将各地的中医名家邀至一堂后,更道姚慎有什么不良企图,即或没有任何不良居心,就冲着姚慎举办的这种私人聚会性质的“年会”,李玉琳也忍不住想出言相讽了。
姚慎闻言一怔,道:“小年会?恩,这名字不错,呵呵。”
李玉琳见姚慎一股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了又道:“中医眼前的景况就不太好,各位本来就应该放弃门户之见,互通有无,但有些人却秘术自珍以之谋财,甚至不安好心的举办性质不明的私人聚会——真是其心可诛啊。”
在座诸人先是一楞,接着便呵呵笑出声来,那来自京城的雷渊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想想又摇了摇头。
姚慎也笑了笑,道:“看来没把这次聚会的性质向你说明倒是我的失误了,不过在我说明之前,李女士是否也将你的来意说一下?”
李玉琳理直气壮的道:“专程来找你呐。”这句话有些暧昧,李玉琳本就是有主见有个性的角色,但当着这么多人究是不太妥当,便又加了句:“我整糖尿病有十多年了,不过除了当初师傅教的那点东西就没觉得长进,后来觉得你那理念不错,于是就借着这次中医年会来和你交流交流。”
这几年的中医年会几乎已不拘地域的邀请人,主办者常常是帖子漫天飞,李玉琳的徐梧之行就不奇怪了。
姚慎点了点头,道:“好的,你先坐好。”顿了顿,又道:“邀各位同济共好们前来的目的大家基本上都清楚了,在这里再次向大家强调一下,希望能取得大家的理解与支持。”
“我在两年前受一位将军所邀而进京治病,通过给这位将军的诊疗,让我在医术上、在中医基础理论的理解上得到了更进一步的认识,我当时就想把这个收获公布出来,是将军的一席话让我改变了主意。”
李将军当时说道:姚医生啊,你把这个东西公布出来的话,中医理论的整体水平或许能上一个台阶,中医临床的地位或许会因此得到极大的提高,也许会因此而马上挽救很多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患者——从这个角度说来,我是没有理由来阻止你的决定的,因为我本人就是一个刚从生死线上回来的人。不过,我们还要看到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国家对中医的不够重视,相应的对中医的知识产权的保护就不怎么完善,我们的很多东西在海外被别人抢注,让我们自己的东西却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国门,而有些东西,别人的研究却比我们还深透;比如前些年的禽流感,瑞典就把我们用来做香料配菜的小茴香用来提炼出抗病的专药,我不知道这还是不是你们中医的范畴,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东西一旦公布出去的话,肯定会面临着很多问题。另外,你这个东西不会就很成熟了吧?能不能先组织点人研究研究,到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公之于众?
李玉琳小嘴一撇,暗道:找借口来忽悠人吧?什么理由能比人命更重要?为医者的天职之一就是要将自己的每一个新发现毫无保留的奉献出来!你觉得你的东西不成熟的话,公布出来正好能让广大的中医人士来完善,哼哼。
“……将军当时又说:你知道进口一架飞机要多少美金?2100万美元!你知道我们出口一双皮鞋多少美金?才2.5美圆!你算一算我们得出口多少双皮鞋才能换回一架飞机?如果把皮鞋换成筷子的话,估计要卖的筷子得垒成山!而我们也就这些劳动密集型的产品能让别人看得上眼,这真是我们大国的悲哀啊。”
在座的都是些高修养的知识分子,就算再不关心时事的也该知道,我们国家的军事力量是不弱于人,但我们却缺少一些把军用转民生的科技,以致于建国多年来我们的民航一直依赖进口,而其他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电脑的芯片技术、小轿车的发动机与钢材技术等。在医药行业,老外将先进的诊疗设备、技术与相关药物都托身于各大私有制的制药厂,我们所引进的东西都是别人所要淘汰或即将淘汰的,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花出高昂的代价!
却听得姚慎说道:“如果说将军的这个理由让我意动,那么接下来的话便让我下定了决心,将关于‘联方’的构想雪藏起来,慢慢研究运用;另外,我自觉已不配穿那神圣的白大褂,于是我就与人合作开了这么个公司。当然,开公司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研究与发展我们自己的东西,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够在国际上实现垄断。”
如果将姚慎后面这段话公之于众的话,定会为他换来一世的骂名吧。李玉琳有些恶意的想到。但见姚慎在说到自己的决定时眼中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似痛苦似悲哀似迷惘,原有的对姚慎的不满竟顷刻间消融,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母性的柔软。心里暗暗感慨道,男人啊,难人哪。
“这次聚会的目的就与给大家的帖子所写的一样,一是彼此交流一点心得,探讨几个有趣的医案;二是希望能有志同道合者能留下来帮我。”
“经过这两年的研究与总结,对于联方的理论与实际运用我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也因此就不自量力的产生了一点想法,这想法有一点估计大家已经猜出来了,就是象外界传言那样的,打造一个以中医为主体的中医城——现在徐梧附属医院的分科已象这方面发展,另外一个想法就是,我想将各位前辈会聚一堂,大家招上一批资质好的弟子,将‘望、闻、问、切’这些诊断治疗的方法以师徒相授的方法传下去,打造一所中医的北大、清华,中医的剑桥中医的哈佛。”
姚慎的语调平平淡淡,但似有一种摄人的力量:“我希望各位有志与中医的同仁们、前辈们能来帮我。”
李玉琳早过了那种一两句话便心血沸腾的年龄,但在听了姚慎的一番话后竟也心旌动摇,只是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姚慎‘小年会’的目的吗。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九十九章
姚师曾言道:“不管对错,有些东西只要你敢去想,你于成功的距离就拉近了一半。
《徐梧名人——黄靖传》
一个小小企业的竟然能够用武警做保安,这不是一般的牛气所能解释的。看来姚慎所说有八成是真的了。
会议室里寂然无声。
姚慎也不慌忙,先消停的喝了口茶,这才道:“在座的各位多半都是名动一方的人物,金钱与声名想来对你们是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了。”更何况我这公司才刚刚起步,也给不了你们更好的待遇。”
名老中医是医院的招牌,一般都能与医院分成,比如一个看名老中医的挂号要20元的话,那这20元的一大半得归老中医,另外还有所开处方的分成,其收入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可不是普通医生所能比拟的.
“更何况我这公司才刚刚起步,暂时也难以给你们更好的待遇。”说到这里,姚慎加重了语气:“不过,一块礁石再漂亮也不会有船只停靠,只有它变成了码头才能变成泊船的港湾。如果大家对中医还有什么寄望的话,那就请加入我们吧,让我们一起努力的营造出一个闻名于世的国际品牌来。”
激|情与理智并存的演说!
上了点年纪的人就是沉稳,李玉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一看身旁的人都三缄其口,自己也就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强者只会选择与强者合作,对于联方我还是有那么点自信的,你们在这几天里的参观里见到的东西也证明我不是吹牛。如果诸位选择加入的话,你们会得到关于联方的完整资料。”说着将手向外扬,姚慎道:“有兴趣的话,可以到秘书小姐处签下合作意向。今天的小年会就到此结束,谢谢大家捧场。”
与会的雷渊武李佩东之流的年长者陆续的站起身与姚慎客套几句,然后又陆续的出了会议室。
眼见着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李玉琳不由有些慌了。不是说还要探讨几个有趣的医案的么?怎么就结束了?心里这么想,口里便说了出来,而且声音比较大。
这时会议室里也只有李玉琳刚进来时碰上的那自我介绍的两个人、姚慎,外加一个作会议记录的小伙子。那火神派的传人的年龄与李玉琳差不多,但却没有一点急火的模样,那大同来的罗本逊更是好整以暇的到做会议记录的小伙子那里借了本子来翻看,直到李玉琳叫出声了才含笑的望了过来,而小年会的主办者则没事人般的模了支烟出来,极惬意的闭目享受着,生似一上瘾多年的鸦片鬼.李玉琳心头火起,却又不知这火是该不该发——毕竟自己是不邀自来啊。
那做记录的小伙子似乎看出了李玉琳的窘迫,谦然的笑笑,道:‘医案已讨论完了.‘李玉琳一想也是,自己从大年会那边过来时已十点多了,再加路上耽搁的时间,这边不讨论完才怪了.看那说话的小伙子长得很顺眼的,便套近乎道:‘这位弟弟笑起来很靓哦,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那小伙子有些脸红的道:‘我叫黄靖,是姚老的弟子.‘李玉琳暗道还姚老呢,口里却道:“恩,有前途……不知道你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安排?”说这话时面上更是笑得甜蜜。“接下来就是午餐,然后该留下来的留下来,该打道回府的就打道回府。”看那小伙子晕呼呼的样子,估计说出来的应该是真话了。李玉琳暗自计较着。没什么安排了?一般的年会可是都要旅游一躺,或者是搞点什么小礼物派送吧?这姚慎行事有点出人意料,看来另找机会来探听点情报是不可能了。
在李玉琳说话时,罗本逊与那火神派的传人早把会议记录中紧要处扫了一遍,见这边告一段落了,那罗本逊说道:“这个……姚老板,我看你这例阴虚火旺的医案的选方很有意思的,能不能说说其中的道理?”
又没找准方向。李玉琳心里一跳,忙从那火神传人手里将记录本拿了过来,匆匆的将上面记录医案的段落找出,只见上面写道:阴虚火旺案 有患者自云手足发热数年,不分昼夜寒暑,必赤足行走欲近冷水方能快意,夜寐多梦多汗;有医云此乃阴虚火旺之证,予滋阴降火方多剂,不解;有医云乃虚阳外浮,予桂附类潜阳,孰料旧证不解,更添齿鼻衄血之证;更有医云此乃实火旺盛,迭进白虎承气类多剂,反添气虚乏力之证……。这明显就是个阴虚火旺的病案,所奇者就在于多方调理不愈。再看看姚慎的用药:乌梅丸三剂,然后依次是小青龙汤三剂、葛根汤三剂、小柴胡汤三剂、理脾升陷汤三剂。李玉琳默思片刻,没找出头绪,便悄声问黄靖道:“这个医案不会是真的吧?用药好象有些莫名其妙。”黄靖肯定的点了点头。乌梅丸以辛燥类药物居多,而小青龙葛根之属更为发越阳气之品,如此用药,岂不大谬?何况前医用过桂附类扶阳之品,再如此用药的话,更是不该,所以李玉琳便有假造一说。不过看黄靖的神色又不似作伪,李玉琳便将信将疑的口不对心的表示肯定道:“这就是联方么?果然有些门道。”
却听得有人说道:“我们火神派的前辈吴佩衡有一案例,说的是一男性患者受寒感冒后服辛凉解表的银翘散1剂,旋即牙痛发作,痛引头额,夜不安寐,其势难忍。牙龈肿痛,齿根松动,不能咬合,以致水米不进,时时呻吟。吴前辈参合证舌脉后辩为“里阳受损,虚火上浮”,予附片45g,炙龟板、肉桂、砂仁各9g,细辛5g,黄柏、白芷各9g,露蜂房6g,生姜12g,甘草9g.只2剂而牙龈肿痛痊愈。姚老板你这则医案就奇哉怪哉哦,这乌梅丸或许有潜敛浮阳的功效,但后面的小青龙及葛根汤的效用就难以理解了——潜阳后又发越阳气?矛盾得狠喔。”火神派既以火闻名,用药除了喜用桂附类辛燥药物外,其最鲜明的特点是这类药物的用量动辄数十上百克,颇为惊人。
李玉琳脑中灵光一闪,道:“我记起来了,这则医案与前段时间报载的一则新闻很相似,那新闻上的男子也是手足发热不近衣被,西医将之归为植物神经紊乱的神经官能症一类的毛病,而中医则认为是脾肾阴虚,至于治疗方面的内容则没有。姚老板,你这则案例也缺少舌脉方面的描述,莫非……。”
都说女人心眼小疑心大。李玉琳也记不清什么时候在什么报纸上看过这么一个报道,不过想来这只是一例平平常常的阴虚病,治疗上哪会有这么多波折?于是忍不住了便说了出来,其含义也是不言自明了。
姚慎正色道:“这个案例是我们附一门诊的昶宇医生看的,绝对真实。”眼见李玉琳一脸不信的样子,姚慎摇了摇头道:“看来不说点东西出来是不成了。”
李玉琳暗自一乐,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道:“正想听听姚老板的高论。”原来李玉琳的话中还带了三成的激将之计。
姚慎一股“败给你了”的 神色,道:“‘相火妄动’你们明白么?”
李玉琳等人点了点头。‘相火妄动’是中医的一个专有名词,指的是肝肾阴虚,不能涵养寄居肝肾的阳火,导致相火冲逆上炎的病变。症见眩晕头痛,视物不明,耳鸣耳聋,易怒多梦,五心烦热,性欲亢进,遗精早泄等。偏于肝阳亢者,治宜育阴潜阳;偏于肾火旺者,宜滋阴降火。这个名词只要是读过几天中医的一般都能知道,更遑论这几位多年侵淫其中的高人了。
姚慎道:“对于‘相火妄动’中的‘相’字你们怎么认识?”
这个问题就奇怪了,相火妄动既然是专有名词,那么其中的每一个字就不宜单独拆开来理解的,单单问一个“相”字,这是什么意思?
姚慎又是摇头,道:“这个‘相’字拆开来看,左边是一‘木’字,右边是一‘目’字,中医基础理论里与‘木’和‘目’有关的是什么?是肝脏。”
肝在五行属木,开窍于目。“既然这‘相火妄动’与肝脏的关系这般密切,那么对那些久治不愈的阴虚火旺的病人我们就要求之于肝,厥阴肝经的方子就那么几个,看来看去就这个乌梅丸最合适了,顺接阴阳自然就能包容相火了嘛。”
李玉琳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只见过拆字相面得,没见过拆字解病的,如果姚慎平素都是这般看病的,那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黄靖在一边听得直乐,姚慎瞪了他一眼,又道:“卢火神,你们火神派的要诣是什么?”
那四川来的火神派传人道:“我姓卢,叫卢定安哦,不要叫我卢火神喔。”姚慎霸道的将眼一瞪,道:“你叫我姚老板叫得,我叫你卢火神就叫不得?”会议室里一片善意的笑声。卢定安也摇了摇头,无奈的道:“我们火神派的要诣是:‘天地一阴阳耳,分之为亿万阴阳,合之为一阴阳。于是以病参究,一病有一病之虚实,一病有一病之阴阳。知此,始明仲景之六经还是一经,人身之五气还是一气,三焦还是一焦,万病总是在阴阳之中……。总之,病情变化非一二端能尽,万变万化,不越阴阳两法。若逐经、逐脏、逐腑论之,旨多反晦,诚不若少之为愈也。”这段话详见于郑钦安的《医法圆通》,其核心是“万病总在阴阳中”。
姚慎肃然道:“郑前辈的见地就是高明啊。”摇头晃脑的感叹了一阵,一股引为知己的模样,半晌才道:“至于后面选用方子的道理也就在于郑前辈的‘阴阳’二字上面。”见众人一股茫然模样,姚慎解释道:“阴虚火旺的病人多伴有相火妄动的症状,而这相火不是一般的火,它是虚火,滋阴啊泻火啊壮阳啊都奈何不了它,只有顺从了肝性才对它有效。肝性是什么——是疏泻,是升降,乌梅丸同志在这里就发挥了这个作用;不过我们还要知道人仅仅有‘升降’是不够的,还得有‘出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嘛,所以还得用小青龙汤啊葛根汤啊来让肝气出入,升降出入有了,相火归于本位了就天下太平了。”顿了顿,姚慎又道:“简单点说,乌梅丸让相火归了本位,小青龙与葛根汤这两位同志让肝气恢复了阳气主动主升的特性。”说完还将手用力的一挥以加重语气。
李玉琳若有所思,而卢定安与罗本逊各是一副若有所得的模样。
过得片刻,姚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先想想看是不是行得通,有什么问题就找黄靖解决……小黄,食宿问题一定要安排好。”
李玉琳抬头看时,姚慎已走到了会议室的大门口。门外可以见到一贤淑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浅白而宽松的孕装,笑容也浅淡而柔和。
姚慎一迈出门便小声的责怪着:“天气这么热还跑出来,不替自己着想也该替宝宝着想呢。”
那女子伸手挽了姚慎,道:“人家挂牵着你呢。何况适当的出来走动一下也是好的。”
声音渐细,逐不可闻。
脑海里只有一张写满甜蜜与幸福的笑脸。
还有一双睿智而自信的大眼。
黄靖在一旁道:“我师母呢。”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章
人生中其实是面临着很多机会的,问题的关键就看你是否能把握.如果放任自流的话,就算机会放在你的眼前你也只能眼眼睁睁的看着它溜走。
《徐梧名人——李玉琳传》
虽只短短两年,但徐梧中医附一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临街的那栋商务用楼在改成住院部后,有一段时间曾闲置了大部分楼层,到了如今,这些闲置的楼层全部被利用起来了,除了原本的八个白血病病区,后来陆续的添加了糖尿病专科,肝病专科,高血压病专科以及肾病专科等科室。或许是仰仗了姚慎的“鬼眼王道”的声名,这些属于大内科所兼顾的子科类在分出来后生意竟然都出奇的好。原本医院只是试营性质的一个科室占用一个楼层,眼见病人日多,院里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将科室规模扩大,楼层增多,到最后竟然将三十多层的楼层全部占用了还不够。现在附一已将周边的商业旺铺逐个征收了,抬眼便可见三两个建筑工地在施工,机械轰鸣声声入耳,确是兴旺得紧。
黄靖说道:“那是正修建中的住院部。今后的规划是将这一片全部修建为住院部,大概四五十层的要有那么五六栋吧;现在的门诊部将与临街的这栋住院大楼并做一块,建成一个设备齐全的大门诊楼;而藏在院内的老住院部则准备建成一所新型的中医教学基地,内部招收一些年龄偏小资质不错的学生,到时候上午跟师进入临床,下午回本部学理论,就象姚老师说的那样从最基本的‘四诊’学起,循序渐进的培养出一些基础扎实的新型中医人才。”
小年会的第二天姚慎未露面,这几天里一直由黄靖负责李玉琳三人的接待工作,先是走马观花的看一下附一各科室的情况,然后又很人情化的让三人进入病房去接触病人,了解病人的病情与治疗效果。眼下这些该看该了解的都已完成,接下来,三人如不签约的话就只能闪人回家了。在回学院宾馆的路上,黄靖又大略的介绍了一下学院与附一今后的发展方向。
这姚慎看来还是有些真才实料的,要不然中医附一的生意不会这么好。可恨的是附一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所用药物都是已制好得成药,病历上面只写了某某病一号方,某某病2号方,让三人想看出点什么的想法全部落空,而这负责接待的黄靖的口风也着实紧了些,在这几天里愣是没说点什么出来。既入宝山,焉能空手而归?三人均是这般想到。可是究竟该想个什么法子呢?
