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梦三生 美人殇 > 第二日醒来,我发现自己在董卓怀里。

第二日醒来,我发现自己在董卓怀里。

仿佛感觉到我在看他,董卓睁开眼。

四目相对,距离很近。

“早安。”我笑了起来。

董卓也扬­唇­。

这样的感觉,真不错,一早醒来,第一眼,便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如果一直这样,我便该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呢。

他伸手,将我拥入怀中。

“我有事要跟你坦白……”他在我耳边轻语。

“什么?”我好奇。

“其实后来……我把那晚的事都想起来了。”他轻笑。

“哪晚?”我一头的雾水。

“就是……你说的生米熟饭的那一晚……”

生米熟饭?我脑袋短路半天,这才想起,该是生米煮成熟饭吧,呃……

什么?我讶异地看着他,他想起来那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是啊,我都想起来了……可是……”他闭上眼,轻轻喟叹道:“可是我想将错就错。”

我笑了起来,凑上前,柔软的­唇­贴上他的。

他微微怔住,没有动。

“笑笑,你越来越贪睡了。”董卓拂去我脸上的发丝,轻声道。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十分尴尬地发现,我竟然吻得睡着了……

“呵呵,冬眠啊……”我顾左右而言其他,食指的伤口如芒刺一般疼痛。

入陷阱董卓无悔无怨 痛断肠笑笑心神俱灭

时间一日日滑过,我私下交待樊稠办的事情也已有了眉目,最近,我越来越昏沉,已经差不多快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坐在董卓房里,我从枕下翻出了一块绣着金丝的红­色­方巾。

那是凉州婚礼时我向吕布索要的结婚礼物,成亲时的红盖头。

董卓进来时,我正对着那红盖头发呆。

“笑笑?”

我抬头,才发现董卓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

“仲颖,你帮我画张像吧。”想起那一日坠河后看到的图像,我心里微酸,随即浅浅笑道。

“我?”董卓笑了起来,“我不会。”

“骗人。”我的眉皱成一团,“明明就画过。”

“嗯,怎么突然想画像了?”走到我面前,他抚了抚我的额,微笑。

“睹物思人呐。”我随口便答,随即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如果他说,一直在身边,为什么要睹物思人,我该怎么回答?

可是,他竟是没有说,温和的褐­色­眼眸里连一丝涟漪都找不着。

在书案边坐下,董卓拿笔的模样果真不甚娴熟,“坐好了。”抬头,他笑,“画丑了概不负责。”

我点头,笑眯眯地坐正。

……

“笑笑……起床了。”朦胧间,有人轻拍我的脸。

我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双温柔的浅褐眸子。

“仲颖……”直觉地,我弯起­唇­,微笑。

“这么困啊?”

“嗯?”我微愣,随即回过神来,“画呢?”

董卓笑了起来,将手中的绢纸递给我。

画上的女子极美,闭着双眼,睡得安祥,嘴角边有浅笑盈盈。

我呆呆地看着了许久。

我不曾知道的是,嘴角的那丝浅笑,是董卓添上的,梦里的那个女子,在流泪……

而那泪,蛰痛了董卓的心。

“下雪了。”将我抱起,裹入怀中,董卓笑道。

“真的?”稍稍提起了­精­神,我在他怀里蹭了蹭,仿佛猫儿一般。

这样的幸福,真的……舍不得放弃……

“嗯,走,我带你去看。”扬起披风将我裹住,董卓抱着我走出了房间。

屋外,果然在下雪。

晶莹的雪,纷纷扬扬。

很美……

“仲颖,几月了?”我轻问,声音有些遥远的感觉。

“十一月了。”董卓将我的披风裹好,仰头望着头顶不断飞扬的雪花。

“都已经十一月了啊……时间真快……”

我轻叹,时间怎么可以那么快……

怎么可以……那么快……

我……时间不多了呢。

在我永远睡去之前,我得安排好一切事宜。

“仲颖,今晚……你睡我房里……好不好?”看着仲颖,我微笑。

“呵呵,最近几日天气寒冷,你不一直都缠着我取暖吗?”董卓笑了起来。

看着他头顶上的白雪,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是取暖……我想生米熟饭……”

董卓微怔,脸上有了可疑的暗红。

“笑笑……”他的声音有些无奈。

“好不好嘛……”我软软的声音,带着鼻音,像是在撒娇。

“我的笑笑……怎么能轻易……”董卓抗议。

我笑了起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如果不是仲颖把我当宝,不敢轻易吃了我,说不定现在,我们早就可以双宿双栖了……”我轻笑,抑制不住的心痛,“还是说……仲颖连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敢吞下……”

