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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女官

:2008-8-4 2:41:48 本章字数:3594

永寒的请简上说“十一月二十五共参《紫韫》。”这个时间并不富余,却足够离安陆最远的北疆三国之人到达京都。

云间至安陆京都的路程不算远,但是,因为白初宜原本在灵泉,一路辗转,到得并不算早,却绝非最迟,堪堪是九月末。

实际上,若不是眼见各国对永寒的提议都有回应,安陆王恐怕还不会召见永寒。

也正是因为这次召见,原召才会临时改变计划前往凌都。

这一次,东岚的第一目标便是永寒,而安陆王的态度对他们想的结果实在至关重要,原召必须弄清这一点。

凌都其实就是宫城,能住在城中的基本上都是贵族,爵位一般都是公侯的级别,当然也有例外,原召要见的那人就属于例外中一员。

凌都城门刚开,原召就撇下那些跟随的属下,独自进城,守门军卒还处于睡眼惺松的状态,看了两眼旌券便放行了。

原召没走那条大道,而是直接转进紧邻城墙的平康坊,在凌都,一坊只有一两家宅院极普通的情况,但是,平康坊却有八座宅院这里不是贵族豪门的住处,而一些极有权势的宫人在宫外的宅邸。

原召走的是仆役出入的小道,地面污渍甚重,他却连眉都没皱一下,直走一扇门前才停下,抬手叩门。

“一大早地,谁啊!”一个仆­妇­一边开门,一边抱怨了一句,反正会走这道门的断不会是要紧人。

原召不待她将门拉开,便闪身进去。把那仆­妇­吓了一跳,正要发作,却眼尖地发现原召腰间竟佩着玉带。她立刻就安静下来,陪着笑。边打量这个陌生人,边小心地问道:“这位爷,您找哪位?”

“尚仪大人在府中吗?”原召倨傲地询问。

仆­妇­连连点头,心下自以为已明白他的来意。

“领我去见你家大人!”原召直接下令,那个仆­妇­却连忙摆手。慌乱地摇头:“爷,奴婢可没资格靠近少姬的院子。”

原召冷哼一声:“那就找你们少姬身边的萦夕。”

仆­妇­一惊,再不敢多言,恭敬地领他离开。---连她家主人身边最得力地侍女都清楚,这人显然不是那些上门请托的人。

走过几个小道,他们便进了一个富丽清雅的院子,几个粗使丫环正在打扫院子,看了原召两眼,便都低头做事。那仆­妇­领着原召。也不往正房走,而是直奔左厢。到了门口,她轻敲房门。待里面有了回应才道:“萦夕姑娘,有客求见。”

“这才什么时辰?”萦夕不满地抱怨了一声。却还是打开门。刚要训斥,却一下子就愣住了。此时。原召已经去除脸上地几处妆饰,露出真容,向萦夕微笑,低头问好:“萦夕姑娘。”

萦夕这才回神,立刻发现自己竟只着中衣,披了件外袍就来开门了,脸上一热,却让开门,故作不在意地道:“是你啊,进来吧!”待原召进去,便让那仆­妇­离开,自然叮嘱了两句不可多言之类的话,那仆­妇­也一一应了才去。

关上房门,萦夕便连忙理妆,可是手却一直颤抖,半天也扣不上衣带,原召叹了口气,上前帮系好衣带,正要说话,手背上一热,竟是萦夕地泪珠落下,不由又是一叹。

“召公子!”萦夕再忍不住,哽咽着跪下。

原召连忙扶起她,随即失笑:“我可是不洁者,不该碰你的!”

萦夕连连摇头:“不是的,您怎么可能……”她没敢说完,毕竟那是神殿的裁决,她又怎么敢随意否定?

“你们少姬在吗?我想见她!”原召也不在意,叹了口气,问起自己最关系的事情。

萦夕一愣,点头:“您等会儿!”她竟是半点都不犹豫,立刻从里屋与主房相通地小门过去,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轻纱晨缕的年轻女子便与萦夕一起回来,看到原召,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子……子言……”那名女子声音颤抖,似乎怕他只是幻像,自己稍大声一些,他便会消失不见了。

“若莘……”原召轻叹,“你能来见我……真好!”

沈若莘,沈氏嫡女,是永寒的嫡亲表妹,也是安陆后宫的尚仪女官,与原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原家出事前,沈原两家正在商议她与原召的婚事。

安陆沿用圣朝旧制,后宫用女官和宫制官,相较出入不便的宫制官,出身贵族家庭的女官长年伴驾王侧,又有整理奏章、草拟诏书地权力,掌握着更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权势,她们的婚嫁都要经过春官地批准,因此,如沈若莘这些高位女官甚至拥有独立于家族之外、属于自己的宅邸、田庄。

沈若莘脸­色­数变,眼眶中地泪滴终是没有落下,转头看了萦夕一眼,萦夕一脸了然地出去,将房间让给他们。

房门阖上,沈若莘刚要说话,却见原召从怀中取了一个形状古怪地金制品,她一愣,呆呆地伸手取过,看了一会儿,便拉出自己颈上戴着金链,将上面的挂件与那个金制品相合,居然严丝合缝,赫然是一朵梅花。

沈若莘半晌无语,原召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与他地记忆相比,眼前的女子已变得更加清丽高雅。

沈若莘终于回神,­唇­角微动,却终是敛容参礼,语气平静淡漠:“属下金梅参见大人!”金梅即是她在东岚职方司记档的代号。

原召苦笑---谁会想到安陆沈氏的嫡女竟是东岚的间者呢?

“不必多礼,若莘……你不知道我如今已是东岚的直秘少监吗?”原召谨慎地询问。

沈若莘摇头:“不知道……我连你的生死都不知道!”说着,她的眼中又有泪意,却立刻忍住,对他解释:“家里人从不肯说你的事,我身在后宫,安陆的朝政还能知道一些,别国的事情怎么知道……”

原召知道自己是多疑了,虽然自己任命的消息是公开的,但是,安陆与东岚的关系恶劣,他的身份又特别,即便是这类消息也不会在安陆立刻传开。不过,以他的职责来说,谨慎总是无错的,他并不自责。

“我不能久留。”原召沉吟了一会儿,决定与她直接,“昨夜莫颉召见永寒。他谈了什么?”

沈若莘之前便调整了心态,此时也没什么不满,回想了一下,道:“王只问了永寒殿下是否已思虑周详,殿下说准备周全,王便让他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不过,后来,王派人给国相送了一份诏命。”

“诏命是什么内容?”原召立即追问。

沈若莘摇头:“我不知道,王没有人让人拟诏,不是手谕就是王后代笔。”

“郑禧……她可有动作?”原召微微皱眉。

“永寒离开后,有一个人悄悄来见王后。”沈若莘也皱眉,“不是第一次了,那个人似乎是王后安排在永寒身边的人,好几次都是禀报永寒与一些大臣会面的详情,这一次却只说了拒绝两个字。我推测,王后想逼反永寒,但是,永寒没有上当。”

原召想了想,最后问道:“那么,永寒这次请人共参《紫韫》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沈若莘摇头:“不知道……我爹这次口很紧,我旁敲侧击问过几次,他都不肯说。我只知道最近永寒见过不少领兵的将军,虽然说的都是关于最近京都安全的事情,但是,王与王后都有疑虑,我也觉得永寒这一次的行动不一般……若是以往,这一次,王宣召之后,他应该会妥协,可是他没有,反而坚持己见……”

“我明白了!”原召点头,“这些事情,你继续打听,另外……”他抿­唇­沉吟,片刻之后,凑到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沈若莘瞪大了眼睛,抬眼看了他一下,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嗯了一声,应承下来。

安排完这些,原召立刻就要离开,却被沈若莘伸手扯住衣袖。

“还有事情?”原召皱眉,语气困惑,但是看向她的眼神却无法不柔和起来。

沈若莘咬咬牙,微笑着松手,缓缓摇头:“没什么,只是那个向王后秘报的人,虽然从来都掩了形容,声音也古怪,但是,我看着一直觉得眼熟,像……像……”她犹豫着又看原召两眼。原召开始只是挑眉不解,不一会儿,神­色­也凝重起来,静静地看着她,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像漓烟!”沈若莘说完便低下头,咬着嘴­唇­,看都不敢看他。

原漓烟,原召的亲妹,是得安陆主祭亲口赞许的“神术奇才”,­精­于天文、历算,对水文、地理也颇有心得,十二岁即为凌都神殿的少司祭,当时,安陆上下都在猜测,她是否会成为安陆史上第三位女­性­主祭,乃至神州第七位女­性­神司。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十七章 邀请

:2008-8-4 18:38:43 本章字数:3030

对萦夕来说,原召的到来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主子对那个丰神俊逸、名满安陆的公子其实早已情根深种,而且两人情谊相谐。当年变故突生后,沈若莘若是断了这份情谊,便不会至今不谈婚事,能见到原召,于她必是天大的欣喜。她是宫女出身,从沈若莘入宫开始便侍奉她,是名副其实的心腹之人。原家出事后,沈若莘便搬出沈府,自己置了宅邸,问她是否愿意出宫,她自然是愿意,沈若莘便为她赎了宫籍,并将自己宅邸的一切事务都交由她掌管。

并不是只有书生学子才知道“士为知己死”,萦夕记得沈若莘对自己的好,她以腹心相待,自己也必以腹心相对,因此,她知道沈若莘的很多秘密,却从未泄露半分,也从不多问,只是做好她应做的本分。

立刻禀报原召的事情是为此,守在门外隔绝一切窥探也是为此。

她以为两人必是互诉衷情,因此,猛地听屋内一声轰响,其中更伴着瓷器等物的碎裂声,她陡然一惊,连忙就要转身进去,刚要推门却听里面传来沈若莘焦急而关切的声音:“子言,你不要急,我也只是猜测!”

“猜测?你的­性­子我会不清楚?没有八成的确证,你会对我说这样的猜测?”原召的声音充满愤恨,萦夕连忙退后,不敢再听。

屋内,沈若莘扶着原召,匆忙取出的丝帕捂在原召的口上,上面点点殷红十分惊心。而满地的狼籍更是恐怖,沈若莘知道自己仍旧低估这个消息对原召的冲击,心中满是不安。“她若真地投靠了郑禧。我必亲手杀她以祭父母之灵!”原召咬牙切齿地放出狠话。

当年原家一夕覆灭,自是各方角力的结果。但是,无论如何,郑禧都是最直接的凶手与得益者。

沈若莘凄然一笑:“子言,当真那样,你就不管她可能是有苦衷地吗?”当年原召最偏宠这个妹妹。常引来原家二公子不满地大闹,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当真是爱之深责之切吗?

原召刚想反驳,却立刻察觉她话中另有深意,不由皱眉,凝神地看向她,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成为东岚间者地?”

沈若莘松开手,缓缓退后,神­色­竟有些茫然。半晌才语气飘忽地道:“五年前……”正是原家出事的第二年。

原召神­色­陡变,有些不敢确定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沈若莘抬头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眼神凄离,似笑似哭。“我知道。安陆不会第二个女人能有素王妃拥有的筹码,更不会有孩子再如燕道远一般幸运!”

原召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待回神才发现自己已跌坐在地上。沈若莘又惊又急地跪坐在他身旁,见他看过来,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是,下一刻,她被原召一把抱入怀中,随即听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压抑的哭声,肩上满是湿意。

她抬手想抱住他,安慰他,却发现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六年生离,五年惶惶,她满腹心事无人可诉,满腔泪水无时可流,今天,在这个久别地怀抱中,她是否可以认为一切的苦难已到尽头?

安陆贵族最讲究唯美、雅致,连各个官署都极尽优雅之事,何况宅邸?

仆从安置住所要时间,苏佑与白初宜都不急着休息,便一同游览同苑,对景致赞不绝口,相陪的乐琬自然连连谦虚,随即真诚地道:“京都比不得凌都,那才是极尽华丽优美的地方,不过,安陆最风雅的地方却在京都,公子与居主若是去过,只怕对同苑便不屑一顾了。”

白初宜未置可否,苏佑却兴味盎然地追问是何处,乐琬敛衽而答:“是素王妃在京都的居所鉴园。”

“素王妃?”苏佑不解地思忖了一会儿,才想起安陆素王妃是谁,,“是燕家嫡女啊!”

这样一岔,他也就没有看到白初宜轻皱了一下眉头,跟在她身边的红裳更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乐琬一眼。

乐琬也没看到白初宜她们的神­色­变化,只顾着对苏佑介绍鉴园的景致,惹得苏佑兴致更盛,立刻就想前去一观,这时乐琬却遗憾地道:“素王妃鲜少待客,鉴园地门不比宣明殿容易进,苏公子恐怕要失望了。”

“听夫人方才所述,我以为夫人进过鉴园呢!”白初宜淡淡地说了一句。

乐琬叹了一口气,垂眼掩去所有神­色­,语气平静地道:“贱婢多年前去过一次。”

一句话道尽曾经的尊荣。

闻言,苏佑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原为神侍的女子,神­色­颇为怜惜,但是,此时,乐琬已经再次抬眼,满眼地风情嫣然,过往的一切在她身上看不出半分痕迹。

“不过,以居主地身份,去鉴园并不难吧?”乐琬笑得温婉,显然是说燕道远与云白居关系菲浅。

白初宜尚未答话,便有一个同苑地仆人匆匆过来,对乐琬低语了几句,又奉上一份木牍,乐琬接过,对白初宜微笑:“真是巧了,刚说到鉴园,素王妃的手书便到,邀居主前往一叙。”说着将那份木牍双手奉上。

红裳上前接过,白初宜却没看,对她道:“方才永寒殿下便是与道远去鉴园了吧!”随即又道:“我地仆从对京都不熟,劳夫人安排下人带路了!”

乐琬正在出神,一听这话,连忙点头:“那是自然,居主请放

素澜是安陆王唯一的同母兄弟,掌着三都禁卫大权,长年居于凌都,按说,素王妃也是应该长居凌都的,但是,因为心照不宣的原因,素王妃燕氏除非重大庆典,从不在凌都过夜,平时更是深居简出,连不少宗室成员都不曾真正与她打过交道。

几十年前的事情,到如今,谁也说不清当年的是非曲直,反正,素王待王妃极好,虽也有侧妾之流,但是,世子与其它几个儿女都昌素王妃所出,对燕道远也从无亏待,安陆王对素王的信赖从无改变,对素王夫­妇­也极为优容,如宗室子弟未得王令不得出凌都,可是素王的几个子女却是长年跟在母亲身边,一年中,在凌都的日子加起来不会超过半月。

因为以上种种,安陆王室宗亲从不敢轻易招惹素王妃,便是永寒在这位王婶面前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对燕道远也是着意笼络,毕竟,一般朝臣宗室不知道,宫廷中人却都知道,安陆王对燕道远偏宠到无法理喻的地步,他无心的一句话便可以让安陆朝廷风云变­色­。

见到远游近一年的儿子,素王妃显然高兴,破例与永寒聊了几句,听永寒说道远与别人同车入京,便看了儿子一眼,道远面对母亲虽然依旧寡言,却不得不答:“朋友。”“我还没见你的朋友呢!”素王妃立即接口,“请过来与家里人见见吧!”

道远未置可否,只是道:“母亲自下贴!”言外之意,来不来,他管不了。

永寒知道素王妃说的“家里人”只指素王府的人,并不包括自己,便起身准备告辞,还没开口,一个仆人匆匆而入,奉上一份名剌,素王妃看了,沉吟片刻,便道:“反正要招待客人,请他进来吧!”

永寒满腹不解,出了门,便看见鉴园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再看上面的图徽,不由脸­色­遽变竟是东岚使节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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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十八章 相见

:2008-8-6 3:31:51 本章字数:2629

“可是东岚使节来拜访王妃?”永寒立刻问送自己出来的司宾女官。

司宾女官低头回答:“下官并未见到来客。”语气恭敬,却是滴水不漏,永寒也只能苦笑,心知素王妃御下严谨,这些女官又怎么可能随意透露消息。

看着永寒上马离开,转过道口,司宾女官才领着一­干­从人进了鉴园的大门,立刻往一旁待客的厅堂走去。

厅内自有仆从、侍女侍奉,决不会失礼,司宾并不担心,果然,未进门便听里轻声笑语,显然气氛融洽。理了一下淡粉­色­的袍服,她才迈步进去,声响不大,但是,下人立刻安静,垂手行礼。

“王妃请大人过去相叙。”司宾对着厅内唯一的客人端正地行礼。

“有劳女官了!”那位客人语气温和,声音极动听,让司宾忍不住微笑,再次答礼后,便令着客人往王妃所在行去。

既在京都之内,鉴园占地其实并不大,虽然道路七折八转,但是,也不会片刻,司宾便已将那位客人领到王妃所在的流芳斋。

门外的侍女见女官过来,立刻打开房门,一边低头行礼,一边悄悄打量客人。这位客人一身天青的袍服,腰悬水苍玉佩,身形单薄,却举止优雅,虽然未语未笑,但是,抬眼转眸间,­唇­边总带着一分笑意,给他并不算出众的容貌平添了三分独特魁力。

司宾并不进去,侧身示意客人自行入内,对方微微颌首,便坦然地走进流芳斋。

房门随后便阖上,那位客人并不在意。但是,也未乱动,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屋子,却只见到空荡荡的陈设。正前方是一张藤制围榻,榻后摆着一架八幅屏风,绘着美人图,他不由莞尔,端正地参礼:“晚辈沐清特来拜见素王妃!”

不等他起身。素王妃便从屏风后转出,她的容貌端庄秀雅,身材高挑,一袭水清­色­的纹锦宫裳穿在身上更显脱俗,见沐清又要行礼,伸手示意作置,神­色­淡然地在榻上坐下,仔细看了他一番,才道:“你以白王弟子地身份求见。我自是受得你的礼,但是,两国情势已成水火。我便不为己甚,只为家人也须慎行。这礼便当你行过了!坐!”

言罢。素王妃抬手指向一旁的花梨木座椅,动作优雅。一派尊荣中说不出地风情万千,。沐清连忙低头应诺,不敢多看这位长辈。

对白王与这位安陆王妃之间的关系,沐清其实并不清楚详情。事实上,若非临行前,易洛忽然授意,他恐怕不会立即求见。

当时,授节已毕,易洛却留他一人,神­色­郑重地叮嘱:“安陆素王妃若在京都,你定要立刻前去拜见,执子侄礼即可!”他自是应诺。白子风与这位素王妃有往来,他也是知道地,但是,易洛紧接着的一句话就让他诧异了:“你若能劝动她,永寒便万劫不复……”随即,易洛自己苦笑改口:“不过,她是断不会参与此事的!你只当全礼数吧!”

素王妃不理外事是众所周知的,他点头,却在易洛示意他离开时,鬼使神差般地道:“云白居既然涉入此事,素王妃便不能置身事外了吧!”于是,他现在会在这里。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恐怕连燕道远自己都不知道,东岚职方司对云白居已知之甚深。

“晚辈惭愧!虽是白王弟子,但是,一来当时年幼,二来追随白王时间甚短,临行前,得吾王叮嘱方不致失礼,请王妃恕罪。”沐清再次行礼,却只是致歉,神态落落大方,行礼便在她之前指定地位置坐下。

沉默片刻,素王妃却笑了,眼中的淡漠稍退,显出几分满意的样子:“的确有几分白子风当年的模样!”

沐清愕然---他方才的言行像白王?他记忆中的白王沉默冷然,傲然天成,有时连羽桓都压不过他的气势,会像他?

素王妃莞尔:“白子风并不是生来就是白王的!”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敛­色­问道:“东岚亦为《紫韫》而来?”言语中竟显出几分谨慎。

沐清微微挑眉,反问了一句:“应永寒殿下之邀,不为《紫韫》又为何?”

这句话其实已是明说了,素王妃沉吟片刻,道:“各为其主,理所当然。”

沐清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道:“上人有所问,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句话过于轻佻,素王妃忍不住皱眉,却没有动怒,让沐清不得不佩服她地城府。

“禀王妃,云白居居主已到!”

素王妃正要开口,司宾女官忽然在门外出声禀报,让两人都是一惊。

“请!”素王妃迅速回答,语气中竟有几分期待,“请长公子过来!”

沐清一惊之后,心中竟忽然一片茫然,然后似乎才想到“云白居居主”是何意义,心中陡然一跳,下意识地便站起。

“无妨!只是小子的友人!”素王妃安抚地对沐清言道,沐清强笑了一下,却仍旧没有坐下。

若是原召的消息没有错,这位居主应该就是白初宜。

素王妃正觉诧异,侍女已经推开镂雕四时花开图样地门扉,那光亮竟让室内的两人同时觉得有些刺眼。

稍微适应了一下突然变化地光线,两人先见到却是一个身着灰衣地人的背影。

“道远!”素王妃讶然,燕道远却很罕见地看都没看母亲,径自拦在门前。

隔着三层台阶,面纱地白初宜扬眉轻笑,不解地看着道远。

“沐清在内。”道远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言道。

“我知道。”白初宜微笑,令道远讶异,“东岚使节的车就在外面。”她的声音同样很低。

“你想好了?”犹豫了一下,道远仍旧没有让开。

白初宜步上一层台阶,眼中凝着淘气的笑意,轻轻点头,却让道远的眉头皱得更紧。

“呵!”白初宜忍不住笑出声,当然随即便敛神,她上前伸手按住道远的手臂,双眼微阖,对他低语轻叹:“你们怎么都是同样的想法?三年前,我就想好了啊!”

道远微怔,却下意识地顺着她的力道让开,待回神,只听到一个冷凝淡漠一如往昔的声音:“小女见过素王妃!”

他转身,看见母亲微皱眉头,一旁的沐清满脸怔忡。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十九章 不识

:2008-8-6 23:56:06 本章字数:2915

流芳斋内的气氛很诡异,连外面侍立的女官、仆从都隐隐有感觉,却因规矩森然而不敢乱动,而且,燕道远一直没有进屋,始终站在门口,怀中抱着长剑,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三人,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

“居主请坐!”终究是主人,再看儿子站在门口的架势,素王妃舒展眉头,请白初宜坐下。

这才有侍女战战兢兢地过来,给客人奉茶。

沐清此时也回过神,神­色­颇为平静,坐下后,缓缓开口:“在下好奇,云白居是云间臣属?”

素王妃未开口,他便先言,实在是很失礼的事情,连燕道远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素王妃却一脸温和平静的神­色­,淡淡地道:“我也很好奇,为何云白居此次会代表云间而来。”

“前任居主对云间国主有诺,此次,国主以此诺相请,小女不敢毁先人之诺。”白初宜如实相告。

“有诺?”素王妃与沐清同时皱眉,燕道远站在门外,听到这话,眉角忍不住一跳。

“事关先人­阴­私,小女不知,也不便多言。”白初宜敛衽为礼,语气镇定。

燕道远几乎想笑了,却知道那样必不合适,冷哼一声,转身即走,让素王妃愕然抬头,不解自己的儿子到底玩得哪一出!

这位不是他的知交吗?

知子莫若母,素王妃知道自己的长子因为身世尴尬,自傲之余,极为敏感,又与她一般心­性­冷淡。连几个弟妹都只是因为血缘极力忍耐而已,所以,当初知道儿子居然是云白居的主人之一时。她可是惊讶了好半天。

不过,有两位客人在。素王妃随即便恢复常态,看向白初宜,亲切地道:“居主住在何处?”

“同苑。”面纱下,白初宜的­唇­角微扬,隐隐有些明白素王妃亲下手书是何想法了。

“三王子的别苑。”素王妃点头。“是个好地方,但不知居主可习惯?”

“小女飘萍惯了,何况京都十分适宜居住,岂会不好?”

白初宜与素王妃闲叙,沐清自然是Сhā不上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在白初宜身上打转,白初宜自然察觉,过了一会儿。才在素王妃介绍京都几处名园时,抬眼看了沐清一眼。

这般行止很正常,那双如玉温润地黑眸闪过疑惑。沐清移开目光,心中不禁有些犹豫---这不像紫华君的气质。

素王妃是何等机敏之人。虽然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各个名园的特­色­。但是,白初宜目光一转。她还是察觉了。于是,等介绍告一段落,她仿佛忽然想起,指着沐清,轻轻一笑:“未给居主介绍,实在失礼。这是故人地弟子,东岚次相沐大人。”

白初宜眼中显出讶­色­,却迅速敛去,起身行礼。

“云白居富可敌国,居主却如此年轻,清惭愧。”沐清谦和地回礼,终于开

“先人余荫,几位生死之交倾力相助,小女实当不得沐相此言。”白初宜的姿态摆得更低,说到最后,­干­脆低下头,掩去眼中地神情。

沐清沉吟片刻,却笑了:“居主过谦了。”言罢便转身对素王妃道:“清忝为副使,亦不便久留,礼数不周之处,但请王妃海涵。”

“卿但自便。”素王妃也不挽留,神­色­温和却看不出更多。

沐清既已晚辈的身份执礼,素王妃自然不会亲自送客,起身送了两步,便由司宾女官陪着沐清离开,她自己连流芳斋的门都没出。

“你们都退下!”看着沐清的身影消失,素王妃脸­色­一冷,立刻吩咐外面侍候的女官、仆从退离,随后也不关门,转身看向白初宜:“说吧!云子森到底想­干­什么?他总不会是想要《紫韫》吧?”

云子森?

说实话,白初宜听了她地问题,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云间国主姓云名槲字子森

虽然明白了,但是,她还是皱眉,不解地道:“小女不明白您的意思。”那位国主可没有说安陆会有人相助。

素王妃对她的谨慎只是扬眉轻笑:“他没让你来找我?”

“国主未曾吩咐。”白初宜答得淡漠。

“既然如此,方才,我什么都没说。”素王妃盯着白初宜,正­色­相告。

白初宜眉角一挑,眼中一片惊诧:“王妃方才只是送沐相离开,何曾对小女说过什么?”

素王妃微笑:“卿是道远的朋友,在此用过午膳再回同苑吧!”

虽然素王妃对云白居主人的好奇不是那么单纯,但是,鉴园之中,对白初宜好奇的大有人在。白初宜甚至觉得,与其说是留她用午膳,倒不如说是给素王妃的几个子女仔细参观她的机会。既是用膳,白初宜也只能取下面纱,过于普通、甚至可说病弱的容貌让包括素王妃在内地所有人都显出失望之­色­,但是,一个个仍旧紧盯着白初宜打量,似乎一定要从平凡中发现点不凡才罢休。

白初宜不得不万分庆幸有燕道远在旁边压阵,那几个孩子显然十分忌惮这位同母长兄,不敢放肆,一餐饭下来,她尽管被那些热切的目光弄得很不舒服,但是,总算安稳地用完了午膳。随即,她便向素王妃告辞。

“我送你。”不等素王妃回答,燕道远便直接起身,要送她离开。

素王妃也无奈,终不愿拂逆他的意思,点头应允,又亲切地与她说了几句话,才放手让道远送她离开。

走到空旷处,白初宜忽然开口问道:“道远,令堂与白王相识?”

燕道远一愣,不太习惯她以“白王”指称她自己地父亲,站定之后,又思忖片刻,才摇头:“不知。”他知道,她绝对不是仅仅问他们是否认识。

白初宜不禁深锁眉头,却未言语,继续往前走,道远随即跟上,过了一会儿,见她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下不安,努力回想之后,忽然道:“素王有一次说,可惜白子风就是看不上安陆!”

白初宜却依旧皱眉不语,听他继续道:“说不定,他们认识。”

“令堂说沐清是故人弟子,又认识云间国人,他们应是认识地。”白初宜叹息,她希望知道更多,只可惜道远不知道,她也无奈。

燕道远也没办法了,陪着她往大门走去,将要到门时,白初宜忽然停步,道远也停下,不解地看着她扬起笑容,眼中尽是狭促之意。

“怎么了?”道远心下不安。

“素王妃对你地终生大事很关切啊!”白初宜笑言,话中已带笑音。

道远又羞又恼,偏发作不得,只能绷着脸,示意她快点离开。

白初宜终于笑出声,却也遂他的意尽快离开鉴园。

下人自然看出自家公子心情不爽,连忙避开,谁也没有注意到道远忽然敛容,一脸沉静,眼中满是若有所思地意味,自然更没有人察觉白初宜用传音入密之术对道远说的话。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章 路遇

:2008-8-8 2:46:51 本章字数:2891

白初宜说:“既是云间国主的旧识,不妨将奉安阁失窃之事告知令堂吧!”

燕道远知道她的意思,也因此颇有几分不愿,同时,他也知道,白初宜说得那般模棱两可,就是让他自己作主。

所以,若不是在母亲的居处外碰上司仪女官,燕道远可能就不会按照白初宜的意思做了。

鉴园与安陆所有的名园一样,并没有用院墙将各处屋舍划分成一个个院落,而是一座座­精­巧的房屋点缀在花木扶疏之间,可谓无处不成景。虽然各处也有不同的用途,但是,仅从方位是看不出来的,还有一个不便之处,道路转折甚多,而且,因为景物布置的关系,完全看不到转角后的情况,司仪女官就是因此一头撞到了燕道远身上,手上捧着东西自然掉了一地“长公子!”燕道远向来喜怒难测,司仪女官立时惊出一身冷汗,顺势就跪下请罪,脸­色­惨白,偏又不敢求饶,怕惹得他心烦之后,直接命送黄泉。

燕道远倒是真的想发火的,毕竟,他正为白初宜的那句话烦恼,女官跪下的同时,他的脸也沉下,几乎立刻就要唤人,眼光却忽然瞥到掉在一旁的简牍。面前跪着个人在请罪,燕道远却连看都没多看一眼,拾起简牍扫了一眼,伸手递到司仪女官眼前:“这是母亲的?”

司仪紧张地全身颤抖,等了半晌却得了这么一句,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直到听燕道远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才匆忙回答:“正是。”

等了半晌。却始终没声响,司仪小心翼翼地抬头,才发现燕道远已经不在自己面前。不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扶着膝盖站起。一边用帕子拭去满头的冷汗,一边拍着心口,镇定心神。好容易平静下来,司仪刚迈步,陡然想王妃交待送出的那份简牍。心中又是一惊,赶忙往王妃的居处跑去。

等她到了王妃住的怡然馆,却见一众女官、下人都在馆外候,连王妃身边贴身侍奉地典侍都在其中,不由一愣。司仪位高,那些人看到司仪自然连忙行礼,司仪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声大家怎么都在外面,这一众人以典侍为首,她自然也看出不妥。却不得不出面,陪着笑,小心地回答:“方才长公子过来。说有事情要与王妃单独晤对,王妃便让我等都出来了。”

司仪也只能苦笑了。燕道远不是心计深沉的人。不然也不会沉迷剑道。自然也做来撒娇之类的事情,素王妃比谁都清楚儿子。一听儿子那般要求,便知道他必有大事,自是立刻让人都了退去,饶是如此,看到儿子将自己方才刚写好地书牍放到自己面前,她还是一惊。

倒不是信有什么不妥,从题封更看不出问题,但是,毕竟,这是写给云间国主的信,署着她地名,盖着她的私印。

“怎么在你这儿?”素王妃将简牌取了拿在手里,看着系带散开,封漆也坏了,不由皱眉,“你看了?”

“方才撞到司仪。”燕道远在母亲旁边坐下,却没有再开口,隐隐有些犹豫。

素王妃不明白他的心思,却看出他有话想说,笑了笑,道:“有话就说吧!对我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燕道远仍旧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母亲为何关心此事?”

这个问题却在素王妃的意料之外了,更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不由怔忡起来。

“也是为了叶荻大人?”燕道远犹豫了一下,决定将实情告知母亲。

素王妃神­色­刹变,脱口而出竟是:“叶荻怎么了?”

燕道远惊诧地瞪着母亲,他虚长二十余年,今天头一次见母亲如此口不择言地状况,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对了。

话一出口,素王妃自己就脸红了这话问得实在是大失水准,即使是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好一会儿,才斟酌好用语,问:“道远,云间遣使可是因为事涉叶荻?”

这会儿,燕道远十分确定,自己的母亲与白子风关系菲浅了否则,她断不会知道云间国主与主祭的关系,而且,还着急地向云间国主询问。

“月初,云间长明宫奉安阁失窃。”燕道远看着母亲,叹了口气,却说了一句貌似不相­干­的话。

他的话音未落,素王妃已然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道远静静地看着母亲,眼见她神­色­数变,却始终没有回神,便悄然起身,离开她的寝居。

他不是不好奇,但是,他又怎么不知母亲的心­性­?

她若不愿说,旁人便是耗尽心力,也无法从她口中得到半个字!

譬如他地身世……

白初宜来鉴园并没有带随从,连红裳都被留在同苑,只带了乐琬安排的向导兼车夫,所乘的马车也是同苑提供地。

今时不同往日,白初宜的身体本就不好,又擅动功力,几乎让她筋疲力尽,额头尽是汗珠,因此,一上车,她便倚在垫子上,一言不发默运内功。车夫是个木讷地人,自顾自地便驱车返回。

不知多久,白初宜才觉得舒坦,坐正身子,看了一眼窗外,心中蓦然一动:“先不回同苑。”

“啊?”那个看起来就木讷地车夫一愣,随即就要停车。

“就在城内绕两圈,我想看看京都风物。”白初宜态度温和地吩咐,那车夫自是应承,扬鞭驱马。转入另一条坊街。

白初宜确实没来过京都。当年,她负气任­性­,离开东岚,遍历各国,从卫阳入安陆,却止步于安陆边境小城。一是遇见了燕道远,相惺相惜,燕道远本意就是前往殷国,她无可无不可,便同行了,也就没入京都;二是对安陆秘间不无顾忌。

不过,她这会儿说要看京都风物却是托辞,她只是因为素王妃这个变数的出现而不得不好好思量一番,若是回到同苑,她必然无暇思考,虽有人商量,说话却又不方便,倒不如她自己在外头先想清楚了。

也是歪打正着,那车夫再木讷,也没敢把车驾到繁华地市井之地,而是往明堂、官署、贵族园林等地方行去,景致不差,却很清静,正好让白初宜在车内把前前后后都想清楚。

其实也就是素王妃是否会涉入此事、东岚与素王妃有无默契等等的问题,在今天之前,她只知道素王妃在安陆颇有影响,却从不知道她与自己的父亲有来往!

白子风为何不说,她暂时无暇理会,如何应对却是要立刻想好的。

忽然,马车猛地停下,她身不由己地往前倾,慌忙扶住手边的窗棱,没等她直起身子,就听外面劈头盖脑一阵甩鞭声,伴着嚣张地质问:

“没看到这是六殿下府上的车驾吗?居然敢不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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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一章 疑问

:2008-8-9 0:09:30 本章字数:2903

六殿下?

白初宜不禁讶然,随即明白过来,这辆马车并没有任何标识,而这位车夫恐怕是忘了这一点。

“算了,让他把车让开就是了。”一个白初宜非常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阻止从人继续鞭打施虐。

易庭?

今天还真是适合巧遇。

白初宜失笑,忍不住抬手轻按额角,同时也将身子往后挪了一些,隐入车内的­阴­影中。

“襄王,您不知道,这些下人……”正在兴头上的从人显然不太乐意。

“够了,贵王妃还在等呢!”易庭温和的声音显出一丝不耐的严厉,让那从人一惊,连忙住手,转头教训倒在地上的车夫:“还不快去!”

“谢大人!”马夫强挣着道谢,将马车引到道旁。

春官署旁,青石道上,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从另一辆形制简洁的马车旁缓缓驶过,周围安静无声,只有车夫细微的抽气声。

等那辆马车离远了,马夫愤恨地往地吐了口吐沫,随后才想起车上还有一位贵人,连忙道:“大人……”

窗纱掀起一角,一只瓷瓶被一只仿若柔荑的纤手握着递出来,姿势优雅而安静,车夫默然闭嘴,躬身接过瓷瓶。

“回去吧!伤口用温水洗净之后再用这药,早晚各擦一次,上药后,不得沾水。”白初宜收回手,淡淡地交代。

“谢大人……”同样的话,这次显然要真诚许多。

白初宜确定。刚才那些人就是永霄府上的人。因为,永霄的王妃正是东岚的公主。

这是东岚与安陆某次休战议和地成果。

看来,东岚果然来意不善……

这个念头一出现。白初宜便愕然失笑应邀而来的有哪一个心存善意呢?

随之而来的疑问是永寒会不明白这一点吗?

那么,他到底有什么筹码在手呢?

白初宜地疑问同样是易庭的疑问既然敢做引狼入室地事情。那么,永寒到底为什么有把握一定是他打死狼,不是狼吃了他呢?

没错,永寒的母家是安陆名门沈氏,一个世代公卿的显赫世家;他的王妃出身安陆将门霍氏。前后共出过七位国尉;永寒自己是安陆王嫡出的长子……表面上看,永寒手上地筹码甚多,储位触手可及,但是,既然安陆王能够坚持不立储,便知反对永寒为储的力量同样不弱郑后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但是,郑氏在安陆贵族中是实实的小姓,在郑禧封后前。郑家历代官位最高不过是从三位,爵位最高也只是子爵,离名门世家的距离不是一点儿。虽然郑后权势赫然,对许多名门贵族而言。也不过是绚烂烟花而已。不值得敬畏。说永寒不得立储是因为郑后的缘故,实在是小觑了安陆贵族的力量。

虽然也有人才选拔制度。但是,安陆大部官职还是变相的世袭制,而且,即使是选拔人才,最后的结果一般也是贵族占多数,这种情况下,安陆贵族在选后、立储等事情上都有举足轻重的权力,一个得不到大多数贵族支持地王子是很难成为王储甚至登基为王的。

很显然,与永寒在各国的声望相比,他在安陆国内地地位、权势并不是那么特殊,尽管,直到现在,所有王子中,他离储位与王位都是最近。

这种情况下,永寒居然还以自己的名义广邀各方来安陆共参《紫韫》。他是怕敌人太少了吗?

无论是哪一国,都不可能希望他国出现一个贤明君王。

这样挑拨离间地机会,各国都不可能放过!

永寒就这样有信心?

“王兄此来就为这些事情?”安陆六王妃缓缓搁下茶盏,一脸地冷笑。

易庭看了一眼这个异母妹妹,轻轻摇头:“卿希望为兄说什么呢?”

六王妃一愣,­唇­边绽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东岚王室之中,兄弟姊妹根本谈不上什么深厚地情谊,更何况他们还是同父异母,难道她希望易庭亲切关怀自己一番吗?

太虚情假意了!

“没错……”她轻笑,“不过,王兄,出嫁从夫,我又为何要告知你安陆的事情?”

易庭缓缓转动手中的茶盏,扬眉轻笑:“卿又错了,这些事情,我自会知道,问卿,只是想知道卿的想法。”

六王妃抿­唇­微笑,沉默半晌,终于道:“其实,我是东岚的公主,又怎么可能知道安陆的机要事宜呢?”

“嗯?”易庭轻轻应了一声,目光盯着茶盏中上下浮动的雪白茶叶。

“这是卫台山的银针,王兄若是喜欢,待会儿,我赠些给你。”六王妃斟酌间看到他的注目,便随口说了一句。

易庭点头,眼中有浅浅的笑意。

“其实……”六王妃看出他笑容中的真诚之意,心下一酸,手紧紧地缠着腰的罗带,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道,“我总觉得永寒看上去温和,但是,心­性­上其实不是很安定。”

“怎么讲?”易庭讶然,心道,果然经常相处与那些间者观察不太一样六王妃微笑:“他总是有很多想法,却很少愿意努力地去实现;他的话总是说很很漂亮,但是,做事情……大多数时候,他会陷在兼听则明的原则中无法自拔。”

“大多数时候?”易庭并不笨,立刻抓住重点。

“以前听紫华君赞过他的军略,我也听说,在军营,他很在决断,但是,在朝堂上……他似乎信奉白王所说的政务有政务的办法,军务有军务的原则。他很少坚持己见!”六王妃微笑,“当然不是在政事堂那种议事的地方,而是私下沟通的时候,他会妥协,换取大多数人的认可。”

“那么这次呢?”易庭反问。

“再韧的钢也有断的时候。”六王妃不以为然,“至于他有何布置,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易庭失笑,放下茶盏,轻轻颌首:“是啊!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超过底线后,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言罢,他便起身告辞,六王妃也没有挽留,命身边的典侍代为相送。

茶盏上犹有热气,六王妃盯着那袅袅散去的热气,一言不发,动也不动。“东岚果然要对付永寒。”志得意满的声音属于从内室转出的六王子永霄,他快步走到王妃身边,轻拥她入怀,兴奋地道:“爱卿,你说的果然属实!你会是储妃,是王后……”

“那是自然,我的长兄放过谁也不会永寒……”六王妃轻声呢喃着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话语。

因为那个“失踪”的紫华君……她隐隐有些失落那样激烈的感觉,她恐怕一生都无法体会,就如此刻在丈夫怀中,她也感觉不到半分应有的炙热!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二章 身份

:2008-8-10 1:04:07 本章字数:3291

“妾以为居主会在鉴园过些时日再回来呢!”

知道白初宜回来,乐琬有些惊讶,匆匆赶到清槐斋,参礼之后,便半试探半感叹地问道。

白初宜正在更衣,隔着屏风,一边让侍女为自己穿上外袍,一边淡然地道:“素王妃休养之地岂是外人可以打扰的?”

乐琬笑了笑,也不再多说,看着红裳示意从人放下轻纱幄帘,撤走屏风。

换了一身素净丝袍,白初宜闭目倚在铺了绫罗软缛的榻上,很疲惫的模样。隔着轻纱,虽然白初宜未戴面纱,乐琬仍然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隐隐感觉,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妾还是不打扰居主休息了……”乐琬立刻就想告退。

“不必……”白初宜睁开眼,看着乐琬出神。“居主……”乐琬何等敏感,自然感觉得到她目光中的审视,暗暗皱眉,却不好阻止。

“我看夫人也是贵族出身,家教极好……”白初宜玩味地开口,乐琬却瑟缩着苦笑了一下:“居主说笑了。”

往事如烟,以往便是金堂玉马又如何?

“不是说笑,只是好奇!”白初宜轻抚榻边的流苏,“我说过夫人的骨骼不算上佳,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她看着乐琬,眼中满是兴味。

“夫人亦非心志坚忍之人。”白初宜将流苏缠在指间把玩,看着那些顺滑的丝缕缓缓散落,平淡的语气却让旁边的人都听出了残酷的意味。

乐琬低头,死死咬着嘴­唇­。

“……倒不知夫人是如何在那段日子中仍不致绝望地?”白初宜问得残忍,几乎让乐琬晕倒。

白初宜没有看乐琬。径自说下去:“我也见过安陆的神侍。世人总是以为艰难困苦容易激发人的潜力,也更易产生高贵地品行,那是文人墨客不知道什么是艰难困苦。在我看来,那种处境下。能活下来已是意志坚韧了。不要谈保持教养,能不遗忘过往所学便是达观乐天之辈了!夫人以为然否?”

乐琬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沉默。

“或者是永寒殿下庇护了你?”白初宜语气平淡地说了一个猜测,却让乐琬不屑地低头冷笑。

“不过,素来都只听说永寒殿下崇敬神巫。似乎不是一个会庇护不洁者地人……”白初宜淡淡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么,就是掌握神侍生死大权的神殿之中,有人庇护于你了……”

“居主到底想说什么?”乐琬再无忍耐,抬头直言,眼中闪烁着压抑的怒火。

“放肆!”不等白初宜开口,红裳首先沉声斥责---她的主子岂是一个婢侍能质问地?

乐琬苦笑,却紧紧地盯着白初宜,再不肯退让半步。

她的确不是心志坚忍之人。她怕死,她怯懦,她……置身孤绝无依的环境中。她要如何才能坚强?

“我想说……”白初宜轻笑,“曾经有人告诉我。他的亲妹沦为神侍。本名必不会再用,唯一的特征是左腕内侧的三颗朱砂痣……”

乐琬惊呼一声。腿一软,跪在地上,全身直抖。

“为何如此紧张?”白初宜敛容坐起,神­色­严肃,“夫人是否做了有愧先人的事情?”

乐琬再忍不住,一下子昏过去,让红裳等人目瞪口呆。

“少姬……”红裳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乐琬,转头看向白初宜,却只见白初宜一脸深思之­色­,便立刻住口。

“……把她抬到旁边的榻上。”白初宜沉吟良久,才出言吩咐,红裳立刻让从人照做,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少姬,您知道她是谁?”

“本来只是猜测,只想试探一下,没想到……”白初宜摇头轻叹---她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啊,居然这样就昏过去了!

红裳不屑地撇嘴:“少姬,她真地有用吗?­性­子太软弱了吧!”她这位主子何尝是良善之人,若不是有用,怎么可能与一个神侍说这么多话?“怎么会没用?”白初宜失笑,“恐怕我们也找不到比她更了解安陆神殿,又能为我所用的人了!”

云间国主所托的事情必有神殿有关,而安陆神殿自成体系,她便是有千般妙想,接触不到神殿也是枉然。

而且,现在看来,她地收获恐怕不仅如此……

想到这儿,白初宜失笑那与她何­干­呢?她现在只是云白居主人而已!

“少姬……”红裳自然明白白初宜的意思,也因此更加惊讶,“她到底是谁?”

“她……”白初宜正要说,忽然又笑了,“不若请夫人亲自为你释惑,如何?”

红裳一惊,手一抬,长鞭立刻就要扬起。

“别吓着夫人!”白初宜地手更快,在她甩鞭前便按住了她地手,“她不会武功!”乐琬睁开眼,看着白初宜,眼神闪烁,惊惧、怀疑……各种情绪交织不定。

“……夫人说的是召,还是容?”好一会儿,乐琬才开口,声音­干­涩嘶哑。

白初宜微微扬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夫人不知令长兄已是东岚直秘少监,阶在从三位上吗?”

乐琬大吃一惊,双眼直瞪着白初宜,显然完全不知情。

“京都地消息闭塞至斯吗?”红裳十分怀疑。

“恐怕是夫人的消息被闭塞了!”白初宜摇头,“三年前,他便是职方少卿。职方司虽隐秘,但是,于各国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

“呜……”乐琬忽然哭起来,双手抱膝,头埋在怀中,压抑的哭声让屋内所有人都觉得心酸,连红裳的神­色­都软了下来,但是,乐琬接下来就吓了所有人一跳。

“你做什么?”红裳长鞭一扬,缠住乐琬的腰,手腕一振,将她重新甩到榻上---方才乐琬忽然跳起,弓着腰直奔墙而去,一看就是要自杀的样子。

白初宜也吓了一跳,脸立时沉了下来,眼神更是闪烁不定。

“大哥会杀了我的!”乐琬趴在榻上,捶着拳,哭泣不止。

白初宜眉角一跳,尚未开口,红裳已经冷言:“他­干­嘛要杀你!你一个孤绝无依,便是做了什么违心事,也是无可奈何,他尽是兄长,怎么会不体谅你的难处?”

你不明白……“乐琬语气惊恐,大声斥喝。

“住嘴!”白初宜冷冷地斥喝一声,眉头紧锁,“这是永寒的别苑,你想死也别拖上我们!”

乐琬被她一吓,泣声一滞,抬眼看了她一眼,哽咽着坐起,心中百转千回,忽然问道:“居主与家兄有过接触?他怎么会到东岚的?”面上虽有泪渍,神­色­却已渐渐平静下来。

白初宜看了一会儿,眉头舒展,颌首言道:“这才像神术之资,无人可及原氏漓烟。”却始终没有回答她的试探:“至于卿的问题,等见到令兄,卿可向他亲自求证。”

乐琬,或者说原漓烟,盯着白初宜,神­色­复杂,显然是拿不定主意,是否能够相信她。

转念一想,自己的一切对方都已知晓,她实在没有回旋的余地,信与不信都是一个结果,倒不如相信一把,至少,原召的情况,她想来很快就能确认下来。

想通一切,原漓烟起身向白初宜参礼:“多谢居主告知家兄的近况,妾感激不尽!”随即抬头,“居主若有吩咐,妾当尽力达成!”

六年下来,她自然明白,这世上不会有谁平白地对谁表示善意。

白初宜在她方才躺着的榻上坐下,示意红裳等人退下,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她伸手取了榻旁的玉如意,轻轻抬起原漓烟的头:“原氏漓烟是神术天才,想来对血珠这个词不会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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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三章 协议

:2008-8-10 19:08:35 本章字数:2777

离开清槐斋时,原漓烟好容易才平复了情绪,只觉短短一个时辰,于她却是从天上到地下走了几遭。

虽然不安、虽然恐惧、虽然怀疑、虽然……虽然各种情绪起伏不定,但是,内心深处缓缓绽出的喜悦是无庸置疑的!

今时今日,她亦管不了其他原氏族人,两个兄长的平安于她已是最大的喜讯。

那位居主说:“原召一直在寻你,此事了结,我会告知他卿的所在,至于其它,就由卿自己对兄长言明吧!”

无论如何,她都可以见到兄长了!

无论如何,她不必再整日挣扎不安了。

无论如何,她听到别人唤自己“漓烟”。

其实原漓烟很想立刻离开安陆,但是,白初宜说:“卿若如原容一般,在神殿受罪,我便是现在将卿送到东岚也无妨,可是,以卿如今的身份经历,到了东岚,卿让令兄如何解释?”

她知道那位居主所说并非虚言,安陆本就重秘间之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忠诚二字的重要?

她现在的身份、经历只能徒给兄长添麻烦而已。

“卿托庇于永寒,不必否认,在外人看来就是这样。也许卿从别处听来的东岚比安陆好上百倍,但是,那是指平民百姓,如卿这般身份,只要有一丝可疑,令兄必要亲自解决,卿希望那样吗?”白初宜坐在榻上,肤­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眼神清冷,深遂的黑眸中清晰地映原漓烟的身影。

“居主又如何保证,漓烟不被怀疑呢?”原漓烟跪在她的面前。抬头问道,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人啊……只要心存坚定不移地信念。哪怕原本的­性­格是最软弱的,也会一定会变得坚贞难折。

白初宜搁下一直拿在手中把玩地玉如意,眼帘垂下,­唇­边缀着一丝笑意,淡淡地道:“原少姬若是不信。自可不理会我!”

原漓烟语塞,无奈地苦笑,低头道:“没错,妾只能信居主!”

白初宜这才道:“卿助我达成所愿,便是云白居的贵宾,即便东岚见疑,也自可于别处安稳度日,以令兄今日在东岚地职权地位,保你离开后的平安还是可以的。”只是。经历过那些事情,原漓烟只怕是不愿远离兄长,这只是最无奈的办法。却是白初宜最大的诚意。

原漓烟自然明白,不再多言。认真地回想之后。才回答白初宜之前地问题:“居主是指传说中莫舒氏的力量之源?”

“没错。”白初宜没有隐瞒。

原漓烟曾被视为安陆下任主祭的人选之一,对这些秘辛自是有所了解。略一思忖便道:“难道永寒殿下这次行事竟与云间叶荻有关?”

白初宜扬眉:“卿在问我吗?”原漓烟低头苦笑,片刻之后,抬头看向白初宜,道:“居主尽管吩咐吧!”

这么短的时间,白初宜对原漓烟自然不可能完全信任,沉吟片刻道:“卿知道永寒殿下从何得到血珠与《紫韫》吗?”

话是实话,但是,在隐瞒了一定的内情后,听在原漓烟耳中,意思与实际便差了不少。

“《紫韫》的来历,妾知道一些,但是,血珠……妾从未听说永寒殿下拥有血珠……”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思忖了一会儿,很肯定地重复:“妾从未听说!”

白初宜对此并不意外,却无法不皱眉:“那么,卿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我要知道安陆有哪些人了解血珠,以及哪些地方可以保存血珠。”

血珠离体必须以衡仑温玉保存,否则,三个时辰便会湮灭成灰。

衡仑温玉却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当年,还是白子风将一只衡仑温玉所制的钺形佩饰借给云间王才保存下叶荻的那枚血珠。

奉安阁失窃,那只价值不菲地佩饰却未动分毫,可见行窃者必有保存之物。

离开云间时,云间王特别将那只佩饰奉上,说是归还,其实也是害怕无保存之物。原漓烟被她话中的意思吓了一跳,半晌才道:“居主……”刚开口,她又犹豫了。

“卿有话但讲无妨!”白初宜扯过一旁的靠枕,整个人斜倚在上去,希望让自己放松一些,心中忍不住为自己如今地身体状况感到无力。

遂关之下,她没送命,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爆炸、急流、礁石……种种都可以让她轻易送命,连她自己回想一下都觉得后怕,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支持到蕊珠、红裳找到自己的。

原漓烟皱眉,又抬眼看了白初宜一下,才道:“叶荻大人倍受尊崇,妾不以为神殿会允许凡夫俗子擅动他地遗体,即使那是骨灰!”圣朝末代帝君崩逝前,将莫舒氏保存地血珠尽数毁灭,世上从未再现血珠,除了叶荻的那一枚,而白初宜之前并未否定她地猜测,可见她的猜测并非完全错误。

白初宜忍不住笑了,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卿不愧是要继任主祭的人啊!端庄守礼!起来吧!”笑到最后,白初宜抬手示意他起身。

原漓烟虽然起身,但是,眼中仍然满是不以为然。

“卿以为神殿中人是什么样?若是个个都像卿一样,卿何会沦落至此?”白初宜叹了口气,为她仍旧如此天真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受太多苦。

原漓烟难堪地低头,心中却明白白初宜说得再正确不过了。

“贵殿下发出请简之后的二十余天,云间奉安阁失窃。”白初宜淡然地陈述事实,“卿以为该如何看待此事呢?”原漓烟犹豫良久,还是问出口:“居主为何肯定血珠一定在安陆?”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血珠与《紫韫》有什么关系呢?

白初宜扬眉:“本来我是很肯定的……但是,连卿都不清楚血珠真正的意义,倒让我有些怀疑了!”

原漓烟一愣,却听白初宜淡淡地道:“不过,无论是不是安陆所为,这么巧的时间,说与这次《紫韫》的事情完全无关……绝对不可能!”

对此,原漓烟倒是点头了的确是不可能!

“血珠即使不是永寒派人窃的,恐怕也不会离他太远!”白初宜语气淡漠,却没有任何犹豫,“这一点,就拜托卿了!”

原漓烟低头敛衽,沉声应诺。

白初宜坐正身子,很认真地问:“那么,卿是否可以告诉我,原召为何会杀你?”

原漓烟一颤,咬着下­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或者,换个问法,是谁庇护了身为神侍的你,还说动主祭为你进行洗罪仪式?”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四章 洗罪

:2008-8-11 19:14:50 本章字数:2603

洗罪仪式有很多种,对普通人而言,洗罪仪式仅是付出一些钱物后,请神官为自己举行一种特别的仪式,而对神侍,或者说不洁者,洗罪仪式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圣朝时,除了神司、总祭,只有四位方君之国的主祭可以为神侍举行洗罪仪式,而举行洗罪仪式,受洗者首先要拥有圣朝帝君赐下的洗罪券。根据史籍记载,帝君每次下赐的洗罪券不会超过十份,除了赐给朝廷重臣、亲信宠幸,仅赐给四位方君,而两次下赐的时间相差十年也不稀奇,到圣朝后期,更是只有帝君登基时才会下赐洗罪券。

圣朝之后,神殿秉承了这个传统,只有神司授册的各国主祭方能进行洗罪仪,同时,由神司给各国分赐洗罪券,一般每七年分赐一次,一国最多不会超过五份。

二百年前,柔然入侵,于神州子民是一场浩劫,但是,对神侍来说,却成了得到救赎的机会。

燕云王室遭戮,唯一仅存的一位王孙在亲信护卫下,直奔东岚,同时,以王位继承人的身份传檄各地,号召燕云上下不分军民共击异族,其中明书“杀异族一人,即保神州之脉,纵神弃之人,亦清罪孽。”等柔然退去,这位王孙继位为王,重申檄文,以言出必诺为由,赦免了所有参与抗击柔然的神侍,这理所当然的引来神殿的不满,但是,这位燕云王当时的威望极高,燕云又是百废待兴的状况,神殿也无可奈何。紧跟着。东岚也以响应盟友为由,进行了相同的赦免,随即便是各国的积极响应。一年后。燕云王又以神侍并非既有之制,在燕云境内全面废除神侍制度。其它各国也在以后地一百年中,陆续废除了这个除了对神殿有益,对各国毫无益处的制度。唯有安陆一直保持这个制度。

以原漓烟的身份,神殿中人有旧人保护,得到善待是可能地。但是,进行洗罪仪式,却是连主祭都作不了主的事情,毕竟非权贵不能有洗罪券,只是,以原家所犯之罪,又有哪一个安陆权贵敢轻易相助呢?

其实,这样想来,永寒也算尽了全力。无论如何,那个提议总是一个机会。

原漓烟站在白初宜面前,脸­色­地血­色­褪尽。死死咬住下­唇­,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一个字。

白初宜忍不住轻叹:“卿既然如此不安。当时为何要答应郑后呢?”她这话一说出。原漓烟更是大惊:“居主怎么知……”话未说完,她已反应过来。黯然低头。

的确,只要知道原氏当年的那场灭顶之灾,便不难明白,幕后黑手必是郑后。而她这般惊恐,若不是为郑后效力,还能是何事?

难道原召会因为她成为神侍后种种身不由己的经历而杀她吗?……我不知道……”原漓烟只能给出这个回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郑后为她效力的!