眼见就要进了宾馆,李玉琳沉不住气了道:“黄弟弟,你看姐姐明天就要回北京了,这一回去估计要又很久不能再来了。恩,象你这样得靓仔今后就很难见到了。”
李玉琳虽是结过婚的人,因为未曾生育过,身材保养得极好,再加上人本就生得甜美,这刻说话时又巧笑嫣然,看来便是二十出头一般,但又较那些青涩姑娘多了分成熟得韵味。黄靖究是刚从学校出来不久,虽然在接待时已有几分老成,但终是难以抵挡这份魅惑之力。当时就有些迷糊的道:“李姐姐你也很漂亮。”
李玉琳语声更是柔和了道:“我对你这样既长得帅又很敬业的人印象很好,你对姐姐的印象怎么样?”
黄靖面上微红,道:“李姐人不错啊,既漂亮又大方,还很随和。”
卢定安与罗本逊终究社会经验要丰厚得多,这时已明白了李玉琳的目的。罗本逊年长而自重,卢定安却忍不住暗暗的向李玉琳伸了个大拇指以示赞许。李玉琳白了两人一眼,略显紧张的道:“是这样的,姐姐也是研究糖尿病的,不过在临床上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就因为这个,姐姐在医院里很让人看不起。象你这样富有同情心的帅哥一定不想姐姐受委屈吧?你看……能不能透露一点关于糖尿病的治疗思路,让姐姐回去也扬眉吐气一番……要不然姐姐还要被人骂做花瓶的。”
卢定安在李玉琳的话说完后也面露期盼之色,心理暗呼着“倒也倒也”。罗本逊虽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暗地却将两耳竖起,黄靖若是一不小心说顺了嘴,那其所说的是绝对不会漏吊每一个字。只不过……三人看来注定是要失望了。黄靖在李玉琳说到要透露点什么时,眼中便露出了警醒之色,道:“这个……我们有严格的规定的,关于联方的秘密是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
李玉琳看黄靖在拒绝时面上带着犹豫不忍之色,也是不甘承认自己向来无往不利的攻关手段竟然受挫,说道:“不会吧?你就甘心看姐姐我受委屈?”
黄靖不好意思的道:“也不是啦。我……。”嗫嗫半天,还是道:“你知道的,我们学中医的向来难有个好归宿,是姚老师才让我们能轻松的解决就业问题,并且是留在省城,你说对于他的决定我能违背吗?”说到这里,黄靖已有些动情了:“再说姚老师的计划也是为了中医的大计,我更没有理由去因为你一个人而去破坏。”
李玉琳急道:“你给我透露一点点并不表示就做了破坏啊?”说着向卢罗二人一看,道:“我明白了,你是担心他们吧,来来来,咱姐弟俩一边说去。”说完就去拉黄靖的手。
黄靖身子向后一退,面露为难之色,道:“不成,真的不成。”见李玉琳一副不开心的模样,黄靖又道:“要想了解更多的话,那就加入我们吧。”
卢定安见李玉琳的表演已告一段落,便清清嗓子,道:“加入你们?就冲你们姚老师那不诚心的表现,你说我能放心加入吗?”见黄靖一副不解的样子,卢定安解释道:“那天探讨医案时,你们姚老师讲解得确实很精彩,不过明眼人一听就知道那是忽悠人得说法,哪有拆字辩病的?”
黄靖一听有些急了:“怎么说是忽悠人呢?我承认那天姚老师的解释很另类,但你不觉得其中很有道理吗?”
果然,就连一直很少说话的罗本逊也说道:“恩,我承认姚老板的说法在某些方面是能站住脚的,不过我总觉得那是玩小聪明。如果是不方便透露联方的秘密的话,当时就应该向我们直说是商业机密,想来我们也不会怪罪他什么,但他却去玩什么拆字游戏,啧啧,枉我们对他一番的期许啊。”
黄靖忙道:“那是你们几位前辈想歪了。我们姚老师平时就告诫我们不要死搬教条,什么问题都要多转换一下角度去思考,这样才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姚慎的经历黄靖大都从谢菲那里探听过,当日的拆字解病固然有些异想天开,事后想来,姚慎能有这一惊人之说当与南陆之行时邂逅章教授有关,不过虽属临机胡掰,但却条理分明——这一点最让黄靖佩服,姚慎总能从一个常人难以想到的角度去诠释心中所想,却又总有那么一点道理。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他那种飞扬跳脱的思维吧,这不,眼下就让人产生误会了。
“那天的拆字解病的方法以前姚老师也没用过,估计是看见这位‘火神’后触发的灵感吧,但其内容就绝对不是胡掰瞎造,联方的内涵要义已尽在其中了。”说到这里,黄靖下意识的住了口,呆望着罗本逊露出奇怪的神色。
“就是升降出入?”
见黄靖一股“我再不上你当了”的神色,罗本逊呵呵笑道:“小黄,其实你根本就没说出什么。”
事实上,在听姚慎当天那番话后,三人或多或少的都有所触动,但那灵感也只在眼前闪了一下便难觅踪影,如要说启发最大的当是罗本逊了,但要一下理出头绪也是不能。罗本逊知道这急不来的,前人不是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眼下灵感是有了,但要尽窥联方堂奥的话,恐怕还得加倍努力才是。不过罗本逊也不急躁,毕竟也用了温阳利水三方多年,待回去后参合病案多做思考的话,当有收获。那卢定安也是存了这般心思,见黄靖再不开口后,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玉琳却没有两人这般心机深沉,想得也没那般深远,当时便骂了句“鬼鬼祟祟的,不象好人。”卢罗二人各自摇头。李玉琳却再不理会二人,回头对黄靖道:“我承认姚慎说得有道理,对于糖尿病的治疗也产生了点新想法,不过还是觉得难以把握,也许有一天我会想明白,但估计要花的时间就……。黄弟弟,有什么条件可以让我能了解一下你们附一的糖尿病治疗用方?”只要一想到在医院里那枯燥的受人白眼的日子李玉琳就有抓狂之感,如果可能的花,就算黄靖要自己献身的话,估计李玉琳也是肯了。
卢定安与罗本逊闻言后俱是神色一变。是啊,要弄清楚这个问题的话,肯定要梳理思路查阅典籍,就这样还不知哪一日才是个头。升降出入这四字说来轻巧,但如何选方才能有最佳效果呢?
“只有在加入我们以后才能了解。”黄靖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想了想又真诚的说道:“我们姚老师绝对没有忽悠几位的意思,我们徐梧中医也是诚心的想几位加入,只要你们加入了,你们所要了解的都能了解,姚老师也希望能集思广益共同研究出一些更新颖更实用的联方来呢。”
本来要加入徐梧中医界对李玉琳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北京虽好,终不是自己事业发展的最佳之地,倒是眼前生机勃勃的徐梧中医的吸引力要巨大得多。不过一个女子最怕的两件事是“上错船来嫁错郎”,由于之前的轻率而让自己在婚姻上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李玉琳对于关系人生得重大决策便有些优柔寡断起来,生怕眼前所见只是片刻虚幻转眼镜花。
看着李玉琳抱头搓发的痛苦模样,黄靖似有些不忍,把李玉琳拉到一边轻声道:“或许可以这样。你知道我们是希望一些象你们这样的强者加盟的,不过由于象你们这样的强者一般都有自己的事业,要舍弃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而加入我们,估计多少有些难度。”李玉琳满眼希翼的看着黄靖,黄靖将眼睛望向翼边,道:“如果李姐能帮我们邀来一些够份量的人来的话,我可以透露一点你想了解的东西。当然,我也不会让你邀请很多人的。”
“恩,这个条件好象不是很过分。”
“南林意翩翩,北李笑亦甜,东木西华澜,两谢敬陪末。”黄靖吟完后道:“这句诗中的南林已经作古,北李就是你了,而两谢中的一位就是我们学院的谢院长。”
顿了顿,黄靖似下了决心般的说道:“只要你把‘东木西华澜’再加上两谢中的另外一一位加盟,我就把糖尿病的联方告诉你。”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零一章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
《徐梧名人——木莘骏传》
“东木西华澜”中的“东木”指的是中南五省中青漳省的一位中医界名人,姓木,叫木莘骏。
木莘骏出身于中医世家,幼承庭训,善内科,尤擅肝病治疗,两年前央视举办的中医名家座谈会上曾有过木莘骏的专题讲座。
“要让这样一位名家来讲一堂肝病的治疗及转归的中医讲座应该不难,但若想他脱身原籍而加盟徐梧中医,这简直有些强人所难了吧。”回春制药有限公司的会议室里一个声音说道。“再说,李玉琳再不济也是个名人呢,你这样的消遣一个中医界的名人,这未免太不礼貌了吧?”
“就她那样还中医名人呢,中医名人未免太不值钱了吧。”一个声音不屑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不过你看看这次姚老组织的聚会,那些被邀来的名家们一个个大牌的样法,分明是把姚老组织的群英会当成了度假会,还顺便听了些联方的机密回去。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那我们不亏死了。”
开始说话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在想办法,不过我总觉得这样对一个刚受婚姻挫折的女人不太厚道。”
“我知道这样不很厚道,不过我这是心急嘛。”说话间,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在会议室里来回的走了两圈后,略显烦躁的道:“郑哥,我这样做是不是卑鄙了点?”
一个身着军装的汉子也站了起来,说道:“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天下没有免费得午餐嘛,是刘医本想得太多了;我所担心的是,如果李玉琳把那几个人请来了,你真的会把治疗糖尿病得方子告诉她吗?”
沉默良久,一个声音道:“如果她真能把那几个人请来并加盟我们的话,我会向姚老师禀明情况,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食言了。”
那姓郑的汉子赞道:“这才是个带把的爷们。”
那被唤做刘医本的道:“郑哥,爷们不是应该顶天立地的嘛?”
郑姓汉子说道:“男人偶尔耍点手腕这没什么,重要的是要有担当,黄靖这事做得是不太地道,不过……怪只怪你们姚老师实在太忙了,你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步容易了。”
原来在会议室里说话的是郑陆明、刘医本与黄靖。
—— —— ——
让木莘骏去徐梧?这简直是开玩笑!这是李玉琳在大略的了解了木莘骏的过往经历后的第一个想法。
木莘骏曾先后担任青漳中医研究所主任医师,青漳中医学院院长,青漳省政协委员,全国肝病防治学会理事。现在虽是临老而退居二线,但依旧在徐梧中医附一的肝病专科主持工作,在青漳中医界依旧是一位鼎足人物。更何况……。李玉琳看着青漳中医附一肝病专科大厅中那一长溜的木姓医生的相片,心中暗道。这个肝病专科看来是中医附一的相关科室,但更象是木家的家族作坊。
肝病主要还是指乙肝了。我国属乙肝大国,目前全国约有1.2亿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发病人数超过3000万人。现代医学对于乙肝的认知还是处于病毒感染说上,在治疗上虽然有干扰素疗法、拉米定夫疗法以、新核苷类药物疗法以及几种疗法联合的序贯疗法 ,但临床上所取得的进展还是不尽如人意,大多数的病人需要终身服药。而对那少数的经过治疗而痊愈的病人……有些医生说道:有少数的乙肝病人本身就有自愈的倾向——那就是说,乙肝的治疗在目前是谈不上什么进展的。这虽是少数人的声音,但现代医学对于乙肝,其窘迫困惑是不言可知的。也因为这个原因,西医对中医治疗肝病的效果也不怎么承认——就你能?那是自愈的呢!木莘骏治肝病的临床疗效果虽然还不能够理直气壮的站出来反对这一声音,但还是要比普通的中西医治疗的转阴率要高上那么丁点。这丁点儿虽然不能够说明什么,但就这丁点的疗效率便足以奠定其在青漳在全国中医界的地位,也因为这个原因,青漳中医附一的肝病专科的医生全部姓木就不奇怪了。
十年前那段流行的歌诀里所说的人物,除了李玉琳本人有些水分外,其余几个都称得上真材实料的,对于东木木莘骏,行内人士对其评价颇高,肝病防治学会甚至将木莘骏所在的附一定为全国肝病防治中心。这一认定不要紧,却把木莘骏在病人心目中提到了无可企及的地步,在大厅中求诊的病人即可说明这一点。如是按着次序等眼前的就诊完毕再说明来意的话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李玉琳在大厅中犹豫了半晌才提步上前,也不去管那些射向自己的目光,径直走进了木莘骏坐诊的诊室里,待他处理玩了手头的病人将要叫下一个号子时开口道:“木老,可以打扰一下么?”
“唔,要看病请排队,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这规矩应该自觉遵守哦。”木莘骏与大厅中所贴照片一样,虽是六十多虽的人了,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却是没有上了年纪的诸般迹象。这时说话虽是指责之意,但语调平和,让人不忍忤逆抵触。
李玉琳忙道:“木老,我是京城来的李玉琳,也是学中医的。”见木莘骏眼露询问之色,李玉琳银牙暗咬,又道:“‘北李笑亦甜’中的李玉琳专程前来拜访木老,还请木老能忙里偷点闲工夫。”
李玉琳自觉贸然拜访难以让人接受,而象木莘骏这样的大家也不轻易让人便坏了生活的节奏,而自己所要说的又确实不怎么好开口,如是按一般的程序的话,不定便让人给哄了出去,自己的“北李”虽是戏谑的成份居多,让人见笑,但木莘骏的东木可是货真价实的——李玉琳这是赌木莘骏还有那么一点点虚荣心,否则接下来就不好说辞了。
果然,木莘骏在听到“北李笑亦甜”后,眉毛不引人注意的一跳,眼睛也似亮了许多,道:“哦?是京城来的大家李玉琳了?呵呵,北李,是治疗糖尿病的大家呢。”木莘骏后面这句话是对坐在他身旁的实习生说的,接着又向两位实习生解说了那段歌诀以及相关的人物,最后才点点头又道:““李大家果然有几分‘甜’味。恩,上次在电视节目中见过你,很上镜的。”说完后还上下打量着李玉琳,便似见了一位平时难得一见的影星。
李玉琳面上微红,道:“木老见笑了。”
木莘骏在打量李玉琳一番后便叫了个号子,接着门外便应声进来了一位患者,两位实习生依着程序问了些与疾病相关的问题,木莘骏坐一旁听着,偶尔才Сhā上一句,却是实习生没问到之处。李玉琳尴尬的站在一边,心里直骂着:死老头,玩大牌呢。正想不顾而说话时,木莘骏却又说话了:“恩,小李啊,不知道来我们青漳有何贵干啊?”李玉琳刚要说话,木莘骏却回过头对那俩实习声说道,开某某方几副,再开几盒乙肝乐转阴胶囊几盒,然后才回过头对李玉琳说道:“病人多,没办法,这诊室里尽是乙肝病毒,也不好招呼你坐下,李大家你担待点。”
据说成为名医的首要条件是要医生的态度好。木莘骏在看病时的态度自是极好了的,在向李玉琳说出这番含讽带刺的话时,面上依旧是那般的平和冲淡,甚至连眉眼里都看不出一点异常,给人的感觉便如家常闲聊一般。李玉琳竭力的保持着面上的笑容,道:“木老您客气了。”
李玉琳的话还没说完,木莘骏便已招呼了下一位病人。那病人看来对木莘骏颇熟识,一进来后便道:“木老的医术就是厉害啊,我的转氨酶吃了那么多西药都没用,您几副药就把它降下来了,高啊。”这一记马屁显然恰到好处,木莘骏亲自问了病人几个问题,然后把病历大略的翻了翻,道:“你这是肝炎的残留期,问题还是很复杂的,不要看转氨酶降得快,病要好就难了。还是不要太乐观了。”那病人道:“我对您老有信心。”木莘骏亲自开了处方,道:“再服几副药试试,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太乐观了。”
眼见木莘骏抬了头要与自己说话了,李玉琳道:“木老的病人真是多啊,这情形,我一星期的病人都不够您老一上午看的。”木莘骏摇了摇头,诙谐的道:“革命分工不同啊,肝炎具有传染性,这就注定我的病人比你的要多。”这是什么话?糖尿病的发病率并不比乙肝低,又由于不能根治,糖尿病被患者叫为养生病,肝炎虽具传染性,但近年来国家大力推广乙肝疫苗,肝炎基本被控制在一定范围……这老头摆明了是对自己能与他齐名的不满呢。李玉琳笑面依旧,道:“木老说笑了。”见木莘骏又要去看病人,李玉琳忙道:“我这次专程来拜访木老是受一人所托。”木莘骏有些意外,道:“哦,什么人能请动我们李小姐大驾啊?”李玉琳道:“这个人您老应该听说过的——是姚慎。”
“姚慎?”木莘骏的神色中有股说不出的意味:“你说的是两年前碰巧医好了一例白血病的中医暴发户?”
也是李玉琳暗气木莘骏对自己的轻忽,这时便想在姚慎上面压他一头,便道:“爆发户?木老怎么给他这样的评价?”
“靠一个白血病起家,他不是爆发户是什么?”在木莘骏眼中,姚慎与李玉琳一个是暴发户,一个是花瓶,这当然比不上自己的世传嫡出了。“他给我发过几次帖子,我都没理会,太忙了啊。”
李玉琳漫道:“也不是啦,姚慎这两年在徐梧陆续开展了糖尿病肝病肾病等专科,都办得有声有色的,各科室的人流量都不错,在民间的反响也很好,木老您不知道?”
木莘骏不动声色的道:“是吗?那感情好。”
李玉琳道:“我这次到徐梧参加中医年会时顺便拜访了他一次,可是受益菲浅啊;他说他对中医的主要心得便在肝病上面,因此便很想跟木老你交流一下心得,可惜木老您一直公务繁忙,难以成行。”
木莘骏眉毛一剔,道:“是吗?年轻人有冲劲啊。”说完又关心的道:“中医的多面手多半有点浮夸,你觉得他对糖尿病的辩证怎么样?”
“我觉得大受启发,甚至觉得:原来中医可以这样辩证的啊。”李玉琳道:“我答应了要保密的,就不好多说了。不过我可以给您举个例子,让您老大略体会一下,看看我是否夸大其词。”说着便把当日徐梧的“小年会”所闻说了出来。
木莘骏听完后点了点头,道:“拆字解病,有意思;以前有人用拆字法来分析医学典籍,不过象姚慎这样用拆字法来辨证论治的倒是少见。”
李玉琳道:“木老觉得还不错吧?值不值得您老会见一次?”