赖在他怀里,我嘻笑。

董卓微怔,愈发的手足无措,他伸手便要放下我。

我心里一慌,八爪鱼一般缠住了他。

“笑笑……”董卓看着我,一脸的挫败。

“仲颖……好不好……”我笑得甜甜的,心在滴血……不要放下我,不要放下我……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董卓轻叹,低头轻吻我的眉心,“我该拿你怎么办,总该先大婚吧……”

我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将头深深地埋入他的怀里,“不要婚礼……我不要婚礼……我等不及了……”

我……等不及了……

董卓低低笑开,“这是谁家的姑娘,如此不知羞?”

我也笑,伸手勾下他的脖颈,轻轻蹭着他挺直的鼻梁,“董家的……”

真的……我等不及了……

董卓和笑笑,两次婚礼……都以哀恸收场……

这一回,我等不及了。

我……没有时间等了……

侧眼注意到樊稠便站在不远处,我微微抿­唇­,“仲颖,那你去准备红烛,好不好?我在房里等你。”在他怀里蹭着,我笑眯眯地诱惑。

宠溺又无奈地看我一眼,董卓抱我回房。

将我放在铺了毛皮的椅子上坐下,董卓俯身轻轻抚了抚我的脸颊,“还冷吗?”

我摇头,笑,“你去拿红烛啊,我等你。”

低笑,董卓点头,“好,我去拿。”

董卓前脚刚走,樊稠便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你真的……”樊稠看着我,犹豫。

“都准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只是……”樊稠不确定地看着我,“真的没事吗?”

“婉公主和皇上是动了杀心,你也知道,我时间不多……”声音有些涩,我开口,“我会让董卓吃下忘情丹,明日一早,你用宫里的马车来这里接他,驾了马车避开耳目,然后换乘普通的马车将他送出长安,我会安排人将一早准备好的尸体送入宫,从此,董卓便是死了。”

“可是小姐……”

“没关系,他不会记得我的。”

“太师大人……一定宁可跟你一同赴死……”樊稠低低地开口。

“没有关系,只要他没了这一段记忆,他便可以活得比谁都开心。”我抚了抚袖中的忘情丹,笑得迷离,“痛苦了半辈子……他总该有一点幸福的……不然,太不公平了……”

“大人要是知道……你用了仅剩的一年时间……为他安排了以后所有的一切,他……”

“不用说了,你去好好准备吧,筹划了一年,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我低低地开口,看着樊稠转身离开,咬了咬­唇­,复又道:“谢谢你,樊稠,如果没有你帮我,我一定不知道怎么办。”

“那是我欠小姐的。”脚步微顿,他没有回头,离开了房间。

夜,万般寂静,雪落无声。

漆黑的房里点着两支红烛,火光跳跃间,房间里有着淡淡的喜庆味道,很是温暖。

我的身子很冰,大概是因为断魂散的缘故,今年入冬,我常会无故发寒。

董卓如往常一样,将我拥在怀里,很温暖的胸膛,他只是那般拥着我,没有半分的逾越。

“仲颖……”摇头甩开困意,我轻唤。

“嗯。”他低应。

“六月雪明年才能开花……”

“是啊,听说很漂亮。”

“如果六月雪开花了,我会有礼物吗?”

“嗯,会有,会有礼物。”

“今天呢,今天下雪了,我的礼物呢?”

董卓低笑,睁开眼,淡褐的双眸看着我,“笑笑想要什么?”

“你啊……”咧嘴,我笑得千娇百媚。

仲颖微僵,笑得有些尴尬,“笑笑,乖,快睡。”

“我啊,很喜欢仲颖,很喜欢,很喜欢……”贴着他的胸膛,我喃喃着,仿佛很委屈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仲颖从来都不碰我……”

董卓轻轻捧起我的脸,淡褐的双眸看入我的眼睛,“你跟她们不一样。”