或许是那三个月地神侍经历让她已经濒临崩溃,而那个时候,郑后给了她摆脱那种生活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当她想留下孩子,向郑后求取洗罪券时,郑后脸­色­­阴­沉却还是给了她!

或许是因为郑后从未以孩子威胁她……

或许的原因有很多,但是,她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最明确的事实是,她投靠了郑后,也为郑后交代的任务全力以赴。

仅此一条,她的兄长必不会原谅她!

白初宜看着失神的原漓烟,心中满是怜悯,对她的选择也并没有太多地责备原漓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神侍那种噩梦般的经历之后,能将她解救出来地,即使是灭门仇人,那仇也比不上恩了!

“郑后是要借重卿的天文、历算之才,她很聪明!”白初宜轻描淡写地安抚她,“其实,卿也无须如此,原氏地仇人并非仅是郑后,即便到了原召面前,卿也可以如此说,郑后只是从中得到最大地好处而已!凭她想动原氏,卿实在是抬举郑氏了!”

原漓烟凛然,心中确实释怀了许多。

“我方才所说的事情,卿无须对郑后隐瞒。”白初宜片刻间已做了决定。

“血珠吗?”原漓烟有些诧异,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对郑后说地。

白初宜扬眉,随即轻笑:“我忘了说,血珠可破解《紫韫》。”

轻轻几个字让原漓烟如雷轰顶,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卿是果然不知!”白初宜轻叹摇头,这才让她回过神,张口刚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也可以对郑后说?”原漓烟结结巴巴地问出口。

“亦无不可!”白初宜笑得愉悦,“除了从我这儿得到原召的消息以及卿相助于我之外,卿尽可对郑后与永寒明言!”

原漓烟觉得自己的脑袋中完全成了一团浆糊,根本弄不清楚白初宜想做什么!这些事情难道不应该保密吗?

“卿照做就是!便是出了差错,也怪不到卿的头上!”白初宜并不解释,只是告诉她但做无妨。

“……我知道了!”原漓烟只能先应下,“除了大哥的事情以及与居主的协议,我可以将一切对王后与永寒殿下明言!”

“没错!”白初宜肯定。

“那么……”原漓烟的脑海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我帮居主帮了这些事情,不会与大哥发生冲突?”她再天真也知道职方少卿、直秘少监负责什么样事情。

“怎么可能?”白初宜讶然失笑,“原少姬,您忘了我的身份了!云白居的不少产业就在东岚,我可不会与东岚为敌,也不敢!”

原漓烟点头。她并不怀疑白初宜,因为这一次从一开始,白初宜便没有戴面纱,以真容相示本身就是最大的诚意而她没必要对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卿大可放心,我达成所愿,卿恐怕也可为东岚立下大功的!”白初宜轻笑,目光却悄悄盯着原漓烟---这是最后的试探。原漓烟先是一惊,随即满眼不解之­色­,看了白初宜一会儿,终是没有再问,仿佛是勉强自己相信对方所说的话。

白初宜稍稍放心,心神一放松,便再次倚向靠枕,轻笑着道:“方才一直没问卿说知道一些永寒手中那份《紫韫》的来历?”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五章 不堪

:2008-8-12 21:26:37 本章字数:2635

白初宜稍稍放心,心神一放松,便再次倚向靠枕,轻笑着道:“方才一直没问卿说知道一些永寒手中那份《紫韫》的来历?”

原漓烟为对方话题的跳跃而皱眉,但是,也不好不答,思忖了一下,便详细地回答:“十八年前,安陆攻越,开战理由是嫁入安陆的越国翁主擅自回越,越国拒不交人,居主是否知道?”当然知道!”那几乎可以算是永寒的成名之战,也因此获得安陆将领的支持。

“越国清安侯府的灭门血案,居主想来也不会不知。”原漓烟半是陈述半是询问地言道,看到白初宜轻轻颌首后才继续往下说:

“据家父所说,那一战的真正原因是,王上得到确实的情报,越国清远侯拥有《紫韫》,试图以军力强逼越国交出《紫韫》。”原漓烟一边回想一边陈述,说得很慢,白初宜也不着急,静静地听着。

“至于王上是否如愿,家父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既然,后来越国求和,王上允了,想来是如愿了。”很多事情,原漓烟也只能猜测,“而且,越国求和距清安侯府的血案不过五天,紧跟着,家父说,素王妃便与王上、素王大闹了一场,整整三年不入凌都。”

白初宜对这个猜测未置可否,只是道:“清安侯府与燕家是世交。”

原漓烟听白初宜这样说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当时家父还说,其实,王上开始疏远永寒殿下就从那一战班师之后开始的。”

“不知大司寇是何时对卿说这些的?”白初宜有些惊讶了。原漓烟苦笑:“……是身陷囹圄之后……”

白初宜一愣:“卿说的。我都知道了……”她沉吟着,正要说话,却看到一旁的时漏。不由皱眉:“卿不便再在我这儿了。”

原漓烟也看了一眼时漏,心中一惊。没料已过去这么长时间,连忙行礼离开。

原漓烟地心情不说,白初宜此时的心情虽然轻松,却远谈不上欢喜,尤其是看到红裳进来后。

红裳却没在意白初宜皱眉沉吟的样子。一见到白初宜斜倚在榻上,便连声道:“少姬,您要是累了,便好好歇下吧!”临行前,蕊珠特别交代过她要如何照顾白初宜。

一路上,她只要说这样地话,白初宜一般都会玩笑一句:“蕊珠的话你就全信啊?”但是,这一次,白初宜却没有作声。只是顺着她地力道起身,到床上躺下,弄得她更加紧张。想问又不敢问。

服侍白初宜睡下,红裳便要离开。却被白初宜伸手拉住衣袖:“红裳。陪我说会儿话。”

旁边的仆从见状,立刻知机地退下。

相较蕊珠。红裳的­性­子冷淡,自然不会先开口,白初宜也不以为忤,略一思忖,便斟酌着言道:“方才与……乐琬夫人谈了不少……红裳,你还记得你以前在家中的事情吗?”

若是蕊珠,一听这话,便是明白了七八分,也会顺着白初宜的意思,先说些以前地事情,但是,红裳却是立刻瞪大了眼睛,直接就问:“少姬知道我家当年发生了什么?”

白初宜被她这么一问,怔忡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摇头:“你那会儿不过六七岁,怎么就能记得这么清楚呢?”

红裳一听,神­色­一黯,低下头,半晌才道:“其实,我记得也不真切,在家里也不是过得很舒心,但是,我忘不掉!”

她的母亲虽是正室,却不得宠,个­性­又软弱……

可那是家啊!

“少姬,我知道先主人是希望能忘记那一切的,但是,我忘不掉!”红裳抬起头,神­色­郑重,眼中一片坚毅。

白初宜只能叹息:“忘不掉就忘不掉,家父也从没指望任何人只做他希望的事情。”

红裳怔怔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方才,我听说了一些事情……”白初宜想了想,还是将原漓烟方才所说的复述了一遍。“……少姬……”红裳听不明白。

白初宜皱眉,抿紧双­唇­,思忖了一会儿,才道:“清安侯府的血案,虽然是无头公案,但是……天下称冤这四个字是叶荻大人说的。”

“……”红裳还是不懂,怔怔地看着自家少姬,让白初宜不得不苦笑。

“初代清安侯邢务是燕展老人的关门弟子,燕展老人过世后不久,就有传言,《紫韫》在邢家,但是,只是传言,并无实证,再加上邢务在越国的权势正隆,传言便不了了之。时隔数代,邢家在越国地地位、权力都大不如前,但是,声望却颇高,若是清安侯拒不承认拥有《紫韫》,越王也无可奈何……”

“您是说……”红裳再愚钝,到这会儿也明白了,“越王想求和……所以……”她的脸­色­苍白。

“安陆当时兵锋正盛,永寒初次拜将,五战五胜,十日之内连下四城,越王……只是作了取舍……”从某种意义说,白初宜认为越王并没有做错。

当时的清安侯并非国之­干­城……

“取舍?那就要陪上我所有地家人吗?”红裳双目通红,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依旧像是在吼。白初宜无法回答,只能皱眉,半晌才道:“……这些只是猜测……”灭门……的确是……

“是推测!”红裳冷笑,“少姬,您何时错过?”

白初宜不再开口,红裳死死地咬着下­唇­,半晌都没言语,终于放松下来:“……这才是先主人说我想报仇难于上青天地原因吗?”

都是推测!

种种不堪,种种疑点……

连明确地仇人都无法确定!

或者说她不愿确定……

“……看来是的……”白初宜无语。

红裳想笑,却扯不出半分笑容,反而流下泪来。

那是家人世代效忠地母国啊!

这让她情何以堪?

“……我知道你是抱着何种目的跟我来安陆的……但是,红裳……你自己想吧!”白初宜轻叹着闭上眼,任她自己想清

这就是天下之局,每一个人都在局中。

面对失败、死亡,你却可能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六章 禀报

:2008-8-13 20:33:19 本章字数:2880

安陆有许多事情在其它国家看来,十分古怪其中一条就是王子只在凌都开府,但是,一般来说,安陆王子都是长年居于京都,这种情况下,安陆王子在京都都拥有自己的别苑---这是纯粹的浪费。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每一位王子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住所,毕竟安陆本就是长于暗杀,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手段只对外不对内!同苑只是永寒在别苑的之一,大部分应邀而来的人都住在国宾驿,但是,也有一些没有持节的客人,自然就不能安排在使节才能入住的国宾驿。永寒不仅提供了自己的别苑,也向其他王子每个人都商借了一两个别苑,以便安顿客人。

不管是国宾驿,还是别苑,接待这些持有请简之人的都是永寒特地派出的亲信,每天都需要向永寒回报客人的情况。

同苑是第一天有人入住,乐琬也是第一次向永寒回报。

大约是戌初前后,有一辆马车到同苑来接原漓烟。车上还有两位女子,都是永寒派遣的待客之人,原漓烟都见过,却不熟悉,略点了一下头,便算招呼过了,对方也同样是如此。

马车颠簸行驶了一段时间才停下,车门被从人打开,向三人行过礼,示意她们下车,却并不肯说话。

下了车,原漓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立刻明白,她们身处守苑这也是永寒最常住的一座别苑。

自有管事上前,同样行礼却一言不发地请她们随自己前往晋见。

管事将她们领到一个偏厅,永寒却不在此处。

“琬夫人。请您先跟小的去见殿下,清夫人、泉夫人,请稍候!”

“是!”三人同时答应。

行礼的瞬间。原漓烟眼中眸光一闪,眼底凝着深深的屈辱。

在得到家人地消息后。以往不在意的事情都会让她觉得异样,心中更是充满了屈辱感。

永寒在离偏厅不远的暖阁等她,却不是一个人,还有其它幕僚,原漓烟参礼后。一如往常,并不开口,而是神­色­沉静地等他们询问。

“云白居这次来了几人?”显然,让她首先过来地原因便是云白居。

原漓烟低着,声音不高却很清楚:“回禀各位大人,除了十五位仆从,只有一位居主。”

“那位居主怎么称呼?”

“云白居之人始终以居主相称,贱婢不敢动问!”

“那……”那个正要责难,却被永寒的提问打断:

“素王妃邀请一事。她是怎么说地?”

原漓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敢停顿太久,略一思忖。便将白初宜的原话复述出来:“素王妃的手书送到时,那位居主说方才永寒殿下便是与道远去鉴园了吧!随即又道:我的仆从对京都不熟。劳夫人安排下人带路了!待其从鉴园返回。贱婢前去问安,称自己以为其当在鉴园待些时日。那位居主道素王妃休养之地岂是外人可以打扰的?因为其看上去很疲惫,贱婢也不敢打扰,便告退,与其从人中地一位管事交谈了一段时间,才离开她们住的清槐斋。”

永寒对此回答只是未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并未继续提问,旁边的幕僚见状,其中一人便开口道:“云白居之人与苏公子是否察觉你的来历?”

这个问题让原漓烟不由颤栗了一下,勉强镇定地答道:“居主与苏公子都甚为博学,对贱婢的来历十分清楚。”

“他们可曾不满?”

“未曾!”原漓烟的双手在袖中死死地相互扣住,好容易才按捺下所有情绪,“贱婢给两位贵客看了洗罪的刺青。”

“以卿所察,云白居此行为何?”永寒再度发问。

这个问题正是原漓烟所希望的。她皱眉回答:“云白居上下的口风甚紧,贱婢也不敢过份试探,不过,其中一位从人抱怨了一句若不是叶荻大人地面子,国主哪请得动我们居主?随即被管事斥退,贱婢也没有机会探究。”

“叶荻?!”这个名字让暖阁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噪杂声,永寒却未制止,一脸沉思的模样,原漓烟自然保持着低头不语地谦卑姿态。

“卿以为此言属实吗?”永寒忽然开口,暖阁内立刻安静下来,原漓烟满脸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警醒过来,连忙低头。

这个问题太大,不是她应该回答,但是,既然永寒问了,她便不能不答,因此,在低头的刹那,她便开口:“以贱婢所见,云白居之人不像说谎,至于是否属实,殿下可以看看云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与叶荻大人有关事情,再作判断。”

这个答案中规中矩,并不出彩,以原漓烟所能知道地情报,说出这种答案也在情理之中,周围一­干­幕僚虽然对永寒询问她这个问题略感不满,却无法从中挑出她地错。

“苏佑呢?”有幕僚询问。

“苏公子……”原漓烟顿了一下,面露难­色­,斟酌片刻才道,“虽然苏公子一副风流自许的模样,但是,以贱婢所观,他并不是轻浮之人,心机城府都很深,似乎是以风流为掩饰。”

“怎么说?”有人追问。原漓烟早已想好,镇静地回答:“苏公子先是没有认出贱婢地来历,后来是云白居居主点破贱婢的身份,他虽然表现得十分厌恶,但是,无人注意时,却是不以为然的样子,贱婢以为行止异常即不对。”

“没错!”永寒颌首称许,“行止异常即不对,苏佑不该如此!”

接下来,永寒没有再开口,那些幕僚又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似乎是在验证她所说是否皆是实话,但是,时间并不长,随后便让她离开了。

以往原漓烟见过永寒都会被留宿一晚再走,但是这一次,管事却道,她有重任在身,让她立刻回同苑。原漓烟表现了适度的惊讶与不悦,却没有多说一个字,在管事的引领下,从后门出去,上了等候的马车。

回到同苑已是戌正,原漓烟到白初宜与苏佑处转了一圈,白初宜已经休息,苏佑……据他的仆从说,他想看看京都的夜­色­,别苑的下人也证实他在原漓烟离开后便出门了。

回到自己的寝房,原漓烟关上门,熄灭灯烛,却没有休息,而是悄然更衣,随后转动寝台旁的一处饰物,靠墙的一只紫檀木柜无声地移开,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原漓烟立刻弓身进去。里面是一个通道,有一个蒙面人在等候,见她进去,点了一头,便从洞口出去,木柜也悄然移回原位,原漓烟却没管那些,一直沿着通道前行。

一刻钟后,原漓烟出去在少司礼郑之的府中,她蒙着脸,开口便道:“我要去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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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七章 巧遇

:2008-8-14 22:33:41 本章字数:3082

春官清贵,尊而无权,向来是安置贵戚的官署。郑之是王后郑禧的堂兄,才­干­平庸,但是,素来小心谨慎,与郑禧的感情也好,因此,郑氏族人中,他的升迁速度甚快,今年三十七岁,却已是正二位的少司礼,可算是郑后的亲信之

春官的事情本就繁琐,又不像某些官署,可以将公务带回家中再做。临近新年,六官署中,春官的事情更是最多,身为负责具体事务的少司礼之一,郑之当然是不得闲。这一日,郑之好不容易极顺利地在酉正之前完成所有公务,心情愉悦地回到家中,一餐晚膳,娇妻美妾环绕,莺声笑语不断,他更觉舒坦,时间自然过得飞快,晚膳未结束便已是戌时。待用过膳,漱口净手之后,他便拥着新纳的小妾回寝室,打算春宵一眠不觉晓。

进了房门,小妾刚要为郑之宽衣,却被他一把推开,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妾吓了一跳,退开一步,才不安地偷窥他的脸­色­。

郑之的脸­色­数变,但是,片刻之后便镇定下来,对小妾随意地挥手:“我忽然觉得乏了,你回去吧!”

小妾自然不敢多言,行过礼便离开。

门外的侍女见状,连忙进去,要服侍主人更衣休息,却又被郑之阻止:“不必伺候,都下去!”这些侍女不比小妾,都是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虽然不争辩,顺从地退出,却毫不掩饰一脸的疑惑,互相交换着眼­色­。

郑之看都没看她们。径自关了门,至于明日府中必有的流言,他更是顾不上了。

锁好房门。郑之神­色­凝重地进了内室,移动机关。看着靠墙的一个花梨木橱柜缓缓移开,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斗篷的蒙面人转出。

等他将橱柜移回原位,蒙面人才发出嘶哑地声音:“我要去凌都!”

郑之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但是,这种情况已不是第一次了。他只知道这个人对王后十分重要。自然也就对他,对郑家十分重要,因此,他从不会找理由拒绝这种十分麻烦的要求,只会想办法完成。

这时已经宵禁,别说去凌都,便是在京都内行走都很困难,但是,这些天。春官事多,大司礼素来体恤下属,特别向国相求了通行令。春官上下都可在宵禁后通行。至于出城,此时并非战时。郑之是少司礼。以紧急公务为由夤夜出城也是有先例地,只是理由……

“你千万别声张……实在……不大不小的麻烦……王上……移驾雍都……布置太庙、宗社……提前……运礼器……少了一件……”躲在座位下地原漓烟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郑之的低语。却也不能不叹息果然会办事!

郑之先是急急忙忙地从府中赶到官署,随即开库清点明今天刚从凌都运来,明日就要送雍都的礼器,对疑惑的官吏解释:“将要睡了又觉得点错了,还是重点一遍放心!”这一点果然就出了问题。

这些东西在运送过程中,护卫谈不上铜墙铁壁,却也差得不多,最大的可能­性­只能是一开始就少装了一件。郑之将负责此务地典府骂了个狗血淋头,跟着一跺脚,吩咐从人立刻去凌都。

这个理由很合适,郑之也不是不知根底的人,加上他又塞了一只颇有份量的荷包到守门的队率手里,总算出了城。

马车一路疾驰到凌都,这次就不必那么麻烦了,京都禁卫并不为郑后所用,凌都禁卫却不一样,不是郑氏一系的人,就是恪守中立、只忠于王的人。郑之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熟门熟路地找了郑氏一系所守的城门,出示郑后的信符后,便顺利入城。有郑禧的信符在手,凌都城内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丑正时分,原漓烟在郑后面前款款参礼,眼神冷淡。

“永寒有异动?”郑禧地中衣外只披了一件轻纱,脸上红晕未退,黑发凌乱,显然是刚从王上身边过来,原漓烟淡淡地道:“不是也是!”

“什么意思?”郑禧脸­色­一冷,因为这种含糊的答案而显出十二分的不悦。

原漓烟并不害怕,郑禧虽然手段酷烈,却不是行事无度之人。只要给出合适地理由,她相当好说话,因此,她御下虽严,却也颇得人心,毕竟,仅凭王的宠爱,是当不上王后地。

“无异动,但是之前有!”原漓烟很平静地回答,在郑禧发火前,又说了一句:“刚从云白居那里得到地消息!”

郑禧怒意全消,神­色­凝重地示意她继续说。她自有消息渠道,当然知道云白居主人之一代表云间国主应邀而来,就下榻于原漓烟负责的同苑。

“云白居地人说,永寒发出请简后二十余天,云间奉安阁失窃,云间国主因此拜托云白居!而云白居主人似乎是因为叶荻大人才答应云间国主的!”原漓烟没有兜圈子,前因后果叙述得十分清楚。

郑禧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永寒派人窃了叶荻的骨灰?”

原漓烟摇头:“我以为是血珠,虽然云间一直说叶荻大人的血珠没有保存下来!毕竟,骨灰除了纪念与滋养大地,没有任何用处!”

“血珠?”尽管郑禧算是城府极深之人,听到这个答案也不由大惊失­色­,“他要那个做什么?”

其实,原漓烟从离开清槐斋开始,就在考虑如何回答这个郑禧肯定要问的问题,最后,总算是她天赋甚佳,想到了一桩旧事,而且十分合情合理。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但是,因为素王妃之前请云白居主人过去,让我想起与素王妃有关的一桩旧事。”

“什么?”郑禧皱眉,心中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兄长曾经痴迷圣朝,拜在素王妃门下求学过一些时日。”这不是说原召,而是她的二哥原容。这也是安陆世家中人尽皆知的事情,郑禧当然也知道。

“有一次他们说起《紫韫》,兄长认为燕展老人的破解方法可能有误,说圣朝帝室异能甚多,才识惊人,可能破解之物只能是莫舒氏才有之物,比如血珠。因为兄长言语不妥,被素王妃痛哭一通,回来怏怏不乐良久,被家人再三追问才说出这些。”原漓烟虽然力持镇定,但是,语气中仍旧流露出一丝怀念。

那些往日的欢乐啊!

郑禧虽然专注于她说的内容,但是,仍旧听出那一丝怀念的意味,心中不由闪过一丝不忍,只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我明白了!”郑禧眼神明亮,显然明白了这个消息的价值,“你回去吧!继续关注此事!”

“是!”

原漓烟裹紧斗篷,但是,寒意却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不禁就出了神,怔忡地跟着宫女往前走,也没注意到宫女早已让到道旁,直到跟人撞上,才回过神。

顾不上其它,她立刻就跪下,旁边的宫女也连忙解释,又不敢多说,完全是前言不搭后语,惹来那人一声轻笑:“罢了,你到王后跟前少说一句,我们也就扯平了,我也不想惹麻烦。”宫里人最怕遇到这样奇怪的事情,这个宫女是王后身边的亲信,自然心领神会,立刻道:“尚仪宽宏!”

那人轻笑一声,便径自走了。宫女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催原漓烟起身,但是,连催了几声,原漓烟才恍然似地站起,神情却依旧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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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八章 萦夕

:2008-8-16 0:11:12 本章字数:2849

这个宫女既是王后的亲信,自然是深知“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这条规矩,虽然前后将原漓烟领进领出多次,却从未与她说过话,原漓烟又一直蒙着脸,因此,原漓烟的反应在她看来,只是被方才的事情吓到了,并没有多想。

“不必担心,若是旁人还有可虑,尚仪却不是多事的人,虽不是王后的人,但是,从来不管闲事!”她低声安慰了原漓烟几句,将到宫门前,踌躇片刻,又道:“就当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下次见到王后,也请千万不要多言!”

原漓烟抬眼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动,眼中显出恰当的疑惑。

那个宫女苦笑:“尚仪圣眷甚隆,王后未必怪罪,却必怪我行事不谨……”那样,她必然要领受王后的雷霆手段。

原漓烟虽然不懂这些宫中之事,但是,闻一知十,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多想,便皱眉道:“我说那些做什么?”宫中的事情与她何­干­?

那个宫女一脸感激之­色­,将她送出早已安排妥当的宫门。

说是宫门,其实是最下等的宫奴出入的小门,门内还好,门外却是肮脏不堪,青石路面上,到处都是斑斑污渍,原漓烟走过多次,早已是熟视无睹,眉都不会皱一下,但是,今夜,她一路走过,却是眉头深锁,脚下步伐沉重,也十分凌乱。

宫女并不知道,她之前恍忽的原因是因为在听到那位尚仪的声音后,又看到她腰间佩着荷包。

那个带着三分慵懒的声音虽然与记忆中不太一样,但是,她仍然有七成把握那人就是沈若莘。紧接着。她便看到了那个被主人轻轻放手的荷包,碧青缎面,绣着红梅白雪图样。很适合宫中女官地身份的,但是。让她完全呆住的是图样两旁地纹饰

在别人看来,那只是装饰的花纹,但是,原漓烟却一眼认出,那是圣朝早期才用地铭文体圣字。最古老的字体,时至今日,便是最正统的场合,也不会有人使用了,因此,能认识这种字的人,神州各国加到一块儿也不会超过二十个。

字体很古老,内容却不古老---“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认出那两列字的同进,原漓烟整个人都僵了。

年年玉镜台。梅蕊宫妆困。今岁未还家,怕见江南信。

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宋•朱淑真)

这是多年前,原夫人所作地词。三个月后。她便因病离世,可算是她的绝笔。因为是口述,这首词只有当时在母亲病榻前侍奉的原召与她知道,连他们的父亲都不知道。

原漓烟不敢多想,只能努力劝服自己沈若莘与原召两情相悦,原召将此事告知也不是不可能,沈若莘将两句词绣在荷包上也很正常。

但是,为什么要用铭文体呢?

沈若莘认识铭文体吗?

显然,疑问因此更多。

“呵……少姬走路都不看前面有人吗?”一个带笑的声音忽然响起,近在咫尺之间,原漓烟猛地退后数步之后才站定,抬眼看向前方。

来人容貌清秀甜美,身着粉青短襦,下系月白高腰裙,梳着双髻,只戴了一只镶翠玉的金质发箍,手上提着一盏灯笼,上面有一个“沈”字。

面纱下,原漓烟双­唇­翕动,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萦夕”。

原召与沈若莘的感情再如何好,婚约未定,也不好单独见面,因此,当年,原召每次见沈若莘,几乎都要带上原漓烟。当然,见面后,原漓烟会很知趣地离开,自然就是萦夕陪着。

原漓烟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期待,但是,千思万想之后,她依旧一言不发地看着萦夕,满心地戒意。

原漓烟这样的反应本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萦夕并不诧异,依旧微笑着,施然行礼:“少姬可看到敝主人了?有人说,敝主人未过门,有些事情,他是断不会说地。敝主人为此可着实恼了一阵儿!“

话已至此,原漓烟便信了六成,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跟着,萦夕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再无疑心:“那人不便来此,若是少姬不愿犯险随我前往相见,请说个地方,他自会想办法去见您。”

“有人在等我。”原漓烟第一次开口,嘶哑的声音让萦夕一惊,但是,跟着,她便看着那个蒙面女子眼中满是绝望地无奈,心下一紧,一句话脱口而出:“少姬身不由己,无须如此!”

原漓烟知道这是她的真心之言,只是这轻飘飘地一句话,相对她所受地一切未免就有些刺耳了。

萦夕何等机敏,话刚出口便知道不对,立刻参礼道:“是奴婢失言,少姬请见谅!”

原漓烟微哂,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京都同苑,乐琬必待贵客!”

萦夕立刻明白地低头,侧身让开道路。

原漓烟踩着污水横流的路面坦然而过,没有再看她一眼。

看着原漓烟离开地背影,萦夕心中微微有些动摇,抿­唇­思忖片刻,也跟着离开。宫门外一片黑暗,仿佛从未有人来。

沿着宫门外的小道走了一段,萦夕折向进了一个不起眼的角门,提着灯笼独自走过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夹道,然后又穿过一道月门,便是灯火通明的宫室所在了。

萦夕是常来这里的人,来往巡逻的禁卫见到她,也只是轻轻颌首,没有人多问一下,直到高阶女官值宿的倚华堂前,才被两名侍卫拦下:“萦夕姑娘,沈女官在御书房奉驾。”“有急务吗?”萦夕皱眉,却不是想要答案,紧接着便低声抱怨:“那还让我在宫门口等到这会儿!”

能在这里值卫的侍卫自然不会多说一个字,对于萦夕的抱怨也只是满脸歉意地笑了一下,不过,这两人与萦夕极熟悉,四下张望了一下,其中一人便低声道:“有西南来的紧急密报,女官快到宫门口又被追回来的!”

萦夕不由扬眉,叹了口气,道:“算了,我先回去了!等女官忙完了,麻烦两位禀一声,让她打发人去府里,我再来接她!”说着从荷包里取了两个金窠子给两人。

既是紧急密报,宫中各处值卫就不会换岗,要等圣谕才能按计划换岗。

“好的!”两人都答应下来,萦夕这才离开王宫。

回到平康坊的宅院,萦夕直接了回了自己的屋子,再从内间到沈若莘的寝房,四下看了一通,才发现原召正在角落中看着一份书简。

“若莘呢?”

原召放下书简,看到只有她一人,立刻皱眉,眼中凝着深深的戒意。

萦夕愣了一下,才喃喃地道:“西南有紧急密报到宫里,少姬要奉驾。”

“西南?”原召眉头深锁着重复了一遍,眸光一闪,“百服人?”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二十九章 见疑

:2008-8-17 11:26:45 本章字数:2702

尚仪的官位是正四位下阶,在女官中是第二高位,负责礼仪教学文书诸事,虽比尚宫低一阶,但是,论起圣眷来,掌有御书房职司的尚仪却是女宫中最隆的。沈若莘博闻强识,幼时即有才女之名,诗词文章字字珠玑,十二岁即奉诏入宫为从九位侍书女官,因为文采甚佳,行事端谨,深得莫颉的宠信,升为尚仪后,安陆王的诏令谕旨几乎全出自其手,连郑禧都只是着意笼络,不敢轻易对她出手。

也是巧了,尚仪有两人,轮流到御前奉驾,原漓烟入宫那里,正好不是她当值,而是负责处理各项庶务。若非如此,即便原漓烟入宫,她也无可奈何。

她是沈家嫡女,身份贵重,出手阔绰,宫中有的是人愿意为她差遣,原漓烟刚到郑禧跟前,消息也就到了倚华堂,正好她也该离宫了,才故意借着巡察的名义从她们的必经之路上走过,本来还想着如何让原漓烟看到荷包,没想到她居然就那么撞上来了,省了不少麻烦。

接下来,原漓烟的反应让沈若莘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其实,萦夕手上也有一个相同的荷包,若是她这里失败,她就会跟着原漓烟过去,再想办法沟通,不过,隔着宫墙,这实在是名副其实的冒险!---幸好一切顺利。

事情按计划顺利地完成,沈若莘回到倚华堂,交代侍应女官将文书归档,跟着就准备离宫了,刚到宫门口,禁卫军正在例行公事地验符凭,一个宫女匆匆跑过来。一迭声地唤她:“沈尚仪!沈尚仪!……”

沈若莘只听声音就知道那是安陆王身边最亲信的一等宫女素锦,也就站定了,没有动。

一身粉青衣裳的素锦跑到沈若莘面前。顾不得仪态,张大嘴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过来。对着女宫,红着脸参礼,跟着道:“王上请您御书房奉驾。”

沈若莘当时就皱眉,道:“今天不是我当值,这会儿。孟尚仪不在御书房吗?”

沈若莘虽然出身名门,但是,素来待人温和,素锦与她也熟悉,笑了笑,伸手拉着她走开几步,离那些禁卫远一些,才低声道:“有紧急密报,孟尚仪御前失态。被王上斥退了。”说着便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还要我说吗?”

沈若莘知道是推不得了,想到原召。不由皱着眉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从那名禁卫手里取回符凭。然后跟着素锦回御书房。

看着路上无人。素锦脚步未慢,却低声问她方才叹什么气。

沈若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都让萦夕来接我了。明儿回去,她非骂我不可。”素锦自是不信,却也不说话,转到空旷的地方,才听沈若莘道:“孟思彤是王后的人,今晚这一出,我可算是彻底得罪她了!”

素锦冷哼两声,不咸不淡地道:“若不是王后,她哪配当尚仪!就她那点本事!”她是安陆王|­乳­母地小女儿,身份不高,却极得王宠,也很有手腕,将王的起居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却也不是看不起有关系、有后台的人---那也是一种能力但是,对那些占着位置却没有能力地人,她是一点也瞧不上。

孟思彤是平民出身,若是一点能力也没有,郑禧也不会让她作尚仪,但是,有沈若莘作对比,在素锦看来,她也不过尔尔,加上孟思彤那种对上恭、对下倨的作派,就更让素锦深觉厌恶,只不过,她并不打算得罪郑禧,也就一直不作声。

沈若莘拉过她,在她耳边低语:“最近孟思彤出了不少错吧?”说着别有深意地睨了她一眼,素锦轻挑眉头却没吱声。“王今晚肯定没心情见后宫,你就帮我这一回吧!别让我今后提心吊胆地!”沈若莘恳切地对素锦耳语,素锦没作声,只是轻笑,沈若莘也不迫她,笑着松手,到倚华堂整过妆束,才到御书房奉驾。

也不怪孟思彤失态,又被王上斥退,便是沈若莘初看到密报,也着实一惊,双手忍不住颤抖。

那哪是密报?那是桂郡刺史的血书,也亏得丰郡刺史当机立断,硬将一份战报弄成紧急密报呈上。

百服各部暴乱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攻占郡治柳城,还喊出“驱汉贼,保祖地”的口号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更何况,根据丰郡刺史的奏报,桂郡刺史葬身乱民之手,桂郡上下,所有安陆官员,非死即逃。“若莘,立刻拟旨,命定南侯霍启立刻出兵平乱!”莫颉脸­色­铁青,不等沈若莘看完便下令。

沈若莘连忙应诺,待提了笔,又停下,小心翼翼地道:“王上要直接给南川大都督下诏?”安陆西南兵马均由南川大都督定南侯霍启节制,安陆王当然可以直接给他下诏,但是,南川大都督行辕在成郡长州城,这种跨越数郡地行动,按制需要天官、夏官联合行文知会沿途各郡。

莫颉已经对着孟思彤发过一次火,这会儿,思绪已清明许多,一听沈若莘的询问,便明白过来,虽然仍有火气,却道:“拟诏!另外再给永寒拟份王谕,命他尽快调配物资,协调各方!”

“是!”沈若莘不再多言,在书案前迅速草拟了两份诏命,给莫颉过目,等他押签之后,立刻送中书殿用玺。

这个时候,沈若莘才看着莫颉的脸­色­,小心地道:“王,臣知道不该­干­涉政事,但是,事君惟诚……”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莫颉疲惫得很。

沈若莘皱着眉道:“臣记得中秋祭典时,桂郡刺史还上书说各族和睦,百夷宾服……”

“你是说他欺君?”莫颉脸­色­一沉,倒没有怀疑沈若莘的记­性­。

沈若莘连忙跪下:“臣万不敢非议外臣,只是,自古以来,非天灾人祸,民无暴乱之举,百服人也是一样……臣记得,这几年,西南诸郡并无天灾,各地亦都报丰收,桂郡刺史也不是施政严苛之人,臣觉得,这次暴乱……”

莫颉的脸­色­十分难看,虽然是在暴怒之中,但沈若莘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他若还没察觉出不对,也就枉为国君几十年了。

“王上,王后娘娘求见!”素锦忽然进来,躬身禀报。

莫颉皱眉,摆手道:“朕这儿有事,让她自去休息。”

“是!”素锦低头答应,一副乖顺的模样,眉角却隐有笑意。

沈若莘松了一口气,坐在书案前,窥着莫颉愈发皱紧的眉头,心中冷笑掌着天官、夏官的永寒又要倒霉!

权力太重也不是好事!

徒然见疑!

只是这场暴乱也的确是蹊跷……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章 暴乱

:2008-8-18 13:00:28 本章字数:3334

安陆王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对政务甚是倦怠。这些年,御书房侍奉的女官、宫官日逾权重,不仅要将奏章按急、密程度分类,还要将奏章按轻重缓急及将要交办的官署分好。最近三年,莫颉甚至让尚仪只将重要奏章呈上,其它不要紧的,只要将内容节略呈给他过目之后,便直接发至各官署交办。这种情况,沈若莘自然是大权在握,否则,郑禧也不会紧赶着塞一个人来作尚仪。

权力太重不是好事。沈若莘深谙此道,行事自是更加谨慎。莫颉虽然倦怠政务,却没有放松王权的意思,这三年中,他换了五位尚仪,沈若莘却一直稳如磐石,宠信更是日胜一日。所以,安陆王处理了急务后,在素锦的劝说、侍奉下,回寝殿休息,随口就交代她将孟思彤未处理完的奏章在天明前处理好,他起身时,要看到重要奏章与节略呈上。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了一夜,等宫女来通禀王上起身时,沈若莘刚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立刻就跟着宫女到王的寝殿,毕恭毕敬地呈上奏章与节略。

素锦正在为王梳头,只稍稍抬眼看了她一下,便专注于梳头的事情。莫颉取过节略,认真地看了一遍,又问了几个问题,沈若莘都对答如流。不一会儿,素锦将束发金冠戴好,莫颉也颌首道:“好,都发下去吧!”

“是!”沈若莘答应,跟着在莫颉的示意站起,听他沉吟片刻道:“这几天,卿辛苦一些,等另一位尚仪确定了。卿在回府补足假期。”从用语来看,莫颉的怒意已经消退不少。

沈若莘讶然地抬眼,却没有多说。只是再度恭谨地应诺。

“素锦,你安排两个可心的宫奴侍奉若莘。她娇生惯养的,别让她在宫中待得不舒服!”莫颉笑着交待素锦。素锦连声答应。沈若莘一边行礼,一边道:“王上取笑臣。还有比宫里更舒服地地方吗?”

莫颉失笑,拍拍她的肩道:“宫里舒服,但是。伺候的人却不一定如意,像朕这里,少了素锦,便怎么都不舒服,卿府里有萦夕那丫头,宫里人再好,比不一定如卿地意!”

说笑了一通,莫颉去王后那里用早膳,沈若莘也回倚华堂用膳。宫中膳食以惜福养身为要。又按级别供应,沈若莘正在自己的值房独自用着自己地那份早膳,素锦却忽然就过来了。沈若莘失笑,却不搁箸。只是笑道:“王方才还说少不了的人。怎么不在王身边待着?”

“人家不是领着王命来办差吗?”素锦一脸地委屈,惹来沈若莘的大笑。然后就吩咐外面侍奉的宫女添副牙箸,却不劝她用膳,那神­色­就是“你自便”。

素锦身份虽低,却掌着王的起居,女官地膳食,她还真看不上,笑了笑,只是把玩着那副牙箸,道:“宫奴我是给你挑好了,就在御书房东边的畅宁阁候着。”

“嗯!”沈若莘漫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用着面前的清粥小菜。

素锦搁下牙箸,挨到她身边,低声笑道:“王上跟王后说了,孟女官贬为典赞,继任的人选还没定。”

“嗯!”沈若莘皱眉应了一声,仿佛对方只是调笑。

素锦也不在意,又说笑了一番,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离开倚华堂。

沈若莘用完早膳就赶着处理礼仪、教学上的各项庶务,用过午膳再去御书房,点收尚书官取回来的奏章,再一起商议这些奏章的分类,安陆王近些年一般都是用过晚膳才来御书房,捡要紧的事情命人草诏,本来中书殿官员也有草诏的职责,正是因为这个时间,外臣不能入宫,尚仪之权才越发地重要。

就这样前后忙了五天,直到王选定了接替孟思彤地人,沈若莘才得到王命,让她回去休息三天。

萦夕在马车就问谁是新尚仪,沈若莘疲惫得很,闭着眼睛回答心腹:“司籍席静秋。”

“素王的人?”萦夕对宫中人事也很了解,立刻就惊诧不已。席静秋是将门出身,父兄都是素王的亲信。

沈若莘睁开眼,冷笑着道:“这个时候,王上除了素王,还能相信谁?”

萦夕不懂,也不想懂,便没有再追问,只是压低了声音禀报:“那人没跟奴婢走,却给了答复。”

沈若莘眼睛一亮,立刻问她原召是否知道萦夕点头,低声道:“他没走,说要等见过你再去。”

沈若莘这才安心,但是,萦夕皱了皱,还是道:“少姬,我看他与以前不一样了……他……”

“是为了那份密报。”沈若莘没有睁眼,淡然地替她说完,让萦夕一愣。

萦夕之前已经知道他们两人地身份,但是,仍然不习惯他们两人之间牵绊上那么多复杂的东西,见沈若莘地反应如此淡然,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接受下来。

“萦夕……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份接到地诏命。只看诏书上严厉的措辞便知道王上是如何地震怒,但是,那些内容却让永寒与幕僚只觉得迷茫。

平乱事宜?永寒完全想不出哪里会发生乱事,幕僚同样如此,幸好那名御使出发后,沈若莘想起此节,来不及向王上请示,只得写了一份公文,密封后,在中司备案,急送京都。看到沈若莘中规中矩的解释公文,永寒才明白过来。

百服暴乱!

郡史身殉!

“怎么可能?”永寒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几近惊呼地大声质问。

“殿下,凌都公文上说什么?”幕僚立刻询问。

惊呼之后,永寒也就平静下来,这种公文是不可能开玩笑的,就算是开玩笑,这个消息也有些过分了。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对所有幕僚道:“百服人暴乱,桂郡刺史已然身殉。”

“桂郡?”所有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王上已经下诏,命霍侯平乱。”永寒皱眉淡语,“之前诏命所言的事宜就是协调此项。”

“殿下,百服人素来不驯是实,但是,桂郡刺史并非严酷官员,执法公正,爱民如子,百服人也十分敬服,即便是暴乱,也不应……”立刻就有人质疑,跟着附和的人也不少。

永寒待众人议论稍停,才轻扣的手几,眉头深锁地言道:“事实如此,无须再论!纵有天大的内情也须先平定此乱再议!”

“是!”幕僚同时应诺。

等各项事宜议定,永寒将各项命令签署、押印之后,大部分幕僚便离开了议事堂,剩下的几个都是永寒的心腹之人,再议的就不是这些事了。

围绕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各种可能都被提了出来,尽管事不寻常的观点是一致,但是,对此事的前因后果,却无一人能说出个可能的可以然来!这时,一直不吭声坐在下首的一个幕僚忽然站起,神­色­凝重地道:“事起猝然,属下以为,此事确不可小觑。然,殿下与诸君似乎忘了一件最可能的事情事关用兵,霍侯与殿下关系密切,如果王上因此见疑……”

永寒脸­色­一变,但是,那人却犹嫌不足,继续道:“我等知道的事情,王上定然知道,此乱如此可疑,王上焉能不生疑……”他稍停了一会儿,咬牙将下面的话说出:“……况且,即便王上初时不生疑,恐怕接下来总有人会让王上生疑的!”

“卿以为,此事是针对孤的?”永寒抿­唇­思忖片刻,皱眉问道。

“属下以为十有八九……”“谁呢?郑氏?”有人打断他的话,不屑地反问,其它人也十分不以为然。

那是一郡之地,封疆大吏啊!

那人眼神凌厉地看过众人,最后定在永寒身上,很平静地说出两个字:“东岚!”

PS:赛事­精­彩,意外之得与意外之失同样多,这就是竞技体育,这就是奥林匹克!我真诚祈祷,我们的祖国能得到更多的金牌,能占住奖牌的第一!中国加油!!

这两天记住了一个名字:张秀云!虽然没有得到奖牌,但是,我认为,能出现在水面上,于她已是最大的胜利!她是真正的胜利者!一位伟大的母亲!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一章 流言

:2008-8-19 0:42:00 本章字数:3016

“桂郡暴乱与东岚有关?”

说明情况后,看着原召沉吟思忖的模样,沈若莘虽然明知不该打扰他,更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对他问了这个问题。

原召正在沉思,但是,沈若莘的问题一入耳立时让他一凛,抬起头,皱着眉便斥道:“你不该问的!”

沈若莘微微撇开头,苦笑不止,却在起身时被原召揽住的肩膀。

“若莘,我们要执手偕老的!”原召轻叹,“你不必做试探之类的事情!”

沈若莘鼻子一酸,在他怀里默然不动,转开头,强忍住将要落下的泪水。

没有强要沈若莘看着自己,原召只是拥着她静静地站着,始终没有回答她方才的问题,而沈若莘也没有再问。

他们回不到过去,那么,就学着接受未来的每一天,并且尽力让自己幸福地度过。

翌日清晨,沈若莘醒来时,枕边人已经离去,只有一缕兰香隐约萦绕于室内。沈若莘没有起身,伸手轻抚过身边犹有一丝余温的锦衾,眯起双眼,良久,终是稍稍勾起­唇­角,显出一丝笑意。

执手偕老啊……的城门,对原召而言,简直是恍如隔世。

直到在计划好的落脚点住下,他都有些恍神,完全无法集中­精­力。他的下属本来是想如以往一样,安顿之后立刻商议接下来的行动,但是看看主事人魂不守舍的模样,他的副手只能苦笑着摇头:“大家先休息吧!”

他们是巳末进入京都地。到用午膳的时候,原召已经镇定下来,招呼所有人到自己房里商议行动。

“桂郡的事情是否已确认?”原召首先问起这件事。副手虽然困惑,还是回答:“确认属实!”

原召对此已思考了好些天。也认为密报属实,听到这个回答倒并不惊讶,跟着就问:“是否与我们有关?”

原召问得隐晦,但是,意思很明确。最后,原本驻守安陆一个据点地一个人站起来:“一直都有挑拨百服人的计划,但是,我们从未成功!”

“百服人虽然不满安陆地歧视,但是,他们中的上层并不愿意冒险对抗安陆朝廷,宁可维持现状,只不过,有时候。为了得到一些好处,他们会挑起一些小冲突。”

“这次的暴乱太突然,也太大了!”

原召抬手让他不必再说:“你是说。与我们无关?”

“应该是的!”那人躬身回答。

“我让卿询问内中,可有回复?”原召转头问副手。

副手连忙摇头:“尚未有回复。”

原召颌首。并无不满。毕竟平奈离京都确实远了一些。

环视了一下众人,原召淡定地言道:“直到本职离京。亦未闻有相关计划,我们就暂定此事与我等上下均无关系,以为基础修改我们的计划!”

无人对此有异议,所有人迅速开始讨论。

原召静静地听着,对他们地每一个想法都认真斟酌,思量其中的可能­性­与可靠­性­。

这些天,他虽然一直待在沈府,但是,自有途径了解外面的情况。

永寒的处境很不好!虽然安陆王没有削他的权,但是,安陆国相与素王接连以各种名义调动京都与凌都的禁卫

情况很明显!安陆王对永寒的不信任已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甚至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或者是准备动用非常手段了。

“各位还有其它想法吗?”原召见议论渐止,便出声问了一句,众人静默了一下,有几个人出声补充了一些自己地想法,便都不说了。

“此事是谁策划?我们所知甚少,也不必妄加推测,但是,就如各位都认同的,算下来,此事的得益者不清楚,但是,永寒实在是徒惹嫌疑……”说到这儿,原召顿了一下,揉了揉眉心,“莫颉最是多疑,也须想到,他因此反而觉得永寒无疑地可能!”

众人凛然。原召的手指在清漆桌面上扣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抬头对众人下令:“我们还按原计划行动!”

决心一定,原召便再无动摇:“我们不散这个消息,只散原来计划地那个,莫颉最忌讳地就是兵权,至于这次暴乱,我们等消息散出来再行动!”

既是命令,众人便是有异议,也只能保留,齐声应诺后,便在原召的示意下开始用膳。

原召地落脚点并非客栈,而是一家食肆,规格上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原召一行不过七人,以投亲为名来找这里的掌拒,接下来,便被这位掌柜安排到其它几个关系不错的客栈、酒楼、食肆,只有原召,以水土不服为由,住在掌柜家中。

京都之中,认识原召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使化妆易容,原召仍然不放心。谁让他当年鲜衣怒马,着实是名满京都的贵公子!

原召一行人的行动卓有成效,再加不少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计划着混水摸鱼。等永寒忙完协调平乱的诸事,京都城内已流言满天飞了!

其实,广邀各方才杰时,永寒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只不过,在他看来,他的父王虽然不复早年的勤勉英明,但是,对这种流言的判断力还是有的,因此,他并不担心。不过,在发生百服暴乱的现在,情况就不同了。

尤其是,流言虽然纷乱,但是,其中有几则却十分犀利。

禁卫三营的忠诚无疑,但是,因为是­精­锐,兵力并不多,可是,东安军最近的一处驻地距凌都不过半天路程,而东安大都督却是某人的心腹……

再算算,东安、南川、西原、北辰四军,除了北辰大都督尚主,绝对忠于王上外,其余三人或多或少都倾向某人……

最让永寒心惊的是最后一则流言,竟言之凿凿,仿若亲见,说圣朝末帝有言:“莫舒氏之物非遇圣主不解!”还举了燕展老人得《紫韫》为例,说那时在位的安陆康王不就是位百世不出的英主,却未见《紫韫》即崩,可见离圣主还差了一点!没缘份!

另外还有一些,均是字字诛心,一时间,永寒竟仿佛成了众矢之的……

永寒自然着急,同苑之中,白初宜却让红裳把这些当趣闻说给她解闷,弄得原漓烟万分不解。

这一天,原漓烟照常陪着白初宜用午膳,却有下人来禀,说是白初宜定的绣品送来了。那是白初宜原漓烟身上的几个香袋、荷包十分­精­致,知道是安陆一家不太出名的绣庄所制,便准备带一些回去,给凌晏、枫舞他们当礼物,自然立刻让人送进来。

东西用一个小巧的藤箩盛着,上面盖着一方红绫,显然是极懂规矩的人,原漓烟从仆人手里接过藤箩,递到白初宜跟前,红裳立刻掀开红绫,里面的绣品果然个个­精­致。

白初宜刚要赞几句,就见藤箩掉到了地上,绣品也散了一地,她不由皱眉抬头,却见原漓烟脸­色­苍白,如见鬼魅,目光直盯着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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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二章 兄妹

:2008-8-20 1:55:32 本章字数:2979

“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好文采!”

顺着原漓烟的目光,白初宜拾起长毛地毯上的一只香袋,仔细审视了一通,才发现上面那圈仿佛花边的绣纹是文字,一一辨认出来后,白初宜忍不住低声赞了一声。

这一会儿的工夫,原漓烟镇定了许多,但脸­色­依旧很不好,听到白初宜的赞叹,她勉强笑了笑,行礼道:“居主恕罪,妾忽觉不适……”

白初宜并不在意,淡淡一笑,便颌首让其退下。

看着原漓烟领着那仆从离开,白初宜才在红裳的服侍下起身。

“少姬,您方才说什么?”红裳见屋内没有外人,便低声询问。方才白初宜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了,除了离她最近的原漓烟,谁都听不见。

白初宜轻笑:“我说可惜了这些绣品!”

红裳愕然,抬眼看到白初宜一脸狭促的笑容,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是在耍自己!

示意随侍之人退后,白初宜才将一直握着手中的香袋递给红裳:“记得父亲教过你们的,你自己看!”

红裳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圈绣纹上,良久,不得不赧然地将香袋递给白初宜:“我只认出两个字,实在是太久没温习了!”

铭文体太古老了。神州素来注重文字的记述,早期先民在没有合适载体的情况下,只有在铸造青铜器时,在器皿的内外留下文字的印迹,比起以前刻画所成的字。那些文字形式更加规范,也拥有相应地文法,因此。被认为是圣字最早的形式,圣朝时被统称为铭文体。铭文体与现世通行的字体虽能看出渊源。但是,差别也很大,不经过长期而系统地学习,实在是不可能认识。

“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接过香袋。白初宜一边摩挲着绣纹,一边轻声念出上面的文字,“听说原历地夫人未出阁时,是名满安陆的才女,与素王妃不相上下,看来并非传言过誉!”

红裳自从家变,对诗文书画一类的才艺修养全不放在心上,听白初宜这样说了,她所想的也只是:“您是说……”说着。她看了四面一圈,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地道:“原召来了?”

“为什么是原召?”白初宜挑眉反问。声音同样很轻。

红裳一愣,不由地就犹豫了。

“呵”白初宜轻笑。“自然是原召!她这几天始终心神不宁。可见是又惧又想,除了原召。还能是谁?”

红裳默然,半晌抬头,对白初宜道:“少姬似乎很期待他来啊!”

白初宜默然,最后也只是无奈地轻笑一声,没有回答:“永寒这一局越乱,我们才越有机会!”

猜测过无数次,真正看到长兄站在自己面前时,原漓烟仍然无法不颤栗。他们的父亲公务繁忙,偶尔闲暇也被软红温香环绕,母亲多愁善感,仅余地几分­精­力都放在主持家事、维护地位上,哪里顾得上自家儿女,他们兄妹纵然因为嫡出而多受一些关注,更多的也只限于原召与原容,直到她成为神官,才得到父母的几分关注,一直以来,原召对她与原容,真的是“长兄如父”。面对满心敬畏之人,她怎么可能不颤栗?

原召显然镇定得多,面对她微微躬身,恰如其分地表示自己的恭敬,与商户执事的身份十分相符。

无论如何,今日的原漓烟都不是当年那个只要想到长兄会露出责难的眼神,便分寸大乱的女孩了,稍稍深吸了几口气,她便镇定下来,只作没看到原召,径自吩咐周围地仆从,直到将人都支开,才恍然大悟似地想到:“我有几件绣品有些损坏,没时间修补,都是用得顺手的,又舍不得丢,你来得巧,便跟我去取一下吧!”

“是!谢夫人!”原召的语气略显激动,在旁人听来,便是商人揽到意外交易地惊喜了。

跟着原漓烟进了她独居的轩阁,原召才直起身子,眼神也凌厉起来,瞪着自己地妹妹,半天也不开口。

原召虽然易了容,但是,顾着原漓烟多年未见他,改变并不明显,加上血脉相连,原漓烟又有心理准备,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本就心虚,以为原召必要责骂她,心道无论如何,也要等大哥发过火,怒意稍息时再开口解释,可是,低头等了许久,也不见原召说话,只能悄悄抬眼,却正撞上原召地目光。

“……大……哥……”心中一颤,原漓烟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声音极轻,也抖得厉害。

原召微微一怔,目光竟渐渐柔和下来。以前,原漓烟没有完成功课时,都是这般半是撒娇半是求饶地唤他……

“你呀……”忍住叹了口气,原召知道,这会儿,他便是有天大怒火,也发不出来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原漓烟不禁愣了一小会儿,刚要庆幸,就听原召冷冷地道:“别以为这样就行了,把前后经过说清楚,然后再说,我还有没有一个妹妹!”

原漓烟凛然,哪敢隐瞒,立刻将六年来的一切说明,因为没时间多想,其中种种心痛不堪倒也不像平常想起时那么严重。

她是嫡女幼妹,没有兄长那么重地责任,原召对她再严厉也比得对原容的三分,又因为早早展现出神术上的天分,家人都以为她必入神殿,自是更加娇宠她;入了神殿供职,她也是一帆风顺,处世也算圆滑,从没受过委屈,只看原家变故,她纵然沦为神侍,仍然得到照拂便知她的人缘了。

可是,无论何种看顾照拂,对那时的原漓烟都是毫无意义的,也要到离开那个地狱后,她才能有所感觉。

郑后带她离开,考验就是测算日食,为的是对抗朝中要以立永寒为储的舆论,她做到了,郑后言出必诺,带她离开。

那时,她几乎以为,她会一直在郑后的庇护下,待在宫中最­阴­暗的角落,直到生命终结。

“其实那样很好,直到我发现自己怀孕。”心痛在这句话说出,如潮水般涌出,原漓烟攥紧了双拳,在原召面前跪下:“大哥,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我知道他有最卑微低贱的血统,我那时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要他!”

原召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原漓烟却忍不住流泪:“郑后让人给我准备了药,我端着那药坐了一夜……大哥,我害怕……我害怕这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你和二哥怎么样!你们……你们能不能熬过……”

“孩子呢?”原召忽然打断她的话,冰冷的语气让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大哥,你放过他!他毕竟……”原漓烟慌乱地求着,却被原召一把抱入怀中,力道几乎让她窒息。

“别乱想!我只想把孩子送离安陆!”原召在她耳边低语,平静的语气却奇异地安抚了她的心情,“安陆会变得很不安全,那是原家的孩子……”

极轻的声音让原漓烟好不容易也听清楚:“漓烟,我和容都不会有孩子了……”

从来都是家国天下,他们还有什么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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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三章 道破

:2008-8-20 23:37:58 本章字数:3206

“漓烟,我和容都不会有孩子了……”

原召轻轻的一句话让原漓烟如雷轰顶,半天也无法回过神来。

也许她应该欣喜若狂她的兄长几乎就是说她的孩子将是原家的继承人!但是,突然面对这个不堪的事实,她又怎么可能为至亲所受的伤害而感到半分喜悦?

神侍,最卑微的地位自然要配上最深刻的羞侮人尽可夫是羞侮,断绝后嗣何尝不是?

原召看着妹妹怔忡无语的模样,苦笑放手,然后看着她连退数步,仓皇之下绊到裙裾,跌倒在地。

原漓烟感觉得到膝盖上传来的疼痛,只是心口的痛意更盛,让她几欲窒息,连泪都流不出来。

“……大哥……”声声泣血,字字饮泪,双眼却­干­涩得难过,原漓烟盯着兄长,再说不出任何话。

“别乱想!”在幼妹身前蹲下,原召动作极轻地扶她起身,“没有你想的那么痛苦,一碗药的事而已,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

他们沦落至斯,除了生命,又有什么可以坚守的?