木莘骏沉吟道:“就冲他这一勇于创新这一精神,就值得我亲自去拜会他一趟。”
“那感情好。”李玉琳暗道:老狐狸,看你还不上当。
浑不觉已用上了“老狐狸的口头禅。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零二章
郑陆明原是负责将军的安全事务,这样的人除了忠诚外,还得不缺心眼,否则如何能应付突发事件。
自从跟姚慎到徐梧后,郑陆明的工作就显得单纯而轻松得多。姚慎的名声虽响,不过那是以前的成绩,并且白血病的方子对外也不是什么机密,所以郑陆明的一班子人马还没什么事情。
一个人在无聊的时候就想找点事做。
刚巧黄靖就自做聪明的来了点事。
于是,郑陆明多年的老毛病发作,便让人将李玉琳的行踪与言辞了解得清清楚楚。然后又按多年的老习惯,郑陆明又将事情的始末向姚慎做了个汇报。
“老郑,你那一套我又不懂,你其实不用向我汇报的。”姚慎此刻正呆在北戴河的某处。自从在将军府与费家父子相识后,费仁贵便对姚慎青眼有加,再加上将军的推荐,姚慎一年总得有一些时间呆在京城。“不过在这件事上你汇报得很及时。黄靖还是太嫩了,办事情难免急躁啊。”
“急躁?我不觉得啊。”对于黄靖,郑陆明还是比较欣赏的。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能被委以科室主任的重任,这可是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他还很谦虚,没事时常在姚老板身前身后转悠,几乎就代替了秘书以职,另外,他还有几分机灵,这从他对李玉琳一事就可看出来。“姚老板你不觉得上次的小年会很失败吗?一大帮的医生在我们徐梧参观了几天,不愁吃住,然后再优哉游哉的回去,愣是没一个留下来签约的。我倒是觉得小黄的办法不错,要不我怕没一个人会加入我们。”
姚慎沉吟半晌,道:“现在附一的工作进展都还不错,没那些名家也没什么,大不了反响小点发展慢点,不过在办学方面可能就存在点问题了。老郑啊,还得劳动你取收集点学徒出身中医,并不一定要很出名,但一定要有真材实料。”
“是。”郑陆明先干脆的应了一声,然后呵呵笑道:“姚老板,不出名但又有真材实料的中医,你说有嘛?”
“老郑,你这话就不对了。”姚慎的口气有些严肃起来:“这世上多的是怀才不遇的人,而有些人没出名则是时机未到,就好比在上次小年会中后面赶到的那个火神派的传人就很有前途,你把眼光放在这些世家弟子身上,我过几天回来后再给他们帖子。”
挂上电话后,一个人说道:“怎么?徐梧那边有事?”却是费仁贵的声音。
姚慎将事情经过大概的说了一下,然后道:“看来我还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现在的人已不象以前那样有凝聚力了,除非你请动尚方宝剑,否则你的愿望恐怕难以达成。”费仁贵老辣的道:“现在徐梧是万事具备,找他们只不过是想借用一下他们的名气,再为中医培养一些新人,对吧?”姚慎点了点头。费仁贵又道:“名气?现在你自己的名气就不下于任何一个人,什么北李东木都及不上一个‘鬼眼王道’;而传授中医的‘望闻闻切’这些基本技艺,一个年轻的世家弟子就可以完成了。姚慎,你这是太看轻自己了。”
姚慎知道费仁贵这是开解自己,当下呵呵笑道:“那是那是,能有鬼眼王道这么牛的称呼的估计也只有我一个吧。”心中一动,上前从电视柜下取出一个光盘放入影碟机内,然后拿着遥控器调弄着,片刻后,电视的画面定格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女医生上,那女医生手持一根银针正在一病人的手腕上取|茓。姚慎指着画面道:“费老,您说李玉琳这一手的机理是什么?”
姚慎播放的是两年前央视举办的那场名家座谈实播录像。那场名家座谈会是近年来媒体对中医报道比较详细和深入中比较少见的,几乎可以称得上中医演武会了。这疗养院所接待的多是大员,院里除了设备齐备外,其资料也是颇为齐全的,除了一些应有的典籍外,近年来对中医的一些研究资料甚至不适合对外界报道的案例都有记载,更别说是一个较大型的中医活动的光盘了。
费仁贵道:“这个……以针灸刺|茓来治病的见多了,但象李玉琳这样以不同的手法刺激同一个|茓位来达到治病的目的就少见了。”
电视镜头上的人正是李玉琳。对于这段镜头,姚费两人曾看过节目直播,对其内容已相当了解,不过姚慎还是把镜头重新播放了一次,房间里于是响起了女主持人温柔而好听的声音。据李玉琳自己说,她在年幼的时候碰上一位与她颇为相投的民间异人,那异人便传了她这么一招,就是用银针扎养老|茓治疗糖尿病的绝招,于是在长大后便选择了中医。李玉琳大学里也学了针灸这一门课程,对比教授所授及所查典籍,自觉所学的针灸手法也不出爪搓弹摇扪循捻揣等针法,但说来奇怪,这一套手法唯有用在养老|茓上并且是治疗糖尿病时才有奇效;李玉琳在其后的临床生涯里曾多次想在各经脉中找一些腧|茓以为奇正之配,却一直不能实现这一愿望。在主持人娓娓动听的解说下,李玉琳的学医经历颇有些传奇色彩。而镜头中李玉琳也确实只取这一|茓位,也施用了几种常见的手法。
姚慎道:“针灸不是太了解。这两天翻了一些资料,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养老|茓在腕横纹上1.5寸,靠桡骨头上一点。甲乙经云:在手踝骨上一孔,碗后一寸陷中。观其症治,各医书也不出目视不明,肩臂痠痛,冷风疼痛,肘外廉红肿等症,但就是没有一条是关于糖尿病的。
费仁贵思索道:“糖尿病也有糖尿病性眼病皮肤病的,这养老|茓降血糖不是这么来的吧?”说毕,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姚慎想了想,道:“如果这针法是李玉琳自己折腾出来的话,这理由倒很可能成立,但她说是学自一‘江湖奇人’,那江湖奇人应该不明白糖尿病的病理转归吧?”
费仁贵道:“现在的江湖奇人可不比以前,再说这糖尿病在中医里叫消渴,都江湖奇人了,不可能连消渴都不知道。”说罢摇了摇头,道:“不过我那理由实在有些牵强了。”
“或许最后还得从脏腑辩证说起,养老|茓属小肠经,小肠功能分清泌浊,也许李玉琳通过手法刺激而达到了降躺的目的;不过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小肠经的其他|茓位也多少应该有一点这功用,就不至于象李玉琳所说的难以找到相搭配的|茓位了。”姚慎说完后将遥控器调弄几下,画面又转到一老年男子来,看其模样,却正是青漳省的木莘骏。姚慎将声音调得大些,屋子里便响起一低沉的男声。
“肝炎,特别是乙肝的治疗,前人已给我们总结了很多经验,概括出一些简短易记的歌诀。比如:‘灿灿桔子色,并非尽阳黄’,这里的阳黄是中医里关于肝炎的一个证型的描述,相对应的还有阴黄了;又比如:‘治黄必治血,血行黄易却’,这就是一条治疗急黄疸性肝炎的重要经验……。”
费仁贵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感叹道:“现在咨询发达就是好,以前医家的心得只要随便查查就能了解,不象以前,要找本书得全国各地去淘。”话风医转,又道:“只不过现在的医家却要比以前保守得多了。”
姚慎道:“也不见得吧?就说眼前的木莘骏就很开通,对肝病的证治说得很详细,这不象是临时编造,应该是总结各家之长再结合自己临床后得出得经验。”
费仁贵冷笑道:“开通?他这通说辞在以前得肝病协会里就说过,听起来一套一套的,但最重要的东西却没说出来。他前面所念的两条顺口溜分别是名医关幼波和兪长荣的心得,事实上,木莘骏所公布出来的东西充其量就是他对各名家经验总结后的大杂烩,而他自己家传的东西却很少说及。”见姚慎不太明白,费仁贵又解释道:“对肝病我也下过一番功夫,凭我家传的脉决及多年临证经验,自信不会输于任何人,但疗效却很不满意。后来我让小郑帮我去青漳走了一趟,才知道木莘骏治肝病的秘密在于一样特殊药物的运用上。”
姚慎感兴趣的“哦”了一声。
费仁贵道:“他所用的那种药物是一种植物的果实,黑黑的,圆圆的,绿豆子大小,性味苦寒,可能还有点小毒性,估计是他们青漳地区的特产。木莘骏能有如今这名声应该全拜这种药物所赐。”
姚慎道:“是不是乙肝转阴胶囊?郑陆明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药物就它特殊了。”
费仁贵道:“十年前木莘骏是把那种药物研磨后调和在鸡蛋里煎黄后让病人服用的,现在既然没有鸡蛋了,估计就是那乙肝转阴胶囊了。”
姚慎颇为好奇的道:“竟然有这种药物?能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就好。”
费仁贵道:“我查过一些典籍,都没发现有相关描述,那应该是他们木家的独到发明吧。”顿了顿又道:“我始终认为中医是整体的辩证的,而不是靠一两位药物就能解决问题,就比如你现在治疗肝病的联方,堂堂正正的,这才是中医应有的东西。”
姚慎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道:“苦寒,有小毒,这应该走的是西医那套抗病毒的路子了。”
费仁贵点点头,道:“应该如此吧。”随即又道:“每个门派都有一些独到的东西值得发掘,就比如李玉琳的针灸,其中肯定有什么深层次的东西不便外传。对于这些,我还是认为应该暂时放在一边。其实也不用妄自菲薄了,要知道,你的联方就是姚氏的独门功夫!”
姚慎展眉一笑,道:“也因此,我姚氏的独门功夫也有不得外传的因由了。”说毕,两人哈哈一笑。
笑容中却有种难言的苦涩。
保守的中医啊。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零三章
在徐梧,我还收获了爱情。
《笑熬糨糊——李玉琳传》
李玉琳的青漳之行结束后又马不停碲的直奔金濠,虽也费了些周折,但总是有惊无险的将钱华澜请了出来。
能不能答应加盟徐梧是一回事,在这之前可得把人给弄过去。
虽然手段不是很光明,不过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吧。
正当李玉琳准备向第三个目标进军时,一个面孔黝黑得汉子拿着回春有限公司保安的证件在金濠的省府车站将她拦了下来,然后说道,你的送贴之行结束了。
送贴之行结束,这就表示不用再去挖空心思看人脸色了,这应当是好事,但李玉琳却有几分不安,问道,怎么你们变卦了?不是说请了人就行了吗?
由于心中有事,李玉琳的声音便大了些,让身旁经过的人不时拿眼看着两人,这使得两人在嘈杂的人流中变得格外的显眼与另类。那汉子却是语调沉稳的道,你已经圆满的完成任务了。
虽然尚自犹疑,但面对这木头般的保安,李玉琳竟不敢多问什么,或者就算问的话也问不出什么。想想去徐梧探听情报恐怕还得花大把的时间,干脆抽空回原单位一趟请了个长假。当然这也不会那么太顺,不过对于李玉琳来说,搞定单位领导自然要比面对木莘骏这类名家要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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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卢定安在回到四川不久便接到一署名姚慎的帖子:八月十五回春堂,鬼眼王道诚相邀,名家嫡传各汇聚,畅论医道笑过招。
鬼眼王道。好个鬼眼王道!
卢定安倒没觉得这名号如何狂妄,心头兴起的倒是隐隐的期盼。
相信还有很多人也是这般心思。
七月火,八月伏。
《摄生消息论》云:“夏季更宜调息净心,常如冰雪在心,炎热亦于吾心少减,不可以热为热,更生热矣。”
不过看来,徐梧的三伏是注定了平静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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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参加聚会的很多都是生面孔。雷渊武与李佩东么,等了这几天都没见到人影,估计是不会来了,另外一些在上次小年会中比较熟识的长者也基本未见露面。恩,那位不是四川的么,说话喜欢带“喔”啊“哦”啊的,腔调怪怪的,脸上还长了个痘痘,嘻嘻。蓦然在异地见到了熟人,李玉琳不由有了几分喜悦,远远的就招呼道:“卢火神,你也来了喔。”
卢定安这时才走进杏林宾馆的大厅,突然听有人这么叫了一声,当时很别扭的应了一声,待找见发话人后又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北李’么?再说一遍,我叫卢定安哦,可不是什么卢火神喔。”
李玉琳开心的道:“你这卢火神叫得顺溜。”然后又学着卢定安的口气道:“我叫李玉琳哦,可不叫什么‘北李’喔。”见卢定安抹着鼻子苦笑,李玉琳更是开心。却听得一旁有人道:“李小姐也来了啊。”李玉琳抬头一看,原来也是个熟人,当时有些不自然的道:“是罗本逊罗大哥啊。”
对于罗本逊,李玉琳自觉有些愧疚。当年中医界排名时,罗本逊的老师已然作古,自己却凭着容貌挤占了“北李”的名号,如论真才实学,自己定然远远及不上眼前这位肾病名家了。却没想到当年的罗本逊尚未显露峥嵘,如“北李”的名号不是戏剧性的让李玉琳戴上,恐怕也轮不到罗本逊其人。罗本逊自是不明李玉琳在想什么,眼见的对方突然沉默下来,也不多想,只是到前台挂了房间,倒是卢定安说道:“李小姐,你怎么还先到了?”
李玉琳见罗本逊转过身去才觉好过了些,伸了伸舌头,有些得意的道:“我可是发帖子的人哦,也算是大会的组织者之一吧。”接着装模作样的道:“卢火神,你如对我们徐梧的服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可以向本小姐提出来喔。”
卢定安无奈的摇头,正了口型以普通话道:“是吗?”
李玉琳更是得意,当下便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个大概。
卢定安边听边让服务员安排了房间,然后又将行李安置下来,然后又在房间里泡上两杯茶。李玉琳谈兴一起,一路便跟随着卢定安进了房间,直到喝了杯茶后才把大概经过交代了一番。卢定安随口赞道:“你还是脑瓜灵活,连木老木莘骏与钱老钱华澜都请出山了。”李玉琳道:“当然啦,也不看是谁出马了,呵呵。”卢定安也呵呵笑道:“这么说来,木老与钱老都会到场了?”李玉琳道:“那是一定了。另外,听说南陆林前辈的弟子也会到场。”卢定安有些惊讶:“姚慎好大的面子,竟把你们东南西北几大名医全部请来了。”李玉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不过不要把我算在内。”卢定安想了想才醒悟过来,道:“敏感的女人。”李玉琳道:“与他们一比,我什么也算不上。”卢定安道:“好好好,不算就不算。”顿了顿又问道:“除了他们,还有些什么人?”
说到其他人,李玉琳有些兴味索然:“其他的都不认识。不过听谢菲说,那些都是各地邀来并且是祖传的中医世家子弟,比如江苏孟河派的费子建,温补学派的薛立赋,温病学派的浙江海宁的王大有,补阴派的浙江钱塘的吴清嘉,补土派的河北罗中翼,攻下派的河南刘守衡,经方派的山东成学涛,三焦学派的安徽孙明达,桂枝派的朱宝瓶,柴胡派的……。”
李玉琳掰着手指娓娓道来,中间没做片刻停顿,卢定安不由暗诧这女子的记性竟是如此出众,却听得李玉琳道:“……还有就是四川火神派的卢定安,别号卢火神。”卢定安先是一怔,这才醒悟被调侃了一番,当下便玩笑的反击几句。李卢二人原不是很熟识的,经过这一番笑闹,此刻便似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初见面的些许生分早就不翼而飞了。
两人说笑一阵,卢定安道:“这次来的人物好象宗派繁多,看来热闹,但真正够份量的也只有你们几人。”
李玉琳道:“谢菲说了,名气大的一般都难以请动,就算请动了也不会加盟,这次聚会的目的主要是想清一些家传的根基扎实的俊彦就达到目的了,至于名气就不怎么强求了。”
“听你几次提到谢菲,这谢菲是谁呀?”卢定安忍不住问道。也别怪卢定安孤陋寡闻,实在是谢菲在中医界里毫无名气,但这很正常的发问自然又惹来李玉琳的一番取笑,然后才说了谢菲的身份。卢定安“喔”了一声,道:“你对他们的情况很清楚哦,看来这段时间是下了不少功夫了。”这原本是一句调侃的话,不料李玉琳却当真得意的吹了起来。
原来李玉琳回单位请假后便杀回了徐梧。由于钱华澜与木莘骏尚未加盟,李玉琳对黄靖所说的任务奖励倒是没怎么指望,不过依她的个性,自免不了要软语纠缠一番的,那黄靖的功力浅薄自然不是李玉琳的对手,最后败下阵来,如愿以偿的将老板娘谢菲介绍了与自己认识。而谢菲果然就如李玉琳所想一般,贤淑温柔中不失大方,这让她没花多少功夫便与谢菲熟络了。都说女人与女人好说体己的私话,李玉琳几乎就在两人认识的次日便将姚谢二人的情感经历、中西比武中不为人知的细节以及姚慎南陆之行的八卦内幕等都做了一番了解。话以说玩,犹自未尽的道:“小谢为人不错,虽然在主事上还欠缺几分老成。”
卢定安恍然道:“哦,原来姚慎不做医生当老板是因为要随时可能跑京城喔。”李玉琳当然的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你以为攀上了那层关系就那么容易脱身啊。”卢定安道:“哦,原来徐梧附一的各个科室是姚慎暗中建立起来的。”李玉琳道:“姚慎没有时间嘛,不过他空闲的时候还是尽量呆在附一去做指导的。”卢定安还是一股恍然大悟状,道:“原来徐梧附一能这样大规模的征收发展是得到上面的支持了。”李玉琳终于觉出不对,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卢定安道:“枉我们李小姐一世聪明,却花了半月的时间去了解一些没用的花边新闻,真是‘八十老娘绷倒孩’啊。”李玉琳有些委屈的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不过……。”
李玉琳的个性是有一点点泼辣,也会耍一点点的心机,但本性中的一些东西却不轻易违背。“人以国土待我,我以国土待人”,面对着象谢菲这么一位纯良的小妹,除了去呵护去依从她,李玉琳又怎忍得让她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也曾有数次想从她口中探听点东西出来,但只要一看到她那双漂亮的大眼中所闪烁的真诚,李玉琳便告败退。不过,这又怎么好意思让生性好强的李玉琳说出口来?
卢定安看出有几分不对,便出声安慰道:“其实,既然是机密的东西,就算你早到一年也是没用的,除非你选择加入他们。”
“加入他们?你没听谢菲说了,他们这次的主要对象还是你们这类世家俊彦,就算我想加入恐怕也是没门……还是你们世家子弟好啊。”一想到自己不幸的婚姻以及这数年来事业上的坎坷,李玉琳的便声音有些变调,两眼一转一转的,便要有什么东西即将滴落。
“不会的。”卢定安叹道。
作为一个中医人,卢定安这些年来的事业也是曲曲折折难望到头,这对一个心气颇高的世家嫡传来说,其中自有着许多难以说出的苦楚。也因为这个原因,卢定安在不经意间蹉跎了人生大事。本以为,作为一个常与形形色色异性打交道的三十出头的医者来说,这一生中恐怕再难以体会书中那种神奇而浪漫的爱情的滋味的了,在这一刻,眼前这杏目含泪的女子却让卢定安有种忧急恸彻的感受。不由得探出手去,轻轻拂了眼前这位相识不久的女子额上的秀发,道:不会的。
李玉琳先是一惊,然后一抹嫣红爬了上来。
等卢定安醒觉过来时,李玉琳已象一只兔子般的窜了出去。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零四章
卢定云,四川火神派传人之一,以善用桂附以类兴火助阳而名之,而立后以善降相火为长,尤擅消渴诸证,为徐梧新八虎之一,世人因其与火有缘,乃以火神名之。
《徐梧名人——火神卢定云传》
如果说那是后起之秀姚慎对雄居一方的霸主东木木莘骏的挑战的话,那在姚慎的联方一出之际,豪雄一世的木莘骏便已输了。便如小李飞刀的飞刀出手,所不同者,这把飞刀如今已在我们手中。卢定云在多年后如是说道。
不过在当时,卢定安的唯一感受就是,这是一个躁动的伏天。
八月十六,天气晴朗。
回春制药一早便派了车来杏林宾馆来接人,那个叫黄靖的小伙挨个房间里唤着与会者,年轻的脸上写满兴奋。或许是受到他的感染,有份的诸人中除了木钱两位饱经世事的老者面上一片平静外,其余的,包括卢定安自己,又有哪个不是充满着期待?