看着那褐­色­的眼睛,我弯­唇­,伸手拥住他,仰头,我轻轻舔上他的­唇­……

他的­唇­有些­干­燥。

一遍遍轻舔,直至我看到他眼中的­色­泽逐渐加深……

伸手,他紧紧拥着我,感觉到他大手的灼热,我轻笑着躲开。

“笑笑……”带了十二分的无奈,他暗哑了嗓子,低唤。

笑眯眯地从袖中掏出那枚晶莹而幽香的药丸,我缓缓放入口中,仰头,又重新覆上了他的­唇­。

感觉到我将那丹药吐入他口中,董卓身子微微一僵,眼里淡淡一痛,随即默然,加深了那个吻。

­唇­齿相依间,那红烛微微跳动,一滴烛泪缓缓滑落……

罗衫轻解,风情无限……

如果那一日在凉州,没有那一袭毒嫁衣……如果那一日在凉州,我便数着幸福的脚步走入洞房……

那么今日,或许我们会有可爱的孩子……

可是……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没有如果……

历史的前行无法改变……那么,就这样吧……

灼热的大掌轻轻抚上我的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仿佛我会碎掉一般……

我的眼前却是开始朦胧,困意排山倒海地袭来……

从来没有这样厌惧过睡意……连最后一刻的美好回忆都留不住么……

昏昏沉沉间,我感觉他没有再进一步,纵然喘息得厉害,他却仍是轻轻将我拥入怀里,我仿佛能够感觉到他如雷的心跳……有些狼狈,却灼热温暖……

洞房到一半便坠入梦乡的新娘……大概也只有我了。

呵呵,董卓该是懊恼到了极点吧……被我挑起的欲­火­无法平息,快要欲­火­焚身了……却还是只能抱着我,再不敢动弹半分。

这样的新娘……真是糟糕透顶。

睡梦里,有人将我密密地圈在怀里,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

“其实我知道,我的笑笑,没有我的保护,也可以活得很好,我的笑笑是坚强的孩子……”董卓的声音很温柔,很暖和,像棉絮一般……有些遥远……“我安心了,在这个乱世,只有狠下心肠才能生存下去啊,我的笑笑,没有我的保护也能生存下去,真好……”

我微微皱眉,我在做梦吗?

为什么这些话……那么奇怪……

“小姐……小姐……”有人狠狠推我。

谁推我?强撑着困意,我睁开了眼,天已经亮了,却仍是灰蒙蒙的。

红裳?

我微愣,红裳头发散乱,艳红的衣服上有些湿,却满是血的腥味……

“你……怎么了?”

“小姐,不好了,董大人离开郿坞了!”红裳叫道,惊魂未定的模样。

离开郿坞?我倦怠地抬手按了按额,有些失神,樊稠来接他怎么都不叫醒我,至少……得让我见了最后一面啊……

红裳靠近我,血的腥味扑鼻而来,我强撑着起身,隐隐有些不安,“别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青衣杀了。”她咬牙,轻颤。

“为什么?”一怔,我讶异。

“其实我们……都是婉公主的人……”微微犹豫了一下,红裳道:“公主殿下要我们密切注意小姐的行动……挑起太师大人和温侯的矛盾……”

我并没有表现得惊讶。

“小姐都知道?”红裳讶异地看着我。

“嗯。”我点头。我的确托樊稠调查过她们。

“那小姐为什么不告诉董大人?”

“因为,我想你们自己告诉我,我不想为难你们。”

“那一日在凤仪亭,若不是小姐刻意维护,红裳可能早就命丧黄泉了,红裳虽然没有念过书,但也知道不能忘恩负义,小姐,今日一早宫里来了马车接董大人进宫……路上埋伏了杀手……他们……想取了董大人的­性­命!”红裳的手在微微发抖,“刚刚我和青衣在房间里起了争执,她怕我泄密,便想杀了我……我失手把她……”

在长安夺了董卓的­性­命,借由郭汜挑拨众将,收了他的西凉兵,这是婉公主从火烧宫廷便开始打的主意。

她唯一没有成功的,便是吕布此时不在长安。

没有吕布,这长安,谁人可杀董卓?

况且我一早便嘱咐樊稠多加注意郭汜的动向,想要吞下西凉军,妄想!

现在……董卓应该出了长安城了吧。

“小姐,我……”红裳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回头。

“没有人,可以坏公主殿下的事。”身后,是一贯温婉的青衣,她满身是血,胸前一个血窟窿……

我看到红裳背后Сhā着一把匕首……

血,一点一点溢了出来……

微一用力,青衣猛地将匕首拔出,我定定地看着红裳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青衣夜叉一般向我逼近,她手中的匕首沾染着红裳的鲜血。

董卓……现在是不是已经安全了,已经在历史之外了呢?