虽然仍旧有些腿软,但是,原漓烟还是顺着兄长的扶持站起,咬咬牙,道:“我将孩子寄养在城外的一家农户家里……”话语间仍旧有些犹豫,原召也不催促,仿佛在等她自己想清楚。

原漓烟从未想到自己的孩子将会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之类的词扯上关系,她只希望他平安地成长,而她知道,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就在不远处幸福地生活。

“……大哥,你说安陆会很不安全?”挣扎纠结中。原漓烟忽然想到他方才说的话,不由凛然抬首,皱眉问道。

至此。原召终于肯定,六年地时间让原漓烟已无法相信自己这个长兄。

并不奇怪。

原召叹息。想到三年前原容甚至拒绝他的碰触,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到永寒身边?”原召摇摇头,甩开种种杂念,轻声问她,却不待她回答便道:“你如今的几重身份难道还不能让你看清局势?”并非责备。只是不解。

原漓烟有些茫然,她不明白---现下地局势与平常有什么不同吗?

“不懂就算了!”原召叹息,却无意强迫她明白什么,“你只须知道,如今,安陆之中,几股势力相互角力,目的不同,但是。永寒都是目标,永寒也不是引颈就戮之辈,最后必是一场恶战。”

原漓烟脸­色­一白。想想最近发生地事情,心中立刻信了十成。连忙道:“出西门二十里有一个老槐庄。最北边住着一对聋哑夫妻,男人姓赵。女人姓颜,孩子就在那里,左肩有一个红­色­胎记。”她说得十分详细,又将自己一直贴身佩带的一个断玉交给长兄,原召一看便知是平安扣一剖为二的一半,只是材质极差,不知是从哪个小店买来的。

“放心,孩子一定平安送到容那里!”原召很体贴地安慰妹妹。

原漓烟盯着他收起断玉的手,只是默默点头。

原召扶着她坐到榻上,握住她地双手,待她平静了一些,才道:“别怪我逼你,郑后用得着你,她又是素来信鬼神的主,你要留要舍,她都无所谓,但是,你是如何到永寒这儿的?”

原漓烟手一颤,仿佛是挣脱原召的掌握,但是,始终没有挣开,只能作罢。

“……洗罪时遇到他的……”原漓烟颤抖地回答。

洗罪仪式无疑于另一场噩梦,她从不愿回想。

一千零八十一层台阶,一步一叩,虔诚而上,主祭以圣水覆之,诸般罪孽再无所寄。

听起来并不难,但是,从来能完成洗罪的不洁者,百不过一。她也曾是神官,参加过洗罪仪式,看到过不少人在几步后倒地,也有不少人在仅差几层时倒下,血染台阶,凝成乌黑的颜­色­。

因为,那一千零八十一步与一千零八十一叩,是要穿Сhā着洗罪衣完成了。仿佛铠甲的洗罪衣将人全部包住,却并不贴身,与台阶数相应,衣内铸有一千零八十一根长短不一的利刺,尤其是咽喉处,前后各有一根长刺抵住肌肤,那一步一叩,稍有不慎便是利刺穿身,动作不能大、不能急,一旦出错,倒下就没有站起地机会。

可是,也不能太慢,仪式是有时间规定的。

原漓烟那一天,是在计时沙漏落下最后一粒沙子时,踏上最顶层的洗罪台地。除去洗罪衣,她跪在主祭面前,主祭却迟迟没有动作。

负责计时的三位侍祭有两位意见不一,一个说未逾时,一个说逾时,所有人都在等第三位侍祭地意见,不过片刻地时间,原漓烟却以为是几个时辰。最后,那名侍祭回忆片刻,很肯定地说:“洗罪者未逾时。”于是,她得以完成洗罪仪式。

左臂刺青前,她有一刻的休息时间,那位一身白袍地侍祭悄悄到她面前,郑重而端庄地道:“司祭当年庇护之恩,不才今日已报。”言罢即走,她却想不起来,她何时庇护过此人。三年少司祭,两年司祭,她庇护过的低阶神官太多了。

“我不知道三殿下怎么知道的?反正,当我完成刺青,走出洗罪台时,三殿下已经派人在等我了。”原漓烟如实而言,“之后,郑后命我留在他身边,刺探他的动向。”

“她实在是看高我了!”原漓烟忍不住冷笑,“人家根本没拿我当回事,我费尽心机才得进他的议事堂,却只是一枚待客的棋子!”郑后尚想借重她的才能,永寒却只是想养着她,说是愧疚,可是,他早做什么去了?

原召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轻笑:“不奇怪,永寒与神殿的关系很好……好到神殿可以将一些秘技交给他使用!”

原漓烟大惊,不敢置信的反问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原召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却陡然皱眉问她:“你既知道我在东岚,为何不去寻我?”她到现在都没问他如今怎么样,他自然不能不生疑。

原漓烟一愣,半晌才道:“我只是棋子,怎么可能知道敌国重臣的情况?我是最近才知道的……云白居居主认识你,认出我后,她告诉我的……”

“云白居?居主?”原召的眉头更加深锁,“认识我?还认出你?”原漓烟拉起左袖,指了指自己的痣。

原召却依旧紧紧地皱着眉头,沉思良久,才道:“你见过居主的长像?”

原漓烟点头:“二十左右,有些体弱不足的样子,容貌十分清雅,只是太瘦了……”正说着,就见原召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帛,展开后,竟是一幅画像,画中人绝­色­出尘,一身紫袍,临窗而立,神­色­淡漠悠远,虽然妆容简单,但分明是一个女子。

原漓烟刚要赞叹,却猛地想起沈若莘,再想到他贴身收藏此画的举支,不由就抬眼看了原召一眼。她的心思如何瞒过原召的眼睛,原召哭笑不得,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瞎想什么呢?容的笔法也认不出了?”

原漓烟连忙低头,这才认出是二哥的手笔:“是二哥的心上人?”

“算是吧!”原召苦笑,他不愿弟弟沉迷这个注定得不到的人,才取走了这幅画。

“漓烟,你仔细辨认一下,云白居居主是这人吗?”原召第一次唤她的名,也就是认了她了。

专注地看了许久,原漓烟抬头却问他:“这人是谁?”

原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指向画中:“在东岚,除了王,还有谁能以此着服?”

紫袍之上,银­色­龙纹栩栩如生!:感冒愈加严重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如果本章有误,请各位帮心指正。最后,喜欢本文请支持一点推荐票与推荐票吧!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四章 结论

:2008-8-21 23:32:05 本章字数:2892

那人总是一袭长衫,不带饰物,只有袖口与下摆会有银­色­或紫­色­的绣纹龙纹!在东岚,只有那人能够使用连王子都无资格使用的龙纹。

那人总是满眼的倦意,眉心是抹不去的轻愁,偶尔闪过的眼神是寻觅无着的绝望!在东岚,只有那人能够真正体会凌绝无依的寂寞与感伤。

原召初见她是在最狼狈的境况中,原容却不是,忙于出征的女子并没有与他交谈什么,但是,一见惊艳之后,原容整整三天,不停地画她,当原召发现时,已是她离开平奈之后。

他几乎是惊恐地夺去弟弟手中的笔,严厉地警告:“她不是你能着墨的女子!”

原容颤栗了一下,几近绝望地道:“是啊,我根本不配提笔!”

原召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是,他不敢:“容,你画谁都行,就是不要画她!”

“我就想画她!”固执回答的原容仿佛当年那个满腹才华的少年。

原召心疼这个从来都纤弱固执的弟弟,无法想像,也不敢去想,他到底受了多少苦,于是,他紧紧地抱住原容,无视弟弟眼中的盈满的惊惧。

“容,她是紫华君!她是东岚王的人!她是我们的恩人!”他残忍地在原容耳边一次次地重复这几句话,直到他流着泪昏迷。

再醒来,原容带着从噩梦中惊醒的恐惧眼神与满头大汗,对在床边守了五天的原召展颜微笑:“大哥!”神­色­平和,双目清明。

那一天,他的弟弟才真正来到他的身边。

“她?她不是死了吗?”原漓烟大惊失­色­。按照她所知道地事情,安陆军在遂关城下与紫华君同归于尽!

原召盯着帛画看了一会儿,摇头轻叹:“对东岚来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有人就仍抱有一丝希望。”

“但是……”原漓烟想说,云白居又不是白初宜失踪后才出现的啊!

“你只看是不是吧!”原召打断她的话,径自要求。

仔细审视着画像良久,原漓烟抬头,对兄长说:“都说紫华君绝­色­。若是二哥地画没有大失水准,那么,画中人比居主美逾百倍。”云白居居主虽然也是佳人,但是,比之画中人实在是差太多。

“然而……”原召看了她一眼,便主动开口为她说了转折词。

原漓烟的眼睛发亮:“气质不同,眼神却一样!”尤其是当时套她话地时候。

她有些明白了自己当时为何害怕与画中一样,虽然容貌清雅,但是。眼神始终凌厉,带着若有实质的杀气。

果然是从修罗场走过的人啊!

原召默默收起帛画,半晌未说话。

“大哥……”

“她认出你?”原召苦笑。我只将你与容的特征告诉过君上,其他人。连王都未必知道!”

原漓烟一怔。

“……她是紫华君……”原漓烟轻喃着不敢相信。

“……可是。她并没有为东岚争取什么啊!”原漓烟不知是问自己还是兄长。

原召苦笑:“自然!若真的是她,既然不愿回东岚。便是再不愿与东岚扯上关系了!”

原漓烟似懂非懂地看着兄长,原召却无意再解释了,事关王上,他再说就要惹是非了!

“那么……大哥要不要见她?”原漓烟有些不知所措了。

原召摇头:“她不会见我地!”说着,又凝神问道:“她到京都以后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去了素王妃的鉴园一次,其它时候都在同苑待着,她的身体真的不好!”原漓烟说得很肯定。

原召忍不住皱眉,低喃了一句:“那就不是她了!”

原漓烟没听清,不解地追问:“大哥说什么?”

“没什么!”原召笑了笑,“她认出你后,做了什么?又要你做什么?”

原漓烟摇头:“她只是让我为她效力,她会在事情结束后将我送去东岚见你,还会保证我的安全!但是,具体做什么,她还没有说。”

“云间国主想做什么?”原召看了原漓烟一会儿,忽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血珠!”原漓烟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自己的声音大了一些,连忙压低了声音,道:“有人夜入云间奉安阁,叶荻大人的血珠丢失。”

原召皱眉,不待他问,原漓烟便主动解释:“就是以前被你与永三殿下斥为无稽之谈的莫舒氏的力量之源!”

听到这儿,原召恍然大悟,皱眉道:“容似乎说过此物可能是破解《紫韫》等物地关键?”

“是!”原漓烟点头,十分肯定,“虽然不知道《紫韫》到底是什么,但是,圣朝之物总是有些不寻常的吧!”

若是以前,原召也会如此认为,但是,在东岚,见易洛与沐清都对此十分不以为,他也改变了看法:“谁知道?”说不准那只是圣朝帝君一时心血来潮的游戏之物。

想了想,原召还是问道:“对桂郡之事,永寒有什么反应?”

原漓烟摇头,道:“我不敢太着痕迹,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些,但是,永寒身边人都觉得气愤,似乎不是他们做地!”原漓烟倒没有想太多,毕竟,原召如今的身份在那儿,他若不问,她才会觉得他生分了!

为郑后做事,为永寒做事,还不如为自家人做事,至少原召会保护她,而不会一有闪失,便让她顶罪。

原召稍稍宽心,却更加困惑---到底是谁做地呢?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几句,原漓烟便找了一些绣品出来,想办法损坏一二,交给原召带走。

原召带着那些绣品在京都转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回到住处,命人将绣品交给那个绣庄真正地执事,给些钱财,好生安慰之后,就放人离开。

那个执事从被掳来就惊惧不已,待得知能离开,捧着那些绣品,钱财也不要,撒腿就跑,哪里还敢多话。

到了晚膳时分,一直在别处的副手忽然来见原召,也不寒喧客套,坐下就与原召一起用膳,同时悄声道:“内中回复,没有行动!”

原召正在挟菜,听到这句话,双箸停在半空中,半晌没反应。

副手只负责传话,其它事情自有原召负责,便自顾自地用膳,直到原召回过神,才道:“内中命我们查清此事!必要时可要使节配合!“

原召此时已思忖妥当,冷冷一笑,又用了几口菜才道:“回复内中,我要云水庄中那些人地去向!”

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只能是答案,更何况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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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五章 情殇

:2008-8-22 23:41:49 本章字数:2847

收到京都来的急件,萧漠匆匆验过牍片的封签印记,随即便打开细阅,却半晌无语。旁边侍奉的宫人觉得奇怪,借着磨墨的机会,轻咳了一下,萧漠这才回神,问道:“王现在何处?”

这个宫人跟随萧漠多年,是萧漠极信任的人,听了这个问题,不由就皱眉,犹豫着仿佛不知该如何回答,直到被萧漠的目光迫得难受,才道:“今儿是十月十九。”

萧漠一凛,紧皱眉头思忖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

宫人着实一惊,立刻就拦住他:“大人,不可!”

“你要说的,我都知道!”萧漠也不恼,只是颇有些阑珊地摆手,“只是,一桩都比不上眼下这件事!”

宫人还想劝说,萧漠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快步离开,绯­色­官袍在初冬日­色­中格外醒目。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内史令大人?”看到萧漠,邵枫眼中闪过明显的诧异之­色­。

“王在何处?”萧漠没有客套,立刻就道明来意。

邵枫犹豫了一下,十分为难地对萧漠道:“内史大人,王上有令,不见任何人!”

萧漠抿了抿­唇­,却仍然坚持:“我有急务,必须立报于

邵枫眉头紧皱,欲言又止,终是没有拒绝,转身向王驾所在走去。

初冬的太阳颇几分刺目的光彩,萧漠站在空旷处,寒风一过。便觉得脸上一阵阵地刺痛。

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尽管仍属于王宫的一部分,但是。因为多年未修缮,虽未到残垣断壁的程度。可已到处可见坏损,原有地­色­彩更是斑驳不堪。

“内史令大人,王请您过去!”邵枫的声音让萧漠回神。他连忙镇定心神,对邵枫轻轻颌首,随后由邵枫领着前去晋见。

一路过去。枯草枯枝满地,根本没有什么路,两人只是沿着新踩出的印迹前行,不一会儿就见易洛背着光,站在一个角落里,一身素白。

“内史令大人,这儿有台阶!”邵枫见他没在意脚下,连忙出声提醒,萧漠这才收摄心神。认真看路,直到走到易洛身边。

“臣萧漠叩见吾王,吾王万安!”萧漠郑重行礼。却被易洛伸手扶住。

“免礼!”易洛托住他地手臂,待他站稳才放手。只是始终未看他一眼萧漠刚要开口。就易洛语气冷淡地问道:“卿有何急务?”

萧漠看了一眼周围侍立的王殿侍卫,低头答道:“回王上。是原少监地急奏。”

易洛凛然,抬手示意所有侍卫稍退,随后才问萧漠:“何事?”

“原少监索要云水庄之人的去向。”萧漠言简意赅,同时取出那份刚收到奏牍易洛接过奏牍,却没有看,只是吩咐:“卿先拟回复,朕用印后,便发出。”

萧漠一愣,随即便道:“安陆如今的情势瞬息万变,实容不得拖延……”

“你以为他原子言是会等平奈答复后再行动的人?”易洛脸一沉,冷冷地斥问。

萧漠皱眉:“臣正是担心这点。”

易洛讶然转头,看着他问道:“何意?”

“除了宁湛与出使安陆的两位,云水庄几位庄主地去向均不明!”萧漠低头,十分惭愧,“臣担心原少监的判断有误!”

他们刚要原召查桂郡暴乱的源由,原召就索要云水庄之人的去向,意思十分明显---桂郡的事情与云水庄有关。

原召不是武断之人,若非有把握,他不会“索要”,至多是请求查明。

“去向不明?”易洛冷哼一声,“那不就对了?那些人的去向要是明了才是怪事!”

萧漠却有异议:“臣以为,他们不会不知道有人在监视。”

易洛嗤笑一声,冷言:“有道理!不过,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

萧漠一愣,不知他是何意。

“你们以为他们是在乎天下大势,还是关心黎庶苍生?”易洛淡漠地质问。

萧漠有些懂了。

那是一些只关心自己在乎的那些东西的人!

“他们又不是要与东岚为敌,何必与我们费脑筋?”易洛无声地冷笑。

萧漠再无异议,行礼应诺:“臣敬从王命!”言罢就行礼告退。

“等等!”易洛又阻止了。萧漠不解地抬头,却见易洛已经不再看着自己,只是凝望不远处的宫室,淡淡地道:“内史令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十月十九。”萧漠一颤,声音却很平静。

易洛轻笑,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摆手让他退下。

“臣告退!”萧漠同样没有多说一个字。

躬身退步,转过几道,再看不见易洛地身影,萧漠才停步抬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邵枫依旧在原处守着,见他过来,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行礼。

走出那道残破的宫门,萧漠却忽然转身,抬头看向宫门上那块同样早已褪尽颜­色­的匾额。

“长思---”萧漠轻吟出声。

一入长思门,方知生为苦。

这里是昌德宫地最北面,在宫籍中被记为长思院,是后宫妃嫔思过之地。

十月十九……

萧漠怎么可能忘记?

只是,易洛既亲口说了“永远关闭昌德宫”,无论易洛是否忘记,他都只能忘记!

萧漠苦笑,随即转身离开。

他都无法忘记,何况当日亲历种种的易洛?九……”易洛轻声呢喃,“还有几个人记得这个日子呢?”

他如果不是曾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强迫自己记住,只怕也早已忘记了。

谁会记得这个没有多少意义地日子呢?

只不过,真地得说,他的母亲与这个日子有缘!

在这个日子册后,在这个日子被废,在这个日子离世!

如果说前两个是巧合,那么,最后一个日子……

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白初宜,你还欠朕太多太多……太多……”

初冬地日光下,易洛转身离开,将一句不知是否说完的话留在这方荒凉的天地间。

十月十九……

其实,除了那些强迫自己记住的意义,还有一个意义是无须强记也无法遗忘的。

十月十九,七岁的白初宜在这一天回到平奈,在太元殿受封紫华君。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六章 秘辛

:2008-8-24 13:17:37 本章字数:2470

就像易洛说的,原召既然对自己的推测十分有把握,就不会固守规矩,等平奈的答复,虽然副手有异议,但是,按照东岚的律例,负有监察之责的副职可以将异议直接上报,却必须先服从正职的命令,在间者行事中,一样如此。

原召断定目前这个状况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让永寒与安陆王再难以相互信任的机会。他再一次冒险,见了易庭与沐清。

国宾驿是耳目众多的地方,原召一行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保证绝对保密,最后只能将易庭与沐清约出来,地点是京都的云白居。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原召有八成的把握,云白居与白初宜至少是关系密切。

如果连白初宜都背叛东岚,那么,东岚必是气数已尽,不值得努力了!

易庭与沐清一直是对立的状态,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为了让这趟云白居走得顺理成章,沐清特别降低了姿态,摆出一幅谦恭求和的样子,身在他国,易庭自然也不可能拒绝,两人就一起去了云白居用膳。

反正他们就是心怀叵测之辈,随便安陆人怎么猜测吧!

云白居做的不是寻常的生意,自然是异常的“­干­净”,客人的谈话,更不会有一个字传出云白居的大门。

沐清多少知道一点,易庭却不清楚云白居的底细,见到原召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约在这里?安全吗?”

原召为两人倒上茶,轻轻一笑:“除了鉴园,京都城内不会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可惜他们进不了鉴园!素王妃的鉴园。非王亲笔手谕地诏命,无人敢擅入,实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原召敢这样说。易庭也就不再多问,端起茶盏。边饮茶,边听他说明情况。

“桂郡暴乱,事发突然,更显蹊跷,永寒百口莫辩!”原召也不废话。“在下以为,我们必须以此为基,有所侧重。”沐清对这个意见并不反对,只是问道:“你确定此乱不是永寒故意搞出扰乱我们的?”

原召冷笑,分析得却很冷静:“不去说永寒会不会这样计划,只说他能不能做到---桂郡是多族共居之地,说那里山清水秀是赞语,说是穷山恶水也半点不假,国人多不愿去。安陆朝廷不可能放弃神州旧土,而且,百服称臣多年。桂郡也设了多年,自然都派人去。素来都是左迁地职位。好容易出了现任刺史这么一位能人,将桂郡治理得民睦物丰。若是寒族出身也算不得什么,可是,邱子显是和淳大长公主的幼子,妻子是沈氏嫡系之女,这几年,安陆上下都快将之捧成未来国相地不二人选了,永寒就算敢搞出一郡之乱,也断不敢让他葬身桂郡!”

易庭一直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又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要补充的了,才道:“本王记得,安陆的规矩是尚主清贵,邱家虽然世袭的公候之家,但是,早已不握实权,和淳大长公主与安陆王也不算亲厚……”

“与安陆王不算亲厚,但是,她能为长子聘得素王的长女为妻!”原召没有反驳,只是补充了一些别人不知道地事情,“事实上,邱子显这个人能扯出不少事……”事关安陆王室的秘辛,虽然知道云白居很安全,原召仍然不放心地压低了声音:“他父亲曾任凌都卫尉,沈后薨逝后突然被解职,随后一直没有再出仕,却在三年后与素王结亲……”

易庭与沐清都听得晕头转向,半晌也没反应过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原召不得不苦笑东岚宫廷果然还是太简单了!

“……两位大人,你们回去慢慢想,反正,选桂郡来搅局的人绝对不简单!”原召决定不再与他们两人多费口舌,还是直奔主题比较好,“就算布局的人没想到,我们也要让他想到,让安陆人想到!”

这话清楚明白,易庭与沐清同时点头,毫无意见。

“桂郡暴乱什么时候平定不管,邱家却是已经举哀了,襄王殿下不妨前去致哀!”原召向易庭行礼告罪,“也只有殿下去,才能见大长公主与素王的长女。”

易庭苦笑,很认命地道:“要本王传什么话?”

“殿下是外臣,多说徒惹嫌疑,只作什么都不知,只是听说邱彰的官声甚佳,却忽罹此难,深为痛惜,故致哀奠祭!官声方面不妨多说一些!”原召看着易庭,见他一脸了然地点头,才又看向沐清,却十分犹豫,似乎拿不定主意。

“我要做什么?”沐清主动问他。

原召皱眉:“听说沐相去见素王妃,不知是否见到王妃本人?”

沐清轻笑:“白王的面子,恐怕还无人不给!”

原召又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素王妃向来­精­明,我也不敢多作手脚,沐相求见问安即可,无须多说什么。”

“让她自己查?”沐清立刻就明白了,不禁扬眉,“本相真的很好奇,素王妃在安陆到底有怎么样的权力?”

“如果非要这样问……”原召轻笑,“家父曾说,若素王妃是男子,安陆国相非其莫属!不过,据我所知,安陆现任国相伊素之出自燕氏门下。”

沐清忍不住皱眉:“我该赞安陆王兄弟情深?”

原召闻言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燕道远地出生后大约半年,沈后暴病而亡,现在都说素王妃不入凌都,但是,我记忆中,小时候在凌都,是见到过素王妃的……”

沐清揉了揉眉心,摆手道:“我对安陆王室的事情不感兴趣!”

原召苦笑,不再多说,只是道:“永寒会感兴趣。如果我想地没错,那些事情对安陆王、素王与素王妃都是永不愿再提的,便是沈氏,也未必愿意提起……而这恐怕还不是永寒真正要面对地难题……”

“我怎么觉得,你这一局都快被看说穿了?”

“不是永寒就行,原子言……他知道地说不准比我还多,自然更能看破!”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七章 知交

:2008-8-25 1:19:04 本章字数:2700

如果原召知道,虽然包下了整个院子,但是,云白居的人仍然有办法听到他们的每一句话,那么,他一定不会花这样无谓的钱。

如果原召知道,此时在听他们说话的人就是挑起桂郡暴乱的人,那么,他一定会说得更大声、更清楚一些,以便彼此合作得更加默契。

可惜原召都不知道,因此,听到他语焉不详的解释后,守着“听管”的两人中的一个不得不讨好地陪着笑道:“说说嘛!我很好奇!”只是,另一个人侧耳听着,专心致志,根本不理会。

事实上,云白居的每一个客房都有一个相应的记室,平时有专人记下客人的对话,按时上报,而今天,其中一个记室被云白居的三位主子给占了,掌柜也不好多说。

此时,平时只够两个人行动的狭窄房间中挤了三个了,屋角的铜管旁,一男一女紧挨着,一起听着客房的动静。另一个人不愿过去,­干­脆在门口抱臂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争抢听管,见到女子一脸讨好却得不到回应,更是笑得愉悦。

一身火红裙裳的女子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听了,径自到一边的书案边坐下,拿着一支毛笔反复把玩。

靠在门边的男子见状,微微扬眉,径自走到屋角,途中顺手拿了书案上的竹制笔筒,到了听管边,也不与那人抢,而是­干­脆席地而坐,将竹筒贴着铜管上,然后侧耳倾听。

女子懊恼地皱眉。嘟囔了一句:“怎么忘了这招?”却也无意再去抢了,只是百无聊赖地玩着笔。

这三人正是凌晏、枫舞与风絮。

不过,这般也的确是很无聊。枫舞正要想离开,就听风絮忽然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一局都快被看穿了?”抬头却见原本坐在地上的风絮已经站起,轻笑着调侃仍然凝神靠着听管的凌晏。

“不是永寒就行,原子言……他知道的说不准比我还多,自然更能看破!”凌晏这一次却回答了。仿佛是觉得没什么可听地了,凌晏的神­色­放松下来。嫌恶地看了一眼记室内的简陋布置,对两人说:“回去吧!”

“也好!”风絮点头,枫舞更是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负责记室事务地执事见三人离开,着实松了一口气,连忙安排人手进去工作。

说是回去,这三人其实都住在云白居内,虽然房间紧挨着,但是,也各有住处。不过,凌晏直接就进了自己的房,风絮与枫舞无奈地彼此看了一眼。只能跟上去谁让人家房里有人等。

两人很体贴在凌晏房间外等了一会儿,才刻意放重脚步。往里走。进了房间,却见凌晏端坐在茶桌旁泡茶。身后不远处,天羽站在书桌前,头也不抬,悬腕运笔,写着什么,虽然低着头,但是,两人仍可看出天羽一脸地委屈。这情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两人莞尔,各自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这次又错了几个?”枫舞啧啧地感叹几声,满眼怜悯地看了天羽几眼,才问凌晏。

凌晏为两人分好茶,漫不经心地抬手比划了一下。

“五处?”风絮忍不住吐了一下舌头,随即道,“那不是赶不上晚膳了?你早上不是让厨房特地做了八珍水晶包?”

话一出口,凌晏便瞪了风絮一眼,头也不回,便道:“你想再多写几遍是不是?”

枫舞看了一眼,果见天羽停了笔,懊恼地换了一块牍片,忍不住就道:“何必这样苛责他?他如今只是个孩子!”

凌晏虽然疼天羽,但是,各项功课的要求却半点不放松,像每天例行的抄书,错一处,便是翻倍地抄写,有时候,连他们都忍不住可怜天羽。

“他不可能永远是孩子!”凌晏看了枫舞一眼,“我可以纵容他所有的错,但是,别人不会。现在不教他,难道等他做了错事,惹下麻烦再教吗?他现在小,却总有长大地时候,我未必真能时时刻刻跟他!”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又有几个人真的忍心亲自罚自己的孩子?

“晏,你真的……”枫舞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位知交了。

“行了,不说天羽的事情,你们来是要商量别的事情吧!”凌晏无意与别人讨论天羽的事情,立刻就转了话题。

“咱们到京都有五天了,为什么不去见阿宜?”枫舞一时没转过脑筋来,风絮便先问了。

凌晏摇头:“不方便,京都之内,永寒的耳目太厉害。而且,也没有必要。”

“没必要?”风絮皱眉,“你是说你与她商量过了?”这就不太让人高兴了。

凌晏再次摇头,笑道:“桂郡我们是一起去的,本就是一时兴起,怎么可能与她事先商量?不过,我想,对她来说,事情是谁做地并不重要,关键是,这件事对她有无用处。我们见不见她,皆是如此。”

枫舞搁下茶盏,挑眉轻笑:“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就能一时兴起,想到那般能对她有用呢?”

凌晏笑了笑,眼神却有些冷,他没有回答枫舞,只是道:“阿宜自是要见的,只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

枫舞见他回避自己地问题,心中不悦,也就没有理会儿,风絮想了想,忽然明白:“你是在等十月十五?”

十月半,圣母诞,诸神现世,百无禁忌。

据说是十月十五是圣朝元妣太伊母的诞辰,诸道神明在这一天都要为其上寿,故而这一天,说骂笑闹,百无禁忌。

这一天,在各国都没有宵禁地,可算是仅次于新年正旦地大节日。不过,这一天,神殿会举行盛大的华典,所有人都要在神殿周围待上几个时辰,宗教意味很重。

凌晏抬手摆了几下,笑道:“不是我等,是阿宜在等。也只有这一天可以,神殿会开放几乎所有场所,以便接纳信徒地朝拜。”

“……所以,她一定会去神殿。”凌晏轻笑,“那也是我们见她的最好机会。”

枫舞皱眉:“阿宜为什么要去神殿?”

凌晏失笑:“枫舞,你以为血珠是什么?”

枫舞最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眉头一皱,刚要发火,就听凌晏道:“或者说,你以为神殿是什么?”

枫舞一凛,有些明白了。

神殿怎么可能将一切筹码都交出去?

风絮轻叹一声:“说实话,我一直在想神殿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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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八章 过去

:2008-8-26 0:09:47 本章字数:2754

神殿是什么?

或者说,神殿想做什么?

不仅风絮想问,枫舞也想问,可是,更多的是感叹,他们知道,凌晏不可能回答。

“神殿是过去的影子!”天羽的声音忽然响起,让三人同时一惊。

见凌晏转头看向自己,天羽整个人一瑟,连忙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天羽,这是谁告诉你的?”凌晏平复了心中的惊讶,缓下神­色­,语气温柔地问道。

明白凌晏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天羽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回答:“父王说的。”

凌晏专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风絮与枫舞才听到天羽极轻极细的声音:“……父王说神殿不可信,他们永远追忆着过去,那些能让他们崇信、低头的一切都不在了……神殿其实已经失去信仰……”

模糊的话语断断续续,但是,对于他们已经足够了。

信仰是什么?

与其说神殿信奉那些虚无的神明,倒不如说,他们信奉莫舒氏的无上荣光。

圣朝帝君威加四海的至尊权势让天下无不俯首,那一切不仅让世间王者向往,但凡有野心之人,谁不向往?

圣朝灭亡后,曾经一度让各国君王俯首低头的神殿会例外吗?

只怕在神殿看来,如今,世上的一切都不能超越自己!

这样一想就不由人不觉得可怕了。

“……若是这样……”风絮脸­色­惨白,半晌也无法将那个可怕的推断说出口。

“其实也不奇怪……”枫舞要坦然一些,“只想想最近百余年。神殿哪一次不是找着各种理由对付最强大的国家?”

“卫阳、安陆、燕云、朔阳,哪一国不是在最强大的时候忽遭打击,又有哪一次。神殿能脱得了­干­系?现在轮到东岚了。”枫舞摇头轻叹。

“恐怕也不是现在才轮到东岚地!”凌晏皱眉轻笑,“想想阿宜的态度。想想东岚先王对神殿的厌恶,谁知道神殿到底做过什么?”

风絮与枫舞同时凛然,却见凌晏摆手道:“该说地、不该说,都说了。茶,你们也喝完了。十月十五也没几天。你们看……?”言下之意就是逐客。

风絮与枫舞也不是不知趣的人,立刻就起身告辞。

出了房门,枫舞就长松了一口气,又走开一段路才对风絮道:“难怪他跟阿宜最亲近!”

风絮一怔,随即就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是知道……”枫舞白了他一眼,跟着就叹气,“可是,我真地快忘了……”

忘了凌晏曾经的身份与传奇……

风絮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从她身边走过,衣衽擦过,一句话也跟着飘过:“我也快忘了……”

忘了那些曾经的一切……

过去的终要过去。现在的美好与未来地期待才须记在心头,直到那些也变成记忆中的过去……

红裳一进门就见白初宜盘膝坐在床榻上。双手来回轻抚着横放在腿上的长剑。

那柄剑并不起眼。周身都是暗灰的金属­色­,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纹饰。

红裳认得这柄剑。看到白初宜这番举动,心中竟隐隐有些颤抖。

“少姬……”红裳想靠近,却在离床尚远的地方就挪不动脚步了,她也想笑着开口,却始终笑不出来。

“嗯?”听到红裳的声音,白初宜头也没抬,淡淡地出声询问。

“少姬怎么带了它?”红裳咬­唇­问道。

白初宜微讶,抬眼看了她一下,理所当然地道:“整个十月都在这里,自然得带。”

听了这话,红裳开始懊恼蕊珠为什么不跟来了!只是,懊恼归懊恼,她也不得不一边想着蕊珠以往的做法,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白初宜。

“别担心,我都死过一回了,早不会像以前一样了!”白初宜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没等她靠近,便极淡漠地说了一句。

红裳立刻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半点不放松地盯着白初宜的双手,直到白初宜忍不住叹气,看了她一眼,笑得无奈,双手也离开长剑,红裳才收回目光,低头不语。

白初宜好笑地道:“你紧张什么,如今地我就算想做什么,以你的功夫也是拦得住的!”

“少姬!”红裳不喜欢听白初宜说这般自轻地话,立刻出声打断她的话,神情是前所未有地坚持。

别说现在,即使是当年,她与蕊珠真在出手,也不是拦不住白初宜!真正让她心痛地是白初宜的痛不欲生。

“我懂你地意思……”白初宜格外温柔,轻声安抚着她的心,“不过,那时,再痛也痛不过心,现在……不会了……”

说着,白初宜握起剑,红裳的心一紧,却见她只是将剑放到一边,起身下床,却没有看红裳,径自戴了面纱,走出房间,也不走远,只在廊下站着。

红裳默默地跟着,看到白初宜就着一件单衣站在风口,又连忙取了披风给她穿上,却听白初宜轻声吩咐:“告诉乐琬,十月十五,我不想去城内的神殿,让她带我们去个靠河流的神殿。”

红裳知道她的意思,轻声应下,心却真正放了下来既然能考虑别的,就表示她的确没事了。

看着红裳离开,白初宜垂下眼,往前走了一步,任由肩上披风滑落。

她需要借这寒意甚重的风让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一些。

“所以,我讨厌十月啊……”白初宜嘟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集中思想,努力思考。

过了一会儿,白初宜蹲下,拾起披风给自己披上,随后转身进屋。

目光在剑上停留了片刻,白初宜摇摇头,转身走向书桌。

现在实在不是适合怀念的时候。

红裳回来后,就见白初宜正在封缄一份书信,于是立刻过去帮忙,封缄之后,白初宜却没有写信头,只是交给红裳,道:“你亲自去鉴园,将此信面交道远!”

“是!”红裳双手接过,又听白初宜道:“回来时去趟云白居,要他准备我一贯要的那几样东西,十五那天早上送过来!”

红裳一愣,看了白初宜一眼才确定她的意思,立刻答应。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三十九章 路上

:2008-8-27 0:14:22 本章字数:2985

虽然知道十月十五必定热闹非凡,但是,京都城内的情景仍然让不少初次来安陆的人大吃一惊。

一早起床,首先就看到比平时更加绚丽的­色­彩,连平民都用彩带将自家的黑门装点得格外漂亮,富贵人家更加­精­细,连凋敝的枯枝上都会扎满一朵朵­精­美的绢花,让人仿佛回到了灿烂的春日。

明明前一天还只见满院的萧索凄凉,早晨一推门,红裳便看到彩带飘零,绢花朵朵,每一个廊柱上都缠了­色­彩各异的锦缎,不由就愣了半晌,才记起要去侍奉白初宜起身。

“怎么了?被外面的布置吓着了?苑内的仆从可是忙了一夜,你这副样子,他们会伤心的!”在红裳的服侍下穿上最后一件外袍,白初宜轻声笑说,显然是看出了红裳的惊讶。听到她这样说,红裳又是一惊:“忙了一夜,我怎么没发现?”她居然连人靠近到门外都没发现!

“你太累了!”白初宜看了她一眼,坐到妆台前,淡淡地解释,“太紧张会让你失去应有警觉。”

红裳低头不语,知道白初宜没有说错。

这些天,她始终担心白初宜会在自己失神的瞬间重演旧事,因此,她力求时时刻刻跟在白初宜身边,直到确定她睡着,却又要求自己每天在她醒来前就到她身边。

白初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很认真地将头发梳好,没有用任何钗环珠簪,只用了一根素白的发带将头发拢束起来,极是简单方便。

红裳回过神。抬头看见她这般梳头,心中也是一酸,并不过去帮忙。反而退到一边,低头不语。

“走吧!”白初宜戴好面纱。便起身对红裳吩咐,自己又转身到床边,取了那柄长剑带上。

红裳知道每年的这一件,她都不会用膳,自然也不好劝。只能跟上,云白居一行人早已在外面候着。白初宜戴上幂离,率先走出去。

将要到大门口,原漓烟才赶过来,十分匆忙的样子,显然没预料到白初宜这么早就要出门。

“居主,您现在就要去神殿?”行礼后,原漓烟语气恭敬地询问。

白初宜点了一下头:“再迟些,路上人多。”

原漓烟低头执礼:“是妾考虑不周。这就让人引路。”

“麻烦夫人了。”白初宜答谢,语气却相当平静。“居主这么早啊!”一个随意的声音夹着几分好奇、惊异。

白初宜不得不转身看向忽然出现地苏佑。

“苏公子。”她冷淡地与苏佑打招呼。

苏佑一身锦袍,上面是繁复的重绣。看着明灿动人,却尽显风流气象。他仿佛没有察觉白初宜的冷淡。反而满脸兴味地走近,同时道:“今天可是普天同庆地日子。居主仍旧一身素净,不怕冲撞神明吗?”

白初宜微微皱眉,不明白这位苏公子的用意,但是,她仍然淡然地给了答案:“于在下而言,今日亦是母难日。”

苏佑抚掌惊道:“今日还是居主地生辰啊!”

“亦是家母的忌辰!”白初宜冷言,毫不留情地打断苏佑的惊叹。

苏佑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白初宜却只当他已无话可说,转身就出门。

原漓烟看了苏佑一眼,见他仍无回神的迹象,便低头送白初宜出门。

马车是前一天就准备好的,是白初宜来时用地马与车,这一点上,谨慎戒备,而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马车更舒适,白初宜的身体禁不起太厉害的颠簸。

白初宜先行上车,原漓烟将引路的仆从介绍给红裳,并告诉红裳,神殿方面她已打点好。

“苏公子对京都早已熟悉,今天是热闹的日子,也不须麻烦别人了,请夫人引路吧!”白初宜打开车窗,仿佛是忽然改了主意。

原漓烟一惊,下意识抬头,却见白初宜已将车窗放下,显然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了,一时间,她不禁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夫人请吧!”红裳淡定的声音让原漓烟回过神来,她抬眼,只见红裳抬起手臂,示意她也上车。

“妾……”原漓烟强笑着想推托,却被红裳摆弄皮鞭的动作阻止,只能转头交代了仆从几句,就在红裳地扶持下进了车厢。

红裳跳上驾位,执缰驱马,眼光却仿佛无意地扫过仍站原处的苏佑,嘴角有一抹讥诮的笑意若隐若现,似乎在嘲笑着什么。

苏佑地神­色­一僵,盯着远去的马车半晌没动弹一下,直到仆从寻来,连唤了几声,他才仿佛自言自语地呢喃:“小丫头,是你吗?”

仆从听不清自家公子地声音,又不好询问,只能默默地皱眉。

“居主要妾相陪,可是有事吩咐?”坐到白初宜身边,原漓烟不得不放下所有心思,心中却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地用意。

白初宜靠在软垫上,幂离已经取下,拿在手中,似笑非笑地道:“没什么事,只是想要少姬跟着一起去。”

原漓烟显然不信,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白初宜总不会杀了她!

知道白初宜的身份后,原漓烟心中有时会有畏惧地念头---她并不清楚紫华君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但是,多多少少,她也听过一些传闻,也知道永寒对紫华君是何等忌惮。

她恐惧那样的人真的会顾惜自己这样的一个棋子吗?

不需要多想,她也知道,紫华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顾惜棋子,在他们的心中,除了得失成败,其它恐怕都是浮云一般的存在,看过便罢,不必上心。

“从上次送绣品的人来过后,卿就一直不怎么来见我了。”白初宜忽然开口,却是一针见血,直指中

原漓烟一颤,抬眼却见白初宜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幂离,仿佛什么都没说过。

“少姬心有顾虑,我又怎么敢吩咐呢?”白初宜在她低头的瞬间,丢开幂离,坐直身子,极认真地开口,“这条路不短,少姬有什么话尽可放心一言,我自认不是严苛之人。”

原漓烟心中凛然,一时弄不清楚白初宜到底意欲何为,自然也不敢开

白初宜等了一会儿,见她仍不说话,不由微微扬眉,身子再次一软,靠在柔软舒适的团垫上,淡淡地开口:“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少姬若心有不甘,我决不会强求。”

原漓烟一惊,抬头看着白初宜,心中却再三揣摩白初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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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章 谈心

:2008-8-28 9:40:28 本章字数:2771

原漓烟不是天真的孩童,自然不会只往好的地方想,白初宜的话,在她听来,更是不得不往深了想。

白初宜不喜欢她的态度。

白初宜在等她的解释。

如果她确有不愿,她可能会改变主意。

不过眨眼的工夫,原漓烟就转了好几个念头,却还是拿不准白初宜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

“……妾没有任何不甘……”她只能先如此回答,却也是实话。

白初宜的手指沿幂离的边缘轻轻划过,听到原漓烟如此回答,她也只是无声地微笑,并没有看她一眼。

那笑容没有什么冷淡的意味,却也不是鼓励,原漓烟隐隐有些恐惧的感觉。

“……妾只是……”原漓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更多的实情,“不知道居主到底想如何做……”

最后,她还是找了一个借口。

白初宜微微挑眉,道:“少姬在担心什么?”

原漓烟很是头痛为什么总是问这样简单又不简单的问题?

她不知道白初宜的问题到底是否只是单纯的追问!

“……我……并没有探听到任何与血珠有关的讯息……”原漓烟硬着头皮,只当没听懂。

白初宜轻轻按住立起的幂离,静默半晌,才道:“我并未催促少姬。”

原漓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她再度紧张起来,只听白初宜道:“卿一直在同苑待着,所得讯息自然有限。”

“我……”原漓烟无法否认。但是,对她近于责备的语话。却隐约觉得不服。

“我请少姬随行,就是希望少姬能多得到一些讯息。”白初宜淡然而言,神­色­十分平静。

原漓烟一惊,失声惊呼:“神殿?!”

“自然。”白初宜为她的惊诧皱眉,“永寒那里得不到讯息。神殿的可能­性­自然增大。”

原漓烟无语,盯着白初宜看了良久,忽然道:“居主是为此才对我说明家兄的情况地?”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白初宜表现得很平静,似乎她只是问了一个意料之中的问题一样。

“卿希望我如何回答呢?”白初宜微笑着反问,眼中地笑意是明显的愉悦。

原漓烟不由皱眉,还没有回答,就听白初宜淡淡地道:“卿真正想问地不是这个问题吧?”

“或者,我该问。原召对卿说了什么,让卿对我如此忌惮?”

白初宜的语气淡漠,却显然已没有耐­性­。

车外的欢声笑语渐响。原漓烟一时也不知道她们身处城内的何地,只觉得外面的笑语向波浪一样。一阵阵地涌来。给人莫名地压力。

车忽然停下,让原漓烟忍不住一颤。跟着听到夹杂在笑声中一两声斥喝,她心头一紧竟然已经到城门了吗?

“居主,我们应当出东门。”原漓烟想缓和一下气氛。

“自然是东门。”白初宜头也没抬,淡淡地道,“神殿尚东,哪有在城西立坛的?”

原漓烟本来抬起的手不得不放下她本想离开一会儿的。马车缓缓地前行,原漓烟听到红裳的声音:“我们是外使。”接下来的声音被孩童追逐嬉闹的声音盖过,但是,跟着,马车便再度前行,不一会儿,速度便加快了,而那些嬉笑玩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坐的位置正好迎着阳光地关系,原漓烟忽然觉得有些热,她忍不住挪了一下位置,正好对上白初宜神­色­凝淡的眼神。

“……居主……”原漓烟张口唤道,却没有继续说,仿佛是怔住了,白初宜也有些困惑,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漓烟是被自己吓到了---她方才差点将“君上”二字说出……

看到白初宜困惑的神­色­,原漓烟反而觉得放松了一些,虽然局促,但是,她还是道:“居主是怎么认识家兄地呢?”

白初宜眉角一跳,跟着就皱眉,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就此被证实了。

“……原召说了什么?”白初宜缓缓坐正,一手仍旧扶着幂离。

原漓烟却忽然不怕了:“家兄说,他只将我们兄妹地特征告诉过一个人。”

白初宜忍不住抬手抚额:“还有呢?原召向来谨慎……”

原漓烟又犹豫了原容地画适合道明吗?

“你相信他?”白初宜因她的犹豫而挑眉。

听到这个问题,原漓烟诧异地点头她当然相信原召。

“那我有什么可怕地?”白初宜冷笑着问道,“卿在想什么呢?”

原漓烟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大哥怕您!”

是的!原召怕她,那种怕不是基于权势地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连原召自都没有发现,但是,原漓烟有感觉,也因此觉得她可怕。

白初宜淡淡地道:“卿的话会让我觉得自己对卿过于仁慈了!”

原漓烟一颤,眼中闪过深切的惊惧,令白初宜忍不住苦笑。

“卿觉得我是残忍之辈?”白初宜忍不住询问,她自认到京都后,并无任何过激的言行,因此,她才会觉得原漓烟的惊惧不可思议。

原漓烟没有吭声。

“我的确不是良善之辈,此行又本就是别有用心,不过……”白初宜摇摇头,说得淡漠,“卿是原召的妹妹,今时今日,卿若不愿,我也没有办法。”

原漓烟讶然抬头,觉得自己听错了,白初宜看着她,微微扬眉,道:“我说过,我要卿助我!”原漓烟一愣,听她缓缓地言道:“我需要借重卿的许多东西,需要卿真心相助,若是卿做不到,我自会另想办法……”

“居主有何办法?”原漓烟皱眉,很是好奇。

“那就不是卿该问的了!”白初宜拒绝得没有一丝余地,让原漓烟有些尴尬。

“卿自可想清楚,但是,我素来最厌反复之人,这是卿最后的机会。”白初宜的话让原漓烟心中一动,但是,下一刻,又被她否定了,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才是明智的。

“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信守承诺的,这一点,卿等会儿可以向原召确认。”

这句话让原漓烟蓦地抬头。

“是的,等会儿!”白初宜说得很慢,“卿可以与原召商量之后再告知我答案!”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一章 祭奠

:2008-8-29 0:06:07 本章字数:2471

(推荐票二十一了,今晚有事,九点多才到家,明天工作上有一些调整,可能也无法加更,我尽力在明晚多更一章,感谢各位的支持!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工作有一些问题,导致我心情十分低落,文字也跟着有些郁闷,我正在努力改正,但是……唉……有些事情,你不想做也没有办法,更多的事情都不会让你如愿……我会努力,却无法给出承诺,真是抱歉!另外,前一章,我写得匆忙,赶着时间发布,感觉不是很好,所以,又修改了一下,唉……还是心情的问题!)

水为上德,故立坛必近水。

但由于建筑中的种种不利因素,神殿很少真正建水边,多是在神坛之下掘井,以接水汽。

京都周围只有一座神殿是靠着河流的供奉水神清缨的明沧神殿。

水神并不是一个有求必应的神明,而且过于喜怒无常,一般人很少会崇拜这样的神明,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供奉神明无论多么虔诚,信徒也始终是人。

明沧神殿却是一个很古老的神殿,因为流经京都的沧水一直是条温柔的母亲河,哺育着两岸生灵,却很少发怒,因此,明沧神殿自建成就未遭受过覆灭之灾,可谓是最古老的神殿之一。

水神的神殿只有祈丰节与庆年祭时,才会人满为患,信徒会跋山涉水而来,虔诚地奉上最珍贵的祭品,感谢水神给予的庇佑,并祈求来年风条雨顺、平安和乐。

十月十五,在其它神殿热闹非凡时。过于偏僻的明沧神殿却没有太多的人,尽管这里同样尽可能将一切装饰到最华美,不过。神殿中地神官却绝对不会有任何待客的准备。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永寒在安陆的影响力了,原漓烟仅仅是提前通知神殿“永寒殿下地贵客希望在靠近的河流地神殿度过圣母诞”。明沧神殿主事的神官便立刻应承,当白初宜一行到达明沧神殿时,两名典客早已等候多时了。

看到原漓烟步下马车,其中一条年长的典客立刻上前:“贵客驾临是吾殿上下之荣幸!”

原漓烟闻言微哂,好笑地低头。转身扶白初宜下车。

看到白初宜一身素净衣裳,两名典客同时微微皱眉,却终是没有说什么看得出,这位才是正主。

白初宜再度戴上了幂离,在神殿那道高大而狭窄的正门前站了一会儿,便缓缓地步入神殿。

典客再度惊讶于来客的气定神闲地傲慢举止虽然严格说来,她并没有任何失礼的举动,但是,那份旁若无人的镇定却不是进入神殿应有的态度。

所有神殿的形制都是相仿的。从正门入,便是一条漫长的通道,不见天。不见地,不见光。只有零落的几枚江浦珠散发出柔和而昏暗的点光亮。指引着前行地方向。

历经黑暗方知光明的珍贵。

神殿崇尚一切光明、美好的东西,也不介意用黑暗地恐怖来唤醒人们对光明的渴望。

白初宜对此并不陌生。却忍不住想笑。

“姑娘,神殿不得持刃而入!”一个沉静地声音忽然响起,跟着是红裳讥诮地声音:“这又不是刃!”

白初宜停步转身,看向门口。两名典客很坚持地阻持红裳带剑入内。

“居主……”原漓烟想劝,但是,却见白初宜根本没有听的意思,转身就走,红裳见白初宜走远,毫无顾忌地推开两人,直接闯进神殿,匆匆跟上自己地主子。

黑暗的走道似乎没有尽头,却会在普通绝望之前,给出光明的希望,即使知道走道的机巧所在,原漓烟仍然忍不住咬紧嘴­唇­,拼命压抑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不让自己的颤栗显露出来因为曾经的神侍经历,她始终害怕这种看不到希望的黑暗。

眼前忽然出的白光让原漓烟加快步伐,几乎要直冲过去,直到白初宜伸手阻挡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放缓步伐,恭谨地跟在白初宜身后。这条长廊似的走道看似笔直,实际却始终有一定的弧度,因此给人错觉的同时借由那份黑暗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步出走廊,便是宽阔的庭院,这里一般是举行祭典的场所,明沧神殿虽然不是大神殿,但是,这个中庭仍可容纳二千余人。站在庭中,可以轻易地看到远处的河面波光鳞鳞。

白初宜没有在空旷的中庭停留,而是继续前行,直奔前方那座架设在水面之下的神坛而去。

原漓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红裳却知道。她立刻紧赶几步,紧跟在白初宜身后,双手始终稳稳地捧着那柄剑。

白初宜没有登神坛,而是绕过神坛,站在神殿的边缘,往前一步即是沧河。

典客紧张地盯着她,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两人商量后,其中一人迅速转身离开,显然是报讯去了。

噌嗯---

仿若龙吟的声音划破神殿固有的寂静。

典客看到着忽然开始舞剑的素衣女子,不由目瞪口呆。

那剑光并不耀眼,但是女子轻盈的姿态,飘逸若风,仿佛与剑合为一体,在这天地间翩翩起舞。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白初宜如此舞剑,红裳仍然不得不眼前的情景而心醉神往。

云白居中所有人都见识过那样的初宜踩着“风舞九天”的步法,手中凌云剑以最飘忽的姿态舞动着,扬起的是漫天血滴,所过之处,绝无生命。

道远说:“轻霖剑法飘逸灵动,但是,最美的还是血­色­满天的时候。不过,欣赏即可,我可不想身处其中!”

“那样美的剑法造出如此恐怖的修罗场!果然越美丽的事物越有杀伤力!这样,我还有什么本事去骗人啊?”枫舞一脸哀怨。

凌云剑出,不亡不归。

只是眼前临水舞剑的女子,不为杀戮,只是祭奠逝去的血亲她的母与父!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二章 重会

:2008-8-30 0:02:51 本章字数:2379

(前一章漏了一段……最近两天实在是忙晕了,真的很抱歉!)

十月十五,圣母诞,她的母亲在这一天生下了她,然后就撒手西去,她降临人世的哭喊也是痛失生母的哀鸣。

十月十五,圣母诞,她在这一天,站在奈水边,将父亲的最后一份骨灰撒入水中,看着奈水吞没最后一丝灰白,却连哭泣都做不到!十月十五,她失去母亲,也永远触摸不到父亲!

那一天,站在奈水边,羽桓站在她的身后,侍卫从人环绕,她却知道,天地间她再无亲人!

血缘最近的那一个亲人是她的君王,何况其他人?

她的父亲说:“总有一天,你会回到东岚的。”

如今,每一次想到父亲,白初宜都会想起这句话。仿佛预言,又仿佛咒语……

长剑舞动中,白初宜清晰地看见已到中庭的几个人,心中忽然一乱,剑式陡然一滞,引来那几人的惊呼。

剑式愈发凌乱,白初宜只觉得心中有一口郁郁之气,挥之不去,堵得她难受。

她真的就要与东岚纠缠在一起吗?

42、重会

凌晏、风絮与枫舞虽然不是­精­通剑道之辈,但是,经常与燕道远、白初宜在一起,他们的眼力还是很足的。

轻霖剑法的招式­精­妙高绝,因此,对施展者的要求也很高,绝对不是苦练就可以成功的,要求剑者地心智极高。却因此极易反噬,道远曾经试着学过一两招,最后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说:“我没那么高的心智。一边举一反三,一边心无旁鹜。”

白初宜说:“轻霖剑法是杀戮之法。不是剑道大法,不学也罢!”

知道这些,三人一见白初宜的剑式失了分寸,不由就大惊失­色­他们是见过道远在学此剑法时如何伤了自己地。

红裳更加着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剑式絮乱的危险。咬咬牙。她握紧长鞭,打算强行中断白初宜地剑式,但是,有人比她更快。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只看到灰影一闪,跟着就听到剑刃相击的声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灰白两道身影遽然分开,白­色­的身影几乎要落水。却终是勉强停下,稳住身形。

红裳扑过去,伸手扶住站在水边的白初宜。刚要说话,却见一丝鲜红的血迹沿着凌云剑地剑刃缓缓流淌。

“少姬!”红裳大惊。不顾身份。立刻拉起白初宜右手的衣袖,细细察看之后。才稍稍安心并无大碍,只是虎口被震伤而已。

白初宜抽回手,取了自己随身的丝帕,动作轻柔地将血渍拭去,避免血渍玷污神殿。

一旁站着的典客见到她这般动作,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血污神殿固然是重罪,但是,身为神官,他们也难逃侍奉不谨的罪名。

红裳也连忙取了丝帕,等白初宜的动作一停,立刻为她包扎手上的伤口,凌晏等人匆匆过去探看,只有方才出手的道远静静地退开,毫无探视的意思。

“神坛见血是大凶之兆,贵客不该如此不谨。”一个慈爱地声音忽然响起,白初宜等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身着青­色­袍服的老者站在中庭内,慈眉善目,甚是和霭。

“吉凶之数从来不定,彼之大凶,未必不是吾之大吉!”白初宜­唇­角微扬,淡淡地言道。

神官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如此回答,不由怔忡了一下,隐隐觉得这种思维不妥,却又找不出反驳的依据,只能沉默。

“今日是家母地忌日,在下多有失态,请席下宽恕。”白初宜稍稍收敛,态度十分恭谨地低头告罪,随即又对一直呆立在一边的原漓烟道:“我有些累。”

原漓烟神­色­恍忽地点头:“噢……休息之处已请神殿作了准备。”

白初宜再度看向那名年迈地青袍神官蓝天碧水之青是神殿高阶才能用地服­色­,以这样规模的神殿,非主司神官不能用。

老神官微微躬身,谦和地道:“已备下雅室供贵客休息。”

白初宜点头,却没有多言,只是立刻走过去,一名典客知机地上前引路,白初宜也不客气,对凌晏等人作了手势,示意他们随自己一起去,凌晏他们只能跟上去,道远虽然依旧沉默,却也跟着她们一同前去。

红裳落在最后,在神殿主司前停下,从袖中取了一份重纹织锦递过去,执礼如仪,道:“我们少姬地奉仪共计一万钱,午后会有人送来,此为凭证,席下将此凭证交给押送之人即可。”

主司连道过厚,却立刻就伸手接了过去。红裳也不在意,说明之后就转身去找白初宜。

神殿的雅室是否安全,实在是个无解的问题,消息自是传不到神殿外,但是,神殿之内是否会有人知道,却从来都讳莫如深的话题。

很显然,白初宜他们都不信任神殿,因此,进了雅室,几个人只是谈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凌晏说他们是如何到京都的,枫舞都详细地说明各地的景致,仿佛是专程来安陆游山玩水的,风絮则偶尔Сhā两句他们的糗事,道远虽然始终没开口,在别人看来,更是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但是,他们几人却知道他同样听得很认真、投入,气氛相当融洽。

茶水换了两遭,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白初宜起身道:“我们回城吧,边用午膳,边聊。”几人自然无异议,立刻一起起身离开。

(今天是没办法加更了,明天,我会补足。另外,我也知道最近几章有些无聊,不过,这是必须的铺垫,也快结束了,如果有朋友不愿看,不如到下周一再来看看,那时应该不会无聊了!)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三章 求证

:2008-8-31 0:18:45 本章字数:3345

白初宜到神殿确实只是单纯地祭奠父母,自从七岁之后,除了在灵泉城,实在找不到河流外,她每年的十月十五都要到临河的神殿临水舞剑,以祭生父,神前供灯是为了祭奠生母,却不是她的想法,而是白子风的交代。

白子风病笃之时,殷殷叮嘱:“每年十月十五是你母亲的忌辰,前些年,我都会请神殿在神坛前供奉长明灯十日,今年是来不及了,你千万不要忘记。”

为什么父亲以这种方式祭奠自己的妻子,白初宜没有问,但是,白子风又有交代“此生再不入平奈。”因此,在到达奈水边,听侍从说“明日即入京畿地方,三天后即可入京。”时,她抱着骨灰瓮,第一次对羽桓开口:“周围可有神殿?”