李玉琳并没有默契的与卢定安落在后面,而是拉着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下了楼,一路上叽哩咕噜的说着什么,偶尔笑上两声,声音清脆动人,不过当她的眼睛在不经意间碰上卢定安后便沉下声息,然后与那女子快步上了车。
一路上卢定安浑浑噩噩的,脑中只有李玉琳那一闪而逝的眼睛,连什么时候到了回春制药厂又什么时候进了会议室都不清楚。直到会议室里有人大声说话后卢定安才从这梦游般的境界中清醒过来。只听得前台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念道:“……有幸请来了肝病专家木莘骏、哮喘病专家钱华澜、糖尿病专家李玉琳,还有南陆来的皮肤病专家陈定邦,以及在座各位年轻俊彦们,你们的到来给徐梧中医界增添了光彩……。”
这本是一般会议中极普通的程序,致词,然后进入正题。无奈与会诸人中却有人不耐的打断了这一步骤,大声说道:“你们发帖的时候不是说什么‘畅论医道笑过招’吗?那就直接进入正题吧,不要婆婆妈妈的念什么总结报告,把好好的一场聚会弄得象年终述职报告会一样。”卢定安循声望去,见是一位颔下留着黑须的清瘦老者。这时,坐在这位老者右侧那人也道:“恩,钱老说得不错,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事业,都很忙,无关的话就少说一点吧。”环桌而坐的一干年轻人低声议论着,卢定安依稀听见“这是钱华澜这是木莘骏”什么的。
台上发言的显是没料到这一出,微一错愕,旁边已有人道:“没想到钱老是性逾姜桂,老而弥辣啊,哈哈。”话声甫落,一个干练的身影走到台前,道:“既然钱老说话这么干净利落,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回春制药的董事姚慎,这次约大家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邀请大家加入徐梧中医。”原来姚慎开始时与谢菲坐在会议室的一边,眼见会议被打断,便站了出来。
那钱华澜显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答案,一下子没接上话来。旁边的木莘骏慢吞吞的道:“哦?不是论道而是请我们加入?”木莘骏的话尾拖得老长,其含义自然很清楚: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
姚慎道:“请各位加入的目的有二,一是借助各位的名声打造一个强势的徐梧中医,二是借助各位家传的中医技法来传带出一批接班人,简而言之就是办学。”也不理会诸人诧异的目光,姚慎接着道:“以我回春制药与徐梧中医附一的财力,我想我能够给诸位一个较为合理的待遇;另外,我相信徐梧也有足够吸引各位留下来的原因——那就是联方!”
见姚慎那强势的目光,卢定安不由振奋起来,在人群中看见罗本逊,两人暗暗点了点头,俱对姚慎露出欣赏之意。
钱华澜这时已反应过来,道:“足够的吸引力?你有吗?不要拿做生意的那一套来胡弄人,在座的可都是眼光毒辣的人。”
姚慎点头道:“这就回到帖子上的那句‘畅论医道笑过招’了,在这里,我首先向大家简单的说一说‘联方’的机理,然后带大家到中医附一转转,相信大家对于是去是留会有个明确的决定吧。”
钱华澜道:“你‘联方’的机理相信大家都清楚,无非就是‘温升凉降’四字,不说也罢。”现代咨询发达,想要了解什么上网一查便知,何况姚慎在两年前是何等的出名,相信只要懂中医的人没有不知道“联方”与“温升凉降”这两个词。“我听李玉琳小姐说你对肝病有独到的研究,那你就谈谈肝病吧。”
“好吧。”姚慎点了点头,道:“肝病目前主要是指的乙肝,大家都知道,甲肝的临床治疗在中西医来说都不存在什么问题,而丙肝戊肝的发病率……。”
木莘骏慢吞吞的喝了口水,道:“在座的或多或少都有点临床经验,想来这些常识性的东西大家都清楚,你就直接进入正题吧。”那钱华澜这时也道:“前几年有句广告词不错:不看广告看疗效,姚老板你也不用玩什么虚的活,我们想看看你临床上的真功夫。”
卢定安看钱木二人一唱一合的,显见两人是早就商议了这一出,猛然想起李玉琳说的送帖经历,卢定安便明白其中的缘由了。想来李玉琳在给木老钱老送帖时大大吹嘘姚慎的那番言辞让性子急躁的钱华澜心生反感,于是有意要拿题目考校这位亦医亦商的姚老板了。想到这里,便拿眼去看李玉琳,恰好此刻李玉琳也望了过来,见卢定安看她,便挤挤眼伸伸舌头。李玉琳原是美人胚子,这时做了鬼脸,更添了几分可爱。于是卢定安的眼里便只有李玉琳那微微皱起的小巧鼻子。
李玉琳显然没料到这般景况,脸带一丝羞红,却也有几分骄傲,眼见身旁人多,又不忍看那呆子出丑,便向主席台方向伮了伮嘴,然后便不去理会他。
卢定安终是成|人,李玉琳再一示意便醒了过来,想起此来目的,不由暗骂了声荒唐,赶紧收摄心神去听。
俗话说就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姚慎眼见自己发言一再被打断,不由也有了几分躁性,道:“玩虚的?钱老指的是辩证论治及相关理论么?那您说要怎么实际法?相关病历行不行?不过现在病历里的辨证论治与方药一般都欠真实,何况我们附一所用的方子为了保密都编了号,您老看病历也看不出所以然的。恩,看来我们这次的‘论道’是有些难度。”
钱华澜一时语塞。木莘骏一副思虑周详的样子道:“无妨,只要姚老板你真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与老钱就在徐梧多留一段时间,都是退休的人了,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钱华澜符合道:“对,只要你能拿出让我与老木心悦诚服的东西来,别说加盟徐梧中医,就是让我把老命卖给你也无所谓,老木头,你说呢?”木莘骏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
姚慎说道:“那就请钱老您出题吧。”
两边似乎都玩了真的,这对大家只有好处。卢定安四顾望了一圈,见那些来自各地的年轻人们眼露兴奋之色,但一个个却都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深恐一个不小心便破坏了一场好戏。
只听钱华澜道:“这有什么出题不出题的,等下我与老木就去附一找病人来给你开方;判断一个理论成熟与否的条件就是看临床疗效了,既然你说病历作不得准,那就现场实践,只要你的疗效达到了老木的标准,那一切好说。”
姚慎意味深长的说道:“要看疗效的话,花的时间就会比较长了。”
钱华澜道:“怎么?怕了?”
姚慎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怎么会怕?我怕的是耽搁了在座其他诸位的时间。”
在开会前,在座的都或多或少的从杏林宾馆的前台小姐那里打听了一些东西,对于徐梧中医的前景有了一些了解,而其中有自来熟的又从罗本逊那里知道了一些上次小年会的内幕,由中医附一凭籍姚慎的联方而快速扩张而对姚慎的“联方”理论更是好奇。如果姚慎真能拿出让钱华澜与木莘骏心悦诚服的东西并留下来的话,恐怕在座的名家子弟也没有不留下来的理由。退一步说来,就算姚慎是个夸夸其谈的公子哥,但还有钱木二老在啊!钱华澜与木莘骏两人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啊,只要在这两人看病时能学到一招半式,那对今后的发展可是有莫大的好处啊。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在座的青中年俱道:不要紧不要紧。而其中尤以李玉琳表现突出,声音叫得更是响亮。
只有来自南陆的陈主任陈定邦在嘈杂的人声中走到主席台前悄声道:“没问题吧,姚慎?”
姚慎点了点头,回头又与孕装的谢菲交换了个眼神。
卢定安总觉得那眼神表示着:一切尽在掌握中。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零五章
一个没有想象力的民族是可悲的,这我理解。我所没有想到的是,在象中医这样讲究辩证论治的人体学科上还可以展开如此丰富的联想;或许中医本身就是抽象的模糊的,她本身就需要如此的想象才能焕发出蓬勃生机。这是事后卢定安在与李玉琳谈到联方时,心悦诚服的发出这般感叹。
让卢定安与李玉琳忽略的是,姚慎,或者说是以姚慎为首的徐梧中医也不乏市场的灵觉。
当时的情况似乎姚慎处于被动而让钱华澜木莘骏二人逼到了一个颇为尴尬的位置,用脚指头都可以想象得出,一个肝病名家如果存心为难的话,姚慎所要面对的病人将不是一般的棘手。不过姚慎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先是附在初时发话的那清瘦年轻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待那年轻人急奔出门后,姚慎这才含笑着将一众人等带了出门。等诸人到了医院时,附一早已挂起了“欢迎各地名家来徐梧附一坐诊”的红色条幅,在医院的大门边还立了个告示,估计其中列着与会诸人的信息。
由于一个诊室内不可能呆下二三十人,而大家又实在很想亲炙木莘骏诊病的手段,姚慎便在车上将接下来的安排与众人分说了。木老钱老肯定是要呆诊室的,其他的人可以到院里的各科室参观,或是到学院的图书馆里翻阅资料,有兴趣者当然也可与医院联系坐诊事宜。至于木老坐诊以及所收来用以考校姚慎的病人在入院后的治疗过程将拍录成光盘,以供大家事后在讨论时有一个直观的印象。
这应该是个比较妥善的安排了,大家对此也无异议,当然也有觉得扫兴的便想回去,姚慎只一句话便打消其念头:这个过程应该不是很长,普通的一周便可见到疗效,复杂的就难说了,不过在一个月内也应该有比较明显的进展吧。对此,众人心中的好奇更是添上几分。肝病向来以缠绵难愈而让人束手,姚慎却有胆放出这话,如果真有这么神奇的疗效的话,那可就不得了!有人便拿眼去看木莘骏,木莘骏却不动声色,于是这些人便暗道,你就吹吧。
虽然心里清楚姚慎有压榨剩余劳动力的嫌疑,不过多数人还是选择留在附一的门诊坐诊;也有部分人在参观后觉得徐梧附一无论工作环境与实力都不错的,便干脆早早签了活同。卢定安生性沉稳,与年长的罗本逊抱了相同的心思,只等看出结果后再做决定。李玉琳则被选做参与方的监督人员。凭她的交际能力,在当天就拿到了数码摄影机的掌控劝,每日里拿着个小机器拍个不停。那南陆来的据说是南林林凌风的弟子的陈主任在次日便打道回府,他那样的举动也能理解,以林凌风在时的声名,在南陆定有他难以割舍的事业了。罗本逊其实也可做陈定邦那样的选择,或许是他顾念姚慎的联方出于师门而生了牵绊留恋之意也不定吧?或许只有象卢定安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才会观望不定吧?卢定安心里又多了一份苦闷,白日里坐诊完毕后便去泡图书馆,随便翻看一些关于肝病的古今书籍,日子倒也逍遥。当然,徐梧中医附一的门诊人流量也是逐日剧增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转眼便到了谜底揭盅之时。
木莘骏所选的病例是一男性患者,三十岁,主述是谷丙转氨酶增高三年。
卢定安从病历中了解到这位病人在病中曾长期服用中药,翻看门诊病历中所列方子,大多以苦寒为主。曾托人到青漳购了几盒乙肝转阴胶囊服用,当时转氨酶有所下降,但停药后又有反复。入院时转氨酶213单位,TTT9单位,乙肝表面抗原1:256,抗-HBC1:1000蛋白电泳白蛋白58、1%,球蛋白25、6%,经肝活检诊断为慢性活动型肝炎。
至于中医主述就比较繁杂了。比如右肋酸涨,眼球干涩眼眶酸困,全身肌肉不规律跳动,双下肢酸沉无力,五心发热,口咽干燥,粘苦,食纳一般,食后脘腹胀满,胃脘有震水音,性急易怒,夜寐多梦;大便干结,小便黄,舌色紫暗,舌边有齿痕,舌苔黄腻而厚,脉弦滑。
象这样一个病例,以卢定安的经验看来,明显可辩证为阴虚湿困兼血瘀脾虚之证,选方就比较复杂了,要么以滋阴为主辅以化湿健脾之品,要么以化湿健脾为主佐以滋阴活血;不过,这脾虚血瘀倒罢了,这湿热阴虚并见就着实不好下药,用黄芩黄连类清热燥湿恐碍脾胃,用青果蔻仁之属则必伤阴——要说木莘骏这肝病专家的运气也太好了,竟然能挑上一例证型如此繁杂的如此矛盾的病人!这病人不要说卢定安要束手,恐怕就是木老本人也要头疼得紧吧?何况那病人服用过从青漳购的药,或许那乙肝转阴胶囊就与木莘骏有什么干系,如果真是这么巧的话,这天下未免太小了吧?呵呵,木老没能解决的病例让姚慎上,这中间的关系就有些暧昧喔。虽说术业有精专,但木老毕竟是肝病专家啊。
会议室里清静得紧,来自各地的世家子弟们也似各自在回想病例资料;那些已经签约了的年轻人的神态则似乎还有几分神神叨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否已经知道内情。徐梧方面的姚慎则早在主席台坐定了,黄靖在给与会人员上茶后也到一边落座,做好了记录员的架势;上次主持会议的那清瘦年轻人第卢定安现在已经知道他叫昶宇了章则站在靠墙的一侧,在他背后新添加了一彩色大背投。大家只等着两个人的到来。终于,钱华澜与木莘骏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姚慎待两人落座后说道:“经过这一个月来临床验证,我想大家现在对我们徐梧附一的秘密武器已经很感兴趣了吧?如果你们确实有那种迫切的想了解内情的欲望的话,还是回到我在聚会之初的那句话:加入我们徐梧中医界!”姚慎似乎还没从月前的刺激中恢复过来,说话简短而有力。“只要你们加入了,这只有我们科主任级别才能掌握的秘密就会在你面前揭开面纱。”
姚慎的话音一落,门外便进来几个面带微笑的漂亮秘书,莲步轻摇的将活同送到那些未曾签约者手中,并服务周到的递上水笔。
这一个月来,那患者所服用的药物中除了一张处方列有药物外,其他的全是方子的代码,让人无从琢磨。而仅有的那张处方上所开的药物只有三味,分别是:熟附子10克 干姜10克 甘草6克——这分明是兴阳助火的四逆汤!这未免与大家想象中的汤药相去太远了吧。不过,越是如此就越激起众人的好奇心。古语有云:“朝闻道,夕可死矣”,何况只是签下一纸活同?如是,众人或是犹豫的或是极干脆潇洒的落上了自己的大名。钱华澜与木莘骏面上略有几分尴尬,虽是年已老迈,但落笔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在座的年轻人,等有人拿眼去看时,只见到两位秘书小姐的袅袅背影。
姚慎面带满意的笑容,道:“这不是表示你们签下了不平等的卖身契约,而是签下了你们事业的一个崭新的开始,我想,在你们了解了‘联方’之秘后一定会有这一感叹的。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进入今天会议的主题——治疗那位乙肝患者的方药分别是乌梅丸、小青龙汤、葛根汤、麻黄附子细辛汤,然后是大家都知道的四逆汤,最后是平补气血的八君子汤收功。”
姚慎最后这一句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台下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即便以木莘骏的心境阅历也不免动容,更别说性子急噪的钱华澜了。由于有上次小年会的经验,对于姚慎所说的其中几个方子卢定安倒是有所猜测,但没想到姚慎竟然真的就敢用了上来。当时便抬起头来看罗本逊,见他也是眼露震骇之色,显是没料到姚慎竟然如此胆大。
姚慎对于眼前的情形看来已是见惯,只是笃定的喝了口茶,耐心的等众人讨论出个结果来。钱华澜却没那份闲情,眼见姚慎不及不忙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道:“姚老板你也该说说用这几个方子的原因了吧,我们可都是签了和约的,看你卖关子的模样,莫非还有什么条件不成?首先声明,不要随便忽悠我们。”
众人对这位率直的老人都存了几分感激之心,虽知姚慎最终会全盘托出,但能早知道一刻也是好的。卢定安也存了这般心思,两眼直直的望着姚慎,好似姚慎的面上忽然生出朵花来一般。
“古人说得好:‘知标本者万举万当,不知标本者是妄行’。”姚慎应声说道:“用这几个方子的理由简单点说就是,患者已经服用了三年的不‘万举万当’的药物,我现在反其道而行,病人的情况便如希望一样的好转了。”
台下一片哗然,显是对姚慎的解说极度不满。
姚慎悠然道:“往复杂点说的话就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了,我先试试看能不能说得条理清楚点。”
姚慎这套方子来源于心一和尚风水局的启示,既然钱华澜摆明了要姚慎不能“忽悠”,那自然得拿出医学典籍中多见常见的经典名句方有说服力。姚慎虽然一直在思索于联方的真义,但却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系统的表述,当下便有如此一说。众人不明缘由,只道此乃姚慎一贯说话的风格,也便不疑有他。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零六章
姚字作女旁,其性偏于阴柔,而慎字作竖心旁,心者火也阳也,这一阴一阳却正好达到水火既济之效;而偏旁字意解则作女心,是告诫需得时时记取妇人之柔肠;如把姓名连起来则谐音‘药神’......。
《笑熬糨糊.鬼眼王道传说》
广义肝病的病机目前多以肝气、肝风、肝火立论,强调外感六淫、内伤情志及痰饮瘀血等因素,其治疗原则有镇肝、潜肝、舒肝、敛肝、柔肝、清肝、泻肝等法,以及结合五行学说的培土泻木法、滋水涵木法等。
就慢性肝炎一病来说,目前的理论与临床多以火以湿立论,中医病名为“肝著”,其意便为热湿胶着吧。所以其用药便多寒凉,或有所发挥者,又多杂以潜肝、舒肝、敛肝、柔肝、清肝、泻肝等法,但不效者多;也有治从六经,法以仲景,然其选方仅限于少阳阳明二经,也是捷效者鲜有。
姚慎从当前治疗肝病所常见的治疗原则说起,慢慢的整理着头绪。
在其他的脏腑的证型中我们可以常见的“阴虚”、“阳虚”等证,到了肝脏却只剩下火,或是虚火或是实火。看了那么多肝病的治疗原则,我们很容易发现,在这中间竟然没有“补肝”这一原则。不过对于这点我们却不会惊讶,因为很多书都告诉我们,“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在治疗上只宜镇宜清宜泻宜舒,肝是不需要补的。那么肝脏究竟要不要补?