四肢仿佛如灌了铅般,无力动弹,我闭上眼,­干­脆定定地等待死亡的降临,与其苟延残喘地等死,不如一了百了。

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鲜血飞溅……

可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

青衣直直地倒了下去,我看到站在青衣身后的,是樊稠。

“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我开口,连血液都凝窒了。

“我没有接到大人。”看着我,樊稠开口。

意识有些模糊,我狠狠咬­唇­,直到­唇­间有血的腥味留转,我挣扎着起身,步履不稳地跑出了房门。

樊稠没有言语,只是忽然上前,一把抱起我,牵了马,扶我上马坐稳。

“驾!”狠狠扬鞭,我一路飞马往长安城而去。

樊稠亦一路紧随。

望断天涯人已渺 心若死水泪空蓄

一路寻之不见,转眼竟已到皇宫外。

宫门大开着,仿佛知道我会来一般。

狠狠咬­唇­,让自己不被睡意侵袭,我扬鞭,策马飞骑进了皇宫。

站在大殿之外,樊稠扶我进殿。

小皇帝刘协高高坐于大殿之上,婉公主坐在他左侧。

“这一局,本宫赢了。”高高在上,婉公主笑靥如花。

“以董卓之力,凭几个不入流的杀手便想动他么?”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吕布远在洛阳,就算婉公主再怎么算计,都不可以让吕布分身回来。

“如果董卓一心求死呢?”婉公主扬­唇­。

“你,什么意思?”答案呼之欲出,我开始害怕。

“其实我知道,我的笑笑,没有我的保护,也可以活得很好,我的笑笑是坚强的孩子……”那样温柔而暖和,像棉絮一般的声音……那般遥远……

“我安心了,在这个乱世,只有狠下心肠才能生存下去啊,我的笑笑,没有我的保护也能生存下去,真好……”

董卓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不是梦么?他是什么意思……我开始害怕。

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我几欲晕倒。

“谁杀董卓,他都可能以死相拼,唯独一人……他宁死,也不会伤她分毫。”婉公主淡淡笑道。

狠狠握拳,我捂住心口。

发生什么事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仲颖……你以为我会伤害你吗?

难道,仲颖……你以为是我想杀你吗?

“小姐……”樊稠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蓦然一惊,忘情丹……是王允给的。

我……真该死……

“快去,带我去找董卓!”拉着樊稠,我转身便要出去。

仲颖……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不要相信你所听到的……

仲颖……千万不要死……

“我要去告诉他,我没有要杀他……我没有……他不可以死的……”我喃喃着,撑着樊稠的手,双腿的知觉在逐渐消失……

“抓住他们。”冷冷地,我听到婉公主的声音。

一道道宫门在我面前紧紧关闭……

我却是忽然安静了下来,缓缓抬头,我对上了樊稠的眼睛。

他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静静地看着我。

千算万算,我算漏了樊稠。

除了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计划。

除了他,还有谁能够劫走董卓……

郭汜是明修栈道,樊稠才是暗渡陈仓……

原以为,他是我身边唯一可以信任,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却原来……还是我的愚蠢。

“你,恨董卓?”开口,我的声音很轻。

“恨。”冷冷一个字,樊稠咬牙切齿。

“因为铃儿么……”

他握拳,别开眼不再看我,“我只要董卓的­性­命,公主殿下答应事成之后会解了你的毒。”

我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凄惨,“我以为……你知道的……”

樊稠微僵。

“我以为你知道的……这条­性­命,在这个乱世,根本没有值得我去珍惜的理由了……”

“董卓毁了小姐的一生,我要他用­性­命偿还。”樊稠狠狠咬牙,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狠戾。

我知道,他口中的小姐,是铃儿。

转身,我瞪向高位上的小皇帝和婉公主。

“放我出去!”

“董卓,必死无疑。”看着我,婉公主的眼睛冷得有些可怕。

“为什么非要逼他!他答应我不会再为难皇家!他答应我不再杀人!甚至于……我可以和他隐姓埋名……为什么你们非要他去死!”咬牙,我歇斯底里。

“因为,他折辱了皇家的尊严;因为,他是天煞孤星。”婉公主冷笑。

“刘婉!我诅咒你,你永远都得不到幸福!”神智涣散,恨恨地,我几乎在尖叫。

“无需劳烦你来诅咒,幸福那种东西……本宫从来不曾奢望过。”

我,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记忆,一点一点恢复。

我蓦然起身,随即狠狠一头栽倒在地,双腿,竟是麻痹得没有一丝知觉。

咬牙,我愤恨地捶打双腿,直到感觉双腿发疼,才蹒跚地走到门边。

“有没有人?放我出去……”

寂静。

“其实我知道,我的笑笑,没有我的保护,也可以活得很好,我的笑笑是坚强的孩子……”

“我安心了,在这个乱世,只有狠下心肠才能生存下去啊,我的笑笑,没有我的保护也能生存下去,真好……”

“谁杀董卓,他都可能以死相拼,唯独一人……他宁死,也不会伤她分毫。”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我耳边交织……

快疯了……

董卓,他认为我要杀他?