那天是十月十四。父亲的交代,她从来不会违背。

此事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天,她在奈水边,打开瓮盖,将父亲的骨灰全部撒入奈水,然后对目瞪口呆,满眼愤怒的羽桓道:“王,我们去神殿吧!”

羽桓终是没有对她发火,事实上,他从未对她发过一次火,只是沉默地转身上马,绝尘而去,白初宜站在一边,幸运地没有被马蹄激起的沙尘席卷到,侍从们分了一半去追自己的王,留下一半护送这个年幼的女孩去神殿白王的女儿实在是轻忽不得啊!

羽桓并没有离开,而是先到了那座规模不算大的神殿,听到白初宜的要求,他的神­色­微变,似乎供灯十日地确是别有深意的。

“是你父亲交代的?”

“是。“年年如此?”

“……我不知道。不过,每年十月十五,父亲都会出去一段时间。”

羽桓问过之后就再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让侍从将奉仪交给神殿,便带她离开。继续返回平奈。

回到平奈后,她便是紫华君了,没有太多地时间纠结于这种事,但是,每年十月十五。她会到建在永平渠边的平奈神殿舞剑、供灯。

即使是在灵泉城,她没有舞剑,但是,神前供灯从未间断。

时至今日,她地心却第一次乱了遂关之后,她便去了灵泉,这是她三年中第一次祭奠父亲。

东岚实在是融入了他们父女太多的心血,怎么可能割舍得了?

东岚又的的确确令他们父女伤痛不已,种种不堪如何能回首?

今时今日。白初宜实在拿不准,她能否继续维持现状了!

这一次,永寒在算计。神殿在算计,她该如何完成云间国主的期望?

她可能全身而退?

莫名地悲观情绪并非突然而至。而是。她现在所知的线索实在太少。

“夫人!”原漓烟扶白初宜上车,却被她反手握住自己的手。随即就听到她凝淡的吩咐,“你为何选这座神殿?”

原漓烟一愣,恍忽了一下,才道:“居主不是也清楚,京都周围只有这座神殿是临河而建的吗?”

白初宜松开手:“卿可知,我并非第一次到安陆?”

原漓烟一惊,却听到她淡漠地道:“虽然未入京都,但是,有些事情我并非不知。”

原漓烟腿下一软,却立刻被红裳扶住,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抬头。

“卿知道我希望卿做什么。”白初宜没有伸手,只是在车上坐好,示意红裳关上车门,“卿可以在神殿再待些时间,无论卿是否达成我的希望,我们都会在京都东门外的折柳桥相候。”

言罢,白初宜便闭上眼睛,无意再说话。红裳立刻关上车门,却没有放开对原漓烟的扶持。

“夫人,您可站稳了?”红裳面无表情地询问,待原漓烟点头,才放开手。原漓烟踉跄了两步,却总算没有跌倒。

红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在她抬头的瞬间,冷冷一笑,纵身跳上驾位,驱马离开。

凌晏等人也是骑马来地,自然立刻跟上,只有道远没有代步之物,也没有立刻离开。

“燕公子……”

抬头看见燕道远的目光正投在自己身上,原漓烟又是一惊,嚅嚅地低唤了一声。

“他待会儿会来。”道远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随即便施展了­精­妙的步法,迅速离开,不过眨眼地工夫,原漓烟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他?

原漓烟先是觉得莫名其妙,随即就反应过来是原召!

神殿前,空旷无人,萧瑟地秋风卷起零落地枯叶,在空中上下飞舞,原漓烟满心迷茫地望着远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好。

原召赶到神殿时,看到的就是自己地妹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一片茫然。

“漓烟……”原召跳下马,小心地靠近妹妹,低声唤她。

“……大哥……”好一会儿,原漓烟的目光地落在身前的原召身上,声音却仍然有些迷茫。

将妹妹拥入怀中,原召抬眼看了一下旁边的神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揽着她的肩,将她带上马,立刻离开。

原召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副手也跟了来,看到原漓烟,只是稍稍扬眉,没有开口,反而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跟上原召。

他们继续东行,却没有走多远,不一会儿,就河边一处空旷地停下,原召将马交给副手,便抱着妹妹坐在石堤上。副手没有跟过去,也没有下马,只是拉着原召的马儿,停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兄妹俩。“孩子很健康。”原召首先开口,却是说孩子的事情,“已经送走了。”

原漓烟靠在兄长怀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听到他这样说,也只是默默地点头。

“是你约我来的吗?”原召沉默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再度开口。原漓烟一愣,轻轻摇头:“是居主约的吧!”

原召的神­色­一变,伸手托起妹妹的脸,端详了一会儿,才道:“你与她怎么了?”

原漓烟一把抱住兄长,将头埋在他怀里,闷声道:“大哥,我害怕!”

原召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抱紧妹妹;“你怕什么?”

原漓烟的声音很低,心情也很乱,语气都是很烦恼似的,道:“……大哥,我真的能到东岚吗?”万千心思流转,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原漓烟最后只能如此问道。

原召有些明白了,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紧妹妹,给她更多的安全感,等她的呼吸平静下来,才道:“当然能!你便是现在想脱身,你大哥我也能安排。”原召十分自信。

“会给你惹麻烦吧!”原漓烟抬头看向兄长,原召微笑,却没有否认:“再多的麻烦,你也是我的妹妹!”

原漓烟一怔,听原召继续道:“东岚有很严格的制度,你也许不会被信任,但是,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只有你小心谨慎,便不会有事的!”

原漓烟从兄长的肩上望过去,看到安静地坐在马上的男子神­色­凝淡地看着他们,心中若有所悟。

再度埋头在兄长的身上,原漓烟低声道:“大哥,她是怎么样的人?”

安陆的传言中,紫华君是个残忍恶毒的敌人,心机深沉,不择手段……

原召不由挑眉,思忖了一会儿,回答妹妹:“作她的属下并不会让人不愉快。”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原漓烟真正想知道的。

原漓烟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兄长道:“大哥是她的属下?”

原召失笑,拥住妹妹,笑道:“她没要我的忠诚!我是东岚的朝臣!”

(今天的更新,加更的一章会稍后发布,不想熬夜的朋友可以明早再来看。明天是八月的最后一天了,嗯……还有包月推荐票没投出的朋友吗?记得投票啊!当然,最好是投给本文!呵呵……)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四章 无奈

:2008-8-31 12:09:03 本章字数:2733

“你最近好像很闲……”

离开神殿没一会儿,凌晏便示意红裳停车,自己下马,也不询问,更不等白初宜发话便自行进了马车。枫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挑眉一笑,跟着上了马车,一进去就听到凌晏用一种很古怪的语气调侃白初宜。

红裳当然不敢拦两位主子,尤其是凌晏,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将两人的马拴到马车后,然后再次驱马前行。扬鞭前,她转头看了一眼风絮,风絮报以轻笑:“我只是来游玩的。”

言下之意,帮忙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当然,如果有需要,他也不会拒绝。

对这个最好说话的主子,红裳没有质疑他的话,嘴角微扬,笑了笑,没有作声。

风絮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善于谋略策划的人,只能在具体的执行­操­作上有所建树,事实上,在云白居中,他主要负责各项庶务,包括具体的经营事项,也是他在负责,宁湛虽然更擅长此项,但是,他要负责的事情本就很多,自然也没有办法兼顾太多,只能把握经营的大略方向,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对于凌晏要与白初宜谈什么,风絮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是如何尽快了结此事罢了。

这些天,京都城内一直暗潮汹涌,看起来永寒的确成了众矢之的,但是,实际上,那些流言并不能真正伤到永寒半分,而桂郡之事也有渐渐平息的迹象,白初宜却始终没有出手的打算,不但凌晏又奇怪又焦急。他们也无不如此。

枫舞却不是为此事,见白初宜与凌晏都看着自己,她朝角落一坐。对两人一摆手;“外面风大,还是坐马车舒服。你们当我不存在!”说完就闭上眼,仿佛睡着一般。

白初宜皱眉,但没有说什么,凌晏更加不在意,收回目光。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道:“你就打算顺其自然,等着看永寒与莫颉相互出招拆招?”

凌晏的话让白初宜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却只是轻笑着摇头,并不肯说话。

凌晏微哂:“那自然是不可能!”说着双手一摊,“你知道地,我带着天羽,我可不愿意遇上什么意料之外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白初宜失笑:“我的确没有做任何事情!”

凌晏不解,随即听到她解释:“我不是为永寒而来,只是为了父亲对云间国主承诺。永寒是否有事,并不在我地考虑范围之内!”

凌晏对此很清楚,却依旧看着。等她的下文。

“我知道你担心我地处境,不过。目前。永寒的确是自顾不暇,那也就足够了!”白初宜笑了笑。安抚地言道。

凌晏点头:“那么,你打算何时出手?”他只关心这点。

白初宜摇头苦笑:“东西不在永寒手上……”

“什么?”这个答案让凌晏一惊,连枫舞也不由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初宜。

“我们的推测是错的?”凌晏皱眉,眉间全是不安。

白初宜摇头:“不可能错的。”

凌晏不解,听她很平静地道:“我们从没说那东西一定在永寒手上……”

凌晏点头,想了想,还是低声道:“这么说,整件事情是神殿在背后策划地?”

“既然那东西不在永寒手上,这显然是最正确的解释!”白初宜给了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让凌晏的眉头更加紧锁:“我看不出这样做什么好处!”

“那是因为他们还什么都没做!”白初宜冷言,“别忘了,北方三国的使节还没到!”

凌晏立刻明白了,如果说天下哪一国的军力最强,无论是谁只会想北方三国之一的名字。

无论是东岚,还是安陆,都可以称得上强国,但是,论起军力,一直与北原异族作战的北方三国才是各国中的翘楚。

“……没记错地话,东岚与燕云的关系一直不错……”凌晏稍稍质疑了一下,却只见白初宜淡淡一笑,眼中有些许嘲讽。

“是盟友,却未必同心。”白初宜摆手,算是回答了凌晏。

凌晏皱眉,盯着白初宜看了一会儿,再一次道:“你就打算等着?”

白初宜拿着幂离在手中翻转,笑道:“对,等着,等这趟水再浑一些!”

凌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样浑?”

“别担心,永寒最大的一个敌人还没有出手呢!”白初宜拍了拍凌晏地手,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

枫舞掩­唇­而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仍被凌晏瞪了一眼,她满脸无辜地耸耸肩,笑得更加灿烂。

“晏,无论是安陆人还是他国人,针对永寒的人多了,我们不必担心他能脱得开身!”白初宜冷笑,“而且,安陆自己地麻烦也快来了!永寒实在是选了一个不太好地时间招待各国贵客。”

凌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雪季快到了!”

白初宜点头:“不愧是当过国相的人!”

凌晏苦笑,殷与安陆相邻,气候相似,她都说了“时间”,他怎么可能想不到麻烦所在。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饥寒会让最温和地平民成为暴徒。以往,每年正旦前后的雪季是他最不得安枕的时候,民生、军备,半刻都不能放松,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安陆自然也是如此。

十月已过半,接下来,最迟到十一月初,雪季也就要到了。

“看来,他是对莫颉失望透顶,又对王位志在必得了!”凌晏了然地感叹。

白初宜点头,片刻之后,又叹了一口气:“我现在都不想管安陆如何,永寒如何了,我最想知道的是血珠在哪儿!”说到最后,她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神殿……安陆神殿实在是个水泼不进的存在!

这样一想,凌晏也忍不住有些担心了:“你可有头绪了?”

白初宜摇头:“我也没有好办法,只能等……”最后那个“等”说得犹为不甘。

凌晏也皱眉又是等?

“等什么?”

白初宜闭上眼,轻声叹息:“等一个人的消息……”

马车稳稳地停下,随后是红裳的声音:“少姬,折柳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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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五章 答案

:2008-9-2 1:04:41 本章字数:2883

折柳赠别是圣朝中期开始流行的风雅习俗,从永平城北上西行,必定经过杨柳堆烟的杜桥,绵延数十里的柳树,婆娑成姿,横跨玉水的青石长桥上雕饰­精­巧,栩栩如生,送别之人在桥边折一支柳,清酒三杯,长歌一曲,挥手洒泪,歧路分襟。

阳关词唱断,故人再难见。一座杜桥,不知见证了多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方寸之地,才子赋诗,佳人落泪,不知出了多少佳句名篇、悲喜传奇。

京都既然是仿永平而建,当然不会少了这个景致,沧水的支流白水河从京都城内流过,出了城,两岸遍植奇树异木,一座以白玉石作桥面的石桥横跨其上,在地方志上,此桥名为玉桥,但是,更多的人喜欢称之为折柳桥。

至于其中几分是讥讽,几分是随­性­,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其名是玉桥,还是折柳桥,都必须承认,这是一处风景极佳之地,凌晏他们来京都时并非从玉桥经过,方才赶往神殿又是匆匆而过,此刻,看到水清如碧的白水河,光亮如鉴的玉桥,除了来过的凌晏与白初宜,枫舞、风絮与红裳都忍不住惊叹出声,枫舞与风絮甚至忍不住卖弄似地唱和了一番诗词歌赋。

白初宜坐在车内,没有动,只是将车门与车窗尽数打开,享受着轻风,听到他们二人的唱和,也忍不住点评似地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凌晏则没那么安稳,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见白初宜这般作派,也没有煞风景地打扰,只是跳下车。走远了一些,神­色­十分不愉道远赶到时。见到的就这样的情景,他一时也弄不明白状况,看了看,直接走到车前,对白初宜道:“原召去了。”

白初宜见到道远还是很高兴的。再听到这句话,不由展颜微笑:“你遇到了?”

道远点头---他的确是与原召擦身而过。

白初宜示意道远上车,等他坐定才道:“道远,看过我地信了?”

道远眼神一冷,却仍然点了头。

“你以为如何?”白初宜很认真地询问。

“不可能!”道远冷冷地回答。

白初宜并无意外之­色­,微微侧头,追问:“为何?”

道远抱着剑,目光锋利,冷然而言:“神殿。毫无关联。”一如既往的寡言风格。令人费解。

白初宜却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皱眉:“不见得吧……”

道远忽然跳下车,盯着白初宜。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家母不喜欢与神殿有所牵扯。”

不喜欢已是最大地理由。

“……好吧!”白初宜看了他半晌,神­色­淡然地点头。“你既然如此说。我便作罢。”

道远目光一凝,眼帘微垂。语气依旧平直:“多谢。”

白初宜­唇­角轻扬,没有说话,但是,凌晏却凑过来,皱着眉拍拍道远的肩膀,道:“素王妃喜欢永寒吗?”

这个问题让道远地目光一冷,最后冷哼一声,睨了凌晏一眼,便走开几步,显然是不予置评的意思。

凌晏是何等机敏的人物,旁人听白初宜与道远的对话,只觉得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却是一清二楚。

白初宜是无可奈何,主意打到素王妃身上了!

燕道远对别人不假辞­色­,唯有对这个生母,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孝顺有加,自然不可能答应。

道远沉迷剑道不假,但是,他的身份在那儿,外人看来他处境尴尬,却不知安陆王与素王都对他宠爱非常,在安陆,他所享地仪制等同王子,幼时又在凌都太华宫启蒙受教的,怎么可能不明白王室的那些事情?

凌晏的问题,答案是否定的。

素王妃的确不待见永寒。

虽然道远从没问过母亲,也从没见母亲说过永寒的一句不是,但是,他很清楚,母亲不喜欢永寒好几次安陆王玩笑似地问她是否该立永寒为储,她都是一言带过,从未回答。那时,他就在旁边,看得出,安陆王不立储至少有三成是因为母亲的态度如此冷淡。

只是,这些并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很显然,他的母亲也无意反对永寒为储。

对安陆来说,实在是没有比永寒更好地人选了。凌晏看着道远走开,不由微笑:“说实话,永寒如何,安陆如何,于我们毫无意义,但是,现在,神殿如何对我们实在是很重要……”

道远眸光一闪,显然是明白了。

“神殿之意?”道远肃然反问,“永寒遵从了?”

“显而易见!”一个低哑的声音回答了道远,所有人抬头,只见原漓烟一身碧罗宫裳,站在十步之外,笑得恬淡优雅。

因为这个声音,道远轻轻皱眉,显然十分意外。

原漓烟深吸了一口气,从荷包中取出一枚药丸,含在口中,并不吞下,片刻后,才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一贯的清亮温柔。

“神殿有一个大计划,想引各国攻东岚!”原漓烟对着白初宜缓缓参礼,随后低着头,用一种审慎地语气说明情况。

这个答案实在是过于惊人,不仅是红裳他们无语,但是,白初宜与凌晏也愣了好一会儿。不过,在场的众人倒没有一个觉得不可能他们本也有这样地推测。

“用安陆为刀?”道远竟是第一个开口地,原漓烟诧异地抬眼看了他一下,才道:“贱婢不知。”

“令兄怎么说?”白初宜没有追问原因,反而问起另一桩。

原漓烟又是一惊,张口欲言,却又嚅嚅无语,好一会儿才道:“家兄只说会速报此节。”

白初宜轻笑着摇头,伸手抚过车壁的横棱,最后关上其中一扇车窗,并无吩咐,红裳却立刻明白了她地意思,立刻关上另一边的车窗,转身示意原漓烟上车,随后将车门小心地阖上,才对凌晏等人一一行过礼,道:“少姬打算回去了。”

凌晏此时已经了然,叹了口气,径自解开系在车后的缰绳,将马儿牵开,枫舞似懂非懂,也不好多问,同样将马儿牵走。只有道远,上前两步,却还没等他开口,白初宜便淡淡地道:“素王妃许久未祭燕氏先祖了吧?何妨今年就走一趟?”

道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红裳已经在听到车内的轻叩两声后,立刻驾车回城。

风絮走到道远身边,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斟酌着道:“东岚王并不是心­性­宽宏之人。”

(PS:工作变动,写文不方便,上网也不方便……唉……十分抱歉,这是补昨天的更新,今天的更新……我尽量……虽然现在还没着落……虽然如此,易楚还是请各位朋友在新的一个月里支持本文,点击、收藏、推荐票、包月推荐票,各位朋友但尽所能吧!)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六章 定计

:2008-9-2 23:22:50 本章字数:2719

“大人真的相信那个神官的话?”

接过原召写好的奏呈,副手忍不住表示了自己的疑虑。

原召沉默地洗着笔上的墨渍,良久不语,让副手几乎以为他要改变主意了,却忽然道:“我想应该相信。”

这个答案有些含糊,但是已足够清晰,副手怔忡之后,皱着眉头道:“那怎么可能做到?”

原召搁下笔,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枯叶掩径的萧索景­色­,沉吟片刻,缓缓地道:“东岚对神殿限制颇苛,东岚人本身也不崇信神殿,所以,在东岚人看来,神殿并没有太多的权势,能做的也不多,但是,安陆不是。”

说到这儿,原召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十分不解,不过,他仍然继续说道:“神殿在安陆的权势极大,从官员升黜到后位、储位的确立,处处都有神殿的影子,他们的手很长,而安陆王……”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笑得没有丝毫温度。

“……安陆王笃信神殿的一切说辞,仿佛那样就可以让安陆成就霸业!”

副手隐然有些懂了,低头看看手里的牍片,思忖片刻,抬头道:“若是神殿想让安陆打击我东岚,倒也可以理解,但是,那位神官的话……”

原召冷笑:“那样才符合神殿一贯的思维!”

啊?

副手不由张口结舌,嘴巴张了半天都没合上,好容易合上了,却又急忙开口,道:“难道神殿就是被那些自大到不可思议的人掌控着?”

居然想引各国同攻东岚?

怎么可能?

原召转过身。对他的疑问报以微笑:“卿以为不可能?未必啊!”叹了口气,原召走到书案边,执笔在素帛上画了一幅各国相对位置的简图。接着倒转毛笔,用笔杆轻点东岚的位置。

“燕云是盟友。暂且不说,陈亡后,东岚固然占原陈地大部分领土,朔阳、卫阳、安陆却也借机各占了一部分,可以说。原本对东岚、安陆、卫阳而言,陈是一个天然的缓冲地带,可是,现在,这个缓冲地带不存在了。”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国宾驿内,易庭与沐清画了一个相似的简图,谈论地是同样的事情。

在仅剩北方三国未至地情况,他们多多少少对神殿的心思也有些了解了。

易庭指着图。将自己的猜想一股脑倒出:“也许没有哪一个国家愿意与东岚单独开战安陆的前鉴仍在但是,若是有机可趁,哪一个国家又会放过东岚呢?若是在与安陆大战的时候。另一个国家忽然侵袭,东岚地处境将会如何不言而喻。那时。只怕燕云这个盟友也会立刻翻脸!”

沐清沉吟不语。并没有反驳的意思,还不断颌首。易庭再次轻点北方三国的位置。

“不管同离,朔阳与燕云的使节,会怎么来安陆?必是取道东岚……”易庭刚说到这儿,就被沐清挥手打断。

“他们做不到的……”东岚对那些使节必是严加护卫,更何况使节还有自己的卫队。

易庭搁下笔,抬头看着沐清,眉头紧紧皱起。

原召手中的笔杆轻轻划过一条直线:“这是直线距离,真正行进要沿着官道而走,虽然是官道,但是,并非都有城邑,那么漫长的路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副手脸­色­一白使节遇袭的确是最好地开战理由。

“更何况,那些使节都有自己的侍卫随从,谁能保证他们的可靠?”原召掷笔冷言,“只要事情在东岚境内发生,东岚便是有理也没理!各国便是想和解,恐怕也是骑虎难下!最可虑地是……”

说到这儿,原召忍不住迟疑了一会儿,双手紧紧握成拳,最后终是道出:“谁知道朔阳与燕云的王是何想法?”

副手盯着那张图看了半晌,忽然一咬牙,转身就走:“我立刻去安排送信事宜!”

盯着沐清地眼睛,易庭语气沉重地道:“如果朔阳与燕云也想与东岚开战呢?”

沐清抿紧双­唇­,闭上眼睛,半晌无语。

他不会天真得以为,易庭所说完全不可能。

燕云是盟友,但是,只看那年年增加地索援表便知其诚意如何了!

东岚的富庶让人心动,东岚地强大让人惊惧,东岚的朝气让人忌惮!

“殿下以为当如何做才好呢?”沐清忽然开口,却是让易庭惊讶的求教。

一惊之后,易庭立即镇定下来,以亲王应有的倨傲道:“本王以为,最好是以战求和!”他同样不天真,不会以为东岚软弱下来便可以换来喘息之机。

只有强硬回应强硬才能赢得机会!

听到这个答案,沐清一愣---这不像是易庭会说的话!?

“本王是东岚亲王。”易庭看出他的疑惑,傲然回答,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苦涩。

沐清微笑,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负手而起,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看向易庭,道:“如何决断是王的责任,我等只尽所能吧!”

易庭皱眉,刚想争辩,就听沐清道:“京都离平奈甚远,我们就算加急呈报,也没有办法立刻得到回应,与其管那些,倒不如做些现实的事情。”

易庭的神­色­缓和下来,默默点头:“卿以为当做何事?”

“搅局!”沐清冷笑,“姑且不管神殿对永寒承诺了什么,其中肯定有储位这一条!咱们不如就先替永寒试试,神殿难为他做到何种程度!”

这个答案让易庭一愣,随即失笑:“卿想如何做呢?千万谨慎,别一不小心,让郑后为永寒除去一大劲敌!”

沐清扬眉:“自然要是一场混战才好!至于殿下的担心……”他淡淡一笑,“郑后素来聪明,怎么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呢?而且,我想,只要能伤到永寒,郑后不会介意与任何人合作!殿下何不接触一下这位安陆第一美女呢?”

易庭抬手指向自己:“我?”自然是殿下!”沐清说得理直气壮,“一国之后总不能是外臣想见就能见的!殿下才名甚卓,又是一国王爵,这才是见王后的身份!”

易庭还想辩驳,但是,沐清眉角一扬,语气淡然地道:“况且,这也是殿下此行的任务!”

易庭再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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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七章 情势

:2008-9-3 23:54:08 本章字数:2705

如果用一夕风云变来形容京都的情势,凌晏是半点意见都没有。

前天,他还在为京都过于平静的态势而担忧,但是,一夕之间,情势突变安陆朝中的清流官员仿佛忽然醒悟过来,弹劾天官在桂郡之事上的错失的奏章如雪片飞往中书殿。天官长大司御不得不亲至凌都,谒陛请罪。安陆王不仅未加罪,反而温言安抚,对其奉上的辞呈,更是直接焚毁,以示对这位老臣的信任。

事情本该到此为止了在安陆王如此表态后,安陆朝中不应还有人会继续追究此事,但是,很显然,这次的事情非同一般,第二天,掌纠察百官之事的司宪台再次上书,这一次,司宪台直接就说王应“先纳辞呈,待诸事戡明,再定罪否”,联名奏书言辞激烈,仿佛不如此行事,安陆必因此而亡。

枫舞与风絮还只是觉得巧合,凌晏却想得更深。

“莫颉不是一位能容忍异议者的王,安陆的司宪台明的是掌舆论纠察,实际上就是安陆王的口舌,若非得到上意,那些司宪官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上书的!”殷与安陆离得太近,凌晏对安陆的确是知之甚深,“这位大司御是安陆王极信重之人不假,但是,此人也出自沈氏门下,是永寒的重要支持者……应该是莫颉有意为之才对……”

凌晏忍不住冷笑这种小把戏在凌家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天羽靠在他怀里,很关切地拍了拍他拥着自己的手,对他忽然展现的冷漠有些心惊。

凌晏对着怀中的人儿展颜微笑,随即抬头:“不过,我很好奇。第一波的弹劾是谁引起地呢?”

“不是安陆王安排的?”风絮皱眉,凌晏却摇头:“如果是莫颉安排的,就不会是这样地戏码了!”那样就该是温言安抚之后。再命人调查弹劾是否属实。

枫舞对凌晏如此确定的否定感到好奇,却没有置疑。反而说了另一个猜测:“会不会是郑后所为?”

“不可能!”否定地回答出自风絮之口,“郑禧之所以能被安陆王宠爱,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从不会做安陆王不想做的事情!”毕竟做了那么些年的白王府长史,多多少少。他都对这位安陆王后有所了解。

凌晏点头,同意风絮的观点:“莫颉最是多疑!郑后但凡有一丝自作主张之处,也必被他所弃!”

枫舞一怔,半晌才道:“所以安陆王才那般对大司御?”

凌晏点头:“无论是谁所为,此举都有弄巧成拙之虑……实在不是成大器之辈!”

听他如此说,枫舞眼睛一转,道:“可是司宪台如此做了,就说明安陆王虽然不喜欢事情超出掌握,可是。地确是对永寒有所不满……那人可能就是想知道这个。”

凌晏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有可能,不过如此试探……始终不智……”

“我想。我知道是谁做的了……”风絮忽然舒展眉头,微微轻笑。

凌晏与枫舞同时看向他。连天羽也因为听得认真。而睁大眼睛看着他。

“恐怕是那边的主意……”风絮指了指东方,又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是这位做的!凌晏略一思忖,缓缓颌首,显然是深以为然了。

“……这倒是说得通……”

凌晏他们猜得费劲,白初宜一听消息,思索片刻,便对红裳道:“有人开始搅永寒的局了!”

红裳微笑,眼神清亮,问她:“是谁做的呢?”

“自然是东岚的使节!”白初宜轻笑,“他们是希望安陆越乱越好!”

红裳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主人的那个学生?”

白初宜点头:“就是那个只学了父亲一点皮毛地学生。”

红裳一脸惋惜的神­色­,叹息不已:“我记得主人一直说他天赋甚佳。”

“那是自然!”白初宜从未否认沐清的天赋,“沐氏沉沦,他仍可凭一己之力,返回平奈,并在易洛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地确是天赋不凡了。”

这是红裳第一次听白初宜如此平静地说出“易洛”两个字,不由就抬眼看了白初宜一下。

“怎么了?”白初宜自然察觉了她的动作,随口问了一下。

红裳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如果原少姬如说非虚,那么,东岚王会怎么做?”

白初宜没料到红裳会问这种问题,心中陡地一怔易洛……会怎么做?

她知道答案,但是,她只要多想一下,心中都会觉得不舒服易洛这个名字实是她心中地一根刺……

“少姬……”红裳后悔了,但是,没等她表示悔意,就听白初宜语气不甚稳地道:“他……他会让那些人大吃一惊地!”也许是她自己也觉得说得太含糊了,说完稍停顿了一会儿,就补充了一句:“我不知道东岚如今的详情,说不准他会怎么做……”

这三年,白初宜有意回避有关东岚地一切事宜,只知道东岚的情况一如既往的良好,具体有哪些发展,她就不清楚了,自然也无法预测。

这番话出口,白初宜就镇定多了,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红裳看着心中颤,立刻改变话题:“安陆王明显是借此警告永寒,少姬以为永寒会怎么做呢?”

白初宜轻笑,抚过榻边重下的流苏,说得冷然:“若是我处在永寒的位置上,我会顺势放弃一切权力!”安陆王如此做就是仍未放弃永寒,以退为进最安全,也最有效。

“可是永寒不是您!”红裳立刻接口,笑得再温柔不过。白初宜也微笑:“是啊!所以,永寒会亲自请命……不过,也不能说永寒有错……安陆王实在不是能够让他全然信任的父亲!”这种不信任是彼此相对的,除非一方有所退让,否则永远无解,只能任情势恶化下去。

该了解的都了解了,红裳眼睛一转,故意道:“少姬很了解永寒啊……”语气是夸张的暧昧,果然让白初宜失笑“不了解不行啊!”白初宜同样夸张地叹息,“谁让永寒一直想将冶炼铸造收归官营……实在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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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八章 混乱

:2008-9-5 0:42:03 本章字数:2849

王的意思如此明显,安陆朝中又有几个人不能领悟呢?

随着安陆王将司宪台的奏章扣住,不批不发,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永寒身上很明显,安陆王在等这个儿子的回应。

在这种等待的气氛中,永霄是最觉得不安的:“万一他们父子冰释前嫌了,怎么办?”他不能不担心,毕竟,所有王子,安陆王对永寒的确算得上偏爱了。

看到自己的丈夫如此焦躁,六王妃的心中满是嘲讽的冷意,口中却很温柔地安慰他:“不会的,夫君您多虑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他们之间的猜疑是朝夕可改的,那也就不是猜疑了!”

莫颉与永寒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信任可言了,怎么可能会冰释前嫌?

“……除非他们父子是在演戏……”六王妃轻笑,见永霄的神­色­凛然一变,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即使是演戏,也未必不会假戏真做,更何况,凌都还有王后娘娘,她总不会也陪着演这出戏吧?”

这番话让永霄安心不少,但是,他的王妃心中的不屑之意也更深了三分。

既然要争储位,又怎么能这般犹豫不安?

想到当年东岚的储位之争,易洛与易庭针锋相对,却从无正面冲突,所以,大势已定之后,易庭仍可全身而退,再看看自己的丈夫……

既然如此不确定,为什么易庭两句话就让他答应依从行事?

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毕竟那是她的丈夫,并不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对像。

……相较永寒。她的丈夫地确不是什么良才……担心,事情仍旧像易庭对他说的那样往前发展。

十月二十是大朝会的日子,已经两年不到京都听政地莫颉却突然来了。京都城内因此戒严。

站在门廊中,红裳盯着门外执刃警戒的安陆禁军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刚穿过前堂,就听到一个戏谑地声音;“听到居主身体不适,红裳姑娘怎么不近身侍奉,反而在外闲逛呢?”

红裳转过身,看到身着天青­色­长袍的苏佑站在游廊的转角处。手中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掌心。

“苏公子。”她躬身执礼,淡然地态度与流畅的动作让苏佑的眼神一凝。

“奴婢奉命办事,此刻正要返回,苏公子若是无事,奴婢就告退了。”恭敬地动作与不卑不亢的态度令人惊异地没有任何冲突,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等等……”苏佑却唤住了她,看到她转身,满眼疑惑,他喉头一动。沉吟片刻,脸上却浮现出调笑的神­色­,道:“在下很好奇。姑娘是因为红裳之名才服红,还是因为喜服红­色­而起此名呢?”很轻浮的态度。红裳的眉角忍不住一跳。随即展颜微笑,道:“苏公子。奴婢可不是自由身!”她的民籍在云水庄,不是正籍,而是附庸,说白了,她生是云水庄的人,死是云水庄的鬼,云水庄的主人要她跳河,她就不能上吊。

苏佑笑得更加亲切:“对姑娘而言,想要自由身并不难吧!而且,姑娘也不必如此戒备,在下地名声虽不好,却也从无强取豪夺之事!”说到最后,还颇为骄傲。

红裳忍不住转脸翻了个白眼,不想再与他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了。

“红裳之名乃恩主所赐,奴婢虽卑贱,却也不敢有违!”说完便行礼告退。

苏佑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她快要转弯时,忽然低声道:“尔凝……”似乎是声音太低了,红裳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步伐地速度没有丝毫紊乱,淡定地走出苏佑的视线。

苏佑不由觉得失望,盯着好离开地方向看了良久,才转身离开。他不知道,红裳一踏进白初宜寝室,便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将屋侍奉地仆人吓了一跳。

“不必了!你们都出去!”半躺在床上的白初宜出声阻止仆人上前扶持地举动,并将他们都支开,随后,才皱眉道:“什么事让你惊成这样?”

红裳缓缓抬头,看着白初宜,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认出我了。”

“谁?”白初宜不解地反问,随即反应过来,“苏佑?”

“是……”红裳再度低头。

白初宜看了她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道:“要不要先回去?”

红裳猛地抬头:“不!”

白初宜并不意外,轻点了一下头,转过头收回目光,淡淡地道:“那么就站起来!”

红裳一怔,半晌之后,才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床边,低头不语。

白初宜看了她一眼,轻叹了口气,开口却是说另一件事:“原漓烟回来了吗?”

红裳神­色­一凛,收起所有的情绪,依旧低着头,声音却异常平静:“没有。”

原漓烟昨晚被永寒派人接走,至今未回。

“看来永寒也猜到此事是有人策划的了。”白初宜摇头,“可惜只是猜测!”不能拿到台面上解释,就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红裳此时也定了神,两眼亮晶晶地道:“安陆王不知道吗?”

白初宜轻笑:“莫颉是什么人?他的王位又何尝是一帆风顺地得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安陆王室素来子嗣繁盛,莫颉不是王后嫡出,排行也不算靠前,上面有八位兄长,下面除了素澜,还有三个异母弟弟,他的王位是自己凭能力争来的,这些把戏怎么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既然猜疑至此,安陆王为什么不想办法毁了永寒呢?”红裳问得冷漠。她也不是不知道,安陆王也不是仁慈君王,除了素王,其他十一个兄弟都没什么好结果。

这个问题让白初宜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记不得是多少年前,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眨着眼睛问道:“王既然如此不喜长子,为何容他到今日?”

“因为他是安陆的王,既然那般热切地追求这个王位,他就不会没有对安陆未来的理想,只要那个理想尚存一分,他就不会轻易毁去最好的继承人!”白初宜揉着眉心,语气疲惫地回答她,心中却回响着另一个声音:“他是子风的弟子,也许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继承人了!”

红裳有些懂了,愕然抬头:“永寒未必会有事?”

白初宜没有回避,轻轻点头。只是安陆必会有一场混乱!

这恐怕是东岚最好的机会了!

比永寒失势更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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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四十九章 人选

:2008-9-6 11:59:18 本章字数:2604

尽管安陆王长居凌都太华宫,但是,无论是礼法制度,还是世人所知,京都大明殿才是安陆朝廷真正的明堂正殿。

三十六根四人合抱粗的圆柱支撑起整座宫殿,气势恢宏,殿内只有黑金二­色­,庄严肃穆,连装饰都很简单,与安陆一贯的繁复­精­致截然不同,彰显着大国应有的大气。

深红­色­的地毯铺满了王座下的九重台阶,站在阶下,永寒盯着那抹深红,心中隐隐有些发凉。

大司宪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劝谏之言,永寒完全没有听清,只觉得那些嗡嗡的声音惹人厌烦,却因为正在王驾之前,只能忍耐。

也许他的父亲就是想让他焦躁吧!

永寒暗暗冷笑,将头垂得更低,掩去自己的所有神­色­。

“卿所说,朕都已明白。”莫颉似乎也不想再听下去了,在这位司宪台长官停顿的时候,忽然开口。

大司宪还想说什么,但是,抬头就看到旒珠下的冷冽目光,心中不由一颤,再不多言,知趣地行礼,退回位列之中。

殿内一片寂静,近百名朝臣按位阶依次而立,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莫颉很满意眼前的情况,目光在殿内缓缓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最前排的永寒身上。

“永寒,你掌天官署三年了,以为此事当如何?”莫颉缓缓言道,问出所有人意料中的问题。

永寒没有抬头,默然出列,在阶前跪下:“司宪台所虑甚是,儿臣自不敢说官逼民反是不可能的。但是,桂郡刺史却绝非那般昏庸之辈,儿臣以为。以此归罪天官实是有所不妥。”

话说的有理有节,听起来却就是有那么三分不顺耳。

莫颉暗自叹息一声。为自己这个嫡长子的傲气。

“你是认为天官在授任之事上毫无过错?”按捺下心中地复杂滋味,莫颉淡淡地开口询问。

永寒叩首:“儿臣不敢如此认为!”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莫颉的意料了。

深深地看了儿子一会儿,莫颉眉头轻皱,缓缓开口:“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永寒依旧跪着。却直起腰,抬手执礼:“儿臣以为,司宪台所言甚是此事必须查明!朝廷必须要对桂郡暴乱有个交代,那样才可安官员之心,安百姓之心!”

这是正理,不少朝臣都轻轻颌首,莫颉也没有诘问,只是点了一下头,道:“你说得没错。可是,应该如何查,派谁查呢?”

这一次。永寒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默了一会儿。再拜叩首。之后才道:“此事当由圣断!儿臣不敢答。”

莫颉地眉角一跳,­唇­角微扬。勾起一抹笑意,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看着永寒道:“你姑且言之。”

永寒将前额抵在冰冷的金砖上,以一种诚惶诚恐地语气道:“儿臣实是不敢逾越!儿臣虽认为刺史无错,然既领王命,掌天官诸事,嫌疑在身,实不敢妄言。”说到最后,语带泣音,殿内不少宗室的脸上都是深以为然的神­色­,莫颉却再度沉默了。

莫颉的脸隐在十二串旒珠后面,又坐在王座之上,无人能看清他的神­色­,只能暗暗揣度他地心思。

“避嫌也是理所当然的……”半晌,莫颉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又停顿了不短的时间,才道,“那么,大司寇,卿掌邦禁之事,以为此事该如何进行呢?”

原历之后,几任大司寇都未能久居此位,短则一月,长则半年,必因种种过失,失官罢职。现任大司寇是四个月前刚上任的,是沈氏旁系,名曼,字延美,已经年近六十,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上进心,只希望安守此职,到六十岁时,以一位官阶致仕归乡,因此,他并没有如大多数沈氏族人一般,紧附永寒,是极少数恪守君臣之道的沈家人。

当然,既然姓沈,他就不会与永寒作对。

年纪不小的沈曼有些颤巍巍地走出位列,在王驾前参礼后,缓慢地回答王的问题:“臣以为非王子不能查桂郡之乱,非王子不能抚桂郡之民!”

一听到这话,莫颉的眼中便微露笑意,但是,没等笑容完全显露,便因沈曼的话而僵在当场。

“三殿下嫌疑在身,臣请王上于其他诸位王子择一人,即刻前往桂郡,随平叛大军共进桂郡,以查察暴乱始末,并代王抚民。”沈曼苍老地声音中有些不稳的颤音,但是,这番话说得尚算流畅,绝对没有人会听不懂,或者领会错意思。

殿内寂静依旧,但是,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显出莫名诧异的神­色­,其中也包括莫颉永寒在打什么主意。

沈曼这样说当然是永寒地意思,否则,这位老臣只会明哲保身,用各种理由推托不答。

看看镇定跪着的永寒,莫颉对此更加肯定,自然也就更加疑惑。

“卿以为哪位王子适合此行呢?”既然弄不清楚,莫颉­干­脆直接追问。

沈曼叩首:“臣与诸王子并不熟悉,实不敢确定,只有六殿下,臣自履新以来接触甚多。六殿下勤奋政务,细致周到,­精­于秋官诸事,应算是一个人选吧!”

最近一年,永霄掌管秋官署,声评不错,沈曼既是秋官长,这样说倒也没什么错。

莫颉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建议,目光随即投向一旁位列中地六子。

“永霄!”莫颉忽然出声。

永霄连忙出列,跪在永寒身后,朗声道:“儿臣在!”

莫颉本想问他一些事地,但是,看到永寒抬起头,­唇­边漾着冷冷的笑意,心中陡然一惊,也就不想问了。

“你掌秋官署也有些时日了,就看看你学到多少吧!给你三天,拟个条陈给朕看看!”莫颉淡淡地道,随即又看了一眼其它王子,“你们若有意担此重任,也可以写条陈呈上!”

“是!”所有王子都参礼领命,包括永寒。

莫颉再次看向永寒,目光更冷,却没有立刻开口。

“永寒既有嫌疑……”莫颉冷漠地声音在寂静的大明殿内响起,“暂停职权,归第自省!”

永寒猛然抬头,却看不到父王的脸,只能感受到两道充满冷意的目光。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章 指点

:2008-9-7 0:01:28 本章字数:2727

“暂停职权,归第自省?”

“是的!”

对白初宜自言自语般地询问,原漓烟以确定的语气给予了答复。

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白初宜并没有看向原漓烟,只是低头沉思,良久抬头,却又问道:“永寒如何应对的?离开京都了吗?”

原漓烟点头;“永寒已经下令随从准备行李,午后即动身回凌都。”王子府第在凌都,王命如此,永寒若无意抗命,便只能回凌都。

这个回答让红裳挑眉问道:“那么,《紫韫》之事怎么办?”

主人都要离开京都了,客人怎么办?

原漓烟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回答:“殿下只命我等尽力安抚各国使节。”

红裳立刻显出不满的神­色­,尚未发作,就听到白初宜轻笑出声。

“总算是有点儿王储的手段了!”白初宜摇头轻笑,“只可惜,他的父王也不是易与之辈!”

原漓烟笑道:“永寒殿下的确有些沮丧!”

红裳虽然不解,但是,听到这句话,仍然冷哼一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那是自然!”白初宜笑得更加愉悦,“他本来想算计永霄,的确也将永霄遣离京都了,可是,自己却没落到太大的好处,自然沮丧。”

原漓烟微笑:“殿下自己尚好,倒是那些幕僚……七嘴八舌,议论不休,却没有一个定论……”

白初宜摆手示意她不必继续说下去,原漓烟立刻停下。静静地看着白初宜,等她发话。

“卿还没有去碧梧阁吧……”白初宜微笑着开口,“卿先去看看惜情公子是何反应吧!”

这话说得极含糊。原漓烟一时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却立刻就答应了无论白初宜是何用意。她去见苏佑都是没有错的。

原漓烟行过礼便离开,红裳刚想开口,却见白初宜已经起身坐到床沿,连忙过去服侍,却被白初宜推开。

“不必!”白初宜只是坐在床边。没有其它动作,似乎只是想换个姿态来思考。

红裳默默地退后,不敢随意出声。

“红裳,你以为各个使节对些会有怎么样的反应?”白初宜忽然抬头,看着红裳问道,语气十分平静。

红裳一愣,刚要回答,又想到什么了,便没有发出声音。思忖了一会儿,才很谨慎地回答白初宜:“愤怒!会宣称归国,却不会真的离开!”

白初宜点头:“那么……我们也这样吧!”

红裳又是一愣。怔怔地望着白初宜,刚想开口。却见白初宜抬手示意她过去。

“你挑份别致地礼物。送去鉴园,求见道远……”白初宜低声吩咐。说到这儿却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就说我问素王妃何时启程!”

红裳明白他她的意思不过是催道远尽快带亲人离开京都连连点头答应,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开口问道:“京都不安全吗?”

白初宜撇嘴:“安陆间者行事不计伤亡,东岚行事会顾忌无辜吗?”

红裳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白初宜也没有看她,轻声叹息:“……更何况,素王妃也算不得无辜!”

“您是说……原召?”红裳反应过来,愕然问道。

“对安陆,他比我们任何人都了解得透彻,他也知道许多我们不清楚的隐秘事情。”白初宜没有否认,“连我都想到如何搅局,原召会想不到?”

“安陆地水已经很浑了,他又何妨再搅一下呢?”白初宜冷笑,“如今,安陆多乱一分,东岚的胜算便高一分!”

红裳深以为然,但是,听到这句话,她又是一惊,并不想问东岚地事情,她只是关心白初宜:“少姬要与东岚作对?”

“怎么可能?”白初宜愕然反问,随即失笑,“我是怕道远会与东岚作对!原召不会对素王妃下杀手,他只是要让安陆无暇东顾,不是激怒安陆王,但是,道远与素王妃呣子情深,到时候,他一旦怪罪东岚,我们也拦不住……”说到这儿,她的脸­色­稍变,眼中满是无奈之­色­,“一个人便是有绝世武功,终究是­肉­体凡胎,如何与一国之力相抗?易洛更不是会惜才留情的人,到时候……吃亏的是道远!”

白初宜考虑这么多,风絮前几天在折柳桥提醒道远时,却没有想得如此周全,但是,在得知大明殿上发生的事情后,他也立刻意识到更大地麻烦,几乎是想到的同时,他便起身,直奔凌晏的房间,也不管当时正是凌晏铁打不动的午休时间,便敲门要与凌晏商议此事。

虽然脸­色­很难看,凌晏还是耐着­性­子听风絮将自己的想法说完,随后,他翻了个白眼,以一种“你无可救药了!”的眼神睨了风絮一眼,不耐地道:“这事阿宜会料理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休书一封去问道远何时动身就是了!”言罢就转身进屋,立刻就要关门。

这个结果让风絮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尴尬地挠了挠头,转身离开。

刚走过一个月门,就与一个人迎面撞上,风絮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就见那人一下跪倒,口中连声请罪,风絮也没有心情与一个仆从计较太多,一摆衣袖,就要离开,随口问了一句:“这么火急火燎地做什么?”

“回絮主,是外面有一个嚷着要见晏主!”那个仆从松了口气,却仍然很焦急风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脚步都没有停一下,但是,刚走了两步,就蓦地转身:“谁要见晏主?”绝对不应该有人用这种方式来找他们几人。

仆人摇头:“小地不知!那人在前面乱嚷乱喊……”有些话他不敢说,只能含糊地带过,“说晏主……过什么拆什么的……小的听不懂,但是,掌柜地脸­色­很不好,就小的立刻来禀!”

风絮没有再问,摆手让他离开:“你去回晏主,我去前面看看!”

走过几个院子,风絮才到云白居前面地铺面。没进去,他就听到里面混乱,不禁扬眉,快步走进去,立刻就发现一层空无一人,店门也关上了,显然掌柜地很明智地选择了暂时歇业。

放轻脚步,风絮悄无声音地走上正在闹腾的二层,一眼就看掌柜与伙计都围着一个满身酒气地男子。只看了一眼,他便认出了当中那个男子的身份。

“唐公子,稍安勿躁,晏主马上就到!”风絮站在楼道口,缓缓言道。

(家里有些事情……我妈住院了,今天在医院陪了一天,加更……我连夜赶……请各位见谅!)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一章 朋友

:2008-9-7 12:44:14 本章字数:2932

“唐公子,稍安勿躁,晏主马上就到!”风絮站在楼道口,缓缓言道。

原本还在乱挥乱舞地撒酒疯的男子在听到这句话后,动作一滞,原本眯起的眼睛也睁了开来,眼神一片清明,何曾有一丝酒意?

那人看了风絮一会儿,似乎是认可了他的身份,缓缓坐下:“好,我便等着!”

掌柜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却仍旧站在原处,防备着此人的异动。

那人自然不满,风絮见状只是笑了笑,没有阻止:“唐公子,这儿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离我们住的地方也远,不若你随我去见晏主吧!”

那人眼神一凝,眼中满是戒意:“去哪儿?就在这儿谈!”

显然他的戒心也很重。

“随你!”风絮也不在意,直接吩咐掌柜:“去开门,没道理为这么些事情就歇业了的!不要人上二层就是!”

掌柜看了一眼风絮,便连忙答应了下来,转身招呼伙计都下楼。

风絮找了个位置坐下,刚要开口,就听楼下的伙计零落地唤道:“晏主!”

凌晏没耐心,直接纵身从楼梯翻上二楼,看到风絮也在,脸­色­稍缓,对他点了一下头,随后对那个闹事的人冷言:“唐璋,你想做什么?”

凌晏的态度让唐璋一下子就火了:“晏主,我们的族人在流血,你一走了之,在这儿享福,还问我想做什么!”

凌晏不由挑眉。­唇­边凝着嘲讽的笑意:“难道你们之前不知道,流血是肯定的吗?”

“可是,大军已经逼近赭水了!”唐璋大声反驳。一脸的焦急,“我们怎么与那些大军相抗?晏主。若是有意义,我们不反应对流血,但是,若是这样下去,我们地流血还有意义吗?”

凌晏脸上的嘲讽之­色­不变。淡淡地道:“既然你都已经认定必然失败了,那还有必要问有无意义吗?”

唐璋语塞,脸涨得通红,半晌才道:“晏主,难道我们还能赢不成?”语气甚是恭敬驯服。

凌晏微微一笑,想走过去,却看地板一片狼籍,不由皱眉,便站在原处。道:“赢?我没那么大本事,包你们一定赢,但是。便是败了又如何?桂地十万山,险滩九千九。便是抗不住大军。你们往深山一撤,山林之内。那些人还能强过你们去?最后不过不了了之……安陆不是圣朝,便是封山也封不死你们,最后还不是得招抚,你们会有什么损失吗?”凌晏冷笑连连,不屑地瞥了唐璋一眼,显然是嘲讽他们竟会如此慌乱!

唐璋大喜过望,也不理会凌晏话中的嘲讽,立刻就道:“我这就回去!”

“慢着!”风絮去忽然出声阻止。唐璋一愣,倒也停下了动作。凌晏看了一眼,轻笑不语,并没有询问地意思。

“唐公子这就打算回去了?”风絮微笑着询问,语气十分温和。

唐璋不解地皱眉:“自然!”

“唐公子是今天刚到京都吧?恐怕有许多事情都不了解……”风絮说得很慢,也很亲切,“唐公子可知道昨天安陆王来京都听政了?”

唐璋满眼惊讶,却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六王子被派去调查暴乱之事,同时安抚民心;三王子被勒令暂停职权,归第自省。”风絮将情况简单地说明了一下,却见唐璋满脸茫然,完全不明白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凌晏嗤笑一笑:“你别跟他绕圈子了,他们不懂的!”

风絮摸了摸鼻子,也不生气,笑了笑道:“被派去平乱地南川大都督是谁的人,你们知道吗?”

唐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王妃是他的嫡亲侄女,我们当然知道。”

这一次,连凌晏都忍不住笑了,却仍旧没有开口,只是听风絮继续说:“唐公子,你的兄弟中有人不想继承你父亲的地位、权力、财产等等一切吗?”

“当然不可能!”唐璋答得斩钉截铁,跟着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晏大笑出声,风絮简直是哭笑不得。

“唐公子,南川大都督负责平乱,安陆王去派了另一个王子去跟着大军调查、抚民,他们可能同心吗?”风絮再不多说,直入主题。

唐璋眼睛一亮:“你是说,那位王子会阻挠大军行动?”

“除非那位六王子一心追随他三哥可惜不是!”风絮总算听到一句顺耳地话,“你们的机会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少!而且……你们也有人在其它国家吧?”他想到三年前在遂桥边遇到的那个唐理。

听到这话,唐璋脸­色­一变,手立刻按到腰间的短剑上。

“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风絮见状只觉得好笑---他忘了自己在谁地地盘上了吗?

“什么?”唐璋也发现了自己这么毫无意义,手连忙垂了下来。

风絮微笑:“桂郡之地不算什么,但是,你们的天赋才能却是各国都想要的!你们凭此可以得到很多支持!”

唐璋只觉得豁然开朗,立刻就道:“多谢贵人!”随即右手按在左胸向两人行礼:“多谢两位贵人,你们是我们全族永远的朋友!”

凌晏与风絮也抱拳回礼。

“告辞!”唐璋低头参礼,随即离开,但,刚走了两步,又停下,很恭敬地向两人请教:“两位朋友,到底哪一个国能给予我们最真诚的帮助呢?”

凌晏与风絮相互看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地诧异,不由都笑了,不过,他们也回答了唐璋。

凌晏:“这个需要你们自己去分辨!”

风絮:“任何人的帮助都是一时的。”

凌晏:“与其期待别人地真诚,倒不如结成一桩最可信的交易。”

风絮:“如今,各国使节都在国宾驿,你大可一一拜访!”

凌晏:“看看他们地反应,然后再做判断……”

唐璋被他们这样你一句我一语地,搞得头晕,连忙摆手:“两位贵人,你们见多识广,请给个主意吧!”

凌晏撇嘴不言,风絮叹了一口气:“唐公子,你身负全体族人的期望,不应如此轻信、草率,就算为了你们地将来,你也应该学着自己去判断,便是错上几回,所得也比所失要多!”

唐璋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如今我们危在旦夕,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也容不得我错啊!”

凌晏与风絮再次对了一下眼­色­,最后,凌晏淡淡地道:“如果你非要这样说,那么,我们建议去找东岚的使节!”

“他们的正使是亲王,副使是次相,都有相当的权力立刻作主!”风絮解释了一下,“其它各国的使节却没有这么高的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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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二章 交易

:2008-9-7 19:23:23 本章字数:2695

国宾驿看似戒备森严,滴水不漏,但是,毕竟是款待其它国家的使节的地方,怎么可能多加限制,唯一检查严格的只有一道大门,还只查进来的,从不问出去的。唐璋买通了给国宾驿供应果品菜蔬的一个商人,以送货伙计的身份,顺利地进了大门,里面就完全是不设防的状态了。

那个商人十分厚道,借着执事验货的机会,凑上去与他搭话:“大人,您上次不是说东岚人对果品不满意吗?这些可是小的特意从东岚进的,保管那些人没话说!”

那执事接过他满满一荷包的孝敬,原本板着的脸立刻笑得朵掬花,很是亲切地道:“你办事最妥当!我看那些东岚人还能怎么挑剔!不就是个亲王吗?又不是我们安陆的亲王,在这儿摆什么谱!”

商人又惊讶又羡慕地道:“东岚的使节是亲王?大人果然不一般,若是小的,到那些人面前怕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执事很是豪情万丈地一挥手:“有什么可怕,我都说了,他又不是我们安陆的亲王!”

“不管是哪一国的,那都比小的尊贵不知多少倍!”商人陪着笑,又张望了一下,“照大人这样说,东岚使节岂不是要住在最好的房间?”

执事一听这话,脸­色­一黑,很是气愤地道:“别提了!东北角那个景春舍不知多少年没用了,光是打扫就让我们忙了十来天!不就是三殿下的邀请吗?东岚怎么派来身份那么高的人?简直是找麻烦……”

商人陪着笑听着,随时附和一两句,不一会儿,货物查验完毕。他便领着伙计离开,谁都没有发现出来时少了一个人。

唐璋听清楚东岚使节的住所在哪个方位,便悄悄抽身离开。他与商人的协议也只到此为止,接下来。他便是被抓住,也与那商人无关。事实上,一个供应国宾驿十多年地老实商人的话,远比他的话可信,他便扯出商人也毫无用处。更何况能与国宾驿交易,又答应他这桩协议,那商人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之人?

国宾驿地布局四方四正,规规矩矩,绝对不会让身处其中的人晕头转向,唐璋很顺利地找到了景春舍,却没有能够立刻进去东岚使节地护卫非常尽责地拦下了他。

“见到使节之前,我不能表明身份!”唐璋并没有发火,但是。很坚持,不过,护卫也坚持:“你既无信符。又不表明身份,我们不能让你进来!”护卫也很冷静。

唐璋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对他们说:“我来是为一件对东岚极有利的事情。今天你们不让我进去,将来你们的王一定会怪罪的!”