近代名医张锡纯在论及黄芪的药性时有这么以句话:“凡遇肝气不能条达,用一切补肝之药皆不效,重用黄芪为主,而少佐以理气之品,服之复杯即见效验,彼谓肝无补法者,原非见道之言也。”张前辈的意思是肝还是有补法的,当肝脏不能条达时用一用黄芪就会有效果。对于这段话,恐怕大家也不会感到奇怪,医圣张仲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说了句:“见肝之病,当先实脾”,张锡纯虽然在黄芪的运用上有独到发挥,但其原理也不出医圣所说的原则。说到这里我就想问一句:如果原理真是这样,既然肝病的病理药理已经如此清楚了,那为什么在乙肝的治疗上效果就这么差?如果不是这样,那其中究竟有什么深刻的内涵呢?
卢定安近来也看了不少相关书籍,姚慎所说也不尽属实,其实在某些名家的用药中也不乏温补的方子,不过那多在肝病后期出现明显的脾肾阳虚症状之后,究其实质便与姚慎所说并无二致了。听到姚慎说到“肝无补法”,忽然便想起日前看的一本《王旭高治肝卅法浅析》中提到“如肝有寒,呕酸上气,宜温肝,用肉桂、蜀椒、吴萸等药”,因为书中并无机理分析,卢定安只将其作为药物应证加减之法,并未深思,如今看来,倒是错过了一个提升医理的机缘了。
只听姚慎说道:“大家肯定会想到张前辈的这段话的意思应该是:并不是肝无补法,只要顺了肝的条达之性,那么所用的治法治则便是补法了。这句话很正确,用在其他的脏腑中也一样适用,不过你是否想过:肝脏的本性是什么?是升发条达。那么用上一大堆的寒凉药是否顺从了肝脏升发条达的本性呢?”
“或许有人会说,张前辈也说过‘有故无殒,是无殒也’,既然肝脏有邪,服用寒凉祛邪的方药自然没有错。”说到这里,姚慎把手向背后的大背投一指,昶宇会意的将机器打开,于是大屏幕上出现一位坐在病房的男子,这男子看来四十出头模样,穿着白色病服,神色有些萎靡,却正是木莘骏所选的那例乙肝病友。姚慎点着屏幕上那男子的脸,说道:“那么我就要问了:病人在服用你的寒凉方药后体质越来越差,甚至面色都变黑了,你还坚持要继续寒凉吗?”
病历里记载那病人的年龄是三十出头,而这男子却一副四十虽的模样,面颊上的肉松弛,在两腮及两眼部位有着淡淡的黑晕,在左下颌部位还长了个疖子,屏幕上能清晰的看见疖子上的痂皮。卢定安的笔记中就录有这么一条:肝炎痤疮,多属湿热毒邪;治疗需以清热解毒为主,佐以燥湿参以凉血散瘀,方宜五味消毒饮合平胃散加减。而无巧不巧的,这好象就是木莘骏的经验心得。卢定安往木老那里看了看,木莘骏面色如常,不明喜怒。
“说到这里就会产生一个疑问:这个病人明明具备了湿热具备了阴虚的症状,但为什么把清热化湿滋阴的方子用上去却没有效果呢?其实不独乙肝,在临床上我们还遇上过一些类似的病人,明明证舌脉齐聚,为什么依法辩证施治后却疗效罔然,这中间倒底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弄明白的呢?”
“《内经。至真要大论篇》中将常见的十九条病机与五脏有机的联系在一起,比如‘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诸寒收引,皆属于肾’等等,既然我们遵从脏腑遵从五行已经把病辩清楚了,那为什么开出的方子却使不上力气呢?有弄不清楚的问题,我们就问一问典籍,看看病机十九条的‘大要’:‘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必先五胜,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此之谓也。’,于是就弄清楚了在‘求之’之前要‘必先五胜,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那么在这例肝病上面我们是不是要‘先五胜’呢?”
姚慎截然道:“答案是肯定的,这里的乌梅丸、小青龙汤、葛根汤麻黄附子细辛汤都是用来让脏腑的气血疏通功能条达和平作用的方子,服用这几个方子让五脏达到《内经》中所说的‘五胜’,待脏腑的气机条达之后我们就会发现疾病的本源,然后辨证用药,这时候你就会有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了。”
“讲解得很精彩。”木莘骏说道:“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其中,我几乎就要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让脏腑恢复‘五胜’一定是这几个方子呢?用其他的方子行不行?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根据主述中‘曾长期服用寒凉中药’而瞎蒙的?”
“这基本就是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先有鸡第机理章?。”姚慎那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着智慧的火花:“我想通这个道理是通过另外一个途径,其中的机缘等下再说,这里先解释一下选用这几个方子的道理。”
“选用这几个辛热药物为主的方子一方面是因为病人曾长期服用寒凉药物,另一方面,这几个方子‘走而不守’不是呆腻的温补,就不虑伤及机体的本原,一旦脏腑恢复了升降出入的勃勃生机并将疾病的本质体现出来,我们就可以很轻易的没有负担的开出四逆汤这剂温补元阳的方子,然后以八君子汤平补脾胃,也许下一步还会用到小柴胡汤也不一定。”
钱华澜已在一旁思索了良久,这时也问道:“姚先生,你这里用上了肝脏的乌梅丸、肺脏的小青龙汤与葛根汤及肾脏的麻黄附子细辛汤,我换个说法用生克说:五行之生克,木火土金水相生,金木土水火相克,若把相生看为阳,相克看为阴,那么若要气机通畅,相生相克均应考虑,一生一克,往复不休,淤塞撼之易矣。”第感谢爱极爱大大的友情提示章
钱华澜此时说话已用上了尊称,可见姚慎的见解已深入其心。卢定暗不由佩服其治学精神,另外也不得不佩服其学识之富,只片刻间便在众方中理出了头绪。很显然的,钱华澜为了突出其主题,便苦心的将《伤寒》论中的经方放在脏腑辨证体系里,以脏腑之名而称之。
姚慎想了想道:“用五行学说来解释也不是不可以,但在临床运用时似乎有些过于繁复而难以把握,还不如‘火神派’的总纲来得简明。”说着温言对卢定安道:“卢火神,你能否将你们火神派的总纲再说一次?”
卢定安依言又念了一遍,虽是语调平稳,但一张脸却变成枣红了。面对这么多名家,却有人呼自己为火神,这能不红脸吗?
姚慎对卢定安笑笑以示谢意,然后接到:“万病总在阴阳中。对于复杂的疑难的疾病我们总称之为‘寒热胶结,虚实并见’,若依常规的‘逐经、逐脏、逐腑论之’未免太过繁复而让人头疼,正应了‘旨多反晦,诚不若少之为愈也’这句,那种费力不讨好的活计我们还是少干为佳。”
“《素问·六微旨大论》道:“‘升降出入,无器不有。’,《素问·六微旨大论》又道:‘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如果把‘升’与‘出’看成‘生’与‘幻’的话,那么‘降’与‘出’则是‘杀’与‘灭’,这样一来的话,问题就很容易理解了。”
姚慎说到兴处,已不再老实的安坐于会议桌旁,而是负了手在台前走来走去,或是将手用力的一挥,似乎在这一挥之间,头脑里便增添了无数的灵感。
“普通的总是认为慢性病由于病邪深入脏腑,在治疗时宜辩证准确然后守方久服,殊不知慢性病在疾病的发展过程中往往已波及多个脏腑,而这一方仅能调一脏腑而已,而又由于坚持守方久服又难免产生寒凉之弊,如此非但于病不利,还难免更生新的弊端。”
“只要掌握了‘升降’之机与‘五胜‘之秘,那么生杀幻灭将尽在你手。”
不由的,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零七章
即便是一错误的观点,如果它能自圆其说,那它也就有其存在的价值。
——《徐梧名人——卢定安传》——
“火神派”的论著中也有麻黄附子细辛汤与四逆汤联用的案例,对于这两个方子,火神派的前贤郑钦安认为在补阳之前宜先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开肺门,然后再以四逆汤温补元阳。对于温升凉降,火神派也有提到,但象姚慎这般过于推崇就有些……。 就以温阳药物的运用,或许在座的得以卢定安最有发言权。于是,在掌声歇息后,卢定安问道:“姚先生认为麻黄附子细辛汤与四逆汤两方一走一守,其中四逆汤自然是守的了。我想问的是,四逆汤在这里究竟是‘引火归元’还是如先生所说的那样的‘温升’以兴生机?”
“引火归元”应该是道家的思想,中医将之引入是认为可以运用一些药物将浮游于脏腑经脉外的“火”引归本原命门中,就比如“火神派”的四逆汤加磁石的运用。这里的火多指的是相火。卢定安的意思是,既然温升是生杀幻灭之要,那么这“引火归元”又作何解?这一问题已变成理论范畴的探讨,但如不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说法的话,姚慎前面所说将不是那么令人信服。
在座的年轻一辈或许并没感觉有何不对,就是卢定安的提问也只是临机触发,但木莘骏与钱华澜的临床经验何等丰富,多年来碰上令他束手无策的病人也是不少,于是渐渐对某些理论产生疑问,就比如“相火”一论,如不是李玉琳在送帖子时提到姚慎拆字以解说相火对他触动甚大,想来以木莘骏与钱华澜在中医界的地位之尊,是不屑于参加一个商人举办的聚会吧。这问题本来两人就想提出,这时听得有人代劳,便乐得自在,只是慢悠悠的品茶,一边等着姚慎解释。
还好,这问题在上次一时兴起而模仿章教授的拆字法来解说“相火”后姚慎便已想到,然后查阅了一些资料,否则还真过不了这已关啊。当时暗呼了一声侥幸,定了定神,姚慎道:“‘相火’一词在《内经》中便有记载,现在的‘相火论’是朱丹溪在受‘周、朱之说’启发后提出的,认为‘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在治疗上宜补阴降火……。”
“周、朱之说”指的是宋代理学家周敦颐与朱熹,这两位大家在《易经》上有所发明,受其影响,金元四大家中的李东垣便有了“火与元气不两立,一胜则一负”以及“相火为元气之贼”的论断,至朱丹溪时便将这一学说完善而独成“补阴学说”,现代的中医基础理论受之影响甚深,或者说是以此论为主。当然,对于朱丹溪的“相火”一论也有不同的声音,比如明代温补学派的张景岳就不屑道:“予闻此说,尝掩口而笑,而觉其不察之甚也”。
“这两种论点孰是孰非,仅就理论来看来是各有其道理而难辩是非。不过只要看一看《内经》就知道我们究竟该接受哪一种学说。”
与此相关的钱塘吴清嘉、河北罗中翼以及温补学派的薛立赋都竖起了耳朵,直想听听名家对家传医艺做何评说。
“最早记载‘相火’的《内经》道:‘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医宗金鉴》对此解说为:‘君火…君主一身之火,相火…宣布一身之火’、‘君道惟神,其用在虚,相道惟力,其用在实’, 后人结合《医宗金鉴》的注解后认为:君火为相火统帅,相火为君火之根基;而有人则对‘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单独阐发,认为相火是君火的在不同部位的功能体现。这两种流派的看法似乎有所差别,但并无矛盾之处。”
“朱丹溪在《格致余论·相火论》中说道:‘火内阴而外阳,主乎动也,故凡动皆属火。以名而言,形气相生,配于五行,故谓之君;以位而言,生于虚无,守位禀命,因其动而可见,故谓之相。’,就其所说的‘因其动而可见,故谓之相’,他应该是支持第二种内容的。”
“那么看来,温补学派与补阴学派的歧义应该出在临床的用药上了。”
“温补学派也是有相火一说的,在用药上喜用甘温,补阴学派则恰恰相反,临床用药多以‘六味地黄丸’化载,补土派的李东垣虽然认为‘相火为元气之贼’,但其代表方‘补中益气汤’取义于‘甘温除热’,其实质还是偏于温补一方。”
“对此,我们如何判别其优劣呢?”
姚慎每说一段都要稍做停顿,这一方面是让大家有个思考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是让自己整理思绪。
“对这,我们得先从‘火’的属性说起。”
“中医基础理论说道:‘火性炎上’。我认为‘相火’也是一种‘火’,是人体各脏器的功能之火,对于顺从火的属性的治疗法则应该是正确的,对于违逆了火性的治疗法则就肯定是错误的。”
“寒凉之法只有在出现气机偏胜的‘壮火’之时运用才是最恰当的!”
姚慎的意思自然是支持温补学派一方,对于这属于理论上的分歧,如争执起来就没完没了。卢定安家传之学向来以温药而闻名,对姚慎所说倒是颇有感悟,当时便不想因为意外的争执而破坏了自己的目的,于是在姚慎的话一说完便问道:“姚先生这样一说就清楚多了,乌梅丸、小青龙汤以及葛根汤是用来发越阳气,从而使各脏器的功能之火归于本位的,这与我们火神派的‘开肺门’的说法别无二致,不过姚先生是多开了几扇门了……。”
卢定安的话还没说完,一人截口道:“姚老板的意思是‘引火归元’这一治则是错误的了?想来火神派与温补派都应该有‘引火归元’的医案吧,如果是这治则是错误的话,那又该如何解释?”说话人是补阴派的吴清嘉,钱塘人,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却因说话时情绪激动而显得面容有些扭曲,看来姚慎如此公然驳斥其家传医学而激愤难忍了。卢定安本也是想与姚慎探讨这一问题的,眼见有人代为出口又如此激动,便知趣的闭了嘴。却不想那吴清嘉却不想放过卢定安,伸手指着卢定安的鼻子说道:“你们火神派难道没有这样的案例吗?”
卢定安摸了摸鼻子,道:“有的。”
吴清嘉道:“可以举个例子出来吗?”
卢定安暗自摇头,平时多随和的一个人啊……何必呢。不过,经过这月余的接触,大家都颇为熟识了,对吴清嘉的要求自不会拒绝,当下道:“我们火神派主张‘阳主阴从’,以桂附治热证的医案比较多,引火归元的案例也不少见,仓卒之下一时难以列举;不过对于四逆汤,我们火神派认为其少用便可温阳,多用便能固阳,而在具体运用上又喜欢加上磁石,是取其‘引火归元’之意。”说毕,对吴清嘉歉然一笑。
吴清嘉点了点头,道:“或是磁石配热药,或者是以肉桂配以滋阴药,这都是常见的‘引火归元’手法,张仲景用肾气丸治疗消渴就是一例,对此,姚老板应该没有异议吧。”
姚慎想了想,道:“在我看来,火性还是只能升不能降的吧。在前面说到君火相火的体用关系时,也已相应的提到相火的起源。就当前的中医理论,相火是寄于肝肾二藏,所谓‘雷龙’之火,是病理之火。而在我看来,这相火在五脏六腑中无处不在,是各脏器的功能之火,与各脏器是一种体用关系;当其功能受制约时,便选用麻黄附子细辛汤一类走而不守的方子以发越阳气以复其制,当其脏器本身阳气亏虚而生火受制约时,宜以四逆汤一类守而不走的方子以固其本藏,在方药中酌加磁石是为取其捷效,倒不是真的将上炎之火镇压了下去——我这样说,你们觉得能成立吗?”
吴清嘉不服道:“那肾气丸呢?”
“肾气丸是六味地黄丸加桂附,其方意是取水火既济之道,所谓‘益火之源,以消阴翳’,这方子还是用来补本命肾火的吧。《医宗金鉴》对此解说得最好:‘意不在补火,而在微微生火,即生肾气也。’,四逆汤与肾气丸的区别就在于补阳速度的快慢而已。”
“说了这么多,其实要表示的意思还是说得不很清楚,如果引用西医的生理病理说来,这相火其实就类似于人体里的细菌;在正常情况下,人体也是有细菌的,但却并不表现出疾病的症状,也并不会发病,只有当人体的菌群在某些因素下失调时,人体才会表现出感冒腹泻等病;当然相火不是细菌,在正常情况下,相火维持着各脏腑的功能运转,一旦由于某种原因导致功能失调,这些相火并未就此消失了,也未循往日的路线布散,而是纠结于脏腑之间,幻化出种种病状。”
姚慎在前面侃侃而谈,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从容与儒雅,竟让卢定安想起一段越剧小调来。
“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这充满吴侬风情的小调悠转回肠,直叫人销魂不已。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零八章
如果你的观点是正确的,那你总能够通过不同的理论来验证其正确与否。
《徐梧名人——卢火神传》
在姚慎的示意下,昶宇把手上的遥控器摆弄两下,背投上那静止的画面活动起来。
先是身着白大褂的姚慎在那里望闻问切,然后转到次日,病人已服用过第一个方子乌梅丸后的查房情形,然后是查房完毕后李玉琳的总结:病人在服用汤药后感觉口里异味减轻许多,脸上的疖子疼痛大为减轻,晚上睡觉感觉似乎也安稳一点。
到乌梅丸服用完毕后,也就是第三天,李玉琳在查房完毕后发出感叹似的旁白:很神奇!病人的五心发热的症状竟然全部消失了,大便也很通畅,而脸上原来明显的疖子竟然完全干枯结痂了。肝病中并发的皮肤病我不太清楚,如果是糖尿病中并发这毛病的话,那可是很棘手的。然后画面转向病人,李玉琳问道:“你脸上以前也长类似的疖子吗?”那病人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总是发这玩意,我朋友说我到三十了还长青春痘呢。”李玉琳又问:“以前发作时一般多长时间愈合?”病人:“一般是三五天吧。这次不知怎么的,疼痛不是那么厉害,而且干得也快多了,感觉就是一个晚上就消了一样。”说完摇摇头,道:“长这东西倒没什么,就是痛得厉害。”
到服用小青龙汤时,病人说道:“好象没什么啊,就是觉得在服用药物后胸口暖暖的,很舒坦。”
在服用完葛根汤后,病人说道:“原来总是感觉脑袋里发闷,总是不爽落,现在觉得清爽些了。”
而服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后,病人有些疑惑的道:“这药是不是不对啊?昨天感觉还不错的,到今天就觉得头上空落落的,颈部在睡觉后有些僵硬,走路时还感觉不太稳,不活动的时候还好。”
等服用完四逆汤后,病人一副满意的样子:“恩,很好,前两天口里好象有点溃疡,现在全没事了。”
把时间拉退到一个月后的现在:病人原本笼罩于面上的淡淡黑晕已全部消失,脸颊也显得瘦削了些,虽然还谈不上红润,但较之刚入院时要显得精神得多了,给人的第一个印象是年轻了许多。
虽然是早知道了病人服用药物后的进展,但卢定安还是吁了口气。无知者无畏,在知道病人表现出一派湿热阴虚症后还要用热药,这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等镜头定格后,昶宇说道:“这个病人还有点情况是没有拍到注意到的,就是这位病人很怕风,就算是现在这种天气也不敢吹电扇,另外是有些怕凉,就算是夏天的晚上也不敢洗冷水澡;不过,这些症状在经过调理后都已经消失了。”
姚慎点了点头,接口道:“病人比较明显的症状是五心发热、尿黄大便结以及口苦、舌苔厚腻等表明是个阴虚湿热证,但隐藏的畏风怕冷症状又表示其为阳虚证,这可见疑难病也并不是把证型都隐藏下来了,还是有其本质能让我们抓住的,不过这在主症之外罢了。”卢定安听了不由暗笑,姚慎无意间漏勺了也不谦虚,只是找话来遮掩,看来人无完人喔。却听姚慎说道:“在这里还有一点你们发现了没有,那就是病人在服用药物后的反应都很确却的体现在该方子所对应的经络脏腑上,比如服用乌梅丸后病人脸上的疖子消失,服用葛根汤后脾气升发,病人觉得头脑清明;在服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后,病人的肾气上升以至于本藏亏虚的本质表现出来,于是表现出头晕,颈部僵硬,但补足本命肾火后,这症状就消失了,这间接的证明了前面所说。”
吴清嘉问道:“姚老板,有个地方我还是不明白,既然你说‘引火归元’是一错误的说法,那么病人在服用乌梅丸后五心烦热症状消失又作何解释?”