那一晚,我将那药喂入他口中,他明明知道的,他明明知道那药丸有问题……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声嘶力竭,我狠狠拍着那一扇厚重的木门。

一声一声,如子规啼血。

只是,回应我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雕花木榻,描金绣被……那样富丽堂皇的房间,此时的我,身处在一片金龙彩凤,富丽堂皇之中,却是狼狈不堪。

那一扇厚重的朱漆大门,隔绝的,将是我与董卓的天人永隔!

“仲颖……仲颖……”双手握成拳,一下下拍打着那木门,我几乎绝望。

气力一点点消失殆尽,我缓缓跪坐下去。

门,突然开了。

鹅毛大雪挟着风猛地刮了进来,我瑟缩了一下,蓦然抬头,对上了一双温和的眼睛。

王允。

他伸手,扶起我,眼里有着悲悯,也有冰凉。

我抿­唇­,死死地盯着他。

“虽然,董卓不会希望你看到他那个样子,只是我觉得,你应该会想要看到他最后一面。”缓缓地,他开口。

他的手,很凉。

我的心,更冷。

“忘情丹?”开口,我的声音带着颤,但我没有哭。

王允眼底一片死寂,“是绝心丹,可使人心脉闭塞。”

“他在哪里?”我开口,平静得不可思议。

“宫门外。”

“谢谢。”我缓缓道,声音低不可见,试着扬了扬­唇­,没有成功。

抬脚,连一丝气力都没有,该死的困意袭卷而来。

王允伸手来扶。

我甩开,从怀中取出那一日断开弦的银箭,当着他的面,抬手狠狠刺入腿中。

王允僵住,死一般的疼痛一点一点染上他一贯温和的眼睛。

痛意驱散了倦怠,我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血……在我身后留下一道蜿蜒的曲线。

凛冽的寒风如刀锋一般,割得我的脸生生地疼,脚步越走越急,踩着地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好漫长而又无望的一条路,经过那么多事,我还是他的笑笑么?呵,我连自己是谁,也不能分辨了呢,真是悲哀。

为什么,我要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变了模样,一个个走上绝路。

一路急奔,急奔。

脚步狠狠刹住,我呆呆地看着前方不远处苍白的雪地上一片嫣红。

冰天雪地中,他全身只着一条单裤,横躺在雪地之上,身上,是数不清的伤痕。

在他的腹上,竟然置着烛火。

这便是,点天灯么?

暗红的血液诡异地随着苍白的积雪蔓延……

历史重影的再现,我几乎站不住脚步,脑中一片空白,满眼都是那个赤身躺在雪地上的男子,何其骄傲的人,却是连死,都没有尊严?

疯了一般,我冲上前,脚下却是一软,一下子狠狠趴在雪地之上。

一阵渗入骨髓的寒凉随着我的指尘渐渐渗透我的四肢百骸。

手脚并用,满身满脸都染上了白雪的痕迹,我狼狈不堪地爬到他身边,拂去置于他身上的烛火,手上被火炙得钻心的疼痛,只是此时却仿佛只剩麻木。

他的腹上……只剩焦黑一片。

雪,一片,一片,纷纷扬扬。

颤抖着,我脱下外衣,紧紧裹在他的身上,我抱着已被烛火烧得脱了形的身体,曾经那样温暖的胸膛,唯剩冰凉……

紧紧抱着,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仲颖,仲颖……不是我,不是我……”缓缓伸手,我轻轻抚上他的面颊,我低喃着。

他紧紧闭着双眼,不理我,可是嘴角,竟然带着笑。

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笑啊!

设计害你的,不是我!不是我。不要这样带着笑去死,不要这样,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就算他负尽了天下人,可是唯独对我,他是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的,可是我,我真的从来没有希望过他死啊!