这番笃定地话总算是让护卫的坚持有所动摇。几个都尉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稍作让步:“我们可以为你通禀,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件能稍稍说明身份的信物!”

唐璋仍然有些犹豫,但是,眼见护卫都是一脸“这是底线!”的神­色­,他也不好再反对,想了一会儿,他从衣服内取出自己的短剑,郑重得双手递过,护卫见状,不由讶然,却也伸出双手接过短剑。

“我听人说沐相是白王的学生,想来,他应该认得此物的来历!”唐璋郑重其是地交代护卫。

护卫没有吭声,转身就走,一名都尉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唐璋,低声与其它人商量了一下,取得一致后,对唐璋说:“你先进来等吧!”

唐璋的事情,凌晏与风絮立刻派人通告了白初宜,侍从接到信简,立刻就交到守在寝室外地红裳手里。

“云白居那边送过来的!”侍从所知有限,禀报的自然也简单。

红裳点头接过,示意来人退下,随后才看向信简,不由神­色­大变侍从认不出,她怎么可能认不出,信简地封面上分明是风絮的亲笔。

她立刻就想进屋呈报,手刚举起,又想白初宜地交代:“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打扰!”她不能不犹豫了。

想了片刻,她还是收起信简,继续在门口等下去。

白初宜正在见原漓烟。

红裳知道白初宜要问地事情很重要,而原漓烟……

的确是不能打扰!

原漓烟是来禀报苏佑气急败坏,嚷着要永寒立刻给个交代,否则就归国地情况的。

白初宜静静听完,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摆手让红裳与所有仆从退下。

连红裳都退下,原漓烟还是头一次碰到。

她立刻就紧张起来。

“原少姬,请坐!”白初宜示意她坐下,原漓烟看了看,最后坐到她榻边的绣墩上。

“我本以为已经与少姬说清楚一切了,也以为少姬已有选择,看来是我理解错了!”白初宜靠坐在榻上,闭着眼睛轻声言道。

原漓烟一听便知道她所指为何,不由脸­色­微变,但是,心里也忽然一阵轻松。

“少姬可与令兄商量过了?”白初宜睁开眼,平静地问道。

原漓烟默默点头。

白初宜微笑,十分宽容地询问:“那么,少姬可有决定了?”

原漓烟抬头看着她,却始终看不透她到底是何想法,最后,默然垂首,轻轻点头。

白初宜没有出声追问,只是看着她,很有耐心地等待她开

“我答应居主!”原漓烟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楚。

白初宜微微扬眉,仍旧没出声。只听她复杂的语气,白初宜便觉得她必有下文。

原漓烟抬起头,看着白初宜的眼睛,很认真地道:“只是,那天在明沧神殿,我并没有打听到居主想要的消息。”

这算是解释了,白初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不过,我已经知道该向谁询问了。”原漓烟说得很肯定,双眼直盯着白初宜。

“那么……”白初宜体贴地出声。很明显,原漓烟心中有想好的条件。

“居主不必用让我去东岚、投靠兄长为条件。”原漓烟缓缓言道,“我帮助居主,与东岚有利也罢,有害也罢,都不是我有心为之,能不能从东岚有所收获,我也不想知道。”

白初宜听出意思了,眉角一跳,没有吭声,听她说出条件:“我助居主达成所愿,就请居主容我在云白居栖身,如果需要,我愿意向居主效忠。”

(第二章!刚到家,在医院里码出来的,回家才能上传,让各位久等了,实在抱歉!)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三章 愿望

:2008-9-8 11:32:25 本章字数:2642

“理由!”

对原漓烟所说的条件,白初宜未置可否,眉角一挑,要她说明理由。

原漓烟站起身,神­色­肃穆,极为认真:“贱妾的身份、经历虽然不是众所周知,但是,有心人想知道也不难查,贱妾也不想给兄长添麻烦!”

白初宜仍旧未答应,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原漓烟自己承受不了,心虚地低头。

“我从不介意旁人用的我名、借我的势,但是……”白初宜淡淡地一笑,“想要向我效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原漓烟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却听白初宜语气冷淡地道:“白王府仪卫是家父的亲信,紫华军是东岚先王为我选的亲卫侍从,东岚将领是服从我手中的帅印将令,便是云白居,上上下下几万人,也多是自由身,领着薪俸,守居中的规矩。”

“原少姬,那些效忠誓词不过是文字游戏!”白初宜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原漓烟不免诧异万分她是不相信自己吗?

“居主要如何才肯相信我呢?”原漓烟忐忑不安地问道。

“原少姬,效忠不是说说献上忠诚就可以了的!”白初宜冷言,“我生平最恨背叛!对忠诚二字的要求极高,卿可要想清楚,在我手下未必就在比在东岚舒服!”

听到这话,原漓烟反而松了一口气:“居主请说,我自认为一定能做到!”

白初宜倒有些意外了,抬眼看了她一下,才道:“绝对的忠诚!”

这个答案由不得原漓烟不惊讶。但是,白初宜跟着又道:“人心从来难掌握,我不管你心里如何想。你的言行、生死全都听我的!所以,想效忠。你必须先舍去自由身!”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苛刻,几乎将原漓烟吓住了,可是,也仅是几乎,不过几息的功夫。她便毅然决然地点头,在白初宜面前跪下,道:“我答应,也一定做到,否则……奴婢任由居主处置!”

白初宜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对这个结果感到有些意外,不由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虚扶了一下:“你既然如此说,也就没有后悔地机会了!起来吧!”

原漓烟低头应是。随后才站起,没有再多说什么效忠之辞,而是直接道:“居主对奴婢的经历了如指掌。明沧神殿的神正席下是奴婢在神术上地启蒙恩师,对奴婢甚为照拂。他在安陆神殿中颇有威望。人脉也很广。那天,奴婢从他那里得知两件事第一件是。永寒最近几年与京都神殿的少正往来密切,那位少正是总神殿下派之人;第二件是,九月时,有一位神司特使来京都,敕送洗罪券,接待地正是那位少正。”

闻言,白初宜的眉头更加深锁,良久才道:“你是打算在那位少正身上下功夫?”

“是!”原漓烟听出她话中的复杂意味,不由讶异。

“他会告诉你吗?”白初宜沉吟片刻,不安地问道。

“他会的!”原漓烟轻笑,眼中有深深地不屑之意,“他是个好­色­的人,而且,如果他知道奴婢是王后地人,想必会乐意与奴婢说永寒的事情!”

神殿又何曾真的希望永寒继位?

虽然永寒与神殿合作,以谋求王位,但是,一直以来,永寒都是希望对安陆进行改革的,不仅包括安陆本身的制度,也包括神殿在安陆的权益。尽管因为种种顾虑,他并没有付诸实行,可是,这种倾向也从未改变。

对神殿来说,郑后所出的幼子继位也没什么害处!

“老师告诉我,事实上,一开始,神殿也想过与王后合作,只不过,王上虽然笃信神殿,但是,对神殿的影响力以及权力也很有戒心,王后不敢也不愿在这点上惹怒王上,所以,没有能够成功。”原漓烟补充了一番。

白初宜轻轻颌首,思忖了片刻,忽然抬头,对原漓烟道:“我不管你用何种方法,我要的是血珠地下落,其它你大可自己定夺!”

这话的意思模棱两可,原漓烟的脸­色­一白,随后看到白初宜失笑地神情,才反应过来,尴尬地低下头。

“你回去吧!”白初宜摇了摇头,轻轻一笑。

红裳将信简递到白初宜手上,等了一会儿,却见她完全没有看的意思,便倾身提醒了一句:“是絮主地亲笔。”

白初宜一凛,连忙低头,看清之后,不禁莞尔:“算是个好消息吧!”

红裳刚想凑过去看几眼,就见白初宜已经将信简收起,心下也就明白,事情不简单,她不应该好奇了。

收起信简,白初宜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最后忽然站住,转身盯着红裳道:“你说,如果有一个对东岚地大业至关重要的机会摆在我眼前,我却冷眼旁观,父亲会是什么反应?”

红裳一愣,不明白她所指地“机会”是什么,但是,这个问题却不难回答,她笑了笑,故作不在意地对白初宜道:“少姬比我们了解主人,您是想从奴婢这儿得到不同的答案吗?”

白初宜微微一笑,叹了口气:“是啊……父亲不会责罚我,却会怪我的!”

她看不懂父亲对东岚的感情,也不敢说自己比父亲更爱东岚,但是,父亲的愿望不多,东岚几乎是他对自己唯一的坚持,她怎么能违背?

她可以用父亲的出走解释自己的离开,但是,即使相隔千万里,父亲也一直牵挂着东岚的一切,包括未来!

“好吧!”白初宜叹息着坐下,无奈地道,“我做到极致,其它……只看东岚的命数与易洛的手段了!”

红裳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少姬,到底有什么机会?”

这么重要?

白初宜轻笑:“能得安陆半壁江山的机会!”

“怎么可能?”红裳脱口而出。

“如今的安陆,就有这个可能!”白初宜笑得笃定,“易洛不会看不到,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会全力一搏,而安陆……是无法尽全力的……”

(还欠两章……是没办法完成了!债是少了一点,不过,还是欠债啊!……唉……请各位再一次原谅我的跳票吧……实在是……各位要打要砸,我都认了,不过,请不要放弃本文,继续给予支持吧!好歹我也没有断过更新啊!)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四章 异议

:2008-9-10 1:44:02 本章字数:2533

十月二十三,平奈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不大,只在傍晚飘了一个时辰便停止了,道路上甚至看不出一点下雪的痕迹,只有屋边墙角能看到一些纯净的白­色­。

因为只是场微不足道的小雪,即使是入夜后,寒意也没有加重多少,不过,风势并不小。在冷冽的寒风中站了五个时辰,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王殿亲卫,也有些受不了铠甲上不断传来的冰冷了。

邵枫在含元殿外巡视了一圈,很明智地决定提前换岗。侍卫正在交接岗哨时,殿门忽然打开,易洛迈步出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邵枫连忙过去行礼。

一整天,易洛都在与朝中重臣议事,就是现在,邵枫低头抬头地瞬间便看到殿内跪了一地身着正红朱袍的高官。

“朕出去走走,殿门就开着,让各位大人好好地、冷静地思考一下!”易洛的语气是一贯的­阴­冷,神­色­也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邵枫只能说话语中判断,那些人可能说了什么不合王心意的话!

易洛并不是一位容易动怒的王,就算是在震怒中,他总是尽力压抑情绪,理智地做出拳断,仅从这一点,邵枫便觉得他倒也适合为王。

无论心中是如何想的,一见易洛已经步下台阶,邵枫连忙示意计划中的一部分人随他一起跟上。易洛没有走远,只是沿着御道将含元殿与周围的三座宫殿绕了一圈,始终一言不发,邵枫自然也不敢找扰,一直离他三步的距离。默默地跟着。

眼见快到含元殿,易洛忽然停步站住,邵枫与侍卫也停下。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走的意思。邵枫才放轻动作走过去,在他身旁恭敬地开口:

刚说了一个字,易洛便扬手打断他的话:“再等一会儿!”

邵枫不敢确定,易洛到底是让他“再等一会儿”说话,还是“再等一会儿”回含元殿。不过,让他不必多说是肯定地,他只能垂手退后,陪王站在御道上。

浓重的夜­色­中,只有侍卫手中火把闪动着温暖的光亮。易洛知道,这种环境对邵枫等人来说意味危险与压力尽管身处王宫之中,身为侍卫地本能仍然让他们厌恶这种对守护工作来说十分不利的黑暗但是,对他而言,这种黑暗地环境相对于他此刻仍未平静的激动情绪。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是的,易洛很激动对任何一个王来说,与自己的重臣争辩都不是一件能够心平静气进行的事情。更何况,他地­性­格本就厌恶争执。

尤其是在他已经有所决断的时候!

易洛从来不是固执己见的人。一直以来。他都很善于听取意见,并作出最正确的选择。对于东岚的王而言,这是最重要的品质之一,否则,当年羽桓也不会始终将他视为继承王位的最佳人选之一。

东岚有完善的人才选拔制度,颇有不计德行,唯才是举的意思,对别国来投地人才更是一视同仁,因此,东岚王并不需勇敢、正直、仁慈等等的优秀品质,最需要的只有公正、兼听、善断。

因此,易洛绝对不是听不进意见,关键是,一旦他做了决定,那么,除非撞得头破血流,否则,谁也别想让他改变主意,而那种大无畏地进取­精­神又足以他实现许多在别人看来难以达成的目标。

此时此刻,虽然仍不平静,但是,易洛已经不像之前在含元殿内一般震怒了。怒火稍息,他对那些朝臣地反对倒也感到能够理解。

紫华君在时,无论是羽桓还是他自己,都从未考虑到其他统帅人选。东岚不乏良将,但是,掌控全局……至少目前,还没有谁能做到。

最近三年,东岚与安陆地战事始终僵持不下,也不无这方面的原因。

而他这一次想要做地,远比最近三年的任何一场战事更重大,对东岚的影响自然也更加严重!

换作他是朝臣,只要不是纯粹的阿谀谄媚之徒,自然会有谏言!

他应该高兴的,只为自己有这样的臣下!

想到这一节,易洛不禁莞尔,摇摇头,往含元殿走去,不过,他同时也开始思考“谁来主持此战”的问题。

这个机会不抓住,他简直对不起跟东岚配合默契的安陆朝野上下!

因为易洛的吩咐,含元殿的殿门当然是大敞着,殿内所有人依旧跪着,尽管直灌而入的冷风实在是让人难受,所有人仍旧不敢妄动,只能不停地交换眼­色­,偶尔也悄悄举划两下手势。

易洛没有让殿前的宫人通告自己的到来,而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些年纪各异的朝臣背对殿门,努力地进行着无声的沟通。

“咳!”他轻咳了一下,宫人立即知机地大声通告:“王上驾到!”

所有人立刻都不动了,将头垂得更低,有几位­干­脆前额触地。

易洛缓缓踏入殿内,走向地屏上的王座,坐下后立刻就问:“各位是否仍旧坚持己见?”

殿门未关,邵枫在殿外清晰地听到易洛的声音,平直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只看易洛冷冽的眼神,邵枫便知道,如果他们的回答不能够令王满意,那么,一场雷霆万钧的风暴必然降临!

“王上,雪季已至,实非用兵良机啊!”大司马硬着头皮首先出声,却没有直接回答,其实意思仍旧一样,只是这一次,他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杨归谦则膝行两步,腰挺得笔直,义正严辞地谏言:“王上,新旦将至,此时集结士卒,必乱民心,请王三思!”

易洛看了看杨归谦,并没有太在意,随即就看向虽然满脸敬畏却仍旧咬牙坚持的大司马。

这位出身滨安卢氏的大司马是他的嫡系亲信,如果连此人都反对,那么,他如何让别人赞同此次出兵?

尽管他是王,但是,毕竟,他不可能亲自调度兵马粮草、攻城掠地。王命威压下,无人敢抗命,但是,若是所有人都不愿全心全意地执行,那道王命恐怕也无法达成预期的目标!

其它人不管,易洛必须先劝服他!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五章 坚持

:2008-9-11 0:12:21 本章字数:2414

易洛看了看杨归谦,并没有太在意,随即就看向虽然满脸敬畏却仍旧咬牙坚持的大司马。

这位出身滨安卢氏的大司马是他的嫡系亲信,如果连此人都反对,那么,他如何让别人赞同此次出兵?

尽管他是王,但是,毕竟,他不可能亲自调度兵马粮草、攻城掠地。王命威压下,无人敢抗命,但是,若是所有人都不愿全心全意地执行,那道王命恐怕也无法达成预期的目标!

其它人不管,易洛必须先劝服他!

尽管借着易诤与柳家的叛乱案进行了一番清洗,但是,实事求是地说,易洛即位后并没有大肆改变朝中的情势,即便是那场清洗也本是应有之意,就算有人有意见,也不好说。

初即位就遭遇叛乱,无论在哪一个国家都不能说是吉兆,易洛不得不先求稳再图其它,当时,他有白初宜的效忠为凭,不必考虑太多,但是,白初宜失踪后,原本不是问题的问题一一暴露,他几乎是焦头烂额,与安陆的一系列摩擦、战事,一开始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转移国内争执的焦点,到后来他才利用战争的机会逐步收回权力。

夏官署便是第一个。

白初宜掌兵权时,上有羽桓的庇护,下有白王的余威,后来,白初宜取得军中将领的信任,夏官署除了俯首听命,别无选择。

白初宜失踪后,将领固然患得患失,连易洛自己都一时失魂落魄。分寸大乱,何况其它人?当时的大司马是平民出身的黎青,是白子风一手提拔的亲信之一。自然也是惊惶不已。

当时那种情况,说是安陆设伏。但是,谁又能保证易洛毫无嫌疑呢?

毕竟,白初宜与易洛地决裂几乎无人不知,从种种迹象看,那也绝对不是演戏。

羽桓在位时。白王一系的官员无不倍受重用,掌握重权,但是,易洛的母系却是与白王结怨尤深地沐氏,即使他是白王的弟子,也实在很难说他对白王究竟是何感受。

黎青地忠诚勿庸置疑事实上,所谓的“白王一系”对东岚的忠诚都无可挑剔,毕竟,白子风从未背叛东岚。他们也不必有任何挣扎。但是,那份惊惶却让他接连犯错。

易洛的情绪平复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借此名正言顺地罢斥了黎青,任命自己的嫡系卢见梓为大司马。掌握住了兵权。

在东岚来说。滨安卢氏不是名门,但是。在淮郡,卢氏已是数一数二地名门,尤其是在卢见梓受命组建水师,后被授职正二位上阶的水师都督之后,卢氏的声望更隆,易洛即位后,卢家更是一跃成淮郡第一名门。

可以说,卢氏的命运从卢见梓向易洛效忠后,便与易洛紧紧地捆在一起了。

很难想像,卢见梓会反对易洛的决定。

易洛看了卢见梓一会儿,忽然道:“卢卿是夏官长,卿当知道此次用兵的目标为何吧?”

这简直是废话。

卢见梓不由愕然,却不得不答:“臣知道。是安陆。”

“既然是安陆,平奈进入雪季又如何呢?”易洛淡然反问,并没有太多怒意。

卢见梓的心神稍定,却依旧坚持:“王上,即便安陆尚未到雪季,也不意味着臣所说毫无意义粮草补给并不能全部就地而得,而且,安陆的雪季也快到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朕才决定立刻出兵!”易洛截过他的话头,很肯定地言道。

这一次,不仅卢见梓讶然,其它朝臣也以费解地眼神看着他们的王。

难道王的思维就可以与一般人如此不同吗?

“雪季对我们来说,除了补给不畅之外,还有其它弊端吗?”易洛盯着卢见梓,眼神充满压迫。

卢见梓思忖了良久,只能摇头。

东岚有很严格地制度,建于各地的济平仓专用于军备之需,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转运环节,至于说民心……严寒酷烈地雪季,地官会调拨专款专粮给冬官以及天官下属地惠民署,专门用于赈济无法过冬的贫民,帮助他们度过寒冬,当然,那些贫民需要完成一些徭役,如果家中有人在军中,则不需要服徭役,而且军饷着实不菲。如果听说要开战,东岚地青年恐怕蜂拥报名参军,以求得一份荫庇家人的军功。

“安陆却不是的!”易洛冷笑,“虽然朕也不乐意将战事拖到雪季,但是,我们与安陆的区别就是我们比他们拖得起!”

卢见梓有些懂了,原本的坚持自然也开始有些动摇了,但是……

“王上,久战不吉,我们与安陆断断续续地打了三年,不胜不败,军心……实在不可用了!”卢见梓依旧不肯松口。

这让易洛忍不住扬眉,感到十分意外,待看到卢见梓悄然投向杨归谦的目光,所有意外都有了答案,同时,所有的意外都转变成了怒火。

“杨相,你以为呢?”易洛没有立刻发作,反而冷静地询问杨归谦。

杨归谦本就在等着这个问题,几乎是易洛的话音方落,他立刻就回答了:“臣以为此时绝对不宜开战,新旦是大节庆,此时征兵,民心必生怨!”

易洛很平静地听他说完,然后问殿内的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个意思?“是……”除了萧漠,所有人都附和着表示反对用兵。

易洛没有问萧漠的意见,也没有再问任何问题,沉默良久,才淡淡地一笑,道:“朕该为有你们这些臣下而感到高兴啊!”很是感慨的语气,却听不出一丝赞扬的意味!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易洛便冷笑着一拍书案:“可惜!朕坚持己见!”

“朕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出兵的一切事宜!”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六章 王威

:2008-9-12 1:22:54 本章字数:2401

“朕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出兵的一切事宜!”

易洛的语气冰淡平静,不含一丝凶狠逼迫,只是纯粹的宣告。跪在阶下,卢见梓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殿内的所有朝臣中,卢见梓最了解易洛,他很清楚,一旦下定决心,谁都无法改变易洛个­性­格,而且,为了达成目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这般冷静的语气,水师组建过程中,他听过很多次,自然更加明白,这意味着,除了照办,已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这个时候,所有的异议者只有被罢斥一个下场!

卢见梓沉默了。他实在不愿为了一件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去激怒易洛。易洛很少动怒,事实上,即使怒极,易洛也很少向外倾泄自己的怒火,也正是因此,想平息这份怒火十分困难。

易洛所有的宽容都不曾用在此处!

卢见梓俯身低头,准备领命了。

“请王上三思!”杨归谦忽然疾呼,似乎打算坚持到底了。

砰!

不等杨归谦将话说完,易洛伸手抓起砚石砸过去,虽然没有真的伤到杨归谦,但是,摔在金砖上的砚石几乎就压到他的衣角,令他惊惶地抬头,自然也说不下去了。

卢见梓悄悄地挪动身子,极力想让自己的身子离首相远一些。

“杨卿,你是首相。”易洛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丝激动,仿佛那个砚台不是他砸的。

“不是无知平民!”

之前的平静与突然的怒吼形成鲜明地对比,让所有人心中猛地一惊,几近停跳。

易洛拿起手边的一卷书简。频频敲击桌沿:“你们都不是!”

“如果平民百姓对此战存疑,朕可以理解,原因就是你们方才说得那些。可是,你们是平民百姓吗?你们是东岚的重臣!”易洛冷笑连连。“可是,你们连最起码地轻重缓急都不能分辨,民脂民膏养的就是你们这些官员吗?”

冷嘲热讽地话语让所有人的脸­色­忽青忽红,没有人敢抬头。

“都给朕抬头!”易洛猛地敲了一下桌沿,书简上的编绳骤然断裂。他却根本不管,“不是一个个都很理直气壮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以为朕可欺不成?”易洛一下甩开书简,任由那个竹简散落一地,厉声质问。

“臣不敢!”所有人异口同声。

“不敢?”易洛冷笑,“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就凭你们今天的言行,朕就是说你们通敌、资敌都毫不为过!”

这个罪名太大,所有人惊惶失措之余也不免觉得有些不服。

“不服吗?”易洛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众地脸,“安陆如今是什么状况,其他人不知道。你们几人也不知道吗?”

“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却找种种理由要放弃,不是通敌、资敌是什么?”

“王。安陆王与永寒父子相疑也是现在才有的事情……”天官长战战兢兢地出言反驳,却被易洛狠狠地挖了一眼。

“可是。安陆王何曾限过他的权?”易洛冷言。“京畿驻军频频调动,难道是因为安陆王觉得那些禁军太清闲了?”

“而且。《紫韫》之事至今未了,想从中谋事的人太多了,安陆只会更乱!”

“难道这些,你们就真的想不到吗?还是有什么东西蒙住了你们的眼睛,扰乱了你们的思维?”

“如果你们连最起码的叛断力都无法保持,这个官不当也罢!”

“你说是不是,杨相?”

易洛一连串地冷言冷语让所有人都不敢开口,最后的疑问更是让所有人下意识地看了杨归谦一眼。

“哼!”易洛冷笑,“三天!诸位卿家若是觉得做不到,现在就请辞!朕会立刻准允,决不追究!”

沉默!

始终沉默!

宫漏走了两格,却始终没有人请辞。

易洛不屑地看了所有人一眼:“既然都认为可以做到,那么就尽全力做到最好,若不能让朕满意……”易洛以冷笑结束这个朝见,拂袖而去,但是,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最深沉地绝望会让人看清这个混沌的世界,也看清那人眼神中真正地涵意。

衾寒枕湿,宫漏地声音犹为刺耳,却只她更感觉这长夜漫漫的死寂。

“婕妤娘娘歇下了吗?”一个沉稳地声音在殿门前响起,是萧漠。

“娘娘已经歇下了!”压低的声音属于她的贴身侍女。

“有王令!请娘娘起身!”萧漠稍稍压低声音,却异常平静。

宫女点亮殿内的烛灯,恭请她起身。

萧漠捧着黄帛在她面前站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伸将帛书递给她:“请娘娘自己看吧!”

她的手不停地颤抖,好不容易才打开那份黄绫,双眸紧盯着上面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是他亲书的王令啊!

“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易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易洛”指节发白,她双手死死地扣着那封王令,不甘的吼声在殿中回响,跪伏在地的宫人惶恐地劝慰,但是,她已经置身于无人能触的黑暗中,不见一丝光明,寒意弥漫在心怀,冻结了她最后的希望。

“娘娘!”秋兰惊恐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唤不回她的意识,在看到她­唇­角渗出的血迹时,又一声惊呼在弘徽宫响起:

“娘娘!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七章 重演

:2008-9-13 1:12:12 本章字数:2471

(前章赶得急,错处很多,十分抱歉,我已经修改。)

“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看着宫卫将弘徽殿的正门关闭,一把黄澄澄的铜锁哐当阖上,周围一片萧索的寂静,萧漠的耳边却始终回响这声凄厉的呼喊。

那声音充满着怨恨与不甘,因为明白无误地感知到未来的残酷而倍显凄凉。

萧漠无法确定,萦绕在他耳边的呼喊到底出自谁的口中……

是杨婕妤……

还是沐王后……

“该说毕竟是父子吗?”萧漠在心中默然自问,却终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没有多想,更不敢多想。

萧漠很清楚,相较羽桓,易洛的心胸可算狭隘,只不过,他深谙一国之主的责任,鲜少因此决断,所以没有人有此感觉,而他对易洛却是知之甚深。

沐后被幽禁前,身为内史令的萧漠倒有没有太关注易洛,虽然那时易洛已是最有希望继位的王子,但是,他只需忠于羽桓,其它不必想也不该问。直到白王出走,沐后被幽禁,孤身在王宫中生活的易洛却让他不得不关注。

他几乎是眼看着易洛从一个有些傲气的孩子成长为一个­阴­郁冷静的王子,也正是因此,与人生过于平顺的易庭相比,他始终更倾向于易洛为储。这一点,在羽桓询问时,他并未有丝毫保留。

因此,在含元殿,看到易洛暴怒冷斥之后。拂袖离去,萧漠便知道,一场雷霆风暴已不可避免。

杨归谦实在是太不智了。

要胁王上已是大罪。何况他还私自结党?

无论哪一条都是人臣大忌!

而且,一直以来。易洛始终没有信任过他!

只是,易洛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平静!

过份的平静隐然有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在不安地同时,也感到了更深沉的残酷在缓缓逼近。

易洛没有发火,很冷静地审阅之前未看完的奏单。事实上,只看他地神­色­举止,根本看不出他刚刚还在那些重臣面前大发雷霆,萧漠没敢靠近,只是站在书阁的门旁,静静地等待。

这一等就是四个时辰,宫人点亮了书阁内地灯烛,又在易洛起身离开后一一熄灭。

萧漠打算跟着易洛离开,但是。还没步下台阶,易洛便淡漠地吩咐:“书案上有一封诏令,你去宣颁吧!”

萧漠一愣之前没见他书写诏讼。加印用玺啊!随即躬身领命:“恭领王命!”

易洛略扬了一下手,便在宫人的随侍下返回寝殿。萧漠重新走进书阁。御案上的琉璃灯盏尚未熄灭。他斥退宫人,径直走到御案前。一眼便看到一堆奏简下露出的一角黄|­色­。抽出来那份黄帛,他立刻就展开。黄帛上,鲜红的御印赫然醒目,随后他才认真看了诏令地内容。

“兹婕妤杨氏,闭殿自省,观效定期。此诏!”

简单至极的措辞,读来更觉无情!

萧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当年羽桓好歹还写明了“擅行祝祷、­阴­咒之事,后仪有亏”的罪名!

易洛在惩罚,也在发泄怒火杨婕妤有无罪过已经不重要,或者说,姓杨便是她最大的罪过!

杨归谦是首相,不便妄动,后宫妃妾却是任王处置!

杨氏的依恃不过是王长子,易洛至今只此一子,自然不能不谨慎行事,可是,既然能动王子生母,王子又有何不能动呢?

毕竟,众所周知,易洛并不愿以长子为储!

当年,羽桓同样不愿,但是,他对沐家有承诺,所以,易洛能拜入白王门下!

易洛对杨氏却没有任何有确的承诺,对长子也没有太多的关注。

萧漠明白这一切,却无法不叹息当年沐王后尚可以算是咎由自取,可是,杨婕妤……实在是无辜受累啊!

杨婕妤是后宫之首,闭殿这么严重的处置怎么可能不引起轩然大波?长安宫中,闲来无事的太妃、太嫔更是不断地谈论此事,猜测甚多。

柳太妃没有参与议论,只是静静地听着,听说有太医出入后,很关切地询问:“弘徽殿怎么样了?”

“不太清楚!似乎是杨婕妤看过王令之后吐血晕倒了。”立刻就有人回应。柳太妃本不严厉,更何况,既然到了长安宫,身份名位早已不重要了,因此,话语间也就多了几份随意。

“王令?”柳太妃皱眉,随即便醒悟了,脸上是无奈地轻笑。

“像不像历史的重演?”回到寝殿,柳太妃多了玩笑的心思,与随侍多年地亲信宫人说笑,却未说明,而且,她的眼中有着太多沧桑,。

亲信宫人苦笑:“杨婕妤也是满心期盼。”因此只会伤得更重。

柳太妃没有反对,摇头低叹,“东岚王室地人除了自己在意地人之外,是不会管别人的感受地!”

“只希望她不要走上沐王后的旧路!”

心中一颤,旧事浮现在眼前,一幕幕飞快闪过,最后渐渐褪去,那名宫人勉强镇静下来:“王的心要比先王狠多了。”易洛向来­阴­狠绝决。

“你错了!”柳太妃摇了摇头,“王只是清醒决断了一切而已!要说狠绝,无论是先王,还是王,都不是最狠的……白家人才是最狠的,无论是白王,还是紫华君……”

“为什么?”实在是不能不惊讶。

“白家的人都是从修罗场走过来啊!”柳太妃的声音低沉,脚步也停了下来,“所以,我宁可易庭被王流放、贬斥,也不希望他与紫华君有一丝牵扯!”

(提前祝各位朋友假日愉快!)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八章 旧事

:2008-9-14 0:24:27 本章字数:3810

看着宫人满脸惊诧,却终是什么都没问,服侍她就寝后便低头告退,柳太妃心中微叹,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在王宫中,好奇心是最难把握分寸的,最安全的做法莫过于没有好奇心!

事涉先王、今上、白王、紫华君,再如何谨慎也不过份!

其实,柳太妃也觉得自己今日说得太多了!尤其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角落中燃着一盏小灯,她几乎为方才的多言而感到无限后悔。

那些话是否会让易洛察觉她其实知道很多事情?

很多连他都不清楚的事情……

若是易洛垂询,她该怎么办?

悔意越发地浓重,柳太妃在黑暗中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虽然她之前说易洛并非狠绝之人,但是,他也从来谈不上仁慈,尤其是在事关紫华君的时候……

这一点上,他们父子毫无二致……

即使满心的忧虑与恐惧,想到这里,柳太妃仍然无奈地摇头苦笑。

因为是一帆顺地继承了王位,羽桓的行事手腕比起易洛要委婉从容得多,即使是改革弊政的时候,因为有白子风担当一切,他也总是心平气和地协调各方,态度平和,却毫不退让,更鲜少将怒气加诸白子风之外的人身上。可以说,在一般臣下眼中,羽桓是相当仁慈的。

当然,羽桓从来不曾像易洛一样­阴­沉冷漠,他有足够的威严。从来都是光风霁月般的磊落态度,时刻都表现出王应有地傲然。

但是,在白子风面前的羽桓不是这样的……

柳太妃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白子风地情形。那时羽桓还只是太子,她成为太子承徽不过三天。

当时。她是与太子妃沐雨同一天嫁给太子的。那天是她们三朝回门地日子,羽桓自然要陪太子妃回沐家,只为她准备了丰厚的礼品带回娘家。

她比不得沐雨才貌出­色­,因此才会只有从六位承徽的册封,只是当时的柳家实在找不出比她更出­色­的女孩了。回门并不算愉快。家人不断重复地叮咛让她满心厌烦,若不是按照规矩必须在娘家用午膳,否则不吉,她恐怕会立刻想办法离开太子的华阳殿好歹清静些!

用过午膳,她委婉又坚决地辞行回宫。

华阳殿在雍和宫的东角,却自成一体,宫中只有华阳门一处可以出入,但是,却可以直接从王宫东门出宫。太子与太子妃归省回宫自要走太元门入宫,再从华阳门回殿,她却没有这么张扬。尽管太子之前说了她同样可以如此,以示对其独自回门的补偿。

从东门入宫便是华阳殿的范围了。她心情不好。刚过宫门便下了车撵,吩咐典侍女官依例赏赐随从。自己领着侍奉的宫人向寝殿走去。

离东门最近的一处殿阁是太子的书阁,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太子与一些亲信官员议事都在此处。虽然只在华阳殿待了三天,但是,她也知道那里从来戒备森严,“未得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闯,否则格杀勿论!”---这句是婚后第一天,太子正­色­告诫太子妃与她地原话。

沐雨当时就有些不满,她却没有任何意见便是她家中的书房,也不是谁都可能进的,何况太子地书阁?

即使今日太子不在,书阁的门口依旧侍卫林立。那是必经之路,她从院门前走过,无意间看到出宫时紧闭地院门此刻却是敞开地,她下意识地停步,随侍的宫女立刻上前。

“殿下回宫了?”她十分奇怪。

那个宫女年纪不大,一听她地问题当即一愣,下意识地就道:“方才当值的宫卫说殿下没有回来啊!”

其他年纪略长的宫女当即就出了一身冷汗,她却没有动怒,摆手让那人退下。她当时本想离开的,却不知为何,迈出的步子竟直往书阁走去。

事实上,在完婚前,羽桓与白子风的关系在东岚已不是秘密,自然也早有非议,只是羽桓是独子,大权在握,那些非议实在掀不起任何波澜,而白子风的才能、手段也是公认的出­色­,东岚当时还不能称为强国,一直是求贤若渴,东岚王当然不愿为了这么点小节上的瑕疵便失去一个重要的人才,即使几位宗室长辈隐晦地表示了一些担忧,也被他用“太子已定亲”为由挡了回去。

她后来偶尔想起那天,只觉得,当时她恐怕是已经明白谁在里面了除了白子风,谁能让那些侍卫轻易放行?

侍卫很紧张地盯着她,犹豫着是否要阻止这位承徽,但是,她没有进去的打算,只是在门外看了一会儿,侍卫自然不好阻拦。

院内遍值梅树,偶尔间着一株柳树,当时正值腊月,只有几株早梅初绽花蕾,其余全是光秃秃地枝条,看上去格外萧索,一条青石小径从门口直通书阁。

仿佛是刻意安排的巧合,正在她转身要离开时,书阁的门打开了,她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回头望去。

白子风是什么模样呢?唐玄斯用“风华绝代”形容白王,谁都无异议,但是,当时,她看到的是白子风尚未成为白王的白子风。

那时,她还不认识白子风,只是看到一个俊雅出尘的男子走出书阁,金簪束发,一身素净利的白­色­的长袍,一块苍翠莹透的玉佩从腰间下,望之脱俗,她当时就怔忡了一下。

羽桓的容貌出众,沐雨更是被好事者誉为东岚第一美女,但是,她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他真的是人吗?

知道必会被人笑话,她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话,但是,那就是她当时的念头。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她并未看清那人的容貌,但是,只是一个关门转身的动作,在她看来便是说不出的悠然出尘,看到那人抬头看了自己一眼,便缓缓走过来,她满心紧张。待那人走近,她更是震惊当白子风名震天下时,便是唐玄斯也不愿过份强调他的容貌,可是,那时,从家人口中,她已知道白子风有着令人不敢逼视的美丽。

她以为那会是一个妖艳的男子,因为她的父亲总是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那个以­色­侍人的家伙”,她无法想像别样的美丽。

很美,真的只能用美丽这个鲜少用于男人的词来形容,但是,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女人,很惊心动魄的美丽,却很惊异地丝毫不张扬,反而流露出一种含蓄优雅的气质。

这是个很高贵的人!

她盯着那人的脸,心中却忍不住叹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身处这样的尴尬中呢?

那人走到门口,侍卫躬身行礼,她也微微侧过身。一瞬间,那人清冷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察觉,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自己当时是多么危险。

杀气!

当时,白子风的眼中含着不重却勿庸置疑的杀气。

若不是她不经意地侧身让道,她可能比沐雨更早倒霉。

那时的白子风只是正三位的秋官士师,还未完全敛去锋芒,些许的怨意便让他心生杀意---想起来,她便会怀疑白子风的出身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平凡吗?

白子风对她低头施礼,随即便离开她的身份还足以让一个正三位的高官正式参礼。

待他走远,她才问门口的侍卫:“他是谁?”

侍卫有刹那地迟疑,但是,随即就回答了:“是白大人?”

“白子风?”她追问。

侍卫没有再出声,只是默然点头。

“他可以自由出入此处吗?”她表现出天真少­妇­应有的惊讶。

侍卫再次点头,却补充了一句:“但是,白大人十多天没有来了!”

很拙劣的解释,她几乎想笑了,但是,最后,她也只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心中却无法不思索他来做什么?

答案在羽桓回宫后便揭晓了,几乎是羽桓一进华阳门,司殿便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羽桓的脸­色­微变,随意扔下一句:“孤有事,卿等自便!”便匆匆离去,看方向显然是往书阁去了。

她始终不知道白子风做了什么,但是,那天晚上,羽桓匆匆离宫,宿夜未归,接下来有半个月都未回华阳殿,沐雨半是撒娇半是嗔怒地王后面前提了一通,王后安慰了媳­妇­一通,却只道:“秋官上出了件大事,王上都有小半个月未安枕了。”

也许确实是如此,但是,等羽桓再次回到华阳殿,她所见到的太子周身都是志得意满的兴奋,没有疲惫,没有憔悴……

全是因为事情已解决了……吗?

她不知道,也不愿多想,因为她看到太子妃已经脸­色­铁青了,果然,当夜,羽桓从正寝拂袖而去,又是近十天没有回宫,最后还是王后出面训斥了儿子一通,两人才和好,但是,从那以后,沐家对羽桓的支持不变,对白子风却颇有针锋相对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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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五十九章 开端

:2008-9-15 13:58:20 本章字数:2226

她不知道,也不愿多想,因为她看到太子妃已经脸­色­铁青了,果然,当夜,羽桓从正寝拂袖而去,又是近十天没有回宫,最后还是王后出面训斥了儿子一通,两人才和好,但是,从那以后,沐家对羽桓的支持不变,对白子风却颇有针锋相对的架势。

羽桓与白子风的关系,她从来看不懂,也不想弄懂,尤其是白子风尚主、封王后,她更加不愿与白子风有任何牵扯。

沐雨用情太深,所以什么都看不清白子风与沐家之间,继位的羽桓会做什么样的选择,简直不言而喻!

柳太妃有时候甚至会想---白子风是否就是想让沐家与他作对,势成水火后,羽桓必要有个决断!

未必是因为那些情啊、爱啊,只是单纯的需要!

有沐家在,白子风永远无法染指兵权!

羽桓也未必喜欢一个总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家族!

柳太妃从未看明白白子风,看不明白他的用意,看不明白他的目的,只是,很多事情,一旦回想,她总会心惊得难以入睡。

如顺雅的死……

如他的出走……

如沐雨的……下场……

而白初宜……只看她对付沐后的手段……

她不明白,易洛是不是真的不懂白王的女儿……到底是更像白王……为什么他们两人又会走到一起……心,因为那并不意味着易洛没有在意那天的事情,而是。1-6-K-小-说-网他很忙,无暇顾及其它!

十月二十五,燕云与朔阳使节在宛郡潮阳遭遇身份不明者地袭击。所幸使节无恙。当地驻军紧急行动,一路追击。袭击者却进入安陆境内,安陆边境守军理所当然地拒绝东岚军越境,两军对峙,战势一触即发,只不过双方的统领职位太低。都担不起擅启衅端的罪名,都在等上层地命令。

十月二十六,东岚王正式颁征召令,命禁卫诸军全员集合,以备征调。

十月二十七,东岚正式行文安陆,要求安陆要么交出凶手,要么允许东岚军队越境缉凶,否则。安陆嫌疑难清。

十一月十一,东岚以安陆逾时不复未由,正式宣战。

真正宣战了。东岚却没有从宛郡出兵,而是调动水师从海上袭击安陆。随后强行登陆。安陆的目光一直被西边地宛郡吸引着,完全没有防备东岚从东边海上袭击的可能。措手不及之下,安陆七大港口有五个被东岚占领,其它两个未遇袭也是因为更加靠南,距离太远,而且是纯粹的民用港口。安陆称雄各国的水军几乎一夕覆灭,更为可惜的是,由于东岚动用了焰海营,那些停在港口地舰只被全部焚毁,只有当时在外巡逻的舰船逃过一劫,却因为船体过大,只能到南方的两个港口停靠,十分狼狈。

接下来的战事……至少在一开始,东岚占据着主动,攻击十分顺利。

东岚开战时,安陆东安大都督正在凌都。没有统帅的统一调度,安陆守军只能各自为战。

虽然动用了水师,但是,东岚主持此战的将军却不是水师都督,而是原本赋闲在家的老将军冯翊鸿。

冯家在东岚是军功显赫的世代将门,紫华君初掌兵权时,冯翊鸿也属于反对的那一部分将领,虽然没有被紫华君用来立威,但也很快被解除军职,不过,冯家并未受到影响,因为其子冯少玮与冯少瑞都很受紫华君地重用。

易洛在选将时也很是动了一番脑筋。东岚不乏良将,虽然他不介意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但是,这一战实在不适合用来锻炼人才。冯翊鸿不是普通将领,而是曾经多次主持战局的大将,他不是没有才能,也不能说他对紫华君地异议全部错误,只不过当时羽桓急于让白初宜掌握军权,自然容不得他在军中处处制擎白初宜。

为了请动这位心中颇有些怨气的老将,易洛不仅亲写了三道诏书,最后一次还亲自登门,让冯翊鸿感激涕零接下诏命。

事实证明,易洛地选择没有错。冯翊鸿正值壮年之际,被迫赋闲,虽有怨气,却也不免关注战事。易洛与之谈了一夜,便了解到这位老将军虽不无怨气,但是,对紫华君地战术战法还是很肯定,并没有为了否定而否定,而且,这位老将军名望甚重,统帅全军,就算有人不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绝对不会出乱子。

眼见战事按照预先的计划进行,各个目标一一地圆满完成,易洛这才有心情分神理会别地事情。

借柳太妃的生辰,易洛驾临长安宫,亲自恭贺。

柳太妃接过王上亲斟的佳酿,满面笑容地饮下,心中却忐忑不安,尤其是在看到他眼中似笑非笑的冷意时,柳太妃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

沐后被幽禁后,王宫中恐怕没有几个人真正地看过那个总是待在角落中的王子,但是,柳太妃一直在注意他只因为他是白王的弟子,她不相信他会从此一蹶不振,毫无作为。因此,没有人知道,她躲在一边,亲眼看着他在白初宜面前拦下已经疯狂的母亲那个眼中满是绝望的女子,即使疯了,仍然用尽全部的力量爱着、恨着很平静地告诉母亲:她恨的人已经死了!

那一天,她其实看到了很多……

(迟了一点,不过,还是祝各位朋友中秋快乐!人月两圆!幸福快乐!)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章 诱导

:2008-9-15 23:52:57 本章字数:2674

“太妃娘娘是先王诸妃中伴驾最早之人,朕本当时尽孝心,然疏失之处甚多,今日薄酒一盏,聊尽歉意,请娘娘海涵!”易洛再次斟酒,话说得极其客气。

柳太妃欠身托起酒樽,连道不敢,等酒斟满便立即饮下,见易洛还要斟酒,连忙伸手挡住,笑道:“王上,我实是不能饮了。”

她酒量甚浅,其他太妃、太嫔也都知道,一见她已是满脸通红,便连忙附和,都道长安宫一切都好,王上国务繁杂,不需为她们费神,又道柳太妃确实不胜酒力了。

易洛含着笑听她们说完,才道:“是朕思虑不周,朕自饮一盏,以谢娘娘!”言罢就有宫人递上酒盏,易洛举盏饮罢,示意宫人再次满盏,随即又举起金樽酒盏,对柳太妃道:“今日是娘娘的寿辰,易庭却为国辛劳,不能亲自贺寿,朕心甚愧,今日,长安宫上下皆听娘娘之命,但求娘娘如意遂心,朕在此恭祝娘娘福寿绵延。”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不好再坐着,所有来贺寿的太妃、太嫔、王子、公主、嫔妾、诰命都连忙起身,举杯行礼,为柳太妃上寿:“恭祝娘娘福寿绵延!”

柳太妃面上笑容愉悦,心中却满是不安,但是,也只能笑着接受诸人的恭贺,站起身,再次满饮。

这一杯喝下,柳太妃只觉得血直往头上涌,头发晕,腿发软,周围更是天旋地转,易洛立刻抬手示意她身后的宫人上前扶持。并吩咐道:“娘娘似乎醉了,你们扶娘娘到偏殿休息一会

宫人自然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应声领命。将柳太妃扶走。

易洛看着宫人小心地将柳太妃扶走便收回目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是王。太妃、太嫔可以不动,兄弟姊妹却不敢托大,都一一过来敬酒。他应付过一轮,便起身离席,让诸位自便。

众人将他送上銮驾。返回宴席,自是放开了玩闹一通,歌舞也­精­彩纷呈,不再似方才一般全是规制的节目。

虽说是柳太妃地寿宴,但是,这种宴席从来都是借个名义,大家寻个开心,谁也没去在意柳太妃去休息后便一直没有回席。

“太妃是聪明人,朕特地来一趟也不容易。就不必朕多费­唇­舌了吧!”

谁会想到銮驾离开长安宫,易洛却悄然从侧门回到长安宫,为的自然是与柳太妃好好谈一谈。

虽然酒是过了些量。但是也没有到大醉的程度,又用了宫廷特制地醒酒汤。柳太妃怎么也不可能听不懂易洛的这番话。

她知道易洛此来必是为了此事。自然早已考虑过应对之策,只是。她想了许久,也找不到一个妥当地办法,此时听了这话,她不敢装糊涂,便只能在心中苦笑一下,揉着眉心,苦恼地反问:“王上想知道什么呢?”

他如今是王,她有什么办法反抗呢?只能稍稍挣扎一下。

易洛眉角一扬,没有动怒,淡淡地回答:“全部。”

柳太妃苦笑:“王上高看妾了,妾若是知道全部,怎么可能是如今这个身份?”

羽桓也罢,白子风也罢,包括他与白初宜,所有的一切又怎么是他能看透的?

易洛却不信,冷冷一笑:“太妃的感慨却很多啊!”

柳太妃更觉无奈,却也知道不能不说一些了:“王上,如您所说,妾于先王诸妃中,伴驾最早,与沐王后同天入宫受册,虽然身份比不得当时的太子妃尊贵,但是,经历却是半点不少,妾知道地事情自然多一些,只是,若说全部……”

“那就请太妃将您所知的全部对朕说清楚吧!”易洛打断她的话,语气毫无回旋余地。

柳太妃叹了口气:“白王是先王一手举荐、提拔的,自然是早有议论,那时,先王尚未行嘉礼。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白王是否已经让先王言听计从,但是,至少,以我所见,白王是可以让先王在婚事上改变主意的,但是,他没有,尽管他并不喜欢沐后……”

易洛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柳太妃自然立刻停下,看了他一眼,见他无意开口,才继续道:“先王对白王……妾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如何相处的,但是,至少在先王继位之位,宗室中就有人提议让顺雅公主下嫁当时已经拜相的白子风,连太后都主动对先王提了,却被先王找借口推托了……”

说到这儿,她下意识地看了易洛一眼,正好看到他尚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讶然之­色­,口中却没有停下,道:“后来……是先王继位的七年后,就是沐家出事地那一年,先王忽然下诏命相国尚主,两年后,北关大捷,白子风封王……那之后……嗯……或者说是白王与顺雅公主成婚后,先王虽然依旧信重白王,但是……发生过好几次争执,不过,都是在宫里,知情人都被先王……下令缄默……”最后四个字是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斟酌下来的用词,易洛自然明白,虽然没大动作,却微微皱眉,随即示意她继续说。

“……王是长子……”柳太妃叹了口气,却不得不往下说,“在王出生前,先王的确是没有子嗣出生……当时,宗亲府已经在王室近支中挑选男嗣,准备过继事宜了……王是哪一年出生地,不必妾说了吧!”

易洛是羽桓即位七年后出生的……

看着易洛神­色­不变地模样,柳太妃不知道他是真地无动于衷,还是已经无法反应了,但是,话还是要继续说的……

“……白王才情横溢……神术一道,他让主祭席下自认败北,歧黄之术……最初先王引荐他入朝就是让他为先太后医疾……”

“够了!”易洛忽然厉­色­疾声地喝止她继续说话。

柳太妃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看着拂案而起地易洛,不知道他想怎么样。

“柳太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易洛盯着她,冷冷地质问,“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诱导朕质疑白王!质疑为东岚立下无上功勋的白王!!!”

听到这番话,柳太妃反而不惊不惧了,苦笑了一下,无奈地道:“王上,这些是妾所知的一切,妾没有加任何猜测妄语。”

至于他信不信,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易洛神­色­严厉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平静地起身离开。

“诱导……质疑……”柳太妃盯着关起的殿门,无声地苦笑,“所以,你连听都不愿听……有关紫华君的一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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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一章 伤情

:2008-9-17 0:06:10 本章字数:2655

(郑重致歉:一时失误,我将之前已经写死的杨婕妤又写活了!在此向各位读者郑重道歉!考虑再三,我只能将中卷的第十章修改过来,五十六与五十七章也稍做修改,以便使前后相对应!如此错误,责任全在我身上,不敢多说什么,只求各位能够原谅!)

61、伤情

萧漠独自守在长安宫的西侧门。易洛说要问柳太妃一些事,坚持自己去,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派遣其他人,而是亲自安排一切,从西侧门到柳太妃所在,一路上自有影卫引开所有意图靠近之人,但是,出了宫门,便全部靠他的安排了。

易洛很显然不愿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行动,萧漠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暗暗着急若是易洛不能在王驾回宫前赶回銮驾之上,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正在着急担心之际,萧漠蓦地看到易洛疾步而来的身影,顿时就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连声道:“王上,得快点了!”

虽然他之前就授意御车的太仆,不仅要放慢速度,力求平稳,还要多绕些路,以宣扬王威,彰显王的孝心,但是,王驾毕竟不是随便一辆破车,哪儿都能去,只能沿着王京大道而行,王京大道东西、南北各有九条,可是,又不是游街,王驾绝对不可能走遍每一处,怎么算,时间都很紧。易洛没有停步,但是,神­色­冷峻,仿若未闻,直接越过萧漠往外走。

萧漠一愣。连忙跟上,心中却更为紧张,隐隐有些明白易洛知道了什么。

出了宫门。易洛猛地站住,盯着忽然出现的高墙。眼神茫然,萧漠急忙上前,牵起衣袖的一角,引领易洛出走夹道。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刚听远处王驾开道的声音,易洛忽然反手拽住萧漠的手,站定了下来。萧漠讶然回头,手又被放开。

“回宫后,朕有话问卿!”易洛冷言,随即快步向銮驾所在赶去。

萧漠心底一阵发凉,却连开口地机会都没有,只能跟上易洛的步伐。

按照预先的安排,萧漠先过去引开车驾周围随从侍卫地注意。易洛趁机回到銮驾中,一切格外顺利,至于其他离得较远的从人。既然未看清楚,也就不好多说。真有不聪明地。身为内史令,萧漠处理起来也不难。

銮驾一直未停。又绕了一会儿,才进了太元门。

易洛坐在帷幕重帘的车驾内,心思却想得极远。

他没有过多地去想柳太妃是否别有目的,也没有费心思索她那些说辞的真伪,事实上,自从出了那座偏殿,他满心想着的都是另一件事……

那是六年,还是七年前……

易洛想得越多,头越痛……

所有人都认为他亏待了白初宜,但是,他难道不曾将那个女孩铭记在心,捧在手心吗?

若不是满心满意地关注她,他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挡在母亲地面前?

他的情意,种得只会比她早!

因为……

因为他从那个一身墨服的女孩第一次步入太元殿开始,就再也收不回投在她身上的目光了!

可是……

她是白王的女儿!

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啊!

易洛的双手紧握成拳,掌心有隐约的痛意,但是,那痛意太轻微,他的头更痛,心更疼!

若是换一个人来做他,当那个女孩一次次尝试靠近自己地时候,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他是欣喜若狂!

那个时候,他曾经彻夜辗转,无法入眠,脑海里全是她白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会不断回忆,再将一切铭刻在心,不断地猜测那个女孩的想法。

那段时间,除了疯狂,无词可以形容他地举止。

然后那个女孩拦住击向他的拳头,满面笑容地在苍天大地间呼喊:“易洛,我喜欢你!”

抱住她地时候,他便知道,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便可以放弃自己地一切!

他何曾少投入一分爱意?

那个女孩为他的前途筹谋竭虑,为他浴血重伤……一切地一切,他都记得!

他没有说,但是,他与自己约定这就是他将执手一生的伴侣,日后,他的一切荣耀、权力……所有的一切,他都将与她分享!

他以为,他们可以执手白首!

他以为,他们可以品尝幸福……

然后,有一天,他无意间看到她的手札……

然后,有一天,他终于听到她与父王的对话……不犹豫地怨恨,挥剑相向……

她伤了他……

难道只是他的错?

“白初宜……你真的只是白王的女儿……”

喃喃的低语飘散无踪,易洛不知道自己这是感叹,还是疑问!

即使是后来,他确信她的感情无伪,也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是不是白家人都是如此……

付出感情,付出努力,付出一切,但是,一切都不能表示,他们只为一个单纯的目的……

你不敢确定,那一切是不是仅仅是他们的手段……

心痛渐渐变得麻木,泛起苦涩的滋味,易洛苦笑着将腰间的寒玉佩紧按在额头上,冰凉的感觉让头痛的感觉稍减。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王上,有急报!”萧漠的声音忽然传入车驾,一切伤感自惜都到此为止……

因为他是王!

挑开帘幕,接过萧漠奉上的黑漆封匣,易洛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先在车驾内打开急报,匆匆看了一遍,随即跳下车驾,径自步入紫宸殿,随口吩咐萧漠:“宣杨相、大司徒、大司马到含元殿候驾!”

萧漠低头应是,没有看清他的神­色­,只能从语气推断,那不是什么坏消息!

但是,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否则,易洛不会顾不上之前说的“有话问你”!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二章 奏疏

:2008-9-18 1:13:12 本章字数:2251

(见鬼了!刚才十多分钟就是打不开作者专区!!!)

这些日子,杨归谦虽是首相,却也是东岚朝中最难过的一个人,先是易洛对杨婕妤的那一通莫名的严厉处置,跟着宫中又传出消息,大王子被禁止接近弘徽殿,朝中上下,稍有心思的人都明白,他们的王对杨家的不满已是甚深。

尽管育有王上唯一的儿子,但是,看王上这一番处置,王子的前途未必有碍,杨氏的前途却是无人能看清。

既然看不清,明哲保身就是必然的了,原本附和首相的官员大都变得态度暧昧起来,很多理所当然的政令也要辩驳一番再执行,似乎不如此无法显示他们对王上的忠心。

杨归谦不是初入仕途的率­性­之人,对此,再如何愤怒,也知道自己是无可奈何的,幸好杨氏的根基尚稳,易洛虽然不满他的行事,但是,一时间也不会动他。

杨夫人给丈夫分析了一通,说得十分透彻:“王上一时不会动你,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杨氏一百多年的根基尚在,王既有鸿图壮志,就不会允许内讧绊他的手脚!”

杨归谦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比夫人更清楚杨家的根基在易洛眼中什么都算不上,不动他,除了不愿国内不稳,更重要的是,易洛一时没有找到更合适的首相人选。从羽桓到易洛,东岚的相权一再地被削弱,王权主宰着一切,但是,无论如何。王终是凡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他们需要臂膀来分担一些责任。却不愿给予更多的权力。

或者,白子风之后。他们也不认为谁有资格为东岚国相,否则,羽桓不会毅然地废国相一职。

做次相时,杨归谦以为柳敬华也不过尔尔,当真做了首相。他才知道,首相一点都不好当,尤其比之羽桓,易洛的要求更加苛刻。

没有国相足以一手遮天的权力,但是,要做地事情没有少半分!这就是首相的实际情况。

就像现在,一进殿,易洛便将一份奏牍扔到他的脚下,冰冷地语气已经充分显示了他的愤怒:“朕给你们解释地机会!”