口上说得好不如手上活计好,如果姚慎将联方说得天花乱坠但临床效验却不如人意的话,就算说得再好也没有用;相应的,如果姚慎说得不甚完美,但临床效果却很满意的话,就算其理完全不通,估计也难有人提出有力的反驳。不过姚慎毕竟已全盘反驳了补阴派的观点,这对于吴清嘉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屈辱,不过在一时情急之下,又提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佐证,便随口的问了这么一句。话甫一出口,吴清嘉便大觉不妥。
果然,站在大背投前的昶宇轻飘飘的答了一句:“以《伤寒》论的解释是‘顺接阴阳’。”
顺接阴阳!以在座的各世家子弟,有哪一个没用心读过《伤寒》、《金匮》、《内经》与《温病》这几大经典,对于“顺接阴阳”又有哪一个不知?只不过是没想到这么用罢了。何况刚才姚慎已说过,乌梅丸是用来温升肝气而复肝之本原的……猛然想到一个关节所在,便道:“肝火归位就五心不热了,这解释还是欠通透啊。”
姚慎道:“我先补充一点,对于相火,应该有两种认识,一种是舌体瘦小舌质发红的真阴亏虚证,这证型的治疗还是依从补阴学说,另外就是我刚才说的,由于脏腑功能障碍而出现的,这种相火就要先还脏腑功能本原后再按证用药。”然后对昶宇道:“你接着说。”
“还有一个解释就是刚才姚老师说过的。”昶宇笑了笑,其笑容怎么看都似乎与他的声音一般,阴柔有余而显妖异,不过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人眼界大开。“《内经》云:‘肝者,将军之官……肺者,相傅之官……。’,乌梅丸的与小青龙汤分别是用来让这一将一相恢复其在机体的地位的。”
“对于这‘将军之官’与‘相傅之官’,有人认为是古人拘于当时的条件而选用的品阶比你,实际上这里面还是有更深层的东西。”
“《药品化义》中对大黄的描述很有意思:‘大黄气味重浊,直降下行,走而不守,有斩关夺门之力,故号为将军……。’,既然肝脏在脏腑中也有将军之号,那么在脏腑在机体里出现胶着缠杂馄饨不清的状态时,我们把将军请出来不是正当合适?将军威慑天下后,再让相傅整肃治节,于是天下大定。《易经》云:‘震,亨。’,震动本就能亨通。”
震卦,是象征大地的坤,由最下方发生一阳,使大地发生震动;也有阴阳交合,发生雷电;又有纯阴的坤卦与纯阳的乾卦首次交媾得子的形象。与会者中了解《易经》者不乏其人,当时便有人轻声将震卦的大略意思向不明白的,诸如李玉琳这般没接触过《易经》的人解说了一番。
对于阴虚证第阴火又名相火章,补阴派责之于肝肾,认为肝肾中藏有雷龙之火,在临床上唯恐雷龙之火乱动,用药时小心翼翼的以阴柔安抚滋润,却从没人有过这般提法。不过想来,在大局混乱时,唯有霹雳手段的将军才能震慑大局……但这治国之要用以治身,能成么?不过似乎很适合用来解释乌梅丸的方意。
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姚慎把京城之行给将军治病的经历拣紧要的说了一遍,直听得诸人眼睛发直,有失态的更是将嘴巴张开成个“O”字,一个劲的暗问自己,中医原来是这样的吗?中医是可以这样学的吗?而对《易经》下过一番功夫的人,比如钱华澜与木莘骏则不迭声的道:原来医易想通求的是神通意通!原来医易想通不过是意义相通!
卢定安在事后曾问也分在糖尿病专科的吴清嘉道:姚先生对你们补阴派的观点曾毫不留情的予以驳斥,难道你一点也不记恨他吗?我就看不懂你那热火朝天的样子。吴清嘉反问道:为什么要记恨呢?学术的争端中肯定会有对和错,被批驳得一无是处时窘困羞怒也是有的,但为什么要记恨呢?然后又意味深长的道:他为我在中医上面打开了一扇门,给了我一根可以撬动地球的杠杆,你说我会记恨他吗?
不过姚慎却没有趁热打铁的给众人鼓劲加油,反似泼冷水般的道:“在这位乙肝病人身上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病人在服用汤药后的出汗情况。我们知道,这几个方子中都有发越阳气的药物,那么在服用后肯定都有出汗情况。”
“道家典籍《性命圭旨》中之‘时照图’云:‘人之元气逐日发生,子时复气到尾闾,丑时临气到背堂,寅时泰气到玄枢,卯时大壮气到夹脊,辰时气到陶道,巳时乾气到玉枕,午时姤气到泥丸,未时遯气到明堂,申时否气到膻中,酉时观气到中脘,戌时剥气到神阙,亥时坤气归于气海矣。’我曾想将此理论引入来阐明‘温升凉降’学说,不过很可惜,病人的反应并不很如意。”
“在用乌梅丸时,病人没明显的出汗征象;用小青龙汤后,病人出汗部位多在躯干部位与下肢;用葛根汤时病人的出汗则限于鼻头,虽然其中发越阳气的药物并不比小青龙汤少;到麻黄附子细辛汤时,病人出汗以腰部和鼻尖处明显。”
“由于这些方子并不是用来发汗,而是用来发越阳气的,所以病人服用药物后并未完全按《伤寒》论中的‘将息’之法,但其临床表现还是足以证明一点,那就是医理与道家理论或许并不是一回事;如果是一回事的话,那么在服用药物后应该出现药物化的道家练气效果,在出汗时也应该体现出部位的上升态。”
“不过真的就不是一个理吗?历代医家都赞成‘医易相通’,联方理论的完善也得益于《易经》,而道家理学的理论体系的建立也得益于《易经》,既然‘医易相通’,那么‘医道’两家也应有其相通之处吧?”
“何况‘易水第补阴章学派’虽然有所偏颇,但其补阴说也确有可取之处的。既然如此,我们怎么在药理上却模拟不出道家的气功态呢?”
“这问题真是让人困惑啊。”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零九章
上次姚慎借中南五省年会之际大发英雄帖,目光瞄准的全各大省会中医界中那批声名不太响亮而又确实有真材实学的。这批人一般已年届不惑,如不出意外,应该是未来的名老中医,若能邀来加盟,当是附一急需的人才;其中京城的雷渊武与李佩东年龄虽长,却正好为附一撑起一方旗子。按这定位并不太高,成功率应该很大,却没想到这批准名医竟然对徐梧不感兴趣,这让姚慎很是头痛。
后来姚慎因故去了京城,在与费仁贵谈及此事时,费老头摇头道,你们还是好高骛远了,徐梧虽然也是个省会城市,但相对各大都市来说,仍然远远不及,你想别人在本地已经能有一个比较好的发展空间了,又怎么会眼巴巴的跑到你们那里再重新开始?于是,便有了邀约那些未曾得志的年轻的世家子弟的想法。
没想到黄靖心情急迫,竟利用徘徊未归的李玉琳想了解联方之秘的迫切念头,而让她去邀请钱木等人。本来姚慎对这两位前辈大鳄也不抱什么希望,那费仁贵却说,如计议得当的话,留下两位前辈的希望也不是没有,于是便有了与性急的钱老针锋相对然后再与木老在临床切磋一举动了。
尚幸,这一心机没有白费,这次终于留下了一批对徐梧附一眼前与今后发展都大有益处的人物。
尤其是钱木二老!有这二老在,徐梧附一便可以少奋斗很多年。姚慎说道。
谢菲两手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皮,一边看着这志得意满的男人,说道,就你心眼多,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一点。语声里却没有一点责备,倒是充满了骄傲。
姚慎道,不会吧,这次大事得成,夫人当居功至伟!如果没有夫人的那双无辜的眼睛,估计李玉琳早就按捺不住了;要知道,李玉琳可是这计划里不可缺少的一环啊。说着,目光下移到谢菲隆起的肚皮上,声音变得柔和起来,说道,宝宝也快要生了,说实话,你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哎唷.谢菲诈然而呼。姚慎忙紧张的蹲了下来,有些焦急的问道。谢菲娇柔的道,宝宝知道你在说她第他章,正踹我肚皮呢。姚慎一怔道,怎么会?咱宝贝就这么聪明了!这可是好事情啊。说着将头一低,耳朵便伏到谢菲的肚子上,口里直到,宝贝别动,让爸爸听听。谢菲将姚慎的头轻轻抱住了,说道,在这里、这里呢,恩,他在动。姚慎说道,是吗?我听见了他第她章的心跳呢。谢菲嘴里漫应着,脸上却露出幸福的微笑。
这还是当年徐梧附一奖励给姚慎的那套房子,室内除了结婚时稍做粉饰外,其他的陈设基本未变,还是那么雅致那么温馨,只不过,在真皮沙发上、在彩电冰箱的外壳上能看出一点岁月变迁的痕迹,就如姚慎的脸,在不知不觉中,已添了一丝风霜,而谢菲也由当年那满是憧憬的美丽少女变成了他人之妇。不过有一点或许不会改变,那就是一颗浪漫而激|情、一颗不轻言放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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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加盟徐梧中医的名家子弟与钱木二老一起,总共有32人,两人分做一组,却是正好适合眼前形势。等过一段时间,新住院大楼建设完工后,每个小组都应该掌握了所要了解的东西,到时候再各自独挡一方;等后面的新教学楼建设完工时,这批人应该已培养出一批可用的人才了;然后,再过上三五年,按传统的师徒相授的弟子也该出来了一批,到时候中医的景况就值得期待了。
在京城时,费仁贵再三的嘱托,让姚慎对其子多加照顾。故此,姚慎将费子建与钱华谰安排在一组。钱华澜是金濠有名的肺病第咳嗽病章专家,尤其是小儿哮喘病更是其拿手绝活,费子建跟在他后面当能有所斩获。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徐梧附一虽然开展了哮喘病专科,但这专科所面对的主要是成|人,其中又以老年患者为多,至于小儿哮喘病则是姚慎的弱项,以前徐梧附一也鲜有小儿哮喘病方面突出的,这钱华谰的到来无疑给徐梧附一填补了一个空白;所以,钱华澜在被倚重的同时,姚慎也想派个得力的人手去学学钱老的小儿病的证治。
在安排好了具体事宜后,姚慎又向钱华谰说明实情,然后诚恳的说道:“本来象钱老您这样的人应该是要放到门诊去给医院抓收入才不会受委屈,不过考虑到附一现在紧缺儿科哮喘病的好手,不得已,就委屈您老到病房先待上一段时间,也顺便给我们带出几个接班人来。”
钱华澜是那种爽直人,当时谦虚了一番,然后玩笑道:“姚老板还说不干医生这行了,我看在附一就你说话值钱呢。”姚慎其实是个没带头衔的钦差,钱华澜对这一点还是清楚的。
姚慎哈哈说道:“您老本就是名家,象你这样的人我们附一是求之不得啊;我能在附一能安排几个人还是仗着岳父是附一的老大吧。”
两人嘻哈了一番,钱华澜道:“日前听你肝炎的证治,很有见地,不知道对哮喘病你怎么看?”
“眼前这情况您老也清楚。”姚慎道:“对成|人喘证,我们目前主要从虚辩治,临床先用参赭镇气汤降逆气以治标,控制症状,然后是乌梅丸、小青龙汤、麻黄附子细辛汤以及四逆汤,哮证则直接从乌梅丸开始,有脾胃亏虚的则在后面着重补益脾胃,一般就是那翻来覆去的老三套了,倒是让您老见笑。”
成|人哮喘病多是慢性而缠绵难愈,实属临床一疑难症,中西对此病都大是头痛。其中西医基本上只有在发病时控制症状这唯一的办法。而中医将之分为哮证与喘证论治,其分别是哮证以痰鸣声表现较明显,喘证则以呼吸困难为主,两者通称为哮喘。对于此病,目前中医的统一看法是:未发病时扶正为要,发病时攻邪为主。这攻邪也就是控制症状了,与西医的区分就在于多一个扶正。不过由于疑难病的表现都颇复杂,这哮喘病在发作时症状明显,未发病时却有如正常人一般,要调补也不知道从何着手,即或有痊愈的病人,医者也往往难以从中总结出一个比较简捷有效的方法来。
故此,钱华澜关心的问道:“效果怎么样?”
姚慎道:“您也知道,内科医生少有几个病能治好的。目前这哮喘专科开展半年以来,住院期间病人的症状都控制得很好,出院随访也未见复发,倒是今后怎样就不能保证了。”
钱华澜理解的道:“那也相当不错了。”顿了顿,又道:“你这老三样就跟两年前轰动一时的‘全息汤’有得一比。”
姚慎感兴趣的问:“‘全息汤’?”
“全息汤”是几年前京城里的一位叫薛振声的老中医,结合自己数十年的临床经验总结出一个方子。据说薛振声在整体辨证人体后,认为人体疾病整体形成的关键在少阳经,而表证第外感证章的关键在于太阳经,薛振声前辈将这两经的首选方小柴胡汤与桂枝汤联合起来,再结合上、中、下三焦的致病因素痰、湿、水所常用的药物,经过精心的取舍而得到这么一个“全息汤”。其功用有升阳理气、疏风散寒、调和营卫、化湿运脾等。
费子建恰好知道这一信息,便将之说了出来,否则以钱老一把年纪还真难一下说清。
姚慎推测了一下时间,这“全息汤”出世正是自己从梅县到徐梧时,当时自己忙于中西比武,然后出游南陆,或许是没怎么去关心医坛动向,是以竟尔错过,否则这次肯定要打他的主义了。又大概想了一下方子的组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由问道:“这构思与《宣明论方》中的防风通圣散的差不多,就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防风通圣散的组成药物为解表、清热与攻下类,号称为“表里、气血、三焦通治之剂”,没想到还有较之更牛的“全息汤”!姚慎向来认为,一个方子长期服用必然会导致五脏生克失调,这就好比西医在利尿后要补液一般,讲究的是奇正相配,不过中医要复杂得多;却没想到有人能如此成方!
费子建道:“有人说用来效果很好,但更多的人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见姚慎有些迷惑,便接着解释道:“薛前辈就那方子的药物加减之法有数十条之多,这对年轻一辈来说未免过于繁复,所以热火了两年便淡了。”
姚慎转而问钱华澜道:“钱老您认为呢?”
钱华澜说道:“要说薛振声也确实是个人才,能有如此奇妙构想,不过要想当得了‘全息’二字,恐怕凭的全是药物的加减功夫,比如在面对阴虚阳虚的不同症候,需加减的药物便自不同,甚至在运用的时候得以加减得药物为主,否则难以切合病情。一般的年轻医生只知生搬硬套,哪能知道其中奥妙。”
姚慎颌首道:“就是了,我就觉得不可能有包打百病的方子。”
钱华澜想了想,道:“要说你这套方子跟他的构思有得一比呢。”说到这里,费子建有些兴奋的Сhā道:“对!对!薛前辈以少阳太阳两经组方,姚大哥从厥阴少阴太阳入手,一治阴来一治阳,如果说薛前辈的方子是‘全息方’的话,姚大哥的联方应该叫‘全息联方’了。呵呵。”
姚慎双手乱摇,道:“不成不成。我始终认为没有全息的方子,就算单一的几个方子组成的联方也不成。我刚才所说的老三套看来运用比较广,但还是局限于慢性病的虚证,若是急证实证,则要全部推倒重来。”
姚慎的联方的理念之一是“草石竹木,均可为剑”,倒并不奢望靠一两个方子就做出什么大事,至领悟了医易之理后,所要用之方为了便于推广运用甚至占领国际市场,在临床上便将目光局限在有限的几个方子内,但这并不说明这方组就“全息”了。
费子建不服道:“怎么不成?薛前辈只从两阳经选方便可称‘全息’,你的联方阴经阳经俱全,这却要比他高明了。”说毕,又对钱华澜道:“钱老,您认为呢?”第胡吹,别当真章
钱华澜莞尔一笑,道:“如此说来,倒也是当得了‘全息’之称了。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一十章
卢定安与李玉琳被分在29病室。
三十多人中,李玉琳既没有跟随钱木二老的机缘,也没有与罗本逊吴清嘉等人编在一起,而是很巧合的与卢定安分为一组,以她的伶俐,其中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不过,卢定安很难从她的表情中发现什么。
除了上班的第一天,她的表情有一丝错愕外,其后的日子,李玉琳的表情就一直很自然。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这女人在工作时显得特别的兴奋与充实,没事时就喜欢念叨着,终于找到组织了!或者是,找到组织的感觉太好了。这或许有些过于夸张,但卢定安能感觉到她那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虽说,看见李玉琳高兴,自己也应该很开心,但如果每天都这样一成不变下去的话,就未免有些无趣。
卢定安也曾尝试着与李玉琳谈点别的什么,比如在工作之余便聊一聊个人从医以来的得失以及曾面对中医的迷惘,李玉琳倒是很配合的也说了自己从业的经历,但其中似乎更强调她那失败的婚姻,然后呼着气说:所以,现在什么都不想,也不要想,先安心的工作吧。然后话风一转,又开始谈起某某病人的病情来。
卢定安承认在附一的工作很顺心遂意,不过……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吧。
这一日,卢定安心中憋闷,便出来走动走动。
罗本逊与补土派的补罗中翼分在21层的肾病专科。卢定安最先与罗本逊熟识,在一众人中,就与罗本逊要谈得来,这时无事,便直奔21楼了。
联方中最核心的东西掌握在各大科室主任手中,附一为了保守机秘,更是要求诸人在探讨相关问题时得去主任办公室,是以,罗本逊此刻如不在病房的话,便多半在主任办公室了。于是卢定安便直奔主任办公室。
这一日的主任办公室却要毕往日热闹得多。卢定安推门进去时,只听得有人在说着什么,抬眼看时,却是钱塘的吴清嘉。卢定安便玩笑道:“好啊,小吴你不与我们糖尿病一系的交流,却跑来肾病专科了,是不是看不起糖尿病啊?”吴清嘉道:“是卢哥啊,看你说的,没事到处转转,多看看。”卢定安郁郁的笑笑,找了个地方坐下。一个温厚的声音道:“小吴你接着说。”于是吴清嘉道:“我就觉得这次的分组很有意思,比如你们肾病专科的两位罗大哥,一个是治疗肾病的多年好手,一个是补土派的嫡系传人,土克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啊?又比如我们28病科室,我是补阴派的,与我一组的是温补学派的薛立赋,呵呵,很有意思。”
罗本逊道:“这或许是姚老板在暗示我们在用药时要注意奇正相辅呢。”罗本逊年龄要稍长于众人,除了说话温厚而让人舒适外,态度也是格外的和蔼诚恳,这或许是卢定安喜欢到这里来的原因吧。
“就这个意思。你别说,这奇正相配、一动一静的搭配方法还真高啊。”吴清嘉道:“昨天我到心血管专科去了一趟,碰上一个美尼尔氏综合征的病人,当时姚老板也在,你知道他用了什么方子?还是这老三样。”
美尼尔氏综合征也是一临床常见病了,主要表现为眩晕、耳聋、耳鸣三联症,西医认为是内耳迷路神经水肿导致,在治疗时用利尿及血管扩张类药物,但仅能控制症状,中医将之辩为眩晕证,在临床的效果还算不错。不过眼见吴清嘉说得那么神秘,卢定安还是配合道:“老三样,哪三样?”