大司徒与大司马都没有动。杨归谦不得不拾起已经散开的牍片,凝神细看,立刻大惊失­色­。

这是北边上阳郡司制的密奏。

东岚官制。刺史是正二位上阶,司制是正三位上阶。看起来负责郡内政事庶务的司制只是刺史的下属。但是,东岚颁定地《职官制》中有明文规定。司制有密奏直呈的权力,而刺史若无特旨,只能按规矩呈递奏章,可以说,司制拥有足以制衡刺史的权力。这份密奏当然是为弹劾上官而呈的,杨归谦既是首相,这样的奏章自然不会是第一次看到,会大惊失­色­是因为内容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虽然惊诧莫名,杨归谦仍然记得将奏章递给身旁的大司徒,然后,恭敬行礼。

大司徒一看,脸­色­立刻刷白,慌忙跪下,却因为过于紧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卢见梓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地官掌民生安邦诸事,能让地官长这般紧张的,应该不会与制军平邦的夏官有关系才对,王上为何将他也宣来呢?

这般想着,他也跟着跪下,无论如何,首相与地官长都跪下了,他这个夏官长也不能再站着才对。

“大司徒,将奏章给大司马看看!”易洛冷冷地开口,“否则,朕要听他说什么?”

大司徒这才反应过,连忙转身将奏牍递给卢见梓,随后又连忙叩首:“臣失察,请王治罪!”

一听王地话,卢见梓便收拾情绪,定心细看这份奏章,一看之下,他的脸上立时血­色­尽褪,连捧起牍片的力气都没有了,两片木牍滑落到地上,发出细微地声响,卢见梓却被那声响一惊,立刻就叩首请罪:“臣有罪!”

杨归谦这时才道:“臣有罪!”

“朕没问你们是否有罪!”易洛一拍书案,冷冷地言道,“朕要解释!”两片木牍而已,奏疏的内容其实不多,这位司制只为两件事弹刻上疏。

第一件,上阳郡刺史隐瞒边屯新垦耕地,占为己有,并擅自买卖边屯之粮。

第二件,上阳郡武库兵械帐物出入甚大,边卫军公然对燕云倒卖军械。

内容不多,但是,事情却很严重!

边卫军是最艰苦地,北地边卫又是边卫军中最艰苦地一处,东岚有轮防之制,每一个在籍良民都有戍边之行,士宦之家也不能避免,因此,无人会计较北地边卫一些不合制度的行为,毕竟,人非圣贤。

可是,边屯是边卫地根本,擅动边屯几乎就是动摇东岚的边卫基础,直接危害到东岚的边境安全,至于倒卖军械……

燕云是盟友,但是,从易洛上数三代东岚王,针对燕云的军械控制从未放松,尤其是在羽桓在位期间,东岚拥有更为先进、威力更大的军械后,对军械的控制更加严厉,几乎是一弓一箭不准出国境,违者,纵是王侯,格杀勿论!

这两件事都非同小可,三人一时间,别说解释,便是想开口说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易洛冷笑:“都没有什么要解释的?那朕要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三人知道易洛必是震怒,倒没有太过惊骇的感觉,但是,紧跟着,易洛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朕以为东岚是不一样的……”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三章 察觉

:2008-9-19 23:58:35 本章字数:2582

“朕以为东岚是不一样的……”

易洛的声音十分平静,但是,跪在阶下的三个人都有清楚,那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王已经平息了怒火,相反,他是出离愤怒了!

“朕以为,东岚上下,朝臣忠守,将士效死,可是……”易洛冷笑,“是朕的恩赏不够,还是严刑不够?”

“或者,是尔等以为身居高位,只是在朕面前唯唯诺诺就可以了?”

“还是,北地离尔等太远,早已不在尔等的考量之中?”

“朕以为,尔等不如都到北地去走一趟吧!省得在京都浪费百姓的血汗!”

易洛猛然一拍桌面,神­色­冷峻地怒喝:“你们知不知道,东岚有数万将士正在南方与安陆交战?这个时候,北防有失,军心将会如何?民心将会如何?”

“朕说了那么多次的求稳,你们到底应诺得到什么地方去了?”

易洛终是暴怒地吼了出来,三个人都忍不住被愤怒的吼声吓了一跳,大骇之下,再次俯首叩头,想请罪,话到口边,又想起易洛愤怒的由头,便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王上,臣请亲往北地诸郡,查察此事!”卢见梓第一个反应过,膝行上前,叩首请命,杨归谦也连忙附和,只有大司徒没有动。

这位地官长姓郭名重字子详,年纪四十有六,才德颇隆,易洛向来都很尊重这位寒门出身的老臣,此时。怒气稍泄,见他这般举动,倒是一愣。反而缓了脸­色­,温言相询:“大司徒有何想法?”

郭重叩首回答:“臣身为地官长。此事若实,臣罪无可恕,但领王命,绝无怨言,可是。臣以为,此时绝非查察此事的良机,请王明察!”

易洛脸­色­又是一沉,但是,终是没有发作,良久方言:“卿所言亦有道理。”

听易洛这般回答,郭重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易洛并未因为怒火而失去判断力立刻继续说道:“北地诸郡的弊乱,臣亦得司谏等人的奏报。不敢说一无所知……”

这句话让易洛怒发冲冠:“混帐!”

杨归谦与卢见梓闻言,神­色­亦是大变。

郭重却十分平静,低着头。语气不见半分波澜,十分冷静:“……臣于两个月前。以调定赋算为由。命诸郡载师详按地事,上阳等北地各郡都未呈报。但根据各郡已上报地情况,臣以为,擅更地用决非北地一处之举!”

因为关系到税赋,各地上报的地舆图志相当详细,真实度也比较可靠。毕竟,东岚的赋算以人为基数,身份不同,所须缴地赋税也不同。

这一次,易洛一挥上,广袖直接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

但是,仅此而已!

奏简、笔、砚以及诸样摆设洒了一地,零落地声音让殿内所有人都心惊­肉­跳,易洛却缓缓地坐了下去。

一直以为,易洛从未想过,东岚国内会出问题,他以为,实现他所有志向的阻力都在外面!

他以为东岚会不一样主明臣贤,不会如其它国家一样,有各种混乱的弊端。

他以为东岚会不一样各项制度完备,无人敢轻易违背律法!

他以为东岚会不一样……

易洛的心里闪过千般思绪,最后,不由苦笑:“朕有些天真了……”

一句话让殿内众人都是一愣。

王……天真……

恐怕没有人会将“天真”这个词与易洛联到一起的!

这一次,萧漠首先反应过来,心中若有所悟,却也不敢确定。

“他走了,东岚也不是一成不变……”

萧漠蓦地想起这句话,也忆起了一些曾经被遗忘地细节。

那是羽桓过世前感叹的一句话,原因……似乎是几份密奏……

白王离国后,二十年,东岚的制度一成不变……

白王纵然天赋奇才,明见未来,也只能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东岚不是一成不变,白子风为东岚设计的制度、选拔的人才……不得不说,有一些已经不合时宜了!

羽桓在往事中沉浸得太久了,以至于,当他发现问题,已经到了有心无力的时候!

萧漠有些明白了,但是,他不得不为易洛担心他能做到吗?

亲眼看着羽桓与白子风如何一路艰难地前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改革是多么困难!

不仅需有手段,更需要勇气!

更何况,如今的东岚不是当初那个内忧外患、不变不立地弱国了,强大光环笼罩下,易洛真的敢碰触某些规则吗?

“大司徒,继续详按地事,朕要知道所有情况!”易洛收敛起所有情绪,冷静地下令,“大司马……准卿所请,卿即刻启程,所有参与军械案的将士,都尉以下,就地格杀,都尉以上,拘押回京!”

转瞬间,易洛便做了决定,看起来似乎只是接受两位朝臣地意见,但是,殿内的几人都不是笨蛋,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易洛已经下决心要做些改变了,后一个决定看似严酷,实际上只是为前面一个行动做掩护!

这一下,几个人地神­色­都有变化,却各不相同。

“今天地议事内容,朕不希望从卿等之外的人口中听到一个字,明白吗?”易洛冷言,简单表示议事到此为止。

所有人都连忙应诺,低头退下。

殿门刚开,冷风一下子灌进来了,一道刺眼地光随即­射­进来,易洛正对着殿门,不得不眯起眼,适应光线变化后,他才看清光线的由来外面居然已经一片冰封之景!

就在他们议事时,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郭重与卢见梓几乎同时大惊失­色­,顾不上仪态,以狂奔的速度迅速离开。

大雪对正在进行的战事可不算什么太好的消息!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四章 如何

:2008-9-21 0:15:48 本章字数:2833

这是一场早在预料中的大雪,自然一切都已调度妥当,因此,地官署与夏官署诸员在面对忽然跑来的官长一迭声几近于失态的诘问时,愣了半天。总算是两位大人先反应过来,神­色­一缓,语气跟着平静下来。

是他们在心神未定之际乱了方寸!

“大司徒与大司马被王吓到了!”殿门关上,萧漠一边指挥宫人将散落在地的东西一一拾起,又摆回原位,一边对易洛说话。

易洛冷哼一声,未作回答。待宫人将所有东西归回原位,破碎的笔洗等物也换了新的摆上,易洛摆手让他们退下。

见易洛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冷漠,萧漠心中一紧,知道自己也躲不过这一遭了。

“萧卿是内史令,领着直秘监正印,原子言初至东岚,诸多事项,他不便也不敢多管,卿呢?卿也不管吗?”

职方司是王的眼睛与耳朵,这种事情,他本不该先从外臣的奏章得知的!

萧漠不得不跪下,半点辩驳不得他的确是很久没管直秘监的事情了。

眼看着这位也算是老臣的人跪下,易洛却未曾有半分动容:“先王在位时,卿可会渎失至斯?”

萧漠凛然,心中反而一片清明,抬起头,他神­色­肃穆地对易洛道:“王上,擅自与燕云交易械一事,直秘监失职,但是,自从王上立尚书台,直秘监便很少署理内政。职方司的所有职责只在维护机密、守卫东岚,而不是监察官员,请王明察!”

这话有理有节。易洛十分欣赏,但是。看到萧漠镇定的神态,他心下不由就有些恼怒,冷哼一声:“这一情弊,你是刚想到吗?”

萧漠语塞,再无半分理直气壮的感觉。不由就低下头。

易洛这才缓了语气:“卿拟个条呈吧!原子言……毕竟时日尚短!”

“是!”萧漠恭敬地领命。

“现在……”易洛半分喘息都不给,直接就道:“朕有些问题要问卿!”

萧漠一愣,脸­色­随即一白,刚想开口,就听易洛冷冷地道:“卿随侍先王多年,朕的问题,想来卿是不会不知道答案地!”

这句话断了他所有的后路,他只能咬牙答道:“王有所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朕的母后是怎么死地!”

萧漠的话音方落,易洛便问了第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萧漠地脸­色­稍缓。垂首道:“先王后有疯症,长年用药。突发风寒。新晋太医不知其情,处方中有一味药与前方相冲。”

“为什么会是新晋太医为母后诊治?”易洛冷笑。却不等他回答便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朕想起来了,当时易庭忽发高热,太医署所有太医都被召去诊治,不过,所有人束手无策,直到十日后,他又突然退热,也没有查明病因……他发病前一天是跟紫华君在一起,对吧?”

萧漠无言地默认了。事实如何,一点都不难推断,只是,他只能回答他知道的那部分事实,推断并不是他应该做的。

易洛冷笑,却没有再追究,沉吟片刻,再度开口:“白王到底是什么人?”

萧漠心神大骇,猛地抬头看向易洛,神­色­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易洛也是一愣,没料到他地反应会这么大,正要问,萧漠却慢慢地弯下腰,重重地叩首,却是一言不发。

这个举动让易洛吓了一跳。他所知的萧漠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无论多么大的事情,到他那里都会变得格外的简单,至少,他是从未见过萧漠失态的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易洛皱眉询问,语气十分平和。

萧漠依旧没有抬头:“臣不知道王想知道什么。”语气很模糊,但是,并没有慌乱。

易洛又是一愣是啊,他想知道什么呢?半晌,他问了两个明确的问题:“依卿所见,白王为何来东岚?可能是何出身?”

这一次萧漠抬起头,脸上已不见半分慌乱:“白王为何来东岚,臣只能回答不知;白王可能是何出身……王既是问臣的想法,臣以为,白王出身非同寻常!”

寻常出身岂能那般博学?以萧漠的看法,这世上就没有白子风不知道的事情,其中甚至包括诸多­阴­私之事。

“天下人都说白王出身低微……”易洛失笑,萧漠低下头,对那些说辞也是满心地嘲讽。

“那么,白王来东岚便是有所图了?”笑意稍敛,易洛似是求证般地询问,但是,萧漠只是茫然的摇头。

他不知道。

“臣只知道,先王亦曾有此疑惑,但是,白王过世后,先王从未怀疑过君上。”萧漠很谨慎地回答。

易洛闻言冷笑:“自然,紫华君在为他做事呢!”

萧漠没有否认,只是对易洛道:“王,有些事情是不会交给未得信任的人去做地。”

易洛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忽然变得很复杂:“最后一个问题,紫华君是不是受先王之命才接近朕的?”

这个问题在萧漠地意料之中,也在他地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他已经想到,易洛一定会问与紫华君地问题,意料之外的是这个问题的内容。---却不难回答,他未加思索,如实地回答了易洛:“君上当时与诸王子同堂受教,本就是为了观察诸位殿下的德行才能,以定储位,但是,先王从未让君上与某位殿下亲近。”

萧漠一边回答,一边觉得心中满是寒意时至今日,易洛居然还介怀那些最初的起因吗?

隐隐地,他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相似问题曾经出于羽桓的口中,随后他受命调查,不过五个月,东岚风云数变,白子风携女悄然离开,再未踏足东岚的土地。

“……卿退下吧!记得尽快呈上条呈!”沉默良久,易洛摆手让他退下。

空旷的殿内,易洛坐在稍高的王座上,心中一片茫然。

如今,他确认了某些问题,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想如何?又能如何呢?

“……初宜……我们到底会怎么样?”易洛苦笑着轻叹,问着无解的答案。

一瞬间,他只觉得他们之前山水重重,再无一丝挽回的可能……

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他的执着到底为何……

他们已经离得那么远,似乎连相见都是奢侈啊……

“白初宜,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你走了,这些问题还有谁能答?

“……我真的想……见你了……”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五章 报复

:2008-9-22 0:33:53 本章字数:2696

平奈与安陆的距离甚远,若是从陆路走,即便是昼夜兼程,快马加鞭,也要十多天的时间,这还是因为一路均是官道,又没有高山峻岭的缘故。

也正是因为平奈向南便是一马平川的地势,这一场大雪,自北向南,迅速席卷了东岚与安陆的东部各郡,各地真正体会到寒冬一季的气质。

都说南方气候宜人,实事求是地说,南方的确比北方温暖,雨水也足,但是,大雪一到,南方特有的潮湿加上寒冷可就比北方的­干­冷更让人难受了。

东岚神官早在月前就上奏说本月必有大雪,地官、夏官、冬官自然是本着早做无错的心理将各式防寒物品准备得妥妥当当,甚至于有一部分轻便易带的药品已经发至军中,而安陆却没有这么好运。

用原漓烟的话说:“学业一道,不进则退,安陆的神术近百年不见寸进,便是原来那么点基础,也没几个人学得­精­!”

她以一种不屑的态度对白初宜评价安陆神殿:“那些人十分心思,七分在争权夺利上,二分在惹事生非上,仅剩的一分也不是全用研究神术上,大半都在钻研如何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短处!”

白初宜并不关心安陆的神术水平如何,听她说完便问她安陆神殿能否准确预报天候,原漓烟闻言更是一脸的嘲讽之­色­:“别说这种天候预报,便是例行公事的历书与年时报,最近五年,哪一年不错个三五处,去年更是离谱。秋分日居然算错了三天,王没说什么,神司倒是下谕训斥了一通。只是也不见有多大的用处……今年把春分日提前了一天,也算有长进了!”

听她这样一说。白初宜宽心之余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神术一道首重天象、气候,早在圣朝初期,正朔节气便是由神殿推算的,千逾年下来,早已形成了一套虽然繁复却相当­精­准的推算体系。只要计算准确,根本不可能出错。

其它天文异像、突发天候,没有推算出来,或是推算错误,都可算是情有可原,唯独历书与年时报……节气推算错了,只能用学艺不­精­来形容,而且,这种错误。严格算来,一个“渎神”地罪名是逃不过的。

“安陆王对此毫无反应?”白初宜半信半疑地问道。

原漓烟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历书与年时报关系到一年地国计民生,劝农、排役、抗旱、抗汛等等事务都是根据历书与年时报进行安排。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也只能轻笑两声。道:“不问苍生问鬼神……安陆王室素来如此。”

白初宜眉角微扬。没有再问,算是相信了。

“既然如此……”白初宜轻笑。“我们就趁机赚一笔吧!”

原漓烟不解,红裳却是立刻就笑了,没有应声,反而询问:“要不要知会宁主一声?”

白初宜失笑:“既然安陆从来如此,他会不知道?”只怕宁湛早就让宁家的相关商户行动囤货了。

红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那般说也只是想让主子高兴,随即便故意道:“既然如此,这一笔也不能说算是您地主意了!”宁湛不可能忘记云白居的。

白初宜扬眉:“这要赚的是军械供应这一块!”

红裳一愣,她只想着囤积防寒防雪物品了,倒没有想到其它。

“安陆最近三年都没有降过暴雪……”白初宜抬头看看窗外的天空,“这一次……会是一场超乎想像的大雪。”

原漓烟听了白初宜地话,不由大惊:“居主也­精­通神术?”她也只能肯定必是一场大雪,却不能判断雪势究竟如何,而白初宜却说得这么肯定……

不等白初宜开口,红裳便不悦地道:“主子不能­精­通神术吗?”

“当然不是……”原漓烟连忙解释,“只是,神术太过繁杂,人的­精­力终究有限……”

白初宜不以为意地摆手:“当初觉得神术比较有意思,钻研得比较多……”

那时候,白子风似乎是预感到时日不多,只顾着让她强记各种知识,学习十分枯燥,倒是天文、气象之类的神术,因为必须结合实践才能讲得通,还算有趣。她终究是孩童,喜欢的东西当然学得好。

“不说了!”白初宜不想再在神术一事纠缠太多,转回正题,“虽然安陆在此失了先机,但是,无论如何,还是不能让东安大都督抽身回去。”

安陆战事失利,已经有舆论,希望王命令回京述职的东安大都督尽快返回东境。

原漓烟点头:“东安大都督此次虽是例行述职,但是,王似乎有撤换之意,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让他离开凌都。”

说到底,莫颉对于这个离京太近又手握兵权的臣下有些不放心了!毕竟,那不是他的亲信,而是永寒的心腹旧人。

“永寒不会毫无反应吧?”白初宜看向原漓烟,眉目间隐然多了几分冷意。

原漓烟再次点头,回答的语气却十分无奈:“三殿下已经七次上书,希望王上准其谒见面晤,均被王驳回了。”

永寒是有心无力了。

“郑后这次是铁了心要断永寒地臂膀?”白初宜讶然,但是,话一出口便觉不对。

“郑后最近做了什么?”白初宜皱起眉头,问得急切。

原漓烟一愣,茫然地摇头:“与往常一样啊!“不对!”白初宜十分肯定地说,“这不像她寻常的风格!”

郑禧从来都是在莫颉与永寒的关系上下功夫,从未这样急切地直接出手对付永寒地势力!

“她最近都见过什么人?”白初宜换了一个思路。

原漓烟想了想,最后很不确定地给了一个答案:“前天我去见她时,曾经见一个男人从她殿中离开,不是安陆人……隐约听到宫人的称呼,似乎是位亲

这个时候,不是安陆人,又是亲王……似乎只可能是一个人……

“那人穿着如何?”白初宜小心地求证。

原漓烟回想了一下,详细地说明:“一身紫袍,衣摆与袖边勾着银边,看上去像是什么特别地纹饰……对,就是您画地这样!”

看到白初宜用手指醮了茶水在手几上画了一个图案,原漓烟立刻很肯定地惊呼出声。

白初宜接过红裳弟上的丝帕,拭去手指上地水,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白初宜轻声低语,“易庭,你是在报复永寒吗?”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六章 试探

:2008-9-23 11:17:04 本章字数:2887

“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原漓烟见白初宜的神­色­颇有几分古怪,话音又极低,听不真切,因此,问得格外小心。

“这是祥云纹,是东岚王爵的专用的纹饰!”白初宜不甚在意地回答。

听到这句话,原漓烟当然就明白了;“那是东岗的易庭殿下?!”

白初宜点头,神­色­平静,却无意多说,原漓烟当然也不会不知趣地询问她方才说了什么,但是,眼见两人都无话可话,白初宜又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原漓烟只能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一脸为难,不过,这个时间并不长,因为白初宜沉默了一会儿,便再次开口:“血珠呢?可有消息?”

每一次听白初宜问这个问题,原漓烟都会觉得心虚,因为,在这件事,她一直没有任何突破,但是,这一次,原漓烟却笑了。

“方才来的时候,妾刚接到消息,为恭贺三殿下的生辰,神司已派出特使来安陆,将进献一份大礼。”原漓烟将得到消息详细告知。

白初宜凛然:“终于开始了!”语气中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红裳也不由地紧张起来。

“永寒的生辰是十一月二十四,对吗?”白初宜屈指轻扣手几。

“是!”原漓烟还没开口,红裳便抢先回答,让原漓烟不由愕然。白初宜眼中微露讶异,看了红裳一眼,皱眉道:“你想好了?”

红裳苦笑:“就算奴婢看不开吧!”

反正,永寒也算不得无辜,她满门遭戮。无论如何,原因都是永寒攻越。

既然这天下谁都不是她的仇人,那么。又有谁敢说无辜?

总不能让她满心郁闷,无所发泄吧!

白初宜默然点头。也不打算开解她。

“我倒是忘了这一点,看来永寒早已算好了。”白初宜摇头,为自己的失误而皱眉。

永寒总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子,又没有坐实叛国谋逆的不赦之罪,无论如何。到他生辰那天,莫颉一定会赦了他地禁令,毕竟,永寒在安陆经营多年,并不是全无依恃。

“主子并不担心。”红裳看出她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白初宜笑道:“当然!我忘了这一点,郑后可没忘,易庭也没有忘!”

的确,郑禧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一点,她远比任何人都清楚永寒他并不是天生反骨。也不是毫不在乎父子之情,但是,他更不会坐以待弊。这一次,所有人已经将他逼到了毫无退路的境地。更重要地是。一直以来,他与莫颉之间仅存的最后一分信任也不复存在了。永寒一旦恢复自。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这是郑禧一直以来都期望地,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忽然不知所措了。

事实上,她很清楚,莫颉同样明白这一点,而且做了最充分的准备,这个时候,她本该担心永寒因为警觉而按兵不动,但是,她却忽然觉得累了。

她这样不断地与永寒做对到底是为了什么?

做到了又如何?

其实,不少人都会如此,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只因为快要达到目标的那一刻,忽然就满心的茫然,于是停在目标触手可及的地方,再不前进一步。

这个情况没有人知道,包括沐清、原召、易庭与白初宜。

易庭求见时,郑禧正处于这样茫然地状态,只觉得无可无不可,待看到易庭,她也只觉果然是个俊杰人物,其它都未多想。

至于易庭的用意,那是不必想也知道的。

来安陆这么久都未至凌都的东岚正使,这个时候来见她,除了算计永寒,还有别的可能吗?

易庭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来意,来凌都之前,他与沐清、原召推演过数次,一致认为,不能在这一点上与郑禧兜圈子,坦诚是必须的。

既然已经如此决定了,在中宫殿见礼后,易庭便直接道:“外臣来安陆前,敝上就嘱咐外臣务必向王后致意,只因此行系贵国三殿下所邀,实不便随意行动,故延至今日方来谒见,万望娘娘恕罪。”

这番话不仅是主动示好,也表示,这种示好是得到东岚王的准允的,这一点很重要,郑禧也忍不住动容。

“东岚王费心了!”郑禧欠身回答,以示对别国君主地敬意。

尽管之前,沐清与原召在推演时都认为郑禧不会拒绝他们的示好,但是,一见郑禧毫无遣退随侍宫人的意思,易庭便明白,事情可能不如他们想得那么如意了。

在郑禧欠身地同时,他也跟着站起身,一边回礼,一边低头思忖对策。

“外臣一来是向王后请安,二来是有件事情,虽然知道不该多嘴,但是也不得不问,请王后恕罪!”易庭口中说着客气话,眼睛却一直注意着郑禧的反应。

郑禧很想回一句“既然知道不该问,就别问!”但是,易庭是使节,又礼数周全,她既然是一国之后,就不能失礼,只能强笑着道:“襄王殿下客气了,有话但说无妨!”

“王后想来也知道,外臣此来是受贵国永寒殿下所邀,外臣也不妨直言,就是为了三殿下说地共参《紫韫》,如今三殿下身涉嫌疑,外臣等虽也听侍奉之人转达三殿下地口讯,道此事无碍,但是,新年将至,外臣还是想确认一下!”易庭格外地坦率。

郑禧却是惊怒交加此事无碍!

虽然她也预料到,若是不能在永寒生辰前彻底毁掉永寒,永寒在此事中必定毫发无伤,而目前看来,的确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确证永寒有罪地证据,但是,听到永寒就如此对肯定地对别人宣告,根本不将王的惩罚放在心上,她仍然不能不动怒!

“此事,予亦不知详情!让殿下失望了!”虽然心中怒意甚烈,但是,面对易庭,郑禧仍旧维持一国母仪的高贵端庄,优雅地说着推托的辞令。

看着满眼歉意的郑禧,易庭脸上满是失望:“外臣本也没抱什么希望,王后不知也是理所当然的!”易庭心里可是一点也不失望只要郑禧有反应就是好兆头。

明知易庭是在挑拨,郑禧仍然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面上却依旧不兴波澜,懒懒地反问了一句:“襄王殿下对予之三子似乎有些不满啊!”

“这话从何说起?”易庭一脸讶然,郑禧只是慵懒地笑着,并不答话。

必须承认,这一番对话下来,她又有兴趣对付永寒了,只是……

没道理只让东岚试探自己的态度,她也必须试探一下东岚的态度!

尤其是这位正使亲王殿下!

看着郑禧莫测高深的笑容,易庭脸上闪过一丝颓丧。

“没错,本王对永寒的确没有好感!”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七章 合作

:2008-9-24 0:07:58 本章字数:2627

“没错,本王对永寒的确没有好感!”

易庭微微撇嘴,语气十分­干­脆,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对永寒的厌恶,让郑禧不由讶然。

“……殿下果然是率直之人啊!”郑禧也没有想到他竟如此直截了当,她本以为他只会含蓄地表达一下不满,毕竟,两国间的关系远谈不上和睦,而且,据她所知,永寒亦曾设计过易庭,但是,无论如何,他是一国亲王,不应在他国过于失礼。

易庭冷笑两声:“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本王就不妨直说了,本王只是一介亲王,东岚与安陆如何,那是敝上考虑的事,本王是毫无兴趣!”

郑禧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地听下去,并没有怀疑的意思易洛与易庭的不和并不是秘密,也许易庭无意争权,但是,显然也不会为了易洛的利益鞠躬尽瘁。

“不过,本王同样乐意对付永寒!”易庭神­色­郑重,说得极认真,由不得郑禧不凝神细想。

“这却不知是为何?”郑禧看得出易庭眼中的厌恶不是作伪,语气中的那份愤恨也是自然流露,以他的身份,若是演戏,断不会有如此激烈的表现。

易庭稍稍收敛了一些情绪,正­色­道:“生在王家,本王当然也不是不想要王位,但是,自己想要是一回事,被别人设计,不得不去争,就是另一回事了!”

听到他这样说,郑禧的脸­色­微变,却迅速恢复正常。平静地听易庭用一种冷冽的语气说出他对永寒愤恨至斯的原因:“本王虽然不是国之储君,却也绝对不允许别人用本王当棋子!”

郑禧愕然轻笑:“襄王殿下,身处王室之中。谁都可能是别人的棋子……”言下之意,他地理由太牵强了。

闻言。易庭的眉角一挑,轻哼了两声,一副“我自有道理,却就是不说”的神态,郑禧略一思忖就反应过。轻笑两声,温和地开口:“远来是客,永寒以往有何得罪之处,予代其致歉,请襄王释怀!”

郑禧一副慈母地样子,让易庭忍不住失笑,眼中的冷意更盛:“既然王后如此说,外臣自然遵从,就此告退!”

郑禧一愣。没料到他居然如此反应,刚要开口,又听易庭冷淡地言道:“希望王后与外臣一样有足够地幸运。不会沦落至最不堪的境地!”

郑禧脸­色­立变,眼中显出一丝怒意:“襄王此话何意?是威胁吗?”

易庭这会儿却神­色­沉稳。­唇­边啜着一丝讥诮的笑意。淡淡地道:“本王有何能耐威胁贵为一国王后的您?”

“予心­性­愚钝,劳襄王详细解释一番。可否?”郑禧按捺下怒意,勉强开易庭脸上的讥诮之意更盛,却没有拒绝,很平静地开口:“永寒对东岚,对本王做了什么,王后应该都清楚,不必本王多费口舌了吧?”

这种近于不屑地语气让郑禧心头的怒火更盛了三分,面上却很平静地点头:“予清楚。”

易庭­唇­角稍扬,勾起微笑的弧度,只是眼中嘲讽的冷意丝未退。

“王位很诱,东岚王也不是毫无意义的地位,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本王也不是非争不可!”

这番话让郑禧忍不住笑了,显然是不信,易庭自然是看到了,他也没生气,看了郑禧一眼,也微微一笑,很平静地道:“本王虽然得父王的宠爱,但是,远没有到储位非我莫属的程度,而且,是否为王,对本王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不必看,易庭也知道郑禧对此必然更是不信,因此,看也没看她,便径自往下说:“敝上不是宽宏之人,但是,心胸足以为王,只要本王以臣子之心相待,他必以君王之傲相应,绝对不会嫉才妒贤,刻意针对本王。”

说着,易庭抬眼看了郑禧一眼,眼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道:“……而且,本王的生母当年执掌后宫,对当时尚是王子地今上,谈不上照拂有加,却始终以公正之心待之,至于本王……说句不客气的话,兄弟中,本王与敝上的关系是最好地,无论如何总有三分情面在……”

“……所以,襄王即使身涉谋逆大罪,仍可安然无恙!”郑禧打断他的话,总结似地接过话头,“襄王就是想告诉予这一点吧!”

易庭不惊不恼,微微颌道:“王后所言正是!”

郑禧脸上浮现出一抹愤怒地红晕:“这一点上,予自然不及襄王!各国之中,谁又能如襄王一般,拥有无微不至地保护!”

这话隐含讥讽,听在耳中,让易庭不由大怒,但是,怒极了,他心中却是一片清明:“王后所言正是!本王的确有所依恃,所以,本王才说希望王后同样幸运!”

这句话让郑禧地脸­色­一白---当时,易庭有手握兵权的紫华君保护,全身而退自然不难,可是,如今的安陆,上上下下算来,她唯一能依恃的不过是王!

王的保护恐怕也是最不可靠!

易庭说了这么多,意思并不晦涩,郑禧当然明白永寒一旦即位,绝对是万万容不下她与儿子的,而那时,她也绝对没有自保的能力!

那时候,她将会是何下场?

不言而喻了!

无论是否与易庭合作,郑禧都清楚自己是绝对不会再放松了!

这一次,她必要让永寒永无翻身之日!

“唉……”想通了,郑禧脸­色­数变,最后一脸无奈地叹气,“都说后娘难做,却不知王子的后娘更难做!……王上不念其它,总要念着当年沈氏的拥立之功……那总是他最疼爱的嫡长子!”

言下之意就是,我这个后娘,这会儿不便开口,总不能让王上对自己的嫡长子赶尽杀绝吧!

易庭微笑:“多年的感情岂时一朝嫌隙可比,就如三年前,若非本王悬崖勒马,及时省悟,从永寒殿下的设计中抽身,再深厚的兄弟之情也大不过国法大律!”

郑禧眼睛一亮这么明显的提示,她再不明白,就不如认输算了!

“襄王所言正是正理!”叹了口气,郑禧感慨万千地言道,“予身边就是没有人会说这些,襄王不如多来陪予说说话吧!”说着递过一个信符。

这一次,换她主动表示合作的意愿!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八章 素王

:2008-9-25 14:56:36 本章字数:2801

京都最让人舒服的地方就是天气,事实上,安陆三京相隔不远,都位于群山环抱的白水平原,气候宜人,虽还不是四季如春,但是,夏不握冰,冬不着裘,冰天雪地对京都人来说,实实在在只是传说中的一个景­色­。

十一月二十,当东安军的急奏抵京时,东部暴雪的消息自然也传入京中,可是,正是因为京中上下,很少有人真正明白“暴雪”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上至国相,下至平民,都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东安大都督的离京奏请自然而然地也就被驳回了。

所有明白暴雪影响的人中,唯有素王能为东安军说得上话,因为担心战事,素澜倒也力劝安陆王让东安大都督返回,可是,莫颉始终不允。对这个亲信的王弟,他并未疾言厉­色­,只是很平静地反问:“暴雪对我们有影响,对东岚就没有影响吗?”

素澜无法反驳,只能作罢,回府后,面对焦急等待消息的东岚大都督崔莫,他只能苦笑:“能说的,本王都说了,王上还是认为东部情况尚未危急到需要将军立刻赶回的程度。”

崔莫虽然是永寒的心腹,但是,面对手握重权的素王,尽管这个消息已经令他脸­色­铁青,却终究不敢放肆,压抑着怒火,对素王行礼:“多谢殿下,末将一片忠心,如今也只求无愧于己即可!”这话说得不甚恭敬,素王心中当即就有三分不悦,只是并未表现出来,伸手虚扶了一下,温和地劝道:“卿的忠心。本王与王上都明白,只是……”

素澜正要解释,崔莫却毫不领情地参礼:“劳动素王。末将实在是不安,不敢再烦扰殿下。末将告退!”

素澜的脸­色­不由一僵,随即便展颜点头:“如此亦罢,都督请便!”

崔莫再度行礼,礼数十分周全,素澜也起身将他送出仪门。随后才返回书房,却站中当中,一下不动。

王府长史刚要进去禀报一些事情,就见素王拿起方才给崔莫奉上的茶盏,狠狠地摔到地上。

“混帐!”

长史一惊,惊喘一声,素澜随即回头,盯着长史看了一会儿,神­色­冷漠。却没有发作:“什么事?”

“回殿下,是京都有书信过来!”长史连忙回答,希望这个消息能让主子消气。

“是世子的信?”素王不太在意地问道。示意长史将书信呈上,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长史连忙递上书信。同时道:“不是世子大人。是王妃娘娘地信!还有一封是燕公子的!”

听到长史的话,素澜先是一喜。待听完,却是忍不住皱眉:“道远给我写信?”

“是!”长史连忙回答,同时抬手,示意主子看自己手中捧着地两卷信简。

素澜伸手拿信简,随口问道:“信是一起来的?”

“不是。”长史也很困惑,“今儿一早,鉴园来了两个信使,燕公子地信先到,王妃的信后到。”

素澜一愣,摆手让长史退下:“没其它事情了?”

“没有了!”长史会意地退下。

没有回桌前坐下,素澜就在待客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一下,仍旧先打开王妃的信。

素王妃的信很简单,说十二月初三是小女儿地十龄生辰,希望夫君能早点过去准备。

素澜很了解妻子,不必多想也明白,妻子不希望他在凌都继续待下去。

难道凌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素澜自然想到这个问题,但是,既然妻子没提,便是她也不能肯定,只是希望他避开是非。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素澜还是决定不违逆难道提出要求的妻子,明日便回京都。

放下王妃的信,自然也就看到了燕道远的信简,素澜不由就皱眉。

实在是由不得他不惊讶,燕道远对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从小就不亲近,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亲父子,自然也从来不曾给他写过书信。

难道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天才?素澜不经意地想到了这个不相­干­的问题,不由失笑摇头,双手已经展开那卷竹简。

没看内容,首先入目的是赏心悦目地圣宫体,素澜不禁赞叹了一下这种由圣朝平安帝姬所创的字体,讲究的是雍容优雅,是圣朝帝室最推崇地字体,也因为过于一丝不苛,被很多人诟病,但是,安陆要求王室子弟必须学习圣宫体,所上奏书也必须用圣宫体,素王看过很多兄弟子侄的字,个个都是苦练多年,当然都不差,可是,如燕道远这般一丝不苛之外,整篇都透着行云流水般自然地,却没有几人能写出来,他自己也写不出这样地字。

欣赏了片刻,素澜才认真看内容,相较素王妃的那封信,燕道远写得更多些,遣辞用句也更加正式,透着一种疏离,先提了厶妹地生辰,又说家人都很想念他,最后一段又讲到京都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让母亲很担忧,就是没有希望他回来之类的文字。

素澜轻笑,却又将信反复看了两遍,眉头也愈发地深锁。

道远的信,意思与素王妃相仿,但是,隐约又有其它意思,素澜对他又不像对妻子一样了解,想深了,就更觉得困惑。

到底是让我回去,还是别有深意?

素澜有些头痛了,拿着信简思忖良久,才想明白一些燕道远若是别有深意,就不该写得这样隐晦,恐怕还是因为素王妃担忧才写的这封信。

想到这儿,素澜拿起两份信简,走到书桌,放下信简,人却走到一旁的多宝格前,拿起左边矮层上不起眼的玛瑙镶金的摆瓶,伴着一声轻响,与多宝格相连的书柜缓缓转动,露出密室的

素澜进去,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下,壁上就翻出一颗明珠,照亮原本黑暗的密室。整间密事赫然是一间简陋书房,除了一副桌椅,就只沿墙摆了木架,零落地放了一些竹简、木牍、书帛,其中一角还有一摞素纸。

素澜直接走到桌前,桌面上放着五卷竹简,封头处标着序号,素澜依旧序号看过,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匆匆走出密室,将一切复原,立刻扬声唤道:“来人!”

门外的仆从立刻应声,素澜却半晌没说话,让仆从惊诧不已,又不敢闯进去,只能去请长史过来。

“殿下……”长史在门外试探地唤道,小心地将耳朵靠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不成想,门却一下子打开,长史一个踉跄,趴倒在门口。

“殿下恕罪!”长史慌忙请罪,但是,素澜根本没理会,直接吩咐;“本王现在入宫,你立刻准备,本王回来就要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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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六十九章 犹豫

:2008-9-26 9:11:46 本章字数:2549

各国沿袭圣朝的礼法,非有功不授爵,王子亦不例外。永寒因军功受封嘉平侯,在安陆王子中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凌都的嘉平侯府,建制上要比其它王子府邸略高一筹,占了整个兴安坊,与太华宫仅隔两街,中间夹着的便是素王府。

两府离得太近,素王府的动静不需打探,也自有下人看得一清二楚,随后禀报上去。这边素王刚进宫,那边永寒就得了消息,还没等他想明白,又有下人来报,素王府上下忙着整备仪驾,看样子是素王要出远门。

这个时候离开凌都?

永寒困惑不已,完全想不通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值得素王离开的!

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下人又过来禀报听王府中人的议论,是素王的小女儿整生日,素王妃特地来了信要素王回去---永寒这才明白过来。

素王爱重王妃,既是素王妃来了信,必然是要回去的。

“即便是如此,王叔也不必这么急啊!”永寒用着妻子送来的银耳羹,口中嘟囔了一句,显然仍旧对素王如此急切的举动觉得不解。

永寒的夫人就站在旁边,听清了这话,掩­唇­轻笑:“殿下事多,可是忘了翁主的生日与殿下差了不到十天,是腊月初三,今年又是头一次的整生,素王妃哪会草率?”永寒一愣,摇头苦笑:“当真是糊涂了。”言罢又吩咐妻子:“既是如此,你准备几样­精­巧的物什,权作礼物,派人送去京都!”

“妾早就备好了。待会儿命人拿来给殿下过目吧!”夫人娇嗔地回答,令永寒失笑。

“是!娘子素来细心,何须我提醒!”永寒拉过妻子的手。小心地陪着笑,旁边的下人见状。连忙悄然退下,让夫人满脸通红,羞涩得说不出一个字。

冬日风光也别有一番旖旎滋味……

温存之后,看到妻子娇羞的样子,永寒心中不由满心怜惜:“你再休息一会儿……”

“是……”夫人欲言又止。终是不愿扫丈夫地兴,温柔地答话。

走出房门,迎面就是一阵寒风,永寒的脸­色­也立刻冷了下来,看不出一点方才的温柔眷恋,随后快步走出院子。

刚出院门,永寒便见到府中地掌书记与主簿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显然是有急事,又不敢闯进去。

“咳”永寒清了清嗓子。借以提醒两人自己的到来。

“殿下!”两人立刻转身,惊喜地对永寒参礼。

“怎么样?”永寒也不废话,低声问道。同时继续前行。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是官位高了半阶地掌书记硬着头皮回答:“崔将军说。他不便过来。殿下但有吩咐,遣人知会一声即可。他定当照办!”

永寒闻言就是一声冷哼,十分不悦。

这一次,主簿不得不出声:“殿下,如今崔将军被盯得很紧,委实是没有办法!”

永寒没有吭声,脸­色­倒是稍缓,掌书记见状,连忙进言宽慰:“属下看崔将军对殿依旧忠

永寒“嗯”了一声,未置可否,也没有再说话,直到走进书房,才开口:“桂郡那边有消息吗?”

这事是主簿的权责,掌书记只是低着头,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主簿也知道推不掉,垂手答道:“霍侯没有传新的讯息过来。”

“有那么难办吗?”永寒冷言,“再去催,我这里可拖不起!”

两人连忙应了,永寒这才坐了下来,沉思了片刻:“最近京都有什么异常吗?”

虽然素王的举动没有半分不合情理,他还是隐隐觉得不对。

主簿不由又觉得头皮发麻,半晌才道:“王上调换了京都兵马司地指挥使,其它仍然照常……”

永寒睨了他一眼,对他避重就轻的说辞有些不满:“不要自作聪明!说!”

主簿忍不住颤栗,不由就跪下,低头道:“殿下,如今外头都在传,东岚这次长驱直入十分诡异……说时机把握恰好,仿佛东部防线是东安大都督一个人在守似的……”

永寒的心思是何等玲珑透彻,只听主簿含混的几句话,便拼凑出了整个来龙去脉,不由身子往后一仰,闭上眼睛,喃喃低语:“苍天啊……”

“……还有……”主簿听不清主子说什么,但是,只是眼角瞥到的几个动作,他便知道,永寒已经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心道,既然都说了,索­性­全说了也就罢了!可是,想归想,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还有什么?”永寒睁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主簿还在那里思忖进退得失,旁边的掌书记一撩衣摆,跪在主簿身边,叩首言道:“殿下,京都现在有流言说,桂郡之乱根本不是百服人作乱!”

“什么?”永寒闻言就瞪大了眼睛,质问刚出口,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掌书记没有再重复,只是再次叩首进言:“殿下,三人成虎啊!”

此刻,永寒的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得吓人,却是一言不发,双眼只是死死地盯着两人。

话说到这份上,掌书记与主簿都将一横,毫不在乎地看着永寒,主簿泣声言道:“殿下,如今实在不能再犹豫了!”

永寒明白他们地意思,但是,当真走到这一步,又有几人能不犹豫?更何况,他是王子,不是天生反骨的乱臣贼子啊!

难道就非走那一步不可了吗?

难道他们父子就真的猜忌到这种程度了吗?

……只是……这一桩桩……一件件……众口铄金,言之凿凿……

除了他地父王,还有谁能做到……

“苍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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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章 苏佑

:2008-9-27 15:58:56 本章字数:2562

十一月二十一,一大早,鉴园就打开大门,一众仆人在司仪女官的指挥下,重复前一天的工作,将园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务求处处光洁无尘,午后申正时分,更是连门口的路面都用清水洒了,随后,司仪女官便领着女官、仆从在门口列队而立,神­色­恬淡地等待。

鉴园的门不好进,大门敞开更是少有的情形,至于女官、仆从列队迎候,更是从未有过,因此,不过一刻钟,这个消息便在京都各处府邸传遍了,自然是有人惊讶,有人好奇,还有一些人自行揣度了半天,仍旧毫无头绪,竟愈发地不安了。

“能让素王妃如此郑重迎接的还会是谁?”白初宜听到一些仆从的议论后,不由好笑地摇头,原漓烟与红裳都深以为然。

“可是,素王经常会来京都,素王妃却从未如此郑重其事……”原漓烟知道得更多些,也就仍然有几分不确定。

总不会是安陆王要来吧?

原漓烟摇头,觉得这个猜测更加不可能非大节庆之类必须出席的情况,素王妃根本不到凌都,摆明了不愿与王接触,又怎么可能摆出这么大的排场迎接?

白初宜笑容一僵,也有些怀疑了。

“……也许是素王妃害怕别人不知道素王来京都了……”一个慵懒的声音Сhā了进来,让三人同时皱眉。

“苏公子安好!”白初宜与红裳可以不理睬来者,原漓烟却不得不微笑着转身见礼。

苏佑无论何时,总是前呼后拥,仆从如云。此时,他伸手示意仆从留在原地,另一只手始终在把握一块羊脂玉雕琢而成双燕佩。满面笑容地走近三人,却在离原漓烟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伸手虚扶了一下:“夫人不必多礼。”

原漓烟自然颌首微笑,站起身,抬眼间看到那枚双燕佩,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惊异地道:“公子这块玉佩倒是拙朴得可爱!”

白初宜与红裳闻言自是不由就看向苏佑手中的玉佩。便是苏佑自己也低头看了一眼,才笑道;“这是一个故人幼时自刻的玩意,本也不是什么­精­品,只是权当个念想罢了!”

“苏公子念旧!”原漓烟接得顺口。

她是什么出身,从小看惯了­精­工名品,只看一眼,便知道那玉佩质地中上,雕工亦很粗糙,十分稚­嫩­。唯一的好处就是因此显出几分与众不同地天真拙朴。苏佑既然这样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她并没有深想,随意问了一句:“苏公子这般做派。可是与那位故人断了联系?”不然也不会说是“念想”!

苏佑闻言,神­色­一黯。连笑容都僵住了。让原漓烟一惊,连忙道:“贱婢说错话了。公子恕罪!”

苏佑低下头,目光盯着那块玉佩,随意地摆手,道:“没事!那人离开时,年纪尚小,只怕是早就忘了我这个故人了……想起来……还真是不舒服……”

“公子如此深谊,那位故人想来必会等而待之!”原漓烟语气真诚,眉头却忍不住微皱了一下。

不仅是她,白初宜也不着痕迹地冷了神­色­这些感叹有必要在她们面前说吗?

正不解,白初宜脑海中灵光一闪,眉角一跳,转头看了红裳一眼。

这里能与苏估扯上点关系的,也只有红裳了!

国相之子与清安侯之女……倒的确有可能认识。

这一回头,白初宜不由一惊,却见红裳盯着苏佑,两眼通红,不似感动,倒似愤恨……

“苏公子贵为国相之子,想来这位故人也必是出身越国贵胄之门,怎么会断了联系呢?”白初宜问道,清冷地语气让红裳凛然敛­色­,微微垂下头,不再看苏佑一眼。

苏佑本也一直看着红裳,待听到白初宜的问话,再见红裳地动作,只得无奈地一笑,回答:“居主既然亦是为《紫韫》而来,想来也是知道敝国的清安侯府的……”

“灭门血案,天下称冤!在下怎会不知?”白初宜淡淡地回应,令苏佑神­色­一僵,半晌才道:“……在下所说的故人便是清安侯的厶女……”

“公子节哀!”白初宜扬眉言道,只是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安慰怜悯之意。

苏佑皱眉,又看了红裳一眼,抿­唇­略想了一会儿,咬牙言道:“她没死!”

白初宜讶然,眼中终是显出一丝怜悯,仿佛他是疯了一般,原漓烟也细声温语地言道:“贱婢虽未亲历,然亦听先人言及清安侯府地血案,隐约记得,当时负责清理侯府、追查此案的正是公子的亲父,难道令尊大人竟错了?”

苏佑冷笑:“这些事情,乐琬夫人就不必多问了!”一句话挡回了原漓烟好心相劝的意思。

原漓烟不语,白初宜与红裳也没有开口,四个人仿佛僵持一般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苏佑先开口:“在下说这些实是有事欲拜托居主……”

这一次,他放低了姿态,语气谦恭,白初宜没有言语,但是缓了神­色­,示意他继续说。

“素王妃与清安侯是旧识,在下想请居主代为询问王妃,可有那位少姬的消息。”

白初宜眉角一扬,眼中竟显出几分笑意:“在下与素王妃亦无交往……”

苏佑一听这话,神­色­反而轻松了许多,眉目间全是自信,看着白初宜道:“在下知道云白居的规矩,既然拜托居主,在下自有筹码!”

“哦?”白初宜未置可否。

“在下生­性­散漫,兴之所至,随意而为,这些日子,去了京都的许多地方,也见到许多人……”苏佑握着双燕佩,语气淡然,“其中有一人,在下似乎在敝上的登基大宴上见过……”

“苏公子一片深谊,在下定会尽力而为!”白初宜不等他再往下说,便应允了下来。

苏佑大喜,却又听白初宜道:“只是今日似乎不妥……”

“但凭居主……”苏佑深深地看了白初宜一眼,“这些天,在下常去惟雅阁,居主若是得讯,而在下不在苑中,就拜托居主立刻遣人去唤,在下必定立刻返回!”

“一定!”白初宜笑着应承。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一章 心机

:2008-9-28 11:30:10 本章字数:2740

天空中,云层很厚,­阴­沉沉的,见不着太阳,凉风经过中庭,卷起几片刚落下的枯叶,在空中忽上忽下地舞动。­干­枯的落叶始终飞不过高高的院墙,随着风势渐小,最后缓缓地落在原漓烟的棠棣­色­的纹绵裙摆边。

仿佛是被落叶惊醒,原漓烟与红裳这时才回过神,抬眼一看,苏佑固然是已经离开,就是白初宜也不见了身影,两人又是一惊,蓦地听到一声轻笑,两人转身,就见白初宜站在廊下,满眼笑意地望着两人。

想到自己的失态,原漓烟立时脸红,红裳却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又觉得在这里说不合适,只能白了自家主子一眼,走过去,伸手扶着白初宜的臂膀,一边道:“变天了,少姬还是回房吧!”一边竟是半扶半拉地硬将白初宜带回清槐斋,让原漓烟再度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想到跟上去。

还没走近清槐斋,原漓烟便遇到了不少云白居的仆从,显然是被吩咐出来警戒的,不过,他们都认识原漓烟,或者可能是得了吩咐,并没有阻拦,任由她过去。

“……好!奴婢听着!”

刚走到清槐斋前庭的垂花门,原漓烟就听到这么一句充满怒意的“恭敬”话语,不禁莞尔。

清槐斋是个两进的院落,前院是仆从侍卫的住处,白初宜自是住在后面的正堂。此时,斋内空无一人,原漓烟径直走到正堂门前,见门只是虚掩着,便推门进去。

明间无人。原漓烟左右看了一下,就听白初宜带着笑音言道:“漓烟进来吧!红裳快气疯了!”

原漓烟不由好笑,转身往东暖阁走去。

撩起浅紫­色­的软帘。原漓烟一眼便看清了屋里的情形,笑意不觉就更浓了。

东暖阁是白初宜的寝室。此时,白初宜半倚半躺地靠在床头,腮颊上竟带着一丝平常难得一见的绯红,眉目间全是笑意,而红裳就站在床边。双手用力绞着腰间地丝带,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恼怒之­色­,偏偏双眼盈着泪水,换个不知根由的人看来,恐怕是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红裳根本没看原漓烟,仍旧盯着白初宜:“少姬,不要岔开话题!”

虽然早就觉得红裳不是普通奴婢,但是,直到这会儿。原漓烟才确定自己地想法无误---她们肯定不只是主仆而已!

原家出事前,原漓烟自己也有一些感情很好的侍女仆从,平时不分尊卑。笑闹玩耍,都是百无禁忌。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哪一个人敢用这种口气质问她!

也许红裳地确是奴婢的身份,但是。无论是白初宜,还是红裳自己,都没有真正认为她们是主仆,或者,早就有什么事情让她们一直就这样平等地对待彼此。

这样算来,即便她成为云白居的奴婢,也未必就会比现在更不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般恼怒?”白初宜摇头轻笑,“我只是答应惜情公子向素王妃打听清安侯府少姬的下落,有什么问题吗?”

“当……”红裳忿然开口,只是在说出第一个字后,怎么也无法说出那个“然”字。

有问题?

当然……没有!

红裳忽然发现自己的恼怒忿恨完全是毫无道理地,不由羞愧地低头,惹来白初宜愉悦的笑声。

“其实妾也有一事不明。”原漓烟拉着红裳坐到床边的黑檀木圆凳上,自己站在床边,笑着对白初宜说。

“是想问,我为什么相信苏佑,对吗?”白初宜掩­唇­笑了两声,脸颊上的绯­色­更深了一些。

“是。”原漓烟点头,好奇地望着白初宜,等她回答。

也许当真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原漓烟没有如红裳一般,纠结于两人对话中的旁枝末节,自然也就明白那两人一通对话,到底是在说什么。

说白了,一则交易,苏佑要邢家少姬的下落,白初宜要某个人的行踪。

能出席越王登基大宴的,除了各国的贺仪使节,便只有神司特使了。

两个人都没给出任何实质地保证,相较之下,说出惟雅阁的苏佑的诚意更大些。

白初宜答允地事情与拒绝,差别不大,成与不成都在素王妃知否上。

同样,苏佑虽然说出了惟雅阁,但是,其它事情均是含糊不清的,显然也是不见真章不松口。

原漓烟不解地是,白初宜为什么要答应。

白初宜又不是不知道神司特使地行踪……

白初宜的神­色­一冷:“不答应怎么能宽他地心呢?”

原漓烟与红裳同时一愣,但是,两人稍一思忖,也就都明白了。

与白初宜别过,出了同苑地大门,苏佑的心腹亲随才凑上来,低声道:“公子为什么跟云白居的居主提那桩事情?”清安侯府的灭门血案在越国是忌讳中的大忌讳,苏家当然也不例外。

苏佑冷笑两声,翻身上马,对亲随道:“你还没看出来,云白居这次根本不是为《紫韫》而来!”

“怎么可能?”亲随当然不信。

苏佑挥挥手:“我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反正,不是《紫韫》!”这么多天下来,他对此是十二分的肯定。

“即便如此,公子也不必如此做啊!”

“素王就要到京都,不找点事绊住他,谁知道会怎么样?再说……”苏佑压低了声音,“京都越乱,我们才越容易成事!”

云白居在意神司特使,他当然希望两者也给京都再添把火才好!

只是……

“小丫头……是你吗?”苏佑心中默问,神­色­也随之一黯。

十一月二十一,酉初,京都兵马司清道。

十一月二十一,酉正,素王仪驾入京都。

仿佛是为了不辜负鉴园的郑重迎接,一向轻车简从的素王,这一次居然摆开亲王仪驾,侍卫、女官、仆从……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进入京都。

亲王仪驾行得很慢,自然早有仆人飞奔至鉴园禀报此事,素王妃听典侍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通,面上笑意不减,眼中的忧­色­却更深了三分。

待素王进了鉴园,夫妻相见,所有人立刻退得一­干­二净,都知趣得很。

“王可是有令给你?”素王妃低头叹息。

握住妻子的双手,素王轻轻点头。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二章 缘由

:2008-9-29 8:29:39 本章字数:3000

(我真的是忘了……今天是小侄儿的周岁……回家晚了,更新又没有准备好,所以,迟了一些,十分抱歉!接下来是,七天长假,我会保证每天两章的更新,希望在长假结束前能将中卷结束!)

怡然馆的一切都­精­致的,却并不张扬,只是让身处其中的人觉得舒服。燕氏本就是安陆富贵名门,素王妃是独生女,以燕氏几代积蓄供养她一个人,自然是锦衣玉食惯了,所见所用无一不是最好的,别人眼中的奇珍异宝对她而言也就是一件物什,没什么需要惊讶的,加上燕氏家学渊源,素王妃身边之物从来不论贵贱,只求合心意。就像现在她坐着的躺椅,酸枣木的材质,却镶着翡翠片拼成的花草图样,舒适自不必说,更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情趣。

素王也是养尊处优的人,对这种陈设布置没有不喜欢的,若不是两人此刻正在谈的事情实在不适合温存,屋内的气氛想来会更温馨一些。

只可惜如此良辰佳境,他刚握住妻子的手,就听一直低头不语的妻子轻叹一声,开口却道:“王可是有令给你?”

他微怔了一会儿,苦笑,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轻轻点头。

“为什么不拒绝?”没有抽回被丈夫握住的手,素王妃抬眼反问,冰冷的眼神令素王凛然。

“他是我的哥哥!”素王温柔地开口,语气十分无奈。

无论如何,莫颉待他甚厚,他亦珍惜这份王室中少有的亲情……如何拒绝?

这个答案让素王妃无声地冷笑,却终是没有反驳丈夫。依着丈夫的力道,倚入他的怀中。

那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何必多想呢?

他们夫妻已有三个月未见了……

屋外秋意萧索。屋内却洋溢着合欢香地暖腻香氛,银红帷帐的下摆密密地缀着珍珠。烛火跃动,竟显出几分闪亮的意味,一支只嵌单颗东珠地银簪静静地躺在纹锦铺毯上。

拥着妻子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素澜才展臂将妻子放开,起身撩起帷帐。又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端着茶盏又到床边坐下,动作极轻地扶妻子坐起,让她就着自己的手用了几口热茶,跟着,随手放下茶盏,坐到床上,将两个枕头摞起,揽妻子入怀。靠在床头,轻声细语地与她说话。

聊了几句家常,听着妻子将孩子地一些趣事细细道来。素澜忽然想起一件事,找了个机会。问妻子:“你可知道。道远也给我写了一封信。”

素王妃一愣,随即坐直身子。认真盯着他的眼睛:“道远给你写信?”语气分明是十二分的不信。

素王好笑,也不辩,只是伸手拾起落在床边地上的衣袍,摸索了一通,将一卷信简递给她,示意她自己看。

素王妃将信将疑地展开信简,一看之下不由就愣住了。

“他怎么会关心这些?”素王妃喃喃地自问。

素王顺手给她披了件衣裳,笑道:“愣什么神,该高兴才是!”

难得燕道远对他表示善意啊!无论是何目的,都是值得他高兴地。

素王妃明白他的意思,却更明白自己的长子,不禁更加皱紧了眉头:“道远对你本也没什么恶感,他从小就比较敏感,所习的心法又有些不同寻常,才会显得冷淡……”意思是,你不必反应这么大。

素王轻笑:“好!是我多心!只是,你也不必这样皱眉!”说着抬手轻抚她的眉心,让素王妃脸红,连忙拉下他的手,薄怒地嗔道:“说正事呢!”

“是!”素王连忙敛了笑容,只是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收不起来,反而更浓了几分,令素王妃更加羞恼,扬手将信简扔到他身上:“不想说就别给我看!”

这话让素王一凛,这才正­色­道:“怎么了?”

“京都的流言你会不知道吗?道远又不是不清楚,­干­嘛告诉你这些?”素王妃没好气地道,“再说,那些流言哪里能当真?”说着,素王妃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过是他们父子兄弟自家斗法而已!”

素王苦笑,知道妻子没说出口的话是你何必掺和进去?

伸手抱住妻子,抚开她耳边散乱地发丝,素王凑到她耳边低语:“王兄猜疑心重,却也独他知我,也能容我,换了那一班侄儿……呵……王妃,你可想得起来哪国哪代,君王能容自己的叔伯掌权的?”

素王妃默然无语,算是默认了他地话。

“而且……”素王的语气忽冷,“你不喜永寒,我又何尝喜欢他身上那一半地血统?”

素王妃不禁一颤,手上也是一用力。

素王微微皱眉,却没有阻止,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自己地妻子。

他只是凡人,怨不得妻子,怨不得兄长,怨不得自己,只能找一个能怨恨的人来怨!既然找了一个人来怨恨,那么,那份远未平息地怨恨迁到与之有关的其他人身上,也只是理所当然的!

要怪只能怪永寒是沈后所出!

那一场噩梦全由沈后而起,他怎么能不怨恨沈后?

温柔地抚着妻子的背,努力缓解她的紧张,感觉到妻子的颤抖,素王心中的恨意不由又更深了一些。

他亦只是凡人!

想到这儿,素王不由冷笑---当时,他质问沈后时,沈后就是用这句话回答的。

她是凡人,想讨好丈夫,巩固自己的宠爱与地位,自然顾惜不到别人!

他是凡人,自然不可能完全做到以直报怨,迁怒到她儿子身上也怨不得别人!

“澜……”素王妃轻声唤丈夫的名,“你有没有想过……安陆……”

她想说,安陆需要永寒;她想说,安陆需要一个英主;她想说,安陆的前途甚危……她想说的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素澜已淡淡地道:“安陆如何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亦不是我们应该去考虑的!”

他只是亲王啊!

他不知道安陆积弊甚重吗?可是,知道又如何,改革更需要魄力与勇气!

他是凡人,没有一往无前的魄力,更没有冒犯各方利益的勇气!

素王妃叹息,没有再言语:“白子风说,他有一个梦,他也不在乎为了实现那个梦送命,但是,他害怕,他用命换来的一切随着他的死都付之东流……”

那时,那个人白衣飘飘,立于船头,微笑着说出绝然地话语:“所以,我不会为安陆效力!”

那时,她还不明白,十分地不悦。

那时,她以为,安陆还有机会……

当她明白时,她已经失去了太多,满心满身的伤,再无一丝心力去为国为民了……

素王默然,半晌,忽然笑道:“所以,你也不必想太多……能得到那么多支持的人……”

能得到那么支持的人真的有勇气、有能力与那些支持的势力决裂吗?

……永寒……未必就是那么无可替代……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三章 生变

:2008-9-30 10:01:17 本章字数:2544

(家里来人,到现在还没走,揪空上来更新一章,零点左右还有一章)

“殿下,素王回京是好事啊!”

闹哄哄地议事堂中,每个人都各执一词,不停地与旁人争辩,努力地说服其他人与自己一致。在一片嗡嗡的争吵声,永寒已经没有兴趣去听各种意见,正要让众人安静下来,就见一贯坐在后面的一个中年文士忽然站起,径直走到自己的面前,深深的躬腰行礼。

这一举动让堂内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都紧紧地盯着这个鲜少开口的人,等他开口说话,待他直起腰,话一出口,堂内立刻一片哗然。

“安静!”永寒不等他们反应出来,就拍了一下手边的方垫,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从立刻噤声。

这个时候,堂内众人哪里还看不出永寒的不悦,个个都敛去了意气风发的飞扬神­色­,低眉顺目地垂下头。

永寒也不理会他们,颌首示意那人继续说。

“王上最信重素王,此时此刻,王上绝对不应放素王到京都来,或留在身边驱遣,或派在外威慑,怎么会让素王入京都与家人团聚?”

永寒屈肘支颐,淡淡地反问:“你的意思是素王此行是违逆上意的?王叔可是摆了全副仪驾入城的!”

一般来说,非正式的典礼,上至国君,下至一般官员,都不会摆出全副仪驾,素王既这样入城肯定是得到王命准允的。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本来不起的面容竟显出几分诡谲的感觉。

“殿下。什么时候,王上要用这种方法表示对素王的宠幸了?”

永寒一怔,堂内地其他人也是一怔。随即就有人反应来,连连点头。

“这么说。王上与素王……”立刻就有人沉吟着说开口,却也谨慎地没有说完,毕竟,有些话知道就好,是不能说出口的。

永寒却没有立刻作出判断。他对自己的父王远比这些人更加了解。他不认为,几十年地信任会一朝崩溃,而且,素王并没有做任何不寻常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与他地父王忽然生隙?

“在下以为,王上只是心有不满,倒还不是猜忌。”中年文士拱手而言,“素王能得王上的信任,可见是谨慎老成的聪明人。聪明人都会有私心,殿下。”

这番话让永寒豁然开朗---这样就说得通了!

素王的忠诚勿庸置疑,但是。素王对家人也是关爱非常,素王妃、世子与诸子、翁主都在京都。他未必愿意冒险。

“素王妃可以离京啊!”有幕僚明白过来。立刻就提出异议。

“谁不知道,素王妃等闲不入凌都啊!”旁边的人紧跟就反­唇­相讥。

不等前一个幕僚开口反驳。就有另一位用嘲讽地语气开口道:“难道素王妃只有凌都可去吗?”

哐!

永寒猛地站起,广袖顺势扫到旁边的茶盏,令堂内的幕僚目瞪口呆,再看到自家主子铁青的脸­色­,不由就打了个寒颤。

“该死!”永寒这时才想到这个可能。

素澜能得到莫颉这么多年的信任,怎么会是那种为了一份私心就想置身事外的人?但是,素王妃在京都的确不便,而且,素王妃也是深闺贵­妇­,不问世事,她是燕家的嫡系传人,安陆朝中,不知有多少高官显贵出自燕氏门下,手握重兵的将领更加不乏燕氏地弟子,便永寒自己的嫡系亲信中,也不乏对素王妃言听计从的人。

一直以来,永寒都想得到素王妃地支持,但是,不知为何,素王妃对所有王子都十分冷淡,更谈不上支持哪一位了,而且,只是他所知道的事情,好几次他地父王已经决定立储了,都是被她不冷不热地几句话又打消了念头。

也有幕僚分析,症结在燕道远身上,但是,仅此一句,半个字都不会多说。

他也明白,若是燕道远真的是王地儿子,种种因素加在一块,素王妃的确不会喜欢其他王子。只是这样也有些说不通无论是素王妃还是燕道远,显然都无意于安陆王位。

总不会那些澹泊、痴迷都是演戏吧!

“素王要离京!”

永寒咬牙切齿地言道。

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解释得通一切。

素王这次动用仪驾不是为了回京都,而是为了护送王妃以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开京都。

素王若是离京,也就意味着,安陆王的确开始动手了。

永寒这句话一出口,议事堂内一片寂静,这个时候,所有的针锋相对都不存在了,能进入这里的没一个笨人,略一思忖就都明白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永寒终是失去了莫颉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信任。

这时,没有人再说什么“可能”、“未必”之类的话了……

除非能够确定地否认这种可能,那么,即使仅是可能,也足以让人心惊,更足以让人将之当成已确定的事情来对待。

一片寂静中,永寒的脸­色­冷若寒霜,心情更是恶劣到了极点这些人方才那么聒躁,这会儿,他想听了他们的意见了,却又个个都闭嘴了看到主簿在外面探了一下头,随即就缩了回去,不禁怒喝:“进来!”

堂内众人一惊,主簿也踉跄着跑了进来,没两步就腿一软,跪了下去,紧张地禀报:“殿下,出大事了……”

“还能有什么大事?!”永寒冷笑。

主簿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南川军大败,六殿下生死不明……”

“什么?”永寒大惊失­色­,其他人也无不变­色­,议事堂内立刻就炸开了锅。

“……还有……”主簿听着耳边的喧哗,心下反而镇定了,再度开口,语气平稳了许多,也不等众人安静下来,就一口气将消息说完:

“王上颁诏,命素王即刻启程赴桂郡,平南大都督在素王抵达后,立刻返京述职,南川军务由素王全权负责!”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四章 不明(补更)

:2008-9-30 12:26:18 本章字数:2574

(这是补昨天的第二更。)

传诏中使到京都时,素王一家已经不在鉴园了,留守鉴园的司正女官对中使毕恭毕敬地道:“昨晚的家宴上,王妃娘娘言,除了世子与长公子,其它诸公子与翁主,均未祭奠过燕氏先主,殿下当即就决定,小翁主的生辰去燕氏祖宅过,因为,诸事未备,所以,今天一早,殿下便携王妃与各位少主子去燕府了。中使若是早来一步,说不准还能在东门遇上殿下的仪驾。”

这位司正女官出身尊贵,和颐长公主的次女,中使不敢怠慢,只能陪着笑,听她将话说完,才连忙起身告辞。

燕氏祖宅在丹郡清浦城,离京都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听司正的意思,赶得快还是能追得上的。

一出鉴园,上了马,中使便一路疾驰,幸好他来得早,京都城里诸市未开,路上没有什么人,要不然非出大事不可。

司正女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中使一行绝尘而去,不由冷笑一声,转身进门,吩咐下人:“关门!谁来都说主子不在,园中人不见客!”

回到房间,主子不在,侍奉的人自然清闲,一个十多岁侍女就问司正女官,中使怎么急啊?

小女孩一句话让房里几个官阶稍高的女官与年纪稍长的侍女都笑了起来,笑了半晌,还是一个侍女看小女孩满脸通红,尴尬不已,才拉过她,好心地解释:“燕氏祖宅是什么地方?燕展老人过世时,安陆王亲自上门祭奠。并言,从此王令不入燕氏祖地,若是他慢一步。传诏可就麻烦了,他能不急吗?”

侍女眨眨眼。明白了,恍然道:“难怪我见那人方才一脸不耐烦呢!”

屋里人又是一阵大笑,司正女官边笑边道:“王妃要我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不过,看那位中使大人的眼­色­还真是好玩!”

素王妃的确是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接到王命。但是,总算是运气尚好,追了一天,总算在丹郡郡治追上素王一行,可怜他一路疾驰,身子骨都要散驾了,加上寒风,下了马,到素王面前。诏书没拿出来,自己先腿软地跪倒再起不来。

素王一唬,只好也跟着跪下。也不让他宣读王诏了,自己接过来看了一遍。当即大惊失­色­。正好素王妃刚走到他旁边,连忙看了一下。脸­色­也是一变。

“看来这一次,本王只能到这儿了!”素王站起来,苦笑着对王妃轻叹。

素王妃又看了两遍诏令,将丈夫拉到一边,低声问:“桂郡的事是真是假?”

素王当然明白她地意思,揽过她的肩,在她耳边道:“我身上有密诏与王的信符,不需要再编这个理由。”

素王妃点头,神­色­凝重,退出他地怀抱,为他正了衣襟,郑重拜礼:“珍重自惜,勿念。”

素王也正­色­答礼,此时,他们的子女也得到了消息,虽然满心不舍,仍然规规矩矩送别父亲,只有燕道远,远远地看了一眼,竟然转身离开,素王与王妃都看到了,却也无奈。

待素王要上马离开时,素王妃才发现燕道远也牵了马站在素王亲随地身后,一脸淡漠,但是那架势……

“道远……”素王开始没看到燕道远,但是,素王妃的神­色­变化却是立刻就看到了,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不由就是一愣。

“我跟你去!”道远瞥了素王一眼,便转开头,抱剑不语。

素王却是脸­色­一变,素王妃也是一惊:“道远!”

这一喊,声音凄厉,倒是将道远吓了,看向母亲,满眼惊讶与不解。

“桂郡到底怎么回事?”素王妃走到儿子面前,咬牙切齿地问道。

道远皱眉,摇头:“我不清楚!”

儿子说的真话!

素王妃很肯定,心中刚有些愧疚,就听道远淡淡地道:“我的朋友都说这是个好机会,可见很危险,我陪素王去,母亲放

素王妃已经很久没有听儿子说这么长地话了,先是一愣,跟着就明白过来,不由苦笑,摇头道:“你去了也没有用。”

燕道远不解,素王妃叹息着解释:“这世上有许多统帅会只想自保,但是,你的父亲不是。”

燕道远看了素王一眼,点头,却道:“百服人的手段甚多,他的亲随不管用的。”

言下之意,兵败了,他自是无可奈何,但是,至少要保证素王平时的安全。

素王妃想想也是,便默然点头,解下身上的银狐披风,给儿子系上。

“一路小心。”

道远点头,素王妃又走到素王面前,说了几句话,素王听了,不由诧异地看了道远几眼,眉目间竟有一丝喜­色­。

素王一行刚上马,就听远处一声娇呼:“燕公子留步!”

众人不由看过去,却是一人黑骑红裳绝尘而来,尚未近前,那红衣人便一掠而起,几纵间就到燕道远身边。

“属下参见燕主!”单膝着地,参礼的竟是红裳。

道远没吭声,手指都没有动一下,不过,红裳很了解这位主子,也不等他开口,便站起,对他道:“少姬说,桂郡凶险,特别为燕主准备了一些东西。”

正说着,她骑的那匹神骏黑马也到了跟前,喷着粗息,来回踱步,红裳过去,取下马鞍后挂着一个包裹。红裳打开外面地布,露出里面的螺钿漆匣,一一打开,竟有三层,说着:“这是伤药,这是驱赶虫蛇的香料,这是传讯烟花少姬说,她知道燕主不喜欢带这个,但是,此时地桂郡,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这个,至少不至束手无策。”燕道远刚皱眉,红裳便抬出白初宜来回,让燕道远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伸手接过来。

没成想红裳又道:“这些东西,少姬也没有带多少,不太全,不过,幸好配起来并不烦琐,十天后会有人再送一批给您。”

“嗯!”道远应了一声,红裳也就退到一旁,素王一行立刻动身。

没有人知道,道远应地那一声,其实是红裳地传音入密。

“桂郡有变,情况不明,万事小心。”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五章 不退

:2008-10-1 0:11:02 本章字数:2683

说是情况不明,但是,无论是白初宜,还是凌晏,一听安陆兵败的消息,心中第一个反应都是东岚动手了!

凌晏当时就跳脚,急道:“怎么是这个时候!”

风絮在一边悠闲地品着香茗,凉凉地应了一句:“不是这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东岚正在全力进入安陆的东部三郡,这个时候不绊住安陆的南川军,什么时候绊住?

“当然是在我们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凌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紧跟着一句:“还有,我刚才不是提问!”

风絮被他的话一堵,刚喝的一口水立刻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一拍桌子,怒言:“你怎么不说­干­脆在我们离开安陆之后!”

凌晏挥挥手,一脸不耐地道:“等到那个时候,南川军肯定都调到东线了!”

风絮微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优雅端起来,一低头:“我只是说说,不是问你!”

凌晏刚要回口,就听旁边的天羽再忍不住,噗的笑出声。

这一笑让凌晏也忍不住笑了,再看风絮,也是低着头,咬着茶盏的边沿,一口水没喝,听到两人都笑了,连忙放下茶盏,一边拍桌子,一边大笑。

说实话,这件事何至于让他们如此激动?

百服人的那个使者,还是被他们指点,才去找东岚的!

笑了一通,凌晏才正­色­道:“无论如何,这个时机真的不好!我最担心。永寒那边改了计划!”

风絮转着桌上的茶盏,沉吟了一会儿,却道:“那恐怕不是永寒能决定的。”

凌晏一愣。随即也明白了:“神殿……”跟着又摇头:“可是……”

“神殿不会答应地。”原漓烟说得很肯定。

白初宜站在桌边,俯身看着地图。听到这句话,­唇­角微扬,笑道:“可是,最后决定此事的是永寒!”

原漓烟皱眉:“三殿下从不会一意孤行……”话一出口,她就不确定了。

“不会一意孤行?”白初宜头也不抬。嗤笑一声,“《紫韫》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他一意孤行吧?”

原漓烟无法反驳。

“你以为永寒搞这么一出是想做什么?”白初宜直起腰,“仅是安陆储位?那还不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原漓烟一怔,立刻就问:“那是为什么?”

她之前也很困惑,直到这些天,她以为自己明白了永寒的目地,可是。她的推测现在却被白初宜一句话完全否定了。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白初宜却给了一个意料之外地回答,让原漓烟愣了半天,才勉强回过神来。

白初宜的确是拿不准这件事。

一开始。他们就认为,永寒不只是为了争储位。但是。其它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都无法肯定。后来,他们以为是永寒与神殿联手,打算对付东岚,可是,如今再想想,又不对---东岚间者不会那些线索都查不出,既然查得出,应对之策也就不难了,那么,永寒,或者说,神殿,二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孤不管尔等地目的是什么,尔等手中的东西,于孤的计划并非必不可少,孤此来只是通知尔等一声,毕竟,尔等是神司的特使!”

烛火的影子映在四面青灰的墙上,令这个封闭的环境更显压抑。

一身金绣白锦王袍的永寒沉着脸立于一面墙前,他地对面站着三个裹着黑­色­连帽披风的人,三个站在烛光的­阴­影中,巨大地帽沿垂下,遮住了他们面孔,周身都是诡异的感觉。

听到永寒如此毫无顾忌地宣告,三人依旧没有动弹一下,良久,才由为首地那个人回答:“殿下当知道,即便是神司也无意­干­涉殿下的布置,但是,殿下与我等既有协议,如今要改变,又不容我等反驳,那么,我等另有安排,也请殿下勿怪。”

永寒对此毫无异议,说实话,他方才话说狠绝,其实心里完全没有底,对神殿之人,他心底始终有几分忌惮,如今这个回答虽不是最好地,但是,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神殿的安排是否会与他的计划冲突,他一时也顾不得了。

对永寒来说,现在最紧迫的一个问题是,他要如何应对他的

短短一天一夜,安陆王借着桂郡大败,一口气调动了十多处驻军,将领更是被调换得彻底。京畿周围的驻军全部换成了安陆王的嫡系,支持永寒的将领不少都被闲置起来,而且,以战备为名,这次调动根本没有缓冲的时间,调令一动,立刻交接。措手不及之下,永寒已经失却了先机。

永寒隐然明白,这只是雷霆风暴的开始,就像当初的原氏案,他的父王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当时,他被遣去雍都斋戒祭祖,其他官员或被外放,或被下狱,剩下的战战兢兢,哪里敢与上意相抗,等他回来,一切尘埃落定,再无一丝翻案的可能。

而这一次,他的父王,手段尽出,对付的却是他!

再次看了一眼三位使者,永寒转身离开。

他纵有比天雄心,亦要站在地上才能实现!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便不会再退一步!

“若莘?”原本闭目休息的莫颉被素锦扯了一下衣裳,皱着眉睁开眼,顺着素锦的目光望去,却见沈若莘执着笔,坐在书案后,面前的书帛显然仍是空的,不由就出声唤道。

沈若莘一惊,差点摔了笔,总算勉强镇定下来,搁下笔,起身行礼:“王有何吩咐?”

莫颉松开眉头,淡淡地道:“卿若是下不了笔,就与席尚仪换一下当值的日子。”

这已是莫大的宽容了,沈若莘松了口气,抬起头,却是缓缓摇头:“臣可以。”

莫颉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这么多年了,朕是知道你的忠心的,罢了,这次总是涉及到沈家,你也该避嫌的。王后说了几次,荣敏应该启蒙了,最近事多,朕也没定下司教,你就先兼着吧!”荣敏公主是郑后所出的小女儿,年方五岁。

沈若莘不再坚持,拜礼退下。

走出御书房,沈若莘低头敛­色­,脑中却想着方才的那道王命王子诸卫并入禁军,集结候命!

王是逼着永寒造反啊!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六章 前夜

:2008-10-1 22:17:01 本章字数:2558

宫廷中是没有秘密的。当沈若莘从中宫殿出来,关于她被王斥退的消息已经喧嚣尘上了,而宫门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就有不下百人以各种理由进出皇宫。

从中宫殿到倚华堂,沈若莘第一次明白被所有人回避的感觉,一路上,就没有一个宫人与她打招呼,离得远当作没看见,迎面来的立刻掉头,实在来不及,身份低的躬身参礼,身份高的昂头而过,若不是早有准备,她恐怕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存在了!

既然心有准备,她便神然坦然地回到倚华堂,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处理各项庶务,各项庶务处理完,她一合砚台,起身离宫。

一众女官见她离开,立刻开始窃窃私语,都没注意到她根本就没有离开。

“忘了说了!”沈若莘从角落转回门口,仿若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一派端庄高雅的恬淡神­色­,堂内所有女官都连忙肃然起身,“桌子上那堆文书全部发还本人,席尚仪­性­情温和,可有可无的就算了,我是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今天是突发情况,我也不计较,明早再让我看到这样的文书,就不是发还了事了!”

“是!”所有人心下凛然,不敢怠慢,立刻应声。

沈若莘虽然待人温和,但是,公事上却是一丝不苛,半点情面都不留,文书格式、措辞无不要求按成规来,不容半分马虎。

沈若莘是言罢就走,留下一屋子的女官、宫女面面相觑,看了看。终是没有人敢怠慢,连忙去发还文书,通报各处。

就寝时。王后典侍将此事告诉了郑禧,郑禧摇头笑道:“沈尚仪是王上信重的人。这只是例行公事的回避,岂是那些人能轻慢的?”

“沈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典侍一边为郑禧梳头,一边嘟囔道。

“闭嘴!”郑禧冷斥,手中地玉梳拍有妆台上,顿时碎裂成几段。

典侍慌忙跪下。周围服侍的宫人也连忙跪下,郑禧拂袖而起,冷眼看了一遍所有宫人,才将目光落在典侍身上,沉声道:“你不是初来的小宫女与低阶女官,这里地规矩如何,你知道,自己看着办吧!”

典侍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地叩头:“娘娘恕罪……”

郑禧却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抬手示意外面的宫人将她带走:“私交外臣,送宫正司!”这在宫中是必死之罪。

“是!”宫人立刻将典侍带走。

郑禧重新坐到妆台前,自己整理妆容。淡淡地道:“人非圣贤,平时。尔等借着中宫地名号恃些势。敛些财,予也不问。但是,谨记自知之明四个字,予容得下愚蠢之辈,却容不得自作聪明之人!”

“是!”再次领教主子的雷霆手段,所有宫人都凛然应声。

人既然送到了宫正司,郑后又无别话,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传遍了宫廷,太华宫上下一面为郑后的手段心惊,一面感叹沈若莘的圣眷之厚。

很显然,郑后仍旧不愿得罪沈若莘,可见尽管王已经对沈氏心有不满,但是对沈若莘的宠信未减半毫。

永寒在府中得到这个消息,半晌无语,掌书记小心地试探:“殿下是不是给尚仪去封慰问信?”

永寒失笑:“你只看平时遇节逢时,沈尚仪可曾单独送过孤一份礼,就该知道,孤与尚仪……”

“可是,尚仪终究姓沈……”掌书记觉得可以一试。

“她不可愿姓沈。”永寒摇头,“况且,她既已不在王侧,又何必找她!”

掌书记还想再说,就见主簿匆匆过来,低头敛衽,禀报:“殿下,崔将军来了。”

“走吧!”永寒眸光微敛,淡淡地道,“将军们该等急了。”

百福织锦帐内,春宵云雨方罢,郑禧温柔地倚在莫颉地怀中,待他的喘息平定,才柔声道:“王既然信仍若莘,为什么还要将她遣离呢?”

“朕不虞她相助永寒,只是,如今原召在东岚倍受重用,难保不会打上她的主意。”莫颉闭着眼睛,手轻拍王后的肩,“那孩子痴心,朕怜她,却也不能不防。”

郑禧点头:“王想得深远。”

莫颉睁开眼,笑道:“朕也是实在离不得她,除了她,别人做事总是不妥贴!”

“是啊!”郑禧附和王的意思,“今儿,她也什么都没准备,只讲了半个时辰,就让荣敏喜欢得不行,妾在一旁听得也入神了。”

“让荣敏好好学,难得的机会,只要学足十分之一,便足以受用一生了!”莫颉笑道。

“妾知道若莘好学问,可是……”郑禧犹豫了一下,终是满面难­色­地说了出来,“万一沈家真的有事……”沈若莘毕竟是未嫁之女啊!

莫颉一愣,随即大笑:“爱卿多虑了!沈家从来不立危墙之下,弃车保帅比谁用得都熟!”

“永寒是车吗?”郑禧却不依地反问。

莫颉笑道:“永寒又不姓沈,卿以为是什么?”

郑禧怔了一会儿,讶然地盯着王,莫颉摸了摸她披散的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沈氏族长首先要考虑全族的安全,然后才是其它功名利禄!”

整理完从各种渠道得到地消息,易庭与沐清抬起头,面面相觑,半晌,同时长叹一声。

易庭苦笑着摇头:“本王从没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王室!”

沐清点头,再次长叹:“臣也特别庆幸自己是东岚人!”

东岚在东部攻城掠地,百服在南部作乱,神殿居心叵测,各方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安陆王室居然在争权争位!

摇摇头,沐清拿起一卷简册,叹息:“如果没有这个消息,我会更高兴!”

易庭看了一眼简册,心有戚戚地点头!

一片寂静中,烛芯啪地一声地爆裂迸开,两人回头看了一眼,恰见灯烛旁地时漏缓缓转动,红­色­的指针下,时刻轮缓缓转转过子时地标识。

十一月二十二终于过去了。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七章 袭月

:2008-10-1 22:17:03 本章字数:2582

“你就是被安陆主祭誉为神术天才的原漓烟?”

一个如溪水击石的清亮声音让原漓烟回神,转头却见一个水晶般的清雅俊秀的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中一派天真无邪。

原漓烟下意识地微笑点头。

“真的?”少年的眼中有喜悦地火花在跳跃,伸手拉着原漓烟到一旁的书案边,兴奋地道:“帮我看看,我这个算得对不对,晏与宜姐姐都有事,我找不到人帮我验算!”

原漓烟被他一连串的话弄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见少年一脸期待将一幅帛书捧在她面前,她只好接过,垂眼看了一下,不由一怔。

他在算彗星袭月的时刻。

今天傍晚,红裳回来后,白初宜便带着她与所有从人往云白居去,从人留在外院,只有红裳与她随白初宜进了后面的内院,然后她第一次见到云白居的其他主人。

还没有等她从那些人的身份中回神,就被红裳带到内室休息,完全没注意到内室中本还有一个人,而且,红裳还与那人说了几句话。

如今再看室内的陈设,显然,这就是少年的起居之所。

她不知道少年的身份,但是,听他的语气,很显然少年的身份不凡,不会是奴仆之流,她既要在云白居寄身,便不能怠慢本以是只是一道天文演算的题目。但是,细看之后,她讶然发现。题中的数字、时间都是真实的!

“这是……”原漓烟抬眼看向少年,满眼的疑惑。少年目光柔和地笑道:“是晏给我留地功课,这是我第一次算到最后……”说到少年面上有些委屈,“可是,他忙着别的事,我不好打扰。也不知道算得对不对?”

晏?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原漓烟想到方才进来时的情形,不由放柔了声音:“你地算法都是对的。”

“真地?!”少年惊喜非常,“那么,结果呢?”一双黑眸更加明亮,全是期待的神­色­。

原漓烟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取过书案上的算筹,从结果倒推着验算。

大半个时辰之后,原漓烟停下动作。桌面上的算筹显出的数字正合题目,少年一直看着她地动作,看到这个结果。不等她说话,便跳起来。

“我算对了!”少年兴奋不已地大叫起来。伸手抓过帛书。立刻就往外冲。

他们之间是在里间,少年刚出来。就见外面的一众人等都盯着他,脸立刻烧起来。

凌晏起身走到他面前,温柔地问道:“天羽,什么事这么高兴?”

一说起这件事,天羽立刻满眼喜悦地攀住凌晏的胳膊,语气急切地道:“我算对了!就是你前天让我做的那道题!”

凌晏一愣,随即才反应是哪道题。最近事多,他怕天羽无聊得乱跑,便出了一道神术推演题给他打发时间。

“是吗?”凌晏不由也有些惊讶了,那道题算法是固定的,但是,计算繁复,天羽能这么快算出了已让他意外了,更何况,他还说自己算对了。

“当然!”天羽因为他的不相信而瞪了他一眼,“原少姬帮我验算过了!”

凌晏又是一愣,随后才抬头,看向天羽身后的原漓烟,笑道:“有劳原少姬了。”

原漓烟却只是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这时,凌晏却没有注意她的动作,只顾着低头对天羽道:“给我看看。”天羽立刻献宝似地将帛书递给他,凌晏只扫了一眼,便点头,很温柔地夸他:“嗯,完全正确!”

对天羽而言,在功课上,凌晏的赞许是很难得地,不禁就笑得更加开心,红彤彤的脸颊格外动人。

凌晏看着天羽,不由就愣了一下神,但是,转瞬就恢复了平常的神态,低头笑道:“原少姬初来,天羽,你是主人,领原少姬去熟悉一下周围地环境。”好!”天羽用力地点头,却依依不舍地晃了几下凌晏的手臂,才松开手,转身对原漓烟道:“原少姬,我领你出去转转。”不过一转脸,他已是满脸郑重,虽然天真依旧,但是,优雅地气质却一展无遗。

原漓烟惊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回眸望了白初宜一眼,见白初宜笑着点头,眼中地纵容显然全是对这个少年的,她不禁点了点头,随着天羽离开房间。

“你给天羽出了什么题?”其他人与凌晏一样,目光都在天羽身上,没有看到原漓烟那一瞬间过于苍白地脸­色­,白初宜却注意到了。

凌晏坐回位置,伸手将书帛递给她:“神术上的功课。”言罢便笑了:“很巧哦!”

白初宜接过看了一眼,不禁挑眉:“今夜?”

凌晏点头:“我也随手选了这道题之后,才算出来的。”

虽然圣朝初代神司曾说,“神术一道,只卜天象,不算红尘!”但是,既然说帝君是天子,那么,天象又怎么可能不与红尘之事相联系?

彗星袭月,即便不是神官,只要略读过几册史书,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种天象与日食、月食、白虹贯日等一样,预示关系国君的重大变化,甚至是国亡君崩。

“果然是巧合!”白初宜点头,“只可惜,断不会应在今夜!“不是今夜。”枫舞忽然笑道,见两人望向自己,更加坦然地微笑,搁下书帛,很轻松地道,“子末至丑正,不是十一月二十三吗?”

白初宜与凌晏同时失笑。

“没错!”

风絮这才看到书帛上的内容,不由也笑了一通,但是,不一会儿,他便皱眉道:“这种天象会不会让永寒他们改变主意?”

枫舞摇头:“不可能的!深更半夜,除了夜观天象的神官,有几个人会望天?”

十一月二十三,丑时二刻,云淡风清,月朗星稀,安陆三京以及京畿的各个神殿,负责记录天象的神官同时看到夜空中,一条洁白的长尾扫过月亮。

彗星袭月!

就像枫舞说,除了这些神官,不会有其他人关注天象,而安陆神殿又自成体系,因此,当莫颉看到神殿的急报时,已是十一月二十三的戌初了。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八章 来客

:2008-10-3 15:48:39 本章字数:2986

“那么,计划照旧?”

凌晏将那份书帛收起,挑眉看向其它三人。

白初宜点头,风絮与枫舞自然无异议。

“明天一早,晏、枫舞,你们就离开吧!”白初宜从袖中取出一幅地舆图在桌上展开,竟是凌都及周边的地图。

“絮,烦你明日在这里等我!”白初宜指向凌都东部的一个角落。

风絮看了看,点头答应,白初宜刚要收起地舆图,凌晏却伸按住,正­色­言道:“风絮不是接应的合适人选。”

风絮的身手在他们几中仅比枫舞略胜一筹。

白初宜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你带着天羽,不是吗?”

本来凌晏的确要更合适一些,但是,白初宜不能不顾忌他带着天羽。

凌晏轻笑:“他先出城就是了!”

白初宜却还是摇头:“晏,我现在连六成的把握都没有……”

凌晏还要争辩,就被风絮按住肩膀,风絮笑道:“而且,你还多一重危险京都高官未必都不认识你吧?”

这句话让凌晏再无话可说。

“那么,我就走了!”白初宜收起地舆图,对三人轻语。

“小心!”枫舞叮嘱了一句,

“遂关下是我大意,这次不会了!”白初宜明白她的意思。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意思是“你知道就好!”

红裳见状打开房门,就听“啊!啊!”两声惊呼,几个人一看。却是原漓烟与天羽正站在门口,门却忽然打开,唬了两人一跳。

凌晏挑眉。还没说话,天羽就连连摆手:“我没有偷听。有人来找原少姬,原少姬就要立刻禀报。”

几人看向原漓烟,原漓烟低头禀报:“居主,永寒殿下命人通知,因为诸事有变。明日请诸位贵客至凌都嘉平侯府共参《紫韫》。”

“嗯!”白初宜应了一声,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惊讶。

原漓烟也不奇怪,只是低着头等待她的吩咐。

“回同苑吧!”白初宜淡语。

刚要出门,却又被天羽拉住。

“什么事,天羽?”白初宜对天羽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此时也不例外,低下头,微笑着询问。

“这个是给姐姐的吧!”天羽捧出一卷书简。书简的封头画着一个六芒星,白初宜一愣,伸手就接过。还没开口,天羽便说出原委;“我和原少姬到后院时。这个就落到了我面前。”

“你就拿起来了?”凌晏冷言。天羽点过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做错了,不由一脸谄笑地看向凌晏。

这时。白初宜对凌晏轻轻摇头,示意他安心,凌晏这才松了口气,却还是瞪了一眼天羽。

白初宜解开封绳,刚看一眼便脸­色­大变,让凌晏他们也是一惊,刚要问,却见白初宜已经合上书简,神­色­也淡漠下来。

“我先回去了!”白初宜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又出什么事了?”风絮看着她略有慌乱的步伐,不安地喃语。

枫舞轻笑;“除了东岚人,谁会用那个徽记给她传信?”

凌晏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位不是已经到安陆了吧?”

枫舞与风絮一怔,半晌两人深以为然地点头很有可能啊!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混帐!”车门刚合上,白初宜就愤恨地低咒了一声,红裳与原漓烟都是一惊,正在这时,她们忽然听到一阵细索的声响,两人细看,才发现,白初宜一直握在手中地书简已被她握在了细末。

原漓烟不明白,红裳却是了解的,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都沉默了。

沉默地气氛维持了很久,白初宜忽然对原漓烟道:“你明早去见郑后。”

原漓烟一怔,立即就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答应。

“不要急着离开,明天,凌都……不安全!”白初宜叮嘱。原漓烟脸­色­不由一白,想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白初宜见了,倒是一笑,道:“神司特使今天启程去凌都了。”

“殿下改变主意了?”原漓烟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时候去凌都,显然不会是为了贺寿。

“居主认为永寒胜不了?”原漓烟咬咬牙,开口求证。

白初宜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一样,闭眼倚在靠垫上。

一回到同苑,在门口等待迎接的不是苑中的下人,而是苏佑。

“苏公子。”原漓烟首先行礼,“公子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妾正要去禀报公子,殿下遣人通知,明日请诸位贵客至凌都同参《紫韫》!”

“方才已听来使说了。”苏佑神­色­很淡漠地应了一句,目光却始终在白初宜身上。

白初宜心中暗叹,却没有任何回应,默然经过苏佑身边,一句话也没有。

“居主没什么要对佑说的吗?”苏佑转过身,冷淡地开

白初宜停了一步,声音不起半点波澜,回答:“素王妃已经离京了。”

苏佑一下子用力握紧腰间的双燕佩,撇­唇­冷笑,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苏公子!”眼见他要出门,原漓烟连忙唤住他,双手奉上一份简帖,“这是殿下地请简,公子需凭此物方能进入凌都。”

苏佑接过,看都不看她一眼,便离开同苑,他身后的随从一脸歉意对白初宜笑了笑,便立刻追了上去。

白初宜根本没在意苏佑,但是,走了几步,却见红裳站着没动,不得不停下,叹了口气,以传音入密对红裳道:“若是后悔,可以去追!”

红裳一凛,咬咬牙,跟上白初宜,白初宜也没有多说。

回到寝室,白初宜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吩咐红裳:“将我们的东西都收拾好,明天就不会再回来了!”

“是!”红裳正整理寝具,闻言低声答应,不一会儿又道:“少姬休息吧!”

白初宜正要休息,外面的侍从扬声禀报:“居主,乐琬夫人遣人求见。”

白初宜与红裳都有些惊讶,白初宜扬声道:“夫人有什么事吗?”她已准备就寝,当然不便见客。

一个侍女在外面禀报:“东岚副使登门求见居主,夫人让奴婢来回禀居主,不知居主是否愿意相见。”

“东岚副使?”沐清!

前后事情放在一起,白初宜立刻就明白了,神­色­一冷:“不见!”

“在下诚心求见,请居主务必允见!”沐清的声音忽然传来,显然是已经在中庭了。

白初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刚想拒绝,却被红裳拉住,白初宜蓦然警醒以她如今的身份实在不能拒绝已是东岚次相的沐清求见。

红裳看到白初宜拿起刚脱下的外衫,便扬声道:“请副使大人前厅奉茶。”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七十九章 请求

:2008-10-3 15:48:42 本章字数:2485

因为心里有气,白初宜懒得重整妆容,只将刚脱下的月白衣衫穿上,随手拿起一支珠簪挽了发髻,刚要出门,又犹豫了一下,转身回去取了面纱戴上,才往前厅去。

前厅中,云白居的人奉了茶便退下,原漓烟只得留下,强笑着与沐清说话,幸好不一会儿白初宜便过来了,她躬身行礼,立即告退。

“主子,奴婢送夫人出去。”跟着过来的红裳刚伺候白初宜坐下,听她这么说,便笑着请示自家主子,白初宜点了头,算是答应了。

出了清槐斋,红裳立刻敛了笑容,不悦地道:“怎么让人直接就闯到这儿了?让主子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原漓烟早知道她送自己出来的用意,听到这话一点也不意外,却也不得不苦笑:“那位大人一言不发就往里走,我又不是这儿的主子,能怎么着?”

红裳本也没有生气,只是想问清楚,听了这话,也没有多说,点点头,对原漓烟道歉:“主子的脸­色­不好看,我方才说重了,夫人勿怪。”

“不敢!”原漓烟连忙摆手。

白初宜坐在硬木嵌螺钿四方桌的左边,一直沉默不语,沐清没有坐在右边,而是坐在下面两旁摆的黄花梨木高椅上,看到白初宜一直不说话,眼神冷冽,心下也越发地没有底了,但是,又不能不说,只能站起,很直接地道:“清此来求见实是有事相求。”

白初宜冷笑一声。仍旧没有说话。

沐清见状,心下反而镇定了。

来找白初宜他今儿才想到的主意,实在是原召急送过来的消息太惊人。由不得他不紧张,偏偏这事又不能与易庭商议。前思后想,除了找白初宜联手,他实在别无选择。

“清想向居主买一条人命。”沐清抿了抿­唇­,轻描淡写地说出请求。

白初宜眉角一挑,未置可否。只是道:“云白居打开门生意,大人留笺就是!”

“来不及!”沐清摇头,“必须在明日成交!”

白初宜闻言便冷笑:“既然如此,恕在下不敢乱了居中的规矩!”

沐清被她用话一堵,不由皱眉,看看白初宜眼中的恼意,他心知自己心急办错事了。

先投书,后求见,要胁之意太甚。

这么一想。他不由惊出了一声冷汗,半晌,沐清缓缓跪下。让白初宜一惊。

“君上,下官实在没了主意。只想到这一个办法。求您不要为难下官了!”沐清低头恳求,听话音已是泫然欲泣。

沐清知道她地身份。这一点。白初宜早已想到,但是,见沐清这般大失分寸的模样,心下仍旧一惊,只是心中仍有恼意,因此,并未应声,由他跪着。

“素王不比永霄,霍启也不敢放肆,到时候,三军用命,万一……下官等死不足惜,只是东岚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君上不看旁的,就看先人地心血……”

砰!

沐清被那一声重重的拍案声一惊,话自是再说不下去,抬眼看向白初宜,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但是,沐清仍看出她脸­色­已是铁青,因此,尽管白初宜地眼中已不见一丝火气,沐清仍然知道,这位主子已是愤怒至极。

沐清这番恳求的确是让白初宜的怒火更盛,盯着沐清看了一会儿,才冷冷地道:“当家作主的都不在乎,旁人在乎什么?”

一听这话,沐清的心先放了一半他最怕地不是白初宜震怒,而是她两手一摊,根本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君上……”

“别叫我君上!”白初宜之前怒极,也就没在意,这会儿才听到他改了称呼,不禁立刻冷斥了一句。

沐清却不答应了,静静地反问:“跪也跪了,唤也唤了,何必呢?”

白初宜怒极反笑:“沐相的口才倒是越来越好了!”

沐清刚想接话,就听她冷哼一声:“你主子头脑发热时,怎么不用?”

沐清苦笑:“那会儿,下官在京都,怎么劝?”

其实,刚接到消息时,他也在心中将萧漠、原召等人一一骂了一通,意思也跟白初宜的话差不多。

白初宜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心中仍旧不悦:“一个百服就让王驾亲至,以后攻城掠地是不是要连宗庙一块带上?东岚就没人了吗?”

沐清不得不苦笑,当时,接到原召的密报,他就将那个密使一通训斥:“我是让原召去招纳百服人,不是让原召请王去解决!”

密使是原召的心腹,当即就耷拉着脸,欲哭无泪地回答:“沐相,哪是少监大人的意思?百服人是提了要求,但是,少监大人当时就拒了,只答应给信物,并可让百服遣使去平奈面见我王,百服人也答应了。信是这样传回去,谁知道王就直接去了啊!”

沐清一听也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恨言:“当时就不该见那个唐璋!”

说是这样说,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一个收服百服人的机会摆到面前,就算是万山火海,他也非抓住不可!何况,唐璋来求见时,撇开百服人的特长不说,即使仅仅是为了扰乱安陆,他也非见不可。

这些话,他可以对白初宜禀明,但是,看看白初宜地脸­色­,他就知道说了也没用!

白初宜的脾气一上来,可是不管谁占着道理,她的身份在那里,从来都是先发作一通,然后再说。

沐清­干­脆低下头,打算等她怒意稍平之后再说话,没成想,白初宜说了两句,话锋一转:

“……说实话,这些又与我何­干­?”

沐清立即抬头,却见白初宜端起茶盏,冷冷言道:“……你怎么叫我是你地事,但是,你应该知道,别说我现在在这里,即便是在东岚,我又为什么要答应你?”

沐清脱口而出:“我只知道,你若在东岚,他永远不会以身犯险!”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十章 解释

:2008-10-3 15:48:43 本章字数:2745

“我只知道,你若在东岚,他永远不会以身犯险!”

沐清的这句话让白初宜愕然,怔忡了半晌,回过神来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话一出口,沐清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禁满心的懊恼,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说都说了,而且也不完全是错,断不能在退,让白初宜把话说死了。

正当他斟酌措词时,白初宜止了笑,搁下茶盏,摇头:“紫华君当然不会让东岚王身涉险境!”

听不出意味的复杂语气让沐清愣了一下,将这句话又在脑中过一遍才反应过来她是说,如今她已不是紫华君了。

沐清抬头望向白初宜,一字一字地问她:“既然如此,何必惹乱桂郡,何必引百服人找上东岚?”

白初宜欲言又止,两件事都不是她的主意,但是,既然与云白居有关,她如何撇清?更何况,她推波助澜时,就真的没想过那样对东岚的利弊吗?

她无法否认,也无法辩解,只能沉默。

沐清再次低头:“君上,此事关系东岚国运,请君上三思!”

白初宜想说“东岚已经与我无关了。”但是,一句话嚅嚅半天,终是说不出来。

东岚怎么可能与她无关?

叹了口气,白初宜抬手按住自己的前额:“你多虑了东岚王敢去就必全身而退的办法,不必多虑!”

“可是,素王去了。”沐清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仍然不安。

白初宜失笑:“京都一乱。素王必定回转,你担心什么?”

“然后呢?”沐清抬起头,“上下一心的安陆真的毫无机会了吗?”

白初宜默然。半晌才道:“所以,你想要永寒的命?”

沐清点头:“无论永寒是怎么想地。在安陆不少人眼中,他就是未来的希望!”

“你也不是毫无主意啊!”白初宜沉吟半晌却忽然冷笑,不等沐清反应过来,就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找我?”

“能做这件事地人,你能找到很多!”

沐清不由一愣。这让白初宜眼中的冷意更重了一层。

“看来你很多事!”白初宜冷言。

想让她回东岚?还是想绊住她?

沐清听到这句话,不禁就苦笑起来:“是!我很多事!我想知道,现在地白初宜还能为他、为东岚做多少事情!”

白初宜嗤笑一声,冷言:“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沐清点头,­干­脆站起来,“既然还是放不开,舍不下,你就走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用?”

“你敢说你不关心东岚吗?”

“只要你心里还有东岚。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王!”

“够了!”白初宜摆手,满心都是忽然涌上的疲惫感觉。

更加用力地按住前额。白初宜对沐清道:“我这次另有目的,如果可以。我会想办法做这件事的。”

“君上……”沐清讶然。

“你说的对!”白初宜轻笑。“我放不开东岚,因为东岚地一切都凝着家父的心血。因为那终究是我心中的母国,但是,这一切与我心里还有没有他是两回事!”

“我很累!”白初宜看着沐清,笑容一点一点淡去,“我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三个月,我不想再纠缠那些爱恨恩怨了!我不想见他!很多年前,我就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即使这一次,他真的是为我涉险,我也只能说,我累了!”

她无心亦无力再与易洛玩那些进退攻守的游戏了!

“你累了?”沐清宛若听到一个笑话似的,满脸惊诧。

“你累了!紫华君,你知不知道,白王出走时,留下的话也是我累了!我该说,你们当真是血脉相联吗?”沐清几乎是嘶喊出来。

“你们把东岚王当什么?一个工具,还是一个游戏对像?”沐清睚眦欲裂地瞪着她,“愿意时,倾尽心力,不愿时,转身就走!”

“为什么明明是你们先抛弃的一切,到头来,却又一副都是别人辜负你们的样子?”

“难道只有你们白家人会痛、会累,其他人都是泥塑木雕,无喜无悲吗?”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沐清激动欲狂地质问着白初宜,那种神态让白初宜愕然一惊,原本守在外面地红裳也立刻进来,生怕有什么异动。

白初宜挥手让红裳离开,皱着眉看向仍未平静下来的沐清,待他的神­色­稍缓,才开口:“你为易洛抱不平?”

“是!”沐清仰起头,应得­干­脆。

白初宜再按捺不住怒火,猛然一拍桌面,青瓷茶盏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沐子纯,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易洛地?”

“你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王。”沐清缓缓而言,“但是,你就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吗?”

“看来你知道?”白初宜不无嘲讽地反问。

沐清看着她的眼睛:“因为你不信他,他也不信你!”

白初宜刚想开口,沐清却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你真地没有发现吗?他相信你地忠诚,却不相信你会始终伴他左右,你相信他的才能、器度,唯独不信他地真心……而偏偏……”沐清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到白初宜闭上了眼睛,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偏偏他们彼此都在行动加深着那仅有的一分不信。

“紫华君,如果当时,你相信他一分真心,就不会看不到,他同样痛不欲生!”沐清说得认真无比。

白初宜睁开眼:“我不知道,这些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但是……我相信过他!如果你真要跟我说这些,就去弄清楚,他为什么不信我,我为什么不信他!”

这就转进了死胡同。

沐清无话可说,眼见她起身要走,顾不得多想,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连他的孩子都不要,让他怎么相信你?”

白初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你去问易洛,为什么他亲手端给我的粥里有桃仁、芫花与水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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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十一章 难民

:2008-10-3 18:35:15 本章字数:1129

“你去问易洛,为什么他亲手端给我的粥里有桃仁、芫花与水银!”

这句话恍若惊雷,令门口的红裳脸­色­骤变。

沐清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桩事情,不禁脸­色­苍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初宜离开。

“副使大人,宵禁的时间快到了,您看……”原漓烟的声音让他猛然回神,再看看空荡荡的厅堂,沐清不由苦笑。

“在下告辞!”沐清不好再留,只能安慰自己,总算不是毫无收获。

“主子就不该见他!”一回到寝间,红裳一边服侍白初宜更衣休息,一边不悦地低语,竟比白初宜还不满。

说实话,这会儿,白初宜反倒不恼了,取下发簪,随手理了两下头发,笑道:“不是你让我去见的吗?”

“那会儿,您又没说他知道您是谁了!”红裳委屈得很。

“三年前,蕊珠就说,你们曾发现有可疑人士窥探云水庄。”白初宜讶然,“否则,我为什么直接就去灵泉!”

“难道东岚还能硬攻不成?”红裳皱眉。

白初宜笑着点头:“哪一天,易洛头脑一热,也说不准!再说,我那时哪有心力去理会那些可能,­干­脆避开也就罢了。”

“那么现在呢?”红裳听了,心下更加不安,“少姬打算怎么办?”想到马车上,她气愤不安的模样,红裳隐然有些担心了。

“怎么办?”白初宜也不由皱眉,半晌苦笑着摇头。“本以为,前后那么多事情,又有永寒。东岚是没功夫找上我的!”

“那位副使来见您到底是什么事啊?”红裳这才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想联手做件事情!”白初宜不愿多说,在床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红裳。

红裳见状,只能无奈地准备熄灯离开,刚熄了两支烛灯,她忽然反应。冲到床边,硬扳过她的身子:“是明天对付永寒?”

白初宜静静地看着红裳,没有否认。

“你答应了?”红裳大惊,“那是永寒地地盘,不说他身边的护卫,只说你如今的身子,你能做什么?”

“我只答应见机行事!”白初宜眼见红裳没有停口地意思,连忙安抚,“况且。永寒也未必要我动手。”

红裳仍旧不放心:“东岚想做什么让他们自己做,堂堂一个大国,难道连这种事情都找不到人做吗?”

“行了。红裳,说了是见机行事。再说。明儿你是跟着我去的,我想动手也要先过你这一关!现在就让我睡觉吧!”白初宜好笑地安抚她。

红裳听了。想想也对,这才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十二章 凌都

:2008-10-4 15:21:59 本章字数:2444

看着那些贫民感恩戴德地跪在地上,不断地叩头行礼,红裳微微皱眉,鞭子一扬,驾车离开。

他们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几个侍卫也问了小半个时辰,幸好说是提问,却更像闲聊,到最后,老人家也没有多少紧张,说得自是愈加罗嗦,不过,条理尚清楚。上车前,白初宜又吩咐仆从拿出一部­干­粮给这些人留下,让一群人惊喜非常,感激涕零。

上了官道,红裳才低声问道:“少姬,有什么不对吗?”

车厢与前辕只隔着一层布幔,红裳不认为白初宜会听不到,但是,白初宜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红裳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似乎是大部分人都赶到前面去了,官道上再无之前那般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情形,红裳平稳地驾驭着马车,眼见着一行人已经看到凌都那灰蒙蒙的高墙了,白初宜忽然吩咐:“让仆从在这里候着,红裳,你驾车沿凌都绕一圈。”

“车速慢一些。”不等他们开口,便又补充了一名。

红裳无奈,应了一声,调转马头,从岔道下去,离了官道。

一圈未走完,红裳也隐隐觉出不对,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对,白初宜安坐车内,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花了近一个时辰,马车绕回起点,一行人汇合入城。凭着永寒的简帖,他们很顺利地进入了凌都城,城门的守卒还很不耐烦地指示他们入城后如何到嘉平侯府。

侍卫长也不恼,反而取了一吊钱塞给为道的队率:“辛苦了!”

一见到钱,所有人的脸­色­立刻转好。…刚想陪笑两声,却见一行人径自入了城,一个守卒看看那一队马车。转头盯着队率手里地钱,感慨:“瞧瞧。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听到这声感慨,队率哭笑不得,一边将钱按惯例给手下的兵卒,一边笑骂:“也不看看那是谁家地车!云白居!听说过吧?一群混蛋。”

那个守卒显然是个老兵油子了,接过钱。笑嘻嘻地道:“老大,云白居不云白居的,咱不知道,不过,你看人家这作派这大半天了,打赏地也不少,不过有几个是给散钱的?那些人只顾气派,金银窠子赏下来,别说老大你分得麻烦。我们用赶起来也烦!呸!当我们财大气粗,出手就是金银啊!”一般来说,只有大宗交易才会用金银。兑换也麻烦,像他们这些人。日常花用还是以散钱为主。

“行了!就你话多。打赏还不就看人家的心情!”队率心有戚戚然,却不得不拦他的话头。不过,很显然,其它人也是这个想法。

“要这样说的话,倒还真地,高官显爵一般都打赏散钱,倒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出入尽给金银!”立刻就有人附和。

前面说话那个守卒一听,又来了­精­神:“那是当然,那些家伙哪是打赏,纯粹地摆谱!”

跟着,一队人马就从打赏一直侃到世上到底有哪此真正的世家,直到队率看到远方尘土飞扬,又有车马过来,才制止了他们,令各自归位。下。本以为见过京都的模样,断不会再感到惊讶了,但是,很显然,凌都与京都并不相同,又是另一番光景,由不得初来者不惊讶。

他们从南门入城,正对城门的就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宽近四五百步,一眼就能看到太华宫巍峨的宫门。

除了宫城,城中布局井然,一­色­的青砖黑瓦,庄严肃穆,看不到一丝花里胡哨的­色­彩,但是,连墙角瓦当等不经意地角落都是花样繁复的­精­致雕琢,透着一股矜持的高贵。

到了这里,任何人都忍不住放轻了动作,仿佛一丁点地大动作都是失礼之极的事情,不自觉地就希望自己地举止更加优雅一些。

“果然是四百年王城,气象自是不同!”白初宜在车内喃语,心下也不由惊叹不已。

按照城门守卒地指点,一行人沿着这条正对城门的御街直行,将到中间时,向东穿过元庆坊、尚平坊,再折向北,一直前行,嘉平侯府所在地兴安坊就在一行人的右手边。

其实从尚平坊出来左转后,根本不需注意兴安坊的位置,不过百米,就有一位管事模样的人领着一群仆从在迎候贵客。管事毕恭毕敬的话语,红裳便冷笑连连,惹得过且过那个管事脸上很不好看,却不便得罪贵客,只能再重复一遍:

“侯府简陋,只能容一辆车过去,且随侍之人不能超过五个,其他随从请到城外等候!”

红裳扬鞭一甩,一声脆响,声音更冷:“这就是你们永寒殿下的待客之道?”