吴清嘉道:“就是麻黄附子细辛汤与四逆汤了拉。”卢定安道:“你不是说有三样嘛?”吴清嘉道:“那是说话习惯的拉。”是钱塘人,在说话时偶尔不小心便露出了本地话的尾调。
罗本逊道:“听听小吴怎么说。”
“就是。”吴清嘉得意的道:“当时我就顺口问姚老板是什么道理?姚老板说道:‘你还记得那天我说的那位肝炎患者在服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后的反应吗?’我当时就想;那病人在服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后出现颈部有些强直、头不有落空感,不过与美尼耳综合征有什么关系?姚老板说道:‘这病人的证型不太明显,不过在肾气不足时既然会表现出头部空落感,那么用用这两个方子或者会有意外的效果;更何况西医治疗这病的主要手段是利水与扩血管,那么用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发一发汗,其效果应该差不多。’。”
罗本逊沉吟道:“眩晕证也有从肾辩治的,姚老板这一辩证的奇巧处就在于将其症状与方子服用后的出现的情况相结合,有些新意……效果怎样?”
吴清嘉道:“美尼尔氏综合征眩晕持续的时间一般只30—45分钟,但其高频性比较讨厌,那例患者当时也是这情况,不过在服用药物后病人反应良好。”
一直未出声的罗中翼道:“恩,这一案例中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在临床用药时可以结合西医的治疗原则,二是在辩证时可以结合服用某些方子后出现的表现,很有启发性。当然,方剂的奇正运用肯定是一大亮点了。”
吴清嘉满意的点点头,见卢定安默不出声,便道:“卢哥,你认为呢?”
卢定安仓促的答道:“恩,奇正相和,很好很好。”心里却有几分自怨自艾,麻黄附子细辛汤与四逆汤合用的方法最早应该出自本门火神派,但这数十上百年来,本门中却没一人能悟出其中的道理来。
罗本逊点头道:“是很好,不过我觉得卢定安那个‘开门’的说法也很恰当。”‘开门’就是麻黄附子细辛汤开肺门了。“以前我只知道死搬门老的‘利水三方’对其中的道理却不知道所以然,后来了解了‘温升凉降’的原则后,还是有些懵懂,直到听了‘开门’一说后,才能真正在治疗肾病时将联方运用的得心应手。”,然后罗本逊又列举了类似的,比如小建中汤或是葛根汤与理中汤相配伍以开脾门,小青龙汤与乌梅丸相配伍以开肝门等。再然后,罗本逊道:“我觉得,这五脏六腑都象一个个的小太阳,除了完成其正常功能外,它们还需要散热,需要对外的呼吸,这‘开门’的方法就是让五脏六腑与外交流的手段。”
这句话就是对“升降出入”的最好阐释了。卢定安暗道。看来姚慎说的每句话都含有深刻的意义啊。
猛然想到那天姚慎说的医与道的问题,莫非这中间也有自己没领悟到的东西?眼见同来的诸人收获俱都不小,自己却……或许自己该直接向姚慎请教一番,如果在医理上能有所提高的话,说不定心想之事便能成了——女人不就是想找个比自己强的男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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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制药厂的董事办公室内。
姚慎与回春堂制药的另两大股东环坐一桌。
姚慎道:“今天让曾大哥、蔡大哥来的目的是有一件事想与你们商量一下。”
曾永强依旧是那笑弥勒的样子,道:“你是回春制药的大股东,有什么事情你说了算。”这句话如放在一年前还不怎么合适,但自从半年前,姚慎从上面申领了大笔的资金进行中医附一的征收改建工作后,姚慎虽然在回春制药内的干股依然未变,但其地位已在无形中提高了许多。蔡庆生虽然面上未做表情,但也是点头附和。
姚慎道:“说来惭愧,我虽然占了公司的很大股份,却一直没负责过公司的具体工作,只是提供几个方子,倒是让两位大哥辛苦了。”蔡曾二人连道,应该应该。姚慎道:“上次从上面要的一点钱又全部投入到附一那边去了,对公司我有愧啊。”虽说商人都是唯利,但姚慎此刻暗中的身份已是不同,好歹没让回春制药收归国有就万幸了,曾蔡二人又怎敢说不呢,当下唯有道,哪里哪里。姚慎诚恳的道:“眼前是困难时期,不过应该只是个过渡阶段,只要附一那边经营得好了、咱回春制药的名声打出去了,到时候你们两位老哥就等着数钱吧。”附一那边的情形,曾、蔡两人也是看在眼里,如果按照这势头发展下去,回春制药的产品要不打出去都不难。当时两人便就此说了一些前景乐观的话。姚慎道:“这次让两位大哥来倒不是让你们做应声虫的。”说到这里,姚慎自己忍不住笑了笑。曾永强与蔡庆生尴尬的笑了笑。姚慎道:“我想在梅县建个原药生产基地,这事恐怕得烦劳曾大哥跑一趟了。”
曾永强终于失声道:“原药基地?有必要吗?”蔡庆生也道:“国内原药基地已经有了那么多,除了供应国内需求,每年还大量出口,这基地还是不建为好。”蔡庆生还有一句话没敢说:眼见厂里就要扩大生产了,你拉来赞助又不往厂里头,你这不是瞎折腾嘛!
姚慎道:“如果形势如我估计一样的顺利的话,到时候我们所需要的药品不一定能够供应得上;另外,出于保密需要,我们有必要建一个自己的原药生产基地;另外就是,我毕竟是在梅县长大的,出于私心,我也想对梅县做点什么。两位大哥就当帮我吧。”见曾、蔡二人还是面现为难之色,姚慎醒悟道:“钱不是问题。”这句话一出,又惹得曾、蔡二人一阵暗骂。
正说话间,秘书小姐通话道:姚经理,有人找。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开肺门,而是开肾门。”
卢定安进门后便问姚慎那日所提到的道家问题有何深意,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姚慎神色平静一脸无辜的说道:“没有深意。”接着解释道:“当时想到了就随便说说,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中间没什么必然的东西。”卢定安没想到心目中偶像级的人物说话也这般不负责,哑然半晌后,才不甘心的将罗本逊对“开门”的认识提了出来,当时也只是无话找话,倒不指望姚慎能做出有价值的评论,却没料到姚慎却完全否定了这一观点。姚慎这一反驳不打紧,却把卢定安一下弄懵了,毕竟本门对麻黄附子细辛汤开肺门一说由来已久,这情形便如姚慎当日反驳补阴派的“阴毒相火劫”一般,直把个吴清嘉弄得暗笑不已。
“罗本逊医生认为五脏六腑都要对外呼吸这一点,我赞同。”姚慎面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五脏六腑对外交流主要通过呼吸、出汗以及大小便完成,而呼吸、出汗与大小便都分别归属于肺脏与肾脏,其余脏腑对外交流都要通过这两个脏腑来完成,这一点中西认识一致。《伤寒论》中麻黄附子细辛是用以治疗少阴第肾章感寒,方中麻黄逐邪,细辛归肺肾二经,正好用以导邪外出,麻黄细辛合用正好将邪气引入肺脏,然后由呼吸与汗液中排出体外——藏象学说的解释确实是用以开肺门。”
“不过,在联方中千万不要这么看。”姚慎加重语气道:“如果这么看的话,那是你对联方还存在着某些误解,如果不能弄清楚这一点的话,在临床的运用始终会存在着某种不足。”
这一肯定之后的否定却将卢定安弄得一头雾水,同来的吴清嘉、费子建也不比卢定安高明,三人不由你看我我看你,俱不清楚其中的含义。
姚慎道:“我们的研究对象是慢性病,所针对的是西医所束手的疾病,这类疾病在我看来是由于脏腑功能失调后,各脏器不能得以正常的温升,导致隶属于各脏器的木火土金水各色升发之气纠结于内,从而导致‘君不能君,相不能相’、体用失常的‘相火’。这种情形,用《易经》里的话来解释就是:‘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正常情况下,各脏器有其温升凉降,其中阳明胃为五脏六腑之海,各脏器在升发过程中都在阳明汇聚,是故《易经》云:‘见龙再田,利见大人、见龙在田,天下文明’,然后再‘飞龙在天’、再‘亢龙有悔’的凉降,当脏器的升发失常后,各脏气纠结于阳明以至于不能‘飞龙在天’,没有正常的温升,凉降便也无从谈以正常,于是就有‘龙战于野,其道穷也’之说了。”
姚慎眼睛看着吴清嘉,大有深意的道:“其中肝脏主生发条达,当肝气也不能正常升发时,其表现尤烈,于是出现手足发热、五心发热等证,当用乌梅丸复其升发后,纠结的群龙无首,于是手足发热五心烦热等症状消失,但这时其余脏腑功能尚未得意恢复,于是继续以小青龙汤、葛根汤予以调治,这是联方的真义。”
吴清嘉这才明白,姚慎这是在再次提示用乌梅丸后手足发热消失的原因了。
姚慎再次强调道“葛根汤与理中汤相配伍以开脾门,小青龙汤与乌梅丸相配伍以开肝门这倒没错,但麻黄附子细辛汤在这里一定是用来开肾门的。”
“麻黄附子细辛汤与四逆汤相配,除了‘一走一守’的奇正相配外,更有‘从阴引阳,从阳引阴’的妙味第少阴经引入太阳经章,如是开‘肺门’一说,就失去其中的妙味了。”
“这虽然只是细微的差别,但意义却大不相同,只有按最正确的理解才能将其发挥最大功用。”
由于听过姚慎用《易经》说医理的经验,三人倒也不惊讶,吴清嘉问道:“那关于‘龙战于野,其色玄黄’又该做何解释?”
“这句话,各易家解释的版本不同,单从医理看来,这应该是指‘坤厚载物’,各脏器的气机之‘龙’在正常的汇聚至坤的情况下,坤能兼收并容,而各脏腑的气机之‘龙’在归于‘五脏六腑之海’应是吉祥之兆——玄黄是古时帝位象征。”
“另外,从《易经》对玄黄的描述:‘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可知,‘坤’是天地交通之要,当气机之‘龙’纠结于坤位时,便出现‘阴疑於阳,必战‘的情形,于是变症丛生。”
钱木二老于《易经》本有多年研究,再加上临床经验丰富,是故一点就透,但年轻一辈的就不可能一步到位,所以,近段时间来,姚慎一直在附一落实联方在临床的运用问题。在与这些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接触中,有几个人给自己的印象较深,一个是眼前的吴清嘉,一个是有半个师兄之谊的罗本逊,还有一个便是眼前的卢定安了。吴清嘉年龄在诸人中最小,最是活跃好问,常在各科室间溜达,这卢定安的开肺门之说也给了自己很大的启发,而费子建是费老特别交代了要照顾的,是以,姚慎便想刻意提点三人。“这样吧,我给你们说说我过往的经历,这或许能对你们有所启迪。”
姚慎长身而起,踱步到窗前。窗外是一副流动的画面,画面上车流不息,人潮涌动,再远处就是钢铁林立的水泥建筑……到处是秋日里眩目耀眼的光,让人远眺时只能轻眯了眼。实在是欠缺那让人赏心悦目的景致啊!姚慎暗叹着。除了在高大的建筑缝隙中偶能见到一点绿意外,就只有那显得日益低矮的小香山了。不过此刻小香山的枫树叶也是红得发黄,在这烈日下抬眼去望可是需要勇气的。
良久,姚慎低沉的声音道:“还在梅县的时候,我常常为临床上所遇上的某些病人而困惑。比如,一个明明舌质胖大舌边有齿痕的脾虚病人,当我用理脾升陷汤或是理中丸一类的对证方子,却只能让其有所好转而不能痊愈,甚至一个脾阳虚的病人在服用温运中阳的理中丸后,病人却出现牙龈出血的上火症状;又比如,对一个舌根部苔黄腻而小便黄大便结的湿热病人,给其服用清热化湿甚或是泻热通便的方子,病人的舌苔在服用药物后舌苔是正常了,但没过多久这黄腻苔又来了。”
“而有时候,我们却又无心Сhā柳的甚至是莫明其妙的将某些病治愈。就比如,我曾经给一位胆囊炎併胆结石的病人开了张锡纯前辈的金铃泻肝汤,用以舒肝理气止痛,却没想到,在服用三五副后化验乙肝五项与肝功能时,病人的表面抗原竟然转阴了——忘了说明的是,病人在年前参与单位体检时查出是有乙肝的!另外一个就是,我翻看某些中医杂志时看到有报道说,用黄芪桂枝五物汤以治疗腰椎骨质增生引起的疼痛很好,我于是也在临床运用,其结果是有效果不错的,也有根本没效果的。”
这些情况,只要有了数年临床经验的都应该有过经历,是以卢定安与吴清嘉都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独有费子建,因为在京城时看病的对象俱是一方权贵,其父为郑重计,在用药时多不敢放手让费子建施为,是以其临床经验单薄,对其体会不深。
“而我自己,就是个缠绵多年的无心烦热相火妄动的病人,曾服用过滋阴清热、泻火清热甚至是引火归元的多个方子却难以好转的病人,所以,对于这些让我困惑的问题,我较之常人便有一种更强烈的窥破其中玄奥的欲望。”
那段时间,姚慎服用的六味、知柏地黄丸类成药得以箱计,中间又杂以调胃承气汤、大承气汤类方子,用以加减的清热燥湿类的黄芩黄连黄柏也不知道用了若干,其后自悟了奇正相配的理脾升陷汤与参赭镇气汤,便一直服用清气分热的白虎加人参汤,间以理脾升陷汤以调和升降之机,但收获却是甚小。
卢、吴、费三人静静的听着姚慎的叙述。窗外有微风拂过,将窗帘向两旁轻轻掀动,便如立地竖起的一道绿色波浪,看起来甚是舒服,而负手其中的姚慎便如那激流中巍然独立的孤峰,又或是便欲乘风而去的仙人,这晃眼间的错觉让人心下不由暗生膜拜之意。
蓦地,姚慎回过头来,微笑道:“或许我是讳医而不欲别人诊治,或许是我过于对中医的执着,我就这么一直自己辩证自己开方然后自己服用,虽然病情依旧没有进展,甚至出现了两颊黑斑、手足酸软无力以及长期失眠等诸般不良之兆后依然如故。不过,总算我一番心力没有白费。”
姚慎的病情好转乃至痊愈,其中隐情不足为外人所知,但当年的一些想法却确实有些可取之处,并能与现在的联方理论有所承启,如将之说出,定能给他们不小的启迪。姚慎暗道。第小说中姚慎好转的情形于相火论一节的理论不太吻合,见谅。章
此时,逆光看向姚慎的卢定安三人只能见到姚慎那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便如冬日里的醇酒一般,清香甘洌。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般的学院毕业的中医人可没有世家子弟那般新运,凡事都有长者在一般提点,但遇疑难不明处,只消问上几句便能知晓大略。
象姚慎这般学院出身的,在学校读书时便只是死记了几首方歌歌诀,当时信心满满,是那种典型的“读方三年,道天下无病可治”心态,等参加工作按照教材辩病用药,始明白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一般的到了这个时候,便对学了几年的中医弃如撇履,转就西医了;有不改初衷的,便四处收罗名家著述,苦练药物加减秘法;有乖巧而又执着者,便直求本原《内经》、《伤寒论》,以期从中得到某种突破。
姚慎的从医经历大体就后面说的两种情况了。或许是姚慎的性子过于倔了点,所以他在教材这“死胡同”里呆的时间便要比一般人长一点,等对这条路子死心后,姚慎便异想天开的用起武侠小说中的“无招胜有招”的绝活;由于当时姚慎已转外科,基本已没有开中药的机会,而恰好自己身缠的暗疾加重,于是便每日里在自己身上苦练辩证,然后对照中药教材选用药物组方——其结果是可想而知了。姚慎当时就没想到一点,如果中医都是这么来的而且都很有效的话,那么中医就不会面临如此境况了。
等姚慎发觉自己的辩证思路有问题时,姚慎的阴虚证已相当严重了。
“那时候,除了五心烦热,失眠也相当严重,一个晚上基本只能睡一个小时,而且是噩梦连连,等被梦惊醒时,又会觉得身上的骨头被放进了蒸笼里蒸过一般,整个人酥软乏力,需要过很久才能恢复行动的能力。”姚慎的眼中露出回忆之色:“那种感觉,真是让人绝望。”
见姚慎摇头唏嘘的模样,吴清嘉才明白他为何要对本门的“补阴学说”那般反感。姚慎似乎能窥视其内心一般,面带笑容的道:“现在回想起来,那段经历就象一本耐读的书,够我咀嚼一辈子的。”
然后,姚慎在外科遇上一位因术后低钾而多尿的病人,于是姚慎便就这低钾多尿的症状思考起中医的阴与阳来。或许有人会奇怪姚慎的联想能力未免太过丰富了,但如果是一位每日里受都要那犹如地底阴火煎熬的人的话,那这根本就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这段经历应该是在将军府时的情形了。当时姚慎首先想到的是钾粒子与阳气的关系,等悟通医易相通妙谛后,姚慎回头再去想那问题才发觉,与人体阳气关联最大的应该是水!
“你们有没有发现,西医不管是大病小病都要给病人挂水输液,这不管是在内科外科妇科还是儿科,而西医的生理上则说,人体中水的比重一般为55%,小儿体中水分的比重要更大,由这一点你们想到什么没有?”
“我们中医的典籍里总是喜欢拿水的蒸腾运动来比喻自然与人体的阴阳转化,《内经》里的‘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如此,《衷中参西录》中关于黄芪与知母配伍使用的机理也是如此;而儿科中关于小儿的描述为‘小儿乃纯阳之体’,病情易变也容易恢复,这情形不是与西医里说的小儿容易失水的状况是一码事吧?更何况有名家说过《伤寒》中治疗太阳诸方其实就是治水。于是,我就拿水的固态、液态、气态的三种变化来模拟演练阳气的潜伏、显现、成长、跃动、飞腾到满盈的过程,但觉无一不符合。”
若说人体的阳气与水的关联最大,这一点估计卢定安、费子建与吴清嘉都不会反对。不错,西医的生理也说了,人体每天在肾的远、近曲小管中重吸收的原尿有180升左右,这些原尿在被吸收后又再进入循环,用这一点来比拟肾阳的潜藏与显现成长诸过程是很贴切,但如说无一不符合就有些过了。中医里的阴阳不会只是水那么简单!不错,西医的脱水的病人会出现休克亡阳的征兆,在补足液体后病人的血压等生命体征会恢复,但中医里一个阳虚阴虚的病人的治疗可不是补液就能够解决的。姚慎在说完后也发觉自己说溜了嘴,忙补充道:“当然,中医的阴阳的含义包涵的内容广泛,不是一个‘水’就可包容,不过我们可以通过水的三种运动态势来想象阳气的运动态势。”
“就比如,你们补阴派认为‘相火’是一种不同于‘实火’的特殊火,在治疗时只能滋润缓图之,在比喻的时候就取义于和风细雨,认为类似于和风细雨的滋补方法能使‘相火’得到潜藏;你们补阴派之所以能得到后世如此众多的医家承认与支持,在我看来,主要是这个比喻来得太形象与生动了;呵呵,不过我还是得说它是错误的,其错误的根源就在于没弄清楚这‘相火’其实是人体的功能之火,你总不能让脏器的正常功能收藏了不动吧?所以,在服用六位地黄丸后,病人的症状会得到短暂的缓解,但由于不能解决根本,不久病人还会出现病状。”
“所以,在糖尿病这样的顽症面前,按你们补阴学说的观点来辩证看来,病人的上中下三消都是阴液亏少,而导致的肺燥、胃热、肾虚,这样解释看来通透成理,但在临床治疗上却总是面临着‘春风吹由生’的窘迫状况……。”姚慎的手一扬起,却半天放不下来,有些颓然的嘟囔着:“我这是说到哪儿了。”
人总有拙于言辞的时候。卢定安、吴清嘉、费子建三人相视而笑,笑容中充满理解。或许在这之前,姚慎是高高在上的一种存在,到这一刻,三人却觉得与姚慎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吴清嘉道:“姚先生,您的意思我明白,水的三种不同的形态确实可以模拟阳气的运行轨迹,但它不能代替阳气,因为对肾阳虚的病人,我们不可能给肾脏中补充一块冰块以代替肾中的潜藏。”说罢呵呵笑了起来:“您的意思是,凡事要多想想是否还有其他的可能存在,对吧。”
卢定安也笑道:“对于消渴,温补派始祖张景岳曾用人参二十余斤治愈一例,而寒凉大家刘完素则以‘生姜自然汁液一盆’,让病人‘不得以而饮,饮渐尽’而愈合。以前我读到这两则医案时总是难以理解,用《内经》的解释是‘辛以润之’,对于‘辛’如何能‘润’我总是难以理解,听您的‘相火’论后,我才恍然大悟。”
费子建则道:“我就说了,姚大哥的联方是全息的。”
姚慎的神色这时也自然了,说道:“全息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由这一机理去推演出很多疾病的机理。比如反胃,《中医内科》教材就说是胃‘无火’,在生活中病人往往也是在食用生冷后就呕吐痰涎,但在治疗上按着教材去治疗就不行,现在用新的‘相火’论一看就清楚了:原来是病人过食生冷后导致脾肾阳气升腾障碍,在治疗上再不是‘补无处补了’。”
反胃一病,常规的补益会导致病人便秘加重,而用行气止呕的方药又会让病人中脏虚弱,虽是一时通畅,但旋即反复;之前姚慎虽也就此做过阐释并给出方药,如今看来,终是不够理想,现在附一的消化内科已经改良其方剂配伍,而姚慎的联方再不是以前那简单的一升配一降的呆板法门了。
吴清嘉道:“以前姚先生您一直弄不明白的黄芪桂枝五物汤治疗腰椎骨质增生也弄清楚了,现在附一的理疗科可是常用几个‘开门法治疗颈椎病,效果相当不错。”
这几个‘开门’法就是前面所说的葛根汤与理中丸开脾门、麻黄附子细辛汤与四逆汤开肾门、小青龙汤与乌梅丸开肝门了,以前也有用葛根汤治疗颈椎病的论文,但其辩证机理难以服人,在临床运用上注重药物加减,难以制成成药,而且效果也不是太满意,如今附一治疗颈椎病的用药就简单得多了。
卢定安说道:“以前‘补无可补,攻无可攻’的尴尬日子一去不返了,糖尿病再不会‘春风吹又生’了。”
听到这里,姚慎猛然醒觉一事,说道:“李玉琳治疗糖尿病虽然不错,但终究是女人一个,在临床上有些过于公式化,而且胆子未免小些了;卢定安你出身可是‘火神’派出身,临床上只要辩证准确,大胆用药,说不定你会收到意外的效果。”说完,姚慎的嘴边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卢定安听后老脸微红的点头道:“受教了。”
这里说的公式化是指李玉琳在临证时,总是喜欢先用上几副白虎加桂汤或是承气加桂汤以开胃门,然后再用上联方;这一流程虽无大碍,但如病人没有“火盛”的症状,应该可以简略掉。另外,在以制成成药的四逆汤中的温阳药物剂量不能灵活调配,卢定安出身“火神”派,对姜桂附一类辛热药物的运用自有其独到心得,姚慎希望其在临证时自由发挥,而不是心有挂碍的一事无成。
“《伤寒论》中所列诸方,除了在‘证’上表现出由渐而甚的排列,在其他方面也表现出一些关联。比如‘顺接阴阳’,普通只认为厥阴经的乌梅丸顺接阴阳。”
“其实在一经之内还有顺接阴阳的。例如治疗太阳中风的桂枝汤与治疗太阳中寒的麻黄汤,其顺接阴阳的方剂是麻黄桂枝各半汤。”
“还有经与经之间顺接的。例如治疗太阳阳明两感的白虎加桂汤与承气加桂汤。”
“乌梅丸只是阴经与阳经之间的顺接,你们还可以去看看阴经与阳经之间如何顺接,还可以探索方与方之间温升凉降的关系。”
“其实,联方的秘密就全在一本《伤寒论》中。只要你用心去了解,你一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对于联方,姚慎的讲解从来没有这般的毫无保留,这般的详细了,虽然短短几句,却给人巨大的思考空间。卢定安与吴清嘉费子建各自点着头,面上均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后来,吴清嘉、费子建、卢定安三人果然不负姚慎所望,均在徐梧创下名头。
而卢定安更在糖尿病中擅用热药出名,常挂于其口头的是一句“至虚有盛候,大实有羸象”的古文言。其成名的代表作是治疗一位13岁的少女,这位少女虽尚年幼,却已患数年的胰岛素依赖型糖尿病,每每自行肌注胰岛素以维持生命,苦不堪言,后来听闻徐梧附一治疗糖尿病的声名便远道来就医,卢定安果然不负其父所望,在数服药后更予开出数副大剂量的四逆汤,其中附子竟然用达200克!果然不负火神之名!
当然,到了那时候,卢火神的心愿也偿,娶得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这在徐梧八虎中也是一段佳话。
涧下水 城墙土 白蜡金 杨柳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当年年底,谢菲诞下一女。
这女儿除了象她妈一般的漂亮外,还别有一股灵秀之气,两只大眼眼滴溜溜的,想来长大后定是那种活泼跳脱惹人喜爱的女子了。
次年,谢长江组织附一的人马将白血病的治愈率统计出来,附上简略的中医辩证论治的纯中医术语后,将这些资料作为申报资料缴给了诺贝尔基金会。
按说,能够以高治愈率将白血病拿下,这绝对够资格拿到当年的诺贝尔医学奖的;不过,由于传统的中医在世人面前太过陌生,尤其是那些老外,手拿着英文写就的病案,愣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诺贝尔基金会就派来一对高鼻子蓝眼睛的专家来徐梧中医附一考察。当然,考察的结果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些老外还是觉得,用一堆混合后成份不明的原始制剂治好白血病,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根据诺贝尔遗嘱,在评选的整个过程中,获奖人不受任何国籍、民族、意识形态和宗教的影响,评选的唯一标准是成就的大小。但如果将这个奖项颁给了姚慎所代表的中医——这对现代的分子生物学未免是个极大的嘲讽吧,或许本着这个理由,诺贝尔基金会以“成份不明,机理不清,不利于大范围内推广使用”为由,将申请驳回,不过,有鉴于联合方剂做出的巨大贡献,基金会还是给姚慎一个若贝尔医学提名奖。
诺贝尔提名奖,这除了在上一世纪七十年代时我国人工合成胰岛素后获得过一次外,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国内媒体在惊讶的同时,也纷纷惋惜道,如果徐梧能不急功近利的过早申报,而是将其主要成份与机理研究明白后再申报的话,或许这一届的医学奖就落在我国了。对此,徐梧中医界保持沉默。
做为地主的徐梧卫视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热门暴料机会,于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姚慎请上荧屏。这时的姚慎已不是当年与媒体接触时的青涩样,面对黄东升的刁钻问题,姚慎回答得机智而不失分寸,处处显露出应有的沉稳与睿智。
当被问及“对与诺贝尔医学奖擦肩而过有何感想”时,姚慎回答道:“情理之中,传统的中医在世人面前实在太过陌生了,就连国人几乎也对其熟视无睹了,没拿到奖应该很正常。”女主持秦小璐便道:“我们大家都很替你惋惜呢,难得你这么想得开。” 姚慎道:“我觉得这次提名奖就是个很大的收获了,这至少让老外知道了有传统中医这么一回事,这有利于中医今后步出国门吧。”黄东升道:“有人说,如果附一能将白血病联方的主要成份与机理研究透彻的话,那么这一届的医学奖肯定属于徐梧,对这种说法你如何看待?”姚慎道:“象那样研究的话,中医或许就不叫中医了。”接着解释道:“中医的复方多,又注重加减,每增添一味药物与减少一味药物,方子的组成就大不相同,如果要研究出个所以然,难度就太大了。” 秦小璐道:“进来听说你们回春制药又与附一联合开发了关于糖尿病、肾病、颈椎病等疾病的系列联合方剂,有这么回事吗?”姚慎耸耸肩道:“正在探索阶段,目前反响不错。” 黄东升从桌上拿了一支标着“糖尿病一号方”的精致小瓶,道:“这一次,关于这一系列联方的消息似乎都比较保密,这制剂上都没表明药物的组成,这似乎不太合乎规矩,更似乎有违医道的精神啊。”这个问题恐怕是姚慎最不愿意面对的了,但在这时又怎能不答?姚慎面带笑容道:“首先,这些联方目前尚处在探索阶段;其次,这套联方所面对的都是慢性病,如果相信中医的患者,那他们多的是时间来求治,如果不信,就算我公布出来也对他们没用;另外,我是个商人,利益至上;”秦小璐道:“如果这套联方成熟了,你会公布出来吗?毕竟中医的不景气是有目共睹的,她需要新鲜的血液来补充。”姚慎道:“或许会。”顿了顿又道:“我认为中医目前所面临的并不是欠缺秘方秘药,而是大家都对中医失望,如果要改变中医的现状,我觉得首先得在中医人以及广大的患者心目中树立起一座丰碑,一个舍我其谁的影响。”黄东升道:“你是认为——在荒芜的沙漠中专心培植一棵大树要好过遍地播种?”姚慎点头道:“事实证明,遍地播种的做法不是很成功。”
这次的现场采访在全国范围内引起掀然大波,各媒体议论纷纷,都道“一花独放不是春,万花齐方春常在。”,徐梧回春制药与徐梧附一的做法有失公允,甚至有人评说姚慎过于钻营求利,不顾大局。对此,肇事者姚慎与当事的徐梧附一都出奇一致的保持沉默。于是又有人从姚慎与谢长江的关系来分析其中内幕。但所有评论都如石沉大海,对此也没有相关部门出面解释。于是一众媒体炒作一段时间后便淡了下来。
倒是徐梧附一的住院大楼在这争吵声中一幢一幢的拔低而起,而求医的病人也日渐增加,每日都有来自全国各地求诊的病人。受此效应的影响,原来或许有心抵制回春制药厂的医院也不得不放下面子下来订单,不过,因为不明这类制剂的主要成份,临床效果并不如何突出,各大医院为了留住病人,便向徐梧中医请求支援,要求派遣相关人员亲临指导,于是徐梧附一便将各科室中不紧要的人员分派出去,最后人员紧缺时甚至把应届毕业的也顶上才能勉强应付。由于徐梧中医学院毕业的毕业生如此紧俏,徐梧中医学院在梓梓学子的心目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徐梧中医学院的生源自是不成问题,而且其录取分数线曾一度高于徐梧医大,这让一辈子在麻朴直面前没抬过头的谢长江老怀大慰。
墙内开花墙外香,更何况徐梧有姚慎这个诺贝尔医学奖提名者,徐梧附一其实在姚慎获得诺贝尔提名的当年,徐梧附一就陆续有部分老外来求寻医问药,然后徐梧附一治疗糖尿病肾病等疑难疾病的声名远播海外,不少抱着将信将疑的心理前来试探,最后多是满意而归,这样的结果更为徐梧附一带来滚滚财源。徐梧回春制药的相关产品甚至在第三年便已开始向亚洲周边国家出口。
受我国文化影响最深的R国与H国,有感于我国“汉医”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便加强派员来我国留学,当然,到徐梧中医学院来求学者就占了大多数。徐梧附一为了适应新革命环境下的新发展,特意在远离市区处修建了一所分院,让这两个素来“交好”的邦邻友国人士能更好的交流。R国人或许觉得近来因为教科书事件与我方交恶,便不停派员来我方“亲善”,或是旅游或是投资,想方设法的取得短期居留权,然后便无意间先后来到徐梧“考察”投资就业环境。对这些“友好”人士,特种部队出身的郑陆明有句名言,就是“欢迎来华投资”,当然,郑头也不会因之怠慢了任何一个贵客。最后,R国人士或许眼见徐梧中医研究范围局限,便想我之所想,让病人在求医归国之际带回少许制剂以研究其成份。本着毛前辈的“自立更生,丰衣足食”的教导,我方本不予给对方增添麻烦,奈何R国有进口的该类药物,便不去管它——反正该国钱多设备先进,说不定它们大额投入后能给中医的发展探索出一条新路也不定。
第五年,徐梧附一那批世家子弟带出了第一批学生。这批学生从初中毕业后便被优选而来,资质自是出众,经过五年的新式教育,这些毛头小伙的理论与临床均可拿出手了,当然,中医最基本的切脉术更是必修课程之一了。
到了第七年,徐梧中医的中医城已成规模,原本芦衣路、顺母街、动天街几个方向的街面的商铺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长溜的富有中医特色的药膳馆,然后是书香扑鼻的中医书籍铺面,再就是原汁原味的中医推拿。这里凸显的是一种浓烈的中医气息。回春制药有限公司这几年也赚得盆满钵满,据相关人士分析,其资产应跻身全国百强行列之类——在纯粹的中药制药厂中,这还是零的突破,因为其产品已远销欧美,估计其发展潜力不可限量。
也是在这一年,鉴于中医药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在国际上的声势一时无两,诺贝尔基金会的会长查林.克里思顿亲自组团来华考察,在亲眼目睹了一幕一幕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后,这位老头情不自禁的发出由衷赞叹:“OH,My God!”姚慎道:“上帝从来就不会管人的死活,我觉得查林先生可以尝试改变信仰,就比如我们的道教佛教。”查林尴尬的笑笑,问道:“姚先生,您这次有没有兴趣申报诺贝尔医学奖?”姚慎道:“我申报能有结果吗?事实上我根本难以按你们的要求给出所用药物的主要成份与机理。”查林理解的道:“是不是商业机密不可泄露?哦,上帝!你的思想太过狭隘了,要知道医药无国界的。”姚慎很正经的道:“查林先生,我很赞同您这观点,事实上,我们也一直在努力的想按照西医要求将药物的主要成份与作用机理研究出来,但这个工作太过庞大,一时难以弄出结果来。”查林将信将疑的道:“是吗?”“是的,先生。”姚慎解释道:“因为我们的联方还存在着某种缺陷,所以我们得不停的去改良去完善,而每更换一个中药方子就意味着所有的工作得从头开始。所以我们暂时无力做到您所要求的那一点。”
事实上,为了应对以R国之类国家对联方的攻关研究,李将军在药品出口之初就下达了指示:“在有效的基础上灵活更换方药,力求严守机密。”,所以,现在的联方已基本被时方效方取代而面目全非,真正的向“草木竹石,均可为剑”靠拢,如果不明其理而想凭借现代科技研究出所以然,其难度不亚于一个“登月计划”,虽然登月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如果这“计划”每隔上一两年就大调整一次的话,就算财力再雄厚的国家也难以承受。
查林.克里思顿摆出爱莫能助的表情道:“我一直想帮您、帮你们的中医正名,让世界人民对她有个比较客观的评价,但看来我是无能为力了。”
姚慎也是一副遗憾的表情:“我们都尽力了。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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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浪漫时,她在丛中笑。
十年后,中医在世界已掀起一股热潮,首先是各大名校向徐梧提出联合举办中医专业的邀请,然后是各国有实力的大学也相继提出这一请求,中医逐渐在世人面前揭开神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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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姚慎处理完手头公务后,忽然疲倦已极,便伏案而睡。
恍惚间,耳边传来一阵似偈语似禅唱般的浅吟: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多婆毗……。间有木鱼铙钹的清鸣音,这似唱似吟的声音在耳边缭绕不断,直让人魂灵震颤。突然,在姚慎的脑中便浮现出麻仁旺的面容来,这位老兄清秀的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然后慢慢模糊,再然后,姚慎的脑海里却出现一位面目慈祥的老者面容,旋即,这位老者的面容也模糊淡去,只留下一首姚慎熟悉无比的诗:藐焉俯仰地天中,遭遇嶙峋百虑空,独有拳拳未消尽,同胞疴痒系私衷。惨淡经营几度年,此心非不爱逃禅,为求后世堪持赠,长作千秋未了缘。
这却是张锡纯前辈的诗作了。
姚慎幡然梦醒,心头一阵明悟。刚刚听闻的那似偈语似禅唱般的浅吟定是佛家的《往生咒》了,《往生咒》号称“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咒”,是以……蓦地想起素未谋面的心一大师来,便拔了郑陆明的电话。郑陆明道:“我查查……,心一大师已于日前圆寂。”姚慎心头一阵茫然。郑陆明又道:“老板,有R国最新研究进展说,他们对麻黄附子细辛汤与四逆汤联用于肾移植术后的排异反应的机理有所进展,正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姚慎心头一阵烦恶,道:“小鬼子很烦啊,你马上将我们的相关资料报道出去,同时让人组织材料,申报今年的诺贝尔医学奖。”郑陆明应声而去。
眺望窗外的秋风秋雨,姚慎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悲伤,或者应该欣然。
有一点却是明白。
医魂;是数千年来生生不息的传承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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