不等那人回答,红裳便继续冷笑着言道:“或者我该说,什么时候,永寒的规矩越过安陆律令了?”

无论是安陆还是其它国家,对使节随侍之人的入城人数都没有限制,限制的是兵卒护卫入城数量。

这个帽子扣得有些大了,仆从不明白,管事的脸­色­却有些发青,但是,又不好辩解。

“红裳,再挑四个人一起过,其他人到出城等候。”白初宜淡淡地发话,算是解了那人的困境。

管事刚在心里感激这位贵人,就听人家笑道:“你当嘉平侯府是王宫,能容得下这许多侍从之人?”

就是这个道理,可是,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管事心中嘀咕,面上却更加恭谨地招呼他们,等红裳选好人,便命一个仆从领他们到侯府正门。

“请贵客入府!”仆从躬身行礼,请贵客下车,红裳打量了一下这座侯府的正门,微微撇嘴,随即跳下前辕,显然不是很瞧得这座三间的正门。

车门打开,红裳伸手扶着白初宜下车。白初宜没有看别的,只是看了看府门的匾额,对红裳道:“嘉平侯府四个字便是安陆王的手书,这份荣宠,安陆上下也只有素王府比得上!”

旁边的仆从刚想应两句,就见白初宜已经领着人步上台阶,出示请简便径自入府了。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三章 侯府

:2008-10-5 11:41:52 本章字数:2494

在景致秀雅的同苑待惯了,再看这座中规中矩的侯府宅院,任何人都只会皱眉。白初宜也不例外,不过,她也知道,这等府邸建制极严,而且,如永寒的身份,多是直接受赐旧宅,实在是无可奈何,因此,略略皱眉便不在意地随引路的仆人绕过照壁,经过穿堂,便到了规制严整的正堂前,门前上悬木匾,书有“承望堂”三个泥金大字。

引路的仆人见客人驻足而望,神­色­颇为吃惊,不由笑道:“这座正堂是当年王上赐邸前特敕翻建的,是亲王才能用的建制,这承望堂的木匾也是王上御笔亲书。”

白初宜颌首,沿阶而上,步入这座承望堂。堂内左右分别摆设三列木几,竟是古制的单人独席,他们一行到得略晚,只见靠中的两列已有许多人坐在其间,堂内笑语晏然。引路仆人此时并未入堂,自有堂内侍候的管事过来迎候,和颜解释:“敝府简陋,实容不下这许多人,只能请贵客的侍从在堂后的厢房等候,一箭之地,请贵客谅解。”

这一番让红裳忍不住动了真怒,可是,她尚未发作,就听白初宜冷笑而言:“若是今日之会在太华宫,在下便孤身而入也无不敢,但今日乃令主私宴,在下不敢不自惜!”

白初宜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是,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堂内的声音也立刻静了下来,不少人额头上立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太华宫设宴,乃时两国相交,这场宴会说破天也只是王子私宴,万一永寒动一点手脚。也是他一人所为,与安陆无关……

这么一想,门口的管事还没答话。堂内就有人朗声言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贵殿下将我等与侍从隔离到底有何用意?”

这一声附和立刻就有人起身急呼侍从。堂内的场面登时乱了起来。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那管事倒也有些急才,立刻扬声大呼,面上忧­色­一露即敛,强自镇定,言道。“各位大人皆为一国之使,持节奉旨而来,敝主既为王子,焉敢冒犯?实是这正堂弊陋,容不下各位大人的侍从在旁侍奉……”

“五人容不下,一人随侍总无碍吧!”红裳不耐烦地打断他地解释,“便是主子放心,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还不放心呢!更何况,即使是晋见一国君王。使节亦是携侍卫长登殿!就不必多言了!”

“没错!”又是一阵附和声。

管事眼见这般情形,心急如焚,却实在无力作主。只能一边给自己的亲信使眼­色­,一边陪着笑跟白初宜解释:“大人您看。堂内就这么大。席面您也看到,就这么点。一人带一人随侍,听起来不起眼,可是,真做了,只怕府中地仆侍待会儿布席时,连落脚的地都没有……”

他没有跟红裳纠缠,只是对着白初宜躬身执法,语气恭敬,却是滔滔不绝,分明就是拖延,白初宜不禁皱眉,却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自己忍不住停下,白初宜才淡淡言道:“若是令主出使别国,国中重臣设宴,令主可会孤身前去?”

白初宜咬死了,就是不愿让侍卫离身,红裳显然也是同样地想法,毕竟,永寒的目的不明,她们也没有以身犯险的意思!

堂内诸人又有哪一位不是国之栋梁、勋贵重臣?此时警醒过来,如何肯应允撤离侍从,还有一些更是深觉只有一位随侍仍旧毫无安全可言,坚持要增加随侍人数。

“各位大人请自重身份!”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在正堂地侧门响起,只见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站在侧门前,神­色­淡漠,身后跟着方才离去通禀的仆从,再见堂内仆侍恭敬的模样,大家便知道必是侯府的掌书记了,事实上,侯府属官中也只有掌书记能够服绯。

公侯府的掌书记相当于王府长史,掌管府中各项事务,眼见永寒属官中的最高位出面了,堂内诸人倒也安静下来,但是,无一人正眼看他,毕竟掌书记只是五位的官职,实在不值得他们理会。

白初宜也冷着脸,眼见那位掌书记走过来,红裳抢先一步迎上去,端端正正地行了礼,然后笑着道:“这位大人,想来你也看出来,各位大人都是身份尊贵之人,难道你要各位大人亲自与府上的仆侍说话?”

不少人闻言便冷哼一声---平时他们地一切要求自有近侍打点,一般来说,在开口前想要的东西就到手边了,更别说与这些仆侍说话了。

这世上到处都有等级,仆侍也不例外,近侍也不会让一般仆侍有机会靠近自己侍奉的主子,那样只会影响到他地地位与权力。

眼见掌书记神­色­不定,红裳继续微笑,轻描淡写地道:“就像敝主,万一贵府仆侍伺侯得不合心意,一怒之下,手上失了轻重,仆侍贱命于贵府无足轻重,但是,总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而且,明日可就是令主地好日子了。”

掌书记知道永寒不在乎那些忌讳,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也不会是永寒所希望地,心下略作计较,便明白只能答应了,这样一想,不由就觉得不甘,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被红衣女子挡在身后的女子。

女子地身子高挑,略显单薄纤细,一袭雪白的流斛绫宫裳,外罩纹绵长衫,是卫阳贵女平常外出的常服,只是衣裳素净,并未如一般富贵之家的女子一般缀以纹绣,而幂离的白纱过膝县城,显然是无意不显露真容。掌书记一时也看不出她的身份,简帖只在门上察阅,入堂时也会出示,以便管事安排位置,但是,这一行人站在门外,应该还没有出示简帖。

从主子身上看不出身份来历,掌书记的目光又投向她的随侍之人,不需多看,只看那些侍从腰间的木牌上只刻了浮云的样式,他便明白这一行人是云白居的人。

“原来是云间使节……”掌书记略过云白居不谈,只说他们是云间的使节,讥讽之意明显,转头吩咐,“就让每位客人都带一位随侍之入堂!”

红裳等人自是皱眉,回头看了白初宜一眼,却见白初宜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红裳也就平静下来:“多谢掌书记了!”礼数甚是周全。

(昨晚没更新是我的错……走亲戚去了……)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十四章 客人

:2008-10-6 19:48:47 本章字数:2449

(前一章的章节数写错了……果然匆忙之下必出错……)

依亲王建制而起的承望堂并不小,足可以容下二百人,这也是那些使节不肯接受侯府解释的原因,不过,诸国之中,安陆的实力的确强盛,等闲之辈也不敢轻易得罪。

白初宜站在门外,堂内的情况却看得清楚,东岚、卫阳的使节都未到,来的多是各国才杰---显然《紫韫》对那些才俊之士还是有吸引力的所以,对侯府的安排,无人提出异议。

掌书记解决此事后,转身便走,堂内侍奉的管事将顶头上司恭送离开后,一挥手,交代仆侍引领白初宜与她的侍从入席,自己冷哼一声,就去做旁的事情了。

对这种人,红裳都懒得生气了,只觉得好笑,转过身,却听白初宜吩咐:“红裳,你就不要随我进去了!”

红裳讶然,其它四名侍卫也惊讶地看向主子,但是,没等红裳开口,白初宜便随手指了四人中一个:“你随我进去!”说着便迈过门槛,随那名仆侍入席。

被指定那人只能对红裳一笑,立刻跟上去。

“四位请随小的来!”立刻就有人来为他们引路,红裳怔忡了一下,才面无表情地随那人往堂后的厢房行去。

没到厢房,四人就听到饮酒划拳的声音,不仅红裳,其它三人也不由皱眉,待到了门口,就见里面几案相联,准备了各­色­酒菜。不少侍从已经颇有醉意了。

“四位自便,小的告退。”引路的仆人将他们带到门口,便躬身告退。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红裳微微一笑,对三人摆手:“你们也去休息一下!”

三人一愣。见红裳转身离开,不由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在云白居。红裳与蕊珠都是做得了主的人,他们只是侍卫,最后终是依言走了进去,与那些人一起饮酒作乐。只是那些酒到底喝了多少,只有他们自己有数,毕竟,云白居有云白居地规矩,如他们这样随侍之人,非得回到庄内。才能放松休息,随侍期间,别说饮酒。就是睡觉也得睁着一只眼,尽管。所有人都清楚。那些主子未必需要他们保护,可是。总不能什么麻烦都让主子亲自解决吧?

那些侍从都男人,红裳一个女子,不愿进去也说得通,在厢房侍候的仆人都没有多问,红裳也没离开院子,只是找了角落,跃到墙头待着。她一身红­色­,倒是十分醒目,嘉平侯府的人来回都不免多看两眼,只是,几次一过,就没有人在意了谁让她选地是个不起眼的角落呢?

云间是小国、弱国,自然没有什么好位置,几乎是在离正席最远地席位上,白初宜并不在意,到了席位,便跪坐下去,心里倒是低咒了一声:“没事用什么古礼!”

似乎是为呼应《紫韫》这个主题,承望堂的布置俱按照古礼而行,这席位当然也矮几跪坐的单席。

跪坐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对没有这种生活习惯的人而言。最近三年,白初宜一直在调养休息,对跪坐已是十分地不习惯,自然不满。

最重要的是,看看正席上的时漏,才未末一刻,离永寒帖子上所说的酉初二刻还有不短的时间,她当然更加不高兴了。

很巧合的是,苏佑的席位就白初宜旁边,一见白初宜入席,苏公子便举起酒觞;“真是幸会啊,居主!”

白初宜看了一眼将要饮酒的苏佑,目光转回,淡淡地道:“这酒,公子还真敢饮啊!”

她的语气淡淡地,声音也只有苏佑能听到。苏佑动作不由就是一僵,没等他搁下酒觞,他身后那个刚过来的侍卫便夺了过去,将酒觞放回原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脸上更是面无表情,让苏佑忍不住撇嘴。

看了看,无人注意这个偏远的席位,苏佑­干­脆凑到白初宜旁边,低声道;“居主认为永寒真地会对我们动手?”

白初宜抬手示意他退后,头也不转,倒是低声回答了他:“我从不将自己的安全寄予在对别人地信任上!”

苏佑点点头,却再度倾身,对白初宜低语:“居主此来地目的还是不能说吗?”

这个问题让白初宜转过头看向他,即使隔着一层白纱,仍能看出他眼中地期动,白初宜不禁扬起­唇­角,很轻声地回答:“那么,苏公子的目的是可以说了?”

苏佑一愣,下意识地摇头,随即就听到白初宜一声冷哼,这才回过神,连连苦笑,退回到自己的席位,低头沉思。

接下来,白初宜就一直沉默地端坐,听着堂内那些人吟诗作赋,高谈阔论,动都没有动一下,面前的茶、酒、点心自然是一下未动。

申正时,掌书记亲自陪着一位客人进来,待其入席才再度离开。

“是卫阳的少司礼,这次的使节,据说曾是卫阳太学的司业。”苏佑懒洋洋地道出那位客人的身份,只是不知他是在对谁说这些,或者……他只是自言自语。

看看时间,再看看席位,白初宜暗道:“首席与次席难道是给东岚留的?”

申末三刻,掌书记再次陪着客人进来,这一次是两位客人---易庭与沐清。

时隔三年,白初宜还是第一次看到易庭,不由就多看两眼,易庭似有所觉,正要回头,却被沐清叫住,说了两句话。话说完也就正好入席,正是首席与次席。

易庭的位置背对白初宜的方向,沐清却是正对着,但是,除了入席时,无意识地环视堂内外,沐清一眼都没有看白初宜。

这个时候,堂内的客席已经基本都坐满了北方三国的使节只有同离的使节到了,空几席也是应该的。

客人都到了,接下来就是主人登场了。

白初宜忍不住微笑,心道:“戏也该开场了!”

这场戏,她实在是期待得太久了!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十五章 诡异

:2008-10-7 14:57:30 本章字数:2757

随着东岚与卫阳使节的到来,承望堂内的喧哗立时消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们身上一位亲王,两位高官,这里实在是找不出比他们身份更高的人了。

都说恃才傲物,仿佛有才华便可以傲视群伦,实际上,那些才子的清高有多半是为了标新立异,以引起显贵的注意,所谓“龙蟠凤逸之士”,所求的也不过是“收名定价于君侯”!

只是,这三人过于显贵,又神­色­疏离,在场的才杰一时间也不敢过于造次,生怕弄巧成拙。

没等那些才子俊杰拿定主意,门口又是一阵不小的动静,所有人都循声望去。这一次,竟然是侯府属官尽出,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客人,直到阶前,才缓缓散开,主簿前引,掌书记相陪,毕恭毕敬地请两位客人入堂。

一看清那两人的模样,堂内所在人都起身,在几侧跪下,前额触地,参拜大礼。

两人都是一袭天青­色­的神袍,袍服上有日月图样的纹饰,衽领染成红­色­,是神司身边的高阶神官才能穿着的服­色­。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必是神司特使。

白初宜稍稍犹豫了一下,才与众人一样跪伏下去,不过,她不是最慢的,易庭与沐清都是直到那两人走到面前,才起身参拜大礼。

“神恩浩荡,庇佑世人!”两位神官站在主位前,双手结印答礼。

“神恩浩荡,庇佑世人!”众人齐声回答,之后起身归座。

之前,白初宜就奇怪。为何主位的地屏上摆了三张席案,看到这两人分别在主位两侧的席位坐下,疑问也就有了答案。

神司特使居然为永寒赞客?!

连一国之主都不可能有如此荣幸啊!

白初宜忍不住冷笑。

易庭与沐清也悄悄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意味着永寒与莫颉的彻底对立。

看来永寒是下定决心与父亲一争高下了!

易庭微微垂头。悄然叹息一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种身不由己的心情下。谋逆反叛是多么危险!

而永寒手中地筹码甚至不及他当年的一半!

夜­色­降下,仆侍在堂内穿梭,点燃各处的烛具,将偌大地承望堂变得与白昼无异。

三声钟响,骤然打破堂内的寂静。所有地心思流转都不得不停下。

一身玄银袍服,金簪束发的永寒缓缓步上主位。这一次,堂内诸人大部分都没有起身,只有寥寥数人站起参礼毕竟,在场的多是他国之人,哪怕永寒再尊贵,也不能强求别国之民参礼。

都说永寒是翩翩佳公子,除了必着礼服的场合,他素来一身素­色­。如今这般浓重的黑­色­未损一丝风度,却更显威仪。

在主席坐下,永寒便摆手示意所有仆侍退下。随侍地掌书记随后也低头退下,并顺手将门缓缓合上。

“孤很高兴各位能够应邀而来。”永寒没有客套。直接端起酒觞。向客人致礼,“孤饮胜。”言罢。一饮而尽。

所有人一愣,正在犹豫是否也要举杯共饮时,永寒重新斟满了酒觞,再次举起,这一次,大部人都跟着举杯。

“各位为《紫韫》而来,此盏当敬圣朝帝君,神州子民沐神恩而生,浴圣泽而立,饮胜。”永寒语气郑重,神­色­肃穆,跪在几前,缓缓倾盏,倒出其中清澈的酒液,所有人都立刻跪着将酒洒在面前。

有一,有二,必有三,看到永寒再次举起满满的酒觞,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

“这一杯,是孤的心意。”永寒站起,转身面向东方而立,双手高举铜制的酒觞,深深地鞠躬,随后再次洒尽盏的美酒。

“祭我安陆东境的拼死而战之士!”

不少人面面相觑,刚要洒酒的动作也就僵住了,半晌,有些人跟着洒酒行祭,有些人缓缓地放下酒觞。

东岚使节也在呢!

易庭与沐清对此毫不在意,却也无意跟着行祭,沉着脸,默默地看着永寒。

三杯酒敬完,永寒才坐回席位,神­色­也不再凝重,恢复了一贯云淡风清的微笑。

“孤知道,此次相邀定会引人惊疑,甚至会有人认定孤别有用心。”永寒­唇­角轻扬,“孤知道,对此,任何解释都是无用地,倒不如请各位眼见为实。”

话音方落,永寒便拍了三下手,承望堂门立刻打开,只见两名侍女抬着一张小几,缓缓入内,将那张小几放到中间,便向永寒行礼退下。

松木小几上放着一只紫檀木的匣子,却看不出开启之处。

永寒起身走过去,轻抚木匣,淡淡地笑道:“这是何物,想来沐相是清楚的。”

沐清微微颌首致意:“白王所制地百宝匣。”必须找到机关,并按一定的顺序触动方能打开,三次无法打开,或者强行打开,匣内收存地湮液便会将里面地东西完全毁去,是保存绝密物件的最好器物。

永寒微笑,拿起木匣,手指连续碰触了匣面上十多个地方,匣顶便忽然弹开。

“这就是《紫韫》!”永寒伸手取出匣内地东西!

黝黑的长鞭紧缠着他的脖子,皮革上冰凉的感觉让他心生寒心,忍不住颤栗,看着面前毫不掩饰面容的女刺客,他心中更加恐惧。

“神官大人,我要你们给永寒的贺礼。”一身红衣女刺客微笑,语气却像冰一样冷。

神官全身一颤,欲哭无泪地回答:“不……不在……这

“在哪儿?”红裳她就是女刺客追问,心里却是一阵不安。

与白初宜的预料有出入了。

“主司大人带去承望堂了!”那名神官战战兢兢地回答,目光一直盯着绕在自己脖子上的长鞭。

红裳皱眉,手腕一动,长鞭立时收紧。恐惧与窒息令那名年轻的神官瞬间晕倒。

收回长鞭,红裳转身就要离开,身后却骤起细碎的破空声,大惊之下,她顺势前扑,没等靠地,便蜷缩着侧滚到旁边。

叮叮几声,闪着蓝光的铁蒺藜深深嵌入门外的石阶上。

门外廊下,红裳身形未稳,眼角便瞥到一抹寒光。

寒光一闪而逝,血溅三尺,一滴血顺着垂下的短匕滑落。

(更新迟了……章节名越来越搞了……纠结了半天,才弄这么一个来……郁闷啊!)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十六章 乱起

:2008-10-14 20:51:35 本章字数:3025

都说《紫韫》是圣朝秘宝,但是,《紫韫》到是底是什么样子,不要说承望堂中这些人,便与燕展老人同一时代的人也没几个见过。只是后人根据燕展老人传世的只言片语,推断那必是一册书卷,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当年,燕展老人也只说自己得了一件圣朝秘物,“紫韫”这个名也是燕展老人随口提起的。

如今,《紫韫》近在咫尺,谁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永寒的手,灯火通明的承望堂中,恐怕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主席的动静。

白初宜同样很好奇紫韫的模样,因为知道得更多一些,她并没有认定那一定是一卷书册,更何况,那只百宝匣并不大,不似能够放入书卷的样子。

这一点并不是仅有白初宜注意到了。专注凝神之下,自然失了几分戒意。

“啊!?”

随着永寒取出《紫韫》,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在一片惊呼声中,几案倾倒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只是没有一个人会在意,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盯着永寒的手中的……紫韫?

一片惊异的气氛中,没有几人注意到末席的动静,只有苏佑与沐清蓦然发现白初宜身后的侍卫骤然倒下,正好被白初宜伸出的手稳稳扶住。

怎么回事?

沐清瞪大了眼睛,却见白初宜小心地扶着那名侍卫,等他稳稳坐下,才缓缓坐正,目光冰冷如水。转向主位的两位神官。

苏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此行另有目的。心中略一挣扎,终是将注意力投向永寒……或者说是他手中拿着的……石块?

“……这就紫韫……初见时。孤同样不敢相信,但是……”永寒微微一笑,“勿庸置疑,这就是!”

眼见有人要开口,永寒抬起没有动的左手虚按了两下。示意稍安勿躁,缓缓言道:“知道各位不相信,孤没有其它证据,只能演示给各位看。”稍顿了一下,永寒语气淡漠地解释:“演示需要熄灯,请各位贵客勿惊!”

永寒将“紫韫”放回木匣,合上封盖,环视了一下堂内众人,见无人有异议。便拍手招仆侍入内。

“熄灯!”

“是!”

灯烛一支支被熄灭,随着光线渐暗,堂内略有­骚­动。但是,很快。大家就发现。堂内地灯烛并没有完全熄灭仍然留了一盏,被领头的管事奉到百宝匣的旁边。

豆灯地烛火安静地燃烧着。给堂内留下了最后一丝光亮。

仆侍集中到永寒面前行礼,随后退下,两扇松木门无声地合上。

昏暗中,白初宜无声地冷笑,铜制酒觞几近被她握碎。

“居主……”旁边的侍卫艰难低语,却被她摇头阻止。

堂中,永寒再次打开百宝匣,一手取出紫韫,一手执起灯烛,原本灰蒙蒙地石块在烛光靠近时,忽然变得澄澈透亮,令众人再度惊呼,没等永寒开口,已有人讶然失声:“紫韫!”

烛光透出那个石块,投­射­到旁边垂下的帷帘上,清晰地显出“紫韫”二个圣字。

永寒轻笑着点头,随即放下灯烛,收起紫韫,再次唤仆侍入内点灯。

当堂内再次明亮若白昼时,永寒拿着百宝匣坐回主位,紫韫却留在堂中的小几上,他随后对众人道:“各位尽可自便,孤只希望能看到有人解开紫韫之迷!”

这时,堂内众人都都毫无动静了,半晌才有一名身着织锦长衫的中年男子站起,对永寒躬身参礼:“草民不才,想靠近仔细察看,不知殿下……”

永寒一抬手:“请!”

那人立刻急步走到堂中,跪在小几旁,凝神细看,不时歪头侧身,却并不伸手碰触。

苏佑忽然冷笑,站起身,也不与永寒说话,便直接过去,伸手拿起那个再次变成灰­色­的石块,在众人地惊呼中,将之举起,转身对永寒道:“殿下想解紫韫之迷就先解开此处的用途吧!”言罢随手丢下石块,在一片惊呼中,返回自己的席位。

不过拿起放下的工夫,在场诸人都清晰地看到石块的底部有一个绿豆般大小的圆孔。

其实,说是石块,“紫韫”显然是打磨好的,上下俱是平面,中间凸出,周围是上下对称的六个面。

跪在小几旁的那个中年人,第一个伸手接住紫韫,在手中翻转检视,果然发现上下两个正六边形地平面上,一面有孔,一面无孔,而那个孔并不深,差不多也就够放下一粒绿豆的。

“请教这位公子……”中年男子沉吟片刻,放下紫韫,环视堂内,找到苏佑,便站起行礼,但是刚开口便听苏佑无所谓地道:“这是我越国旧物,本公子顽劣,少时曾在清远侯府把玩过此物!不过,那时,本公子可不知道这就是紫韫!”

苏佑的话让堂内一片哗然,端坐主位地永寒也忍不住脸­色­大变。

“苏佑真的这样说了?”听到禀告,不等莫颉开口,郑禧便讶然开口,待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连忙请罪:“妾逾越,请王治罪!”

莫颉爱怜地扶起她,道:“卿也是惊讶,无妨地,说什么治罪!”随即却问了同一个问题。

跪在门口地内侍这才回禀:“回王上,苏佑的确是这样说地,奴卑是一字不错地复述,未敢加减一字!”

莫颉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此时更加­阴­沉,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摆手让内侍退下。

啪!

莫颉狠狠拍下牙箸,咬牙切齿地冷言:

“竖子欺朕!”

郑禧一惊,连忙起身,悄然示意宫人退下,然后亲自盛了一碗汤奉到莫颉面前,柔声道:“王上息怒!越人所言未可尽信!”

“你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莫颉按捺下怒气,语气依旧不善,话方出口,莫颉的脸­色­一变,顾不上再用膳,随口说了一句:“朕还有事,你先用吧!”便起身离开中宫殿,看样子竟是直奔御书房。支短匕,任由那轻薄锋利的匕首从手中滑落,不断地喘着粗气。寒风稍起,她才发现自己竟是一身冷汗,再看颈侧毫厘之外的短剑,由不得她不是一阵后怕。

厌恶地推开仍旧伏在自己身上的尸体,看看被血沾染的衣裳,红裳再度皱眉,打量了一下周围,最后伸手扯下那个死去的神官身上的黑­色­斗篷,抖了两下,确认未沾血渍,才反手给自己披上。

将尸体踢回屋内,关上房门,红裳这才有时间思考这个状况到底意味着什么。

云白居中,她从来不是善于谋划的人,但是,很显然,事情与白初宜的预料相差甚远……

看了看桌上仍在燃烧的灯烛,红裳冷笑,再次伸脚踢向尸体,将之踢到床上,然后直接将灯烛扔到床上,床上的棉、绸等物俱是易燃的,不一会,火势便窜了出来,侵吞着红木床架。

反正是越乱越好,不在白初宜的预料中,事情也未必尽如永寒之愿!

(这个月的琐事甚多……我也不敢保证更新正常……那个推荐票、推荐什么的,各位看着给吧!我也不开口要了!……欲哭无泪啊!……人事手续怎么如此麻烦!)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十七章 失火

:2008-10-14 20:52:23 本章字数:2868

永寒没有料到,苏佑居然会这样不在意地说出这是越国旧物,神­色­立时大变。候在门边的侯府属官也听到这句话,无不变­色­,抬起头,正对上永寒冷厉的眼­色­,心中俱是凛然。

掌书记了然垂下头,悄然行礼退下,走时又给旁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让其随自己一同离开,待退出正堂所在的院子,他才低声吩咐:“按计划传讯,提前行动!”

那几人都颤栗了一下,却无不低头应允,掌书记也明白,事到临头,谁都不可能不紧张,便是他自己,此刻看似镇定,其实广袖下的双手早早攥成拳头,握得死紧。

“成败在此一举,我等与殿下其实俱为一体,早已脱身不得,此时便是退缩,最好也不过是落个全尸……”说到这儿掌书记的神­色­

“大人,下官等明白!”

都到这个时候,他们哪里有回头路可走?

属官默默散去,去做自己应做的事情。

“走水了”

惊呼声忽起,由远及近,慌乱立即传开。

所有人顾不得其它,全都大惊失­色­地看着远外通红的火光,掌书记更是脸­色­铁青,伸手抓住一个提着木桶急奔而去的仆侍,厉声质问:“是府中走水?”

“是!”那个仆侍满头大汗,一见是掌书记,便连忙解释,“是西北角的曲梅院,偏偏今儿又是西北风,如今已连着三个院子,实在压不住了!”

谁不知道今儿是出不得错的日子。若不是火势实在无法控制,仆侍断不会这样行事。

曲梅院是最偏僻的地方,最近又严禁仆侍靠近。发现的就迟,偏偏天公不作美。火顺风势,立即蔓延开。

“该死!”掌书恼极,却不得不放开手,让那人去救火。

这个状况,属官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个看着掌书记,等着他拿主意,只是,变生肘腋,又岂会立刻就有什么好主意?

“怎么回事?”一个不悦地声音忽然响起,旁边的属官连忙转身,其中一人悄悄扯了一下仍在出神的掌书记地衣袖。

掌书记回过神,却还没反应过,就听属官齐声参礼:“参见殿下!”这才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参礼。

“回禀殿下,后院走水,今儿风大。一时压不住,请殿下立刻移驾。各位客人也必须立刻离开!”参礼的工夫。掌书记心中却忽然有了主意。

永寒站在承望堂前,本来正恼怒非常。一听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转过身,对堂内诸人拱手为礼:“实在不巧……孤只能道歉了……今日之会就到此为止……”

“怎么能这样?!”当即就有人不满。

沐清挑了挑眉,冲易庭点了下头,易庭立刻站起,同样拱手:“君子不立危墙,孤承殿下地好意,沐相,您呢?”

沐清已经站起,闻言一笑:“清自然与殿下同行!”

水火无情,再说,看永寒的样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有这个念头,显然不止他们两人,卫阳的使节收起刚拭过额头冷汗的丝帕,一脸镇定地起身:“如此状况,实不宜待客,在下亦告辞了。”

无论得到紫韫有多大的功劳,首先自己要无恙才能享受到!

更何况,谁知道那块破石头有多大作用?

这三人一动,殷、越与云间地使节也立刻起身告辞,其它人见状自然不好再坚持,只能跟着离开。

各人的随从自然早已到堂前相候,见自家主人出来便立刻跟上。红裳等人自然也在其中,只是没等白初宜步下台阶,四个人便迎了上去。

“居主……”参过礼,红裳便跟在白初宜旁边,另位三个人则将那名护卫围在中间。

白初宜一个眼­色­便让红裳闭嘴,六个人一路沉默地出了门,却见马车沿着坊道排开,一时去哪里找他们的马车?

再看易庭他们也皱着眉站在门口,白初宜心中忽然涌上一层不安。

“你们带他去找马车!红裳,我们走!”没有犹豫半分,白初宜立刻作了决断。

沐清也正着急,忽然看到白初宜只领着一个随从离开,不由一愣,随即就见那个跟着白初宜的红衣女子,指了一下白初宜,又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四个字:“速离凌都!”

没等他反应过来,白初宜脚步稍顿,转头对他点了一下头,跟着便与随从沿着嘉平侯府的西墙,匆匆折向北面。

白初宜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沐清哪里还不明白,脑中还没想清楚,手已经架上易庭的胳膊,贴到易庭耳边低语:“我们立刻出城!”随即也不管易庭明不明白,强拖着离开。

本来还要去找马车的随从,一见两个主子这般行动,自然是立刻跟上。

有白初宜的行动在前,沐清有样学样,拖着易庭顺着白初宜离开方向,匆匆离开。

“怎么回事?”趁着沐清察看墙角印记的机会,易庭才出声。

“情况不对劲!”沐清确定了白初宜留下地指示暗语,一边回答,一边再次拉着他前行。

“怎么不对?”易庭的神­色­一凝,“既然不对,我们就该与方才分开的人汇合才对……”

这话没错,但是,话音水落,易庭自己也察觉不对了,停下脚步,凝神细听。

护卫使节都是羽林军,当即就有一个趴倒,侧耳贴地,不一会儿,站起身,脸­色­十分不好:“有骑兵冲锋,后面跟着步军,不过,还没进城!”

与此同时,远处箭簇破空地声音也隐约可闻,易庭的脸­色­一白。

“他怎么敢?”那分明是从侯府门口传来地……

“灭口罢了!”沐清此时已经想通,咬咬牙:“不管那些,快走!”

此时,他们无法可想,倒不如按白初宜地指示行动。

永寒算计到这一步,他们之前留下的侍从恐怕已在人家地控制中了。

“慧星袭月!好兆头啊!”

莫颉冷笑连连,沈若莘与素锦跪在阶下,只觉得汗流浃背,头也不敢抬一下。

素锦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只是替尚宫通报时,多了句嘴,说了尚宫是为嘉平侯府走水的事而来,王就半晌没话,最后却是咬牙切齿地来了这么两句!

察觉到素锦向自己求援,沈若莘先悄悄瞥了一眼王上,见王仍在出神,才微微侧头,动嘴却无声地对她说:“永寒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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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十八章 乱(1)

:2008-10-14 20:52:25 本章字数:2943

中宫殿内,莫颉刚走,郑禧便意兴阑珊地命人撤了晚膳,却不着痕迹地给心腹使了个眼­色­,随即独自转回寝殿,坐在铺了一层厚软锦褥的榻椅上出神。

不一会儿,那个得了令的亲信宫女领着一袭黑袍裹身的原漓烟走了进来,轻声禀报,郑禧却没有听见。宫女无奈,只得提高声音,重新禀了一次,才见王后抬眼看向自己。

“你退下吧!”郑禧对宫女点了一下头,宫女立刻垂手退下。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原漓烟,这时才抬起头,看着郑禧,却没有参礼的意思。对此,郑禧已经习惯了,盯着那双一如既往平静淡漠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询问:

“你确定永寒要谋逆?”

“不确定。”原漓烟的语气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是神官应有的气质无情无欲,恬淡高贵。

原家出事前,原漓烟对任何人都如此,原家出事后,郑禧不知道原漓烟在别人是何表现,但是,在她面前,从原漓烟第一次开口,便是这般与以往毫无二致的神态语气。

她的亲信曾经不满,郑禧却很满意:“她知道我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她!”

此刻,对于这个不会让人高兴的答案,她只是扬眉,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原漓烟看着郑禧的眼睛,很平静地陈述:“王确定便是事实。”

这个答案让郑禧抚掌而笑:“不错!王确定就行了!”

这两句话她反复说了好几遍,笑容更加灿烂,眼神也更加明亮,只有声音越发地低下去。最后,原漓烟已经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只看到她的­唇­在动。不过,原漓烟还是愣了一下。因为,她清晰看到了郑禧眼角滑落的泪珠,只有一两滴,却真地是泪……

似乎是察觉到了原漓烟的视线,郑禧忽然站起。随即就转身往东边轩窗下的妆台走过去,原漓烟也收摄心神,淡漠地看着王后打开妆奁,翻找了一会儿,才重新走回来。

“这是给你准备地。”郑禧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将东西递给原漓烟。

一块铁牌,四方四正,很不起眼,做工尚算­精­细。原漓烟不解地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铁牌地两面,一面是“钦命准行”四个­阴­文。一面是国玺的阳印,很显然。整块的铁牌是直接浇铸而成的。

这是安陆王才能颁发的特别通行令。持此令可以自由进出安陆边境。

“王后……”原漓烟无法不诧异。

“你走吧!离开安陆,永远都不要回来!”郑禧转过身。背对着她,淡淡言道。

“王后……”诧异地感觉渐退,原漓烟却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不敢轻易答应。

“原召、原容都没有事,都在东岚,你去找他们吧!”郑禧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快走,否则,我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原漓烟忽然明白过来,默默地跪下,第一次真心地对她叩拜行礼。

殿门开了又关,过了好一会儿,郑禧才转过身。

“都走了……也好……全看天意吧!”她轻声喃语,在妆台前坐下,盯着镜中娇艳妩媚的脸,半晌,缓缓伸出手,食指点在镜中那张脸的眉心位置。

“郑禧啊郑禧,你究竟是牵念旧情,还是惟恐安陆不亡?”

看着镜中的自己,郑禧在心中反复地问着这句话,三五遍之后,她也就平静下来,手缓缓放下。

“娘娘,薛尚宫求见。”守在外面的典侍女官忽然通报。

郑禧眉角一跳,起身直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外面的宫人吓了一跳,匆忙跪下参礼。

“何事?”郑禧沉着脸,语气十分不悦。

薛尚宫在阶下叩首:“娘娘,宫外有府邸走水,离宫墙不远,今夜风大,臣担心火势波及宫中。是否要立即清出防火区,请娘娘示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郑禧也不例外,脸上血­色­全无,连忙问道:“谁家这么不小心?以往都有何先例?”

薛尚宫素来老成,此时更显镇定,只是回答时仍然犹豫了一下:“回娘娘,是兴安坊的嘉平侯府。以往都是请王令示下……”

“既然如此,还是去请示王吧!”郑禧咬咬牙,将事情推了出去。

“可是王在御书房,下了令,不准任何人打扰……”薛尚宫解释。

郑禧眉头一皱,还是道:“你说明原委,想来值卫之人会谅解的。”言罢,转身进殿,顺手关上殿门。

薛尚宫见状,只能无奈地离开,再去一趟御书房。

薛尚宫地身影刚才宫人眼中消失,殿门再次打开,郑禧神­色­肃穆地望着前方,宫人却是一愣不过方才那么一会儿的工夫,郑禧便换了一套金丝累锦的正式礼服,戴了一只八宝含珠金凤,发髻两侧各Сhā了一支金凤流苏,竟是再正式不过地妆束。

“娘娘……”典侍隐隐觉得不安。

郑禧浅笑言道:“水火无情,你们随予到各处看看!”

众人连忙答应,跟着王后往宫中各处巡检。太华宫占地甚大,小半个时辰之后,郑禧也就乏了,示意近身侍奉的宫女上前扶持,随后,皱着眉吩咐典侍:“其它地方就请典侍领人去察看吧!若有不妥,直接交宫正司!”

典侍自是领了命离开,郑禧稍歇了一会儿,便往东边地德仪门行去。

“我记得,那位薛尚宫是沈后地典侍……”郑禧淡淡地言道,扶着她右手的宫女悄悄点了一下头,郑禧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冷笑。

此时宫门下钥,后宫之人无王令根本出不了后宫,王后也不例外,只是郑禧本也不是想出去,而是冲着德仪旁边地白塔而去供奉着安陆开国君后灵位的白塔也是太华宫的最高建筑。

所有人都不明白,王后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登塔,直到登上项层,宫人随王后向灵位参礼后,看着王后推开镂刻百鸟朝凤图样的窗户,所有人一眼便看到了宫墙外面的世界,不由就是一阵惊呼,待看清跳跃肆虐的大火,所有人再次失声惊呼。

“爱卿果然与朕心意相通!”莫颉戏谑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又是一惊,只有郑禧神­色­不变,微笑着参礼:“妾猜测王上会来此处,特地再次等候,一点私心,希望有幸与王共进退。”

莫颉大笑:“爱卿此言动听,只是,共进即可,共退……却是不可能的!”

郑禧挑眉笑问:“王已有成算?”

“天命所系,岂是竖子可乱?”莫颉神­色­一沉,连连冷笑。

看看不断出现的火光,再听王与后的这番话,谁还不明白?有人谋逆!

点点火光汇集成线,直奔太华门,站在白塔顶层的宫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不小心发生声音,惹怒并立窗前的两人。

十一月二十三,戌末三刻,叛逆袭太华门。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八十九章 乱(2)

:2008-10-18 20:05:40 本章字数:3026

(这一周实在是……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了,一句话,杂事基本了结,更新开始恢复,周末争取加更!)

“凌都算是毁了!”

收回举起来感受风力的手,易庭轻声叹息,在前面领路的沐清听到这句话,脚步一停,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几可照亮夜空的火光,随即无语地点了点头,便继续一边前行,一边细心地寻找指引暗记。

凌都是安陆王的常居之所,虽然也经历过几次大小不一的祝融之祸,但是,要么是天灾,要么是意外,今夜……

是人祸!

十一月的气候,加上越发厉害的夜风,蔓延开来的火势已经不受控制,若仅是永寒府中失火也就罢了,最多强行拆出一圈隔离火源的空地,但是,不过是他们在城中穿行的两三刻工夫,再回头,城中的着火的地方显然已不止一家……

巧合太甚了……

易庭与沐清不必多想,都猜到,这必是某种信号,只是,这个猜测也只是在他们脑中一闪,便直接丢开,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此时最重要的是离开凌都城。

夜­色­深沉,他们一行十二人,仅靠沐清手中的一颗夜明珠勉强看清道路,而沐清四下寻找的动作自然也无法掩饰,易庭的随从刚想上前询问,就被易庭伸手拦下。

沐清既然不解释便独自行动,那就显然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

沐清对那些暗记显然也不是很熟悉,寻找就很困难,有时候找到了,还要在那里研究好一会儿才确定他们下一步的方向。自然是快不了。

一行人尽是在那些夹道小路中行走,七转八折的,几乎已经辨不清方向了。不过,很明显。那些指示是正确的,只看他们一路行来,总是能避开那些或救火、或巡逻地队伍,便足以让人信服了。

火光更加亮,火势更烈。城内的喧嚣声也跟着变大,随侍两人的十名侍卫不由再度紧张起来被惊动地人越多,事情却越不可控制。

沐清也察觉了这一点,擎着夜明珠的手立时一僵,手心腻腻地,全是汗。虽然惊惧不安,却也不过眨眼地工夫,沐清便镇定下来,只是略略加快了脚步。

火焰的颜­色­其实还是很美的。尤其是居高临下,全景尽收眼底的时候。

站在莫颉身边,看着城内的大火。郑禧莫名地觉得愉悦,­唇­边不自觉地显出一丝笑意。

这就是安陆上下共望地储君所为啊!

“想来各处府邸的损失不会小……”莫颉看着外面的火光。半晌却说了这么一句。随即转头,对郑禧道:“看来新年祭典。我们要在雍都多待一些时日了。”

郑禧低头答应,随即又犹豫地皱起眉头。

远远地,厮杀声更加激烈,已隐约可闻……

是太华门……吗?

“王上……孩子……”郑禧猛地想起自己还有一双儿女。

莫颉拥着她的肩,不甚在意地安抚:“我已让若莘去带他们过来了!”

心下稍定,再次抬头,看着宫墙外更盛的火势,入耳的阵阵厮杀声也似乎更加惨烈,郑禧不由地颤栗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王者、帝者……又要踏过多少血­肉­战场呢?

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所作所为真的问心无愧吗?

“为什么会这样?”

面对这场失控的大火,红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她只是在永寒府中放一把火,怎么会变成这般场面?

“因为……火实在是夜战地利器啊……”白初宜淡淡而言,“没有火,东安军怎么知道太华门在哪儿?”

只是在高处略看了几眼,白初宜就明白过来。

“你还真以为是你的错啊!”

红裳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不敢相信地盯着她:“少姬的意思是,这把火是永寒命人放地?”

“显而易见!”白初宜冷笑,“恐怕你不放火,也自会有人点火!”

“这是凌都啊!”

“永寒却还不是安陆王!”

白初宜对满面惊诧之­色­的红裳轻轻摇头:“还不明白吗?对永寒与他地属下而言,永寒若是败了,凌都也就与他们无关了,若是胜了,自可重建更好地!”

红裳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而且,还是东安军!东岚不是正在进攻吗?”

白初宜一怔,就听红裳继续道:“东部战况危急,东安军为什么会在凌都?”

“因为东岚停战了!”白初宜失笑,看着红裳疑惑的样子,她忍不住再次摇头,“下雪了,新年了……东岚是要趁火打劫,不可能继续强攻,让安陆有上下一心地行动!”

“况且百服那边有变,东岚当然乐得保存实力!”白初宜冷笑,“看吧!今夜的凌都还有的热闹呢!”

“白少姬果然聪明,只是不知是否知道我等的来意?”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带一丝情绪。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黑衣人,再看看自己少姬淡漠的神­色­,红裳不由皱眉,手却更加用力地握紧了皮鞭。

白初宜示意她放松,缓缓转过身,对着来人冷言:“你们的来意我没有兴趣,我只知道,我要的东西在你们那儿!”“你确认没错?”左右看了看,易庭无法不质疑。

沐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已经确认三次了,只能苦笑着点头:“肯定不会错!就是这

“可是,这分明是安陆高官贵戚的宅邸!”易庭指着那扇看起来不起眼,作工相当­精­细的……“后门”。

沐清深吸一口气,对易庭道:“谨慎无坏处,殿下先到旁边候着吧!我来敲门!”

易庭刚要开口,就被随从强行拉到旁边转角处隐藏起来,只能看着沐清上前,举手叩门。

按照暗记的约定,沐清敲了三下,稍停了一会儿,又敲了一下,可是,良久都没有回应,他正不安,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弄错了,就听一个女子声音,很低,还带着明显的颤栗:“夜深人静,何人登门?”

是约定的问话!

听到这句话,沐清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再次屏息而言:“家中来的不速客!”

门扪被打开,门缓缓露开一条缝。

“请进!”一个容貌清丽却神­色­紧张的女子低声言道。

沐清推开门,看了一下,才退到门外,向易庭他们招手。

“怎么……”女子被他们的人数吓了一跳,却终是没有多说,放他们进门后,迅速关好门,动作却开门快了不知多少。

“你们沿着廊道走,亮着灯的那间就是!”女子没有领路的打算。

一行人按照女子的指引,穿过几个院子才看一间亮着灯的房间,连忙过去,推门就进去,一个照面,屋里人与他们同时一惊。

“沐相!?”

“原召!?”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九十章 乱(3)

:2008-10-19 13:38:17 本章字数:2685

原召是跟着东岚使节的队伍,前后脚进的京都城,但是,唐璋代表百服人向东岚输诚后,为了表示慎重重,他不得不亲自去一趟桂郡,也就是说,他绝对不应该在凌都。

“你怎么在这儿?”沐清皱眉质问,倒没有太多地怀疑,只是困惑。

原召心中的惊诧不比沐清少,不过,在看到他身后的易庭后,他还是立刻参礼,随即抬头,神­色­凝重地反问:“沐相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是白王的弟子,东岚暗记是白王整理戡定的,他当然略知一二。”

一个惫懒的声音响起,却让易庭与沐清大惊失­色­,两个人异口同声:“胡闹!”

原召被两人脱口而出的斥责吓了一跳,随即就见那两人同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不得用眼神就杀了他。

原召不自觉地就退了一步---眼前这两人若是同时想对付谁,连东岚王都不一定能保得住那个人。

总算两人只是迁怒,瞪过之后,同时向内间出声的那人叩拜大礼:“臣参见吾王!”

方才说话的正是东岚王易洛。

凌都本就不算寒冷,屋里又燃着火炉,易洛穿了一件黑­色­棉袍,站在雕花纱橱前,伸手虚扶了一下。

“这个时候就不必多礼了。”说完这话,易洛走到一旁的杉木榻椅上坐下,“看你们的样子,外面的情形不太好?”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易庭与沐清再一次有了相同地感觉气郁难解啊!

“永寒兵变。”心情不好,语气当然不会好,易庭尚有顾忌。没有开口,沐清倒是直接开口回答了,态度却不甚恭敬。

易洛稍稍凝神。却没有惊讶的表示,抬眼看向原召:“你说对了。”

原召低头。很认真地道:“只要知道东安军的动向,任何人都能猜出永寒地计划。”

易洛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接着却淡淡地问了另一个不相­干­地问题:“素王现在到哪儿了?”

“臣估算,此刻应该过白水河了!”原召只能给出自己的看法。

“也就是说,四个时辰内。永寒不能成功,就必败了。”易洛算了一下,随即道,“发讯号吧!”

这番对话,易庭与沐清都没有听懂,但是,很显然,他们已经明白,易洛此行是有目的。

只是任何目的都不是一国之主亲身涉险的理由!

“王上。凌都情势不明,臣请王上尽可离开!”眼见原召半晌没有动静,沐清皱眉跪下。却是劝谏之语。

易庭也跟着跪下,很认真地道:“臣附议。”

易洛根本没看他们两人。眼神忽然变得凌厉。盯着原召,神­色­冰冷。­唇­角却渐渐浮上一丝笑意。

“王……”原召咬牙跪下,“臣请另行计划。”

“理由?”易洛没有发火,反而显出饶有兴趣地神­色­。

原召行事严谨,又因为是安陆人,不要说在安陆,便是在东岚,涉及安陆的事情,他都很少开口,更不要说对王的决定表示异议了。

如今这番举动却是易庭与沐清诧异不已了。

很显然,易洛的宽容让原召更加羞愧,虽然低着头,但是,沐清与易庭都看到他的耳根已经通红。

“那人是臣是未婚妻。”原召知道再含糊不过去,一咬牙,­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易洛的眉角一跳,半晌才道:“你何时知道的?”

“这次来安陆前。”原召实话实说。

易洛知道原召的未婚妻是沈若莘,也知道他们此刻待的就是沈若莘地私宅,但是,沈若莘是东岚间者却是从不知道。

这就是东岚的制度除非必要,王也不会知道间者的真实身份,这是对间者地安全保证,也是尊重。

“另行计划……”易洛终是摇头,“这片刻之间,子言,你可有可行之策?”

原召脸­色­苍白,却只能摇头。易洛看着原召,良久方道:“传讯吧!你也可派人预作安排。若是万一……朕也只能说,命中注定!”

原召不再多说,转身出门。

“王要做什么?”沐清喃喃问道。

易洛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淡淡地道:“兵变怎么够?安陆要再乱一些才好!”

一句话让易庭与沐清同时打了个冷颤,相对望了一眼,又再次看向易洛,这一次,易庭首先开口:“这些事情只须王令即可,王何必轻身犯险?”

这个问题让易洛忍不住轻笑:“怎么?你还不知道?”

易庭皱眉。

“紫华君也在这儿呢……”

“将叶荻大人地血珠交出来吧!”白初宜冷言,只是对面地人显然对不认为有必要听从,同时大笑出声。

良久笑声渐息,为首的黑衣人满面笑容地开口:“白少姬,此时此地,您地态度是否应该温和一些?”

白初宜扬眉冷笑:“我对神官从来都是这个态度!”这些人正是神司特使与其侍从。

那人还想说话,旁边的人却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随即温和地言道:“少姬所要之物确在我等手中,只是,此物与紫韫关系甚密,神司以为万不可流落在外,少姬若有异议,不若就随我等同谒神司,再行陈情,如何?“可笑!圣朝之物什么时候成了神殿的禁脔了?”红裳立刻冷言。

“少姬意下如何?”只是人家两位神官根本不理会旁人,仍旧盯着白初宜。

“谒见神司陈情?当然可以!”白初宜笑得亲切,“等我将血珠送回云间,自会亲上天霖宫谒见。”

“神司早已殷殷盼望,岂可让席下久候。”神官说得更加温和,只是他们的侍从已经散开,将白初宜与红裳围住。

“神司的盛情看来还真不好拒绝!”扫了一眼缓缓逼近的侍从,白初宜冷笑,“只是,我偏偏想试试……”

“哼!”先开口的神官不屑地看着她,另一位温和依旧,笑眯眯地道:“我知道少姬家学渊源,却也并非毫无所惧……少姬以为夜醉如何?”

白初宜脸­色­立变。

“少姬身份贵重,我等固然不敢妄动,只是亦需少姬自惜方可!”

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 第九十一章 乱(4)

:2008-10-22 23:49:50 本章字数:3094

左思出身神官世家,今年刚满三十,却已是遂士,在神殿中,算是现任神司的嫡系。此次来来安陆,他是副使,但是,事实上,他比出身贫寒的正使更加清楚某些隐密以及神司的打算,也正是因此,他不太愿意激怒白初宜。

说出“夜醉”固然有威胁之意,却总比真正动武要多一些转寰的余地。

红裳不明白夜醉是什么,但是,看看白初宜脸­色­,再听那个神官所说的话,便明白情况不太好,心中一紧,没有多想,只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必要保白初宜安全离开。

“一介孤女,说什么身份贵重……两位言重了。”好一会儿,白初宜脸­色­稍缓,淡漠地应了一句,“况且,既承先人之命,自惜二字也就顾不得了!”

一听这话,左思脸­色­一变。不待他开口,旁边的正使魏全便冷冷下令:“那就只好得罪少姬了!”

“不可!”左思连忙阻止,眼见魏全的脸­色­更加­阴­沉,心中连连叫苦,却只能拉住他的衣袖,低头轻声解释:“席下,神司还要与她商谈事情,真弄僵了就不好了!”魏全是天霖宫少正,总领宫中庶务,虽不是神司的亲信,位阶也只是都士,在左思之下,职权却不可小觑。

左思看得出他对自己的话完全是不以为然的态度,不由就急出了一头汗,正想再分辩几句,却听魏全冷哼一声:“神司令我等务必带其入谒,左君若有万全之策但可言之!”

左思一愣,只能苦笑他哪有万全之策。

“请少姬登舆!”魏全拂开左思的手。冷冷下令。

“是!”神殿卫从领命,手中的长钺一转,动作整齐地逼向白初宜。

红裳正要动手。却不防白初宜忽然袭向自己,硬是将她推出包围圈。再回头,自有其它卫士上前格挡。

身处卫从的围攻中,白初宜叫苦不迭,心中懊恼非常她实在是低估了永寒与神殿的计划,因此。她并未将凌云剑带在身边,而且,三年前,重伤之后,她着实是元气大伤,此时仅靠身法与手腕上地一副金刚圈应敌,实在狼狈不堪,若不是神殿意不在她的­性­命,她未必能坚持过一刻钟。

神殿能在乱世中左右时局三百余年。自然不可能全靠那些信仰与仪式。按照神殿的明文,神殿是没有军队地,只有朝士以上高阶神官在离开神殿时。有一定人数的护卫,被称“卫从”。因为他们不但要负责神官地安全。还要负责照顾神官的起居。

自方士向上,神官还有朝士、都士、遂士与章士四阶。也只有四阶方可被称为神官,并在各级神殿担任职司,不过,职司与位阶并不是相当的,按照神殿的解释,位阶只是代表神官对神义的领会程度,并不说明他们担当职司地能力,当然,实际­操­作上也是有一些惯例的。

这是一套从圣朝沿袭至今的位阶制度,即使是乱世中升阶略微宽松,每年升阶的人数也从未超过二十人,而且,二十人至少有一半是见习升方士,剩下的也至少有一半是方士升阶,因此,神殿卫从的人数从未超过一千人。

就是这分散于各个神殿的一千卫从,守卫着神殿的一切。圣朝初亡之际,也曾有大国打过神司的主意。

位于明山西麓地天霖宫是神司的驻所,无险可守,自山门至大殿有八十一层石阶县,以喻九九通天之意,就是这八十一层台阶,五百余神殿卫从硬是二千大军三天都未走完,就是这三天,闻讯而动的诸国联军攻入那个大国地都城。

神殿卫从是父子相袭的传承制度,所有人聚居一住,自小熟识,彼此间地默契是任何一支军队都比不上地!

红裳曾经听白王如此评价过神殿卫从,而此时此刻,她真正明白这番评价的意思。

仅仅三个人而已,用地也只是沉重的铜钺,但是,她硬是寸步难进,若是她想下重手,旁边的其他卫从就立刻加入,若是她不下重手,只是三个人便足以相互配合,阻止她的任何动作。

她尚且如此,身处十多人包围中的白初宜想来就更加困难了。

想到这一点,红裳更加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红裳对神殿卫从一知半解,白初宜却不是,自从三年前被神殿暗算之后,白初宜是狠下功夫,将云水庄中,白子风留下的典籍笔记重新温习了一篇,她很清楚,此时,神殿卫从可不是仅仅围攻她而已,而是想困住、生擒她。

白子风也没有详细介绍神殿卫从,只是在一处随意写了一段“卫从自有阵图沿袭,与军阵不同,多则百人,少则三五,各有阵势相合,或阻、或困、或杀,因时而宜”,后面却没有详细介绍,只是说“然只限于近身相搏,只需­精­于弓弩、骑­射­之一部军伍足以破之”。

只是这个时候,白初宜却实在是无法用这个破解之道。

别说这儿只有她与红裳两个人,便是她的随从能脱身寻来,也未必会带上弩机,更何况她此行只带了两架弩机!

嗖!

咻!

唆!

白初宜正在懊恼之中忽然听到利箭破空的声音,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思虑过多,一时幻听了,身体却下意识地作出反应,也不管那些卫从还抢攻,顺势就扑倒在地,然后迅速翻滚。

“啊”

惨呼声印证了她的听力完全没有问题。

神殿卫从不得不退避突如其来的利箭,阵势自然出现散乱,白初宜迅速冲出,直奔左思与魏全所在的位置,同一时间,红裳也立刻抽身,却没有向两位特使的方向而去,而是纵身越上高墙。

“晏主?!”红裳惊呼。

凌晏站在墙外,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满面笑容。

似乎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被烧着了,忽然有火花飞溅至空中,紧跟着迸裂开来,金­色­的火星四溅而落。

站在白塔之上,看到这不比烟花逊­色­的火景,郑禧忍不住惊呼一声。

莫颉也不由微笑,紧跟着,更多的火花飞溅开来,远远地,他们都能听到一丝爆炸的声响。

“想来是某些人准备的烟花……”有宫人轻叹。

郑禧也知道烟花虽美,但也不是毫无危险,听到这话,心中更觉愧疚。

忽然,金铁相交的声音骤近,所有人都是一惊,连莫颉也不由皱眉,不过,激战声很快平息,跟着就是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显然是有人登塔。

所有人都看着楼梯的方向,屏息凝神,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上来,倒是粗浊的喘息声越来越清晰,隐约还夹着孩童低泣轻唤的声音。

“永宇!荣敏!”郑禧脸­色­惨白,脚步踉跄地扑向楼梯,宫人连忙过去扶持。

“娘娘,小殿下与公主无恙!”出声的安陆王的亲卫统领,跟着就听到一双儿女带着泣音大呼:“父王!母后!”虽然泣不成声,但是,听起来确实中气十足。

郑禧心下稍安,不一会儿,就那名统领抱着九王子永宇匆匆上来,郑禧连忙抱住永宇,永宇满脸泪水,却在母亲怀中挣扎着说:“母后,快看看沈尚仪,她抱着荣敏,全身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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