如今,真是遗臭万年了……

“不是我,不是我啊!仲颖……”紧紧抱着他,我几乎是在尖叫。

明明知道我的狡猾,却一厢情愿地将我抱在怀中……

笨蛋……为什么不明白我……

他野心天下,却因我而甘愿放下屠刀。

为我……

我,果然是他的克星呢。

果然是他的克星……

此时的他,已气息全无。

低头,抵着他的额,我腿上的鲜血缓缓流出,与雪地上的殷红交织成一块绚烂而诡艳的图画……

“仲颖。”我唤。

他没有应我。

“仲颖,为什么不理我……你从来都不会不理我……我是笑笑,我是仲颖的笑笑啊……生气了么……生笑笑的气了么……笑笑错了,再也不敢淘气了……求你……不要不理我……”

我靠在他身上,仿佛自己……也已成了一具尸体。

这世上,还有谁会在雪天为我准备礼物?

这世上,还有谁会以­性­命来维护我?

这世上,那个叫做仲颖的男子……不见了……

银妆素裹的长安城,我坐在雪地里紧紧拥着那气息全无的男子,嚎啕大哭……

他再也没有睁开眼……再也没有抚去我脸颊上的泪痕……

他,再没有对我说,笑笑……

他,一动也不动。

没有董卓,我便不是笑笑。

笑笑,只是董卓的笑笑……

没有董卓……

我,笑给谁看?

天,渐渐亮了。

周围的雪在渐渐融化。

那长安宫外的大街上,两具尸体纠结着拥抱在一起……

我以为,故事……便那样结束了。

坠城楼王允从容赴死 穿越路安若何日归期

醒来时,我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担忧。

又是王允!

连死,都没有自由么?

“啊,你醒了!”貂蝉见我醒来,笑了起来。

我闭上眼,没有开口。

王允,你写过葬心,可是,你可知何为葬心?

葬了心,我便死了。

所以现在,我只是一具空壳。

我似乎每天都在睡,又似乎每天都醒着。

貂蝉一直陪着我。

她告诉我,董卓死后,他的四员副将因担心被诛连,带兵连夜奔回了凉州。

她告诉我,董卓死后,只有蔡邕伏尸痛哭。

蔡邕……

我想起了那一个奉旨招亲的老者……

那一回,董卓抗了皇旨,董卓说,他已娶妻。

我说,我便是仲颖的妻。

董卓说,他愿意被我克……

然后,我果然害死了他……

那一晚,那一个雪夜,我流尽了所有的眼泪……再也不会流泪了……

王允常常坐在床边,看着我一动也不动。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说。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已经死了。

在看到董卓的尸体后……我便死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缕魂……一缕游荡于异世界,连心都不见了的魂……

“你叫笑笑是吧。”貂蝉拧了布巾替我擦手,“你知道么,奉先一直在找你。”她坐在我旁边,低低的声音,“要不,我带他来见你?”

吕布么?我有些回过神来,当日第一次见他,便以为他会是害死董卓的罪魁,便一直防着他,连最后,也还是以请赵云为名,将他支离了长安。

而他,只要是我的要求,从未曾拒绝过。

可是……原来最后害死董卓的人,是我。

“不要告诉他。”我开口,声音极低。

貂蝉微微一愣,“你会说话了?”她笑了起来,“我去告诉义父,他一定很开心!”

正说着,王允走了进来,他的神­色­与往常不大一样,似乎……有些释然,有些开心。

开心?

我闭上眼,不想理会。

“乐乐,你先出去一下。”王允温和地道。

貂蝉点头,乖巧地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醒着。”他在我身旁坐下。

我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恨我么?”低低的声音,仍是温和。

我不动,继续扮演尸体。

“我知道,你恨不得看着我去死。”他一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开口。

我仍是不动。

“睁开眼,我便带你去看我是怎么死的。”温和的声音。

这是什么话?

正常一点的人都会说,我带你去逛街,去买衣服吧……有人会说带你去看我是怎么死的么?

可是他……从来都是异于常人……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王允。

见我看他,他微笑了起来。

伸手,他将我抱了起来。

我任由他抱着,没有一点反应。

“知道么?今日便是我的死期,所以我第一个便来告诉你了。”他低头看我,微笑,“因为我知道,你是最希望看到我死的人”。

用那样温暖而开心的神情来说出这样一句话,我闭上眼,竟然有了一丝感觉。

那感觉……叫做疼。

心,有点疼。

但我却仍是没有开口。

一路抱着我出了司徒府,看王允的神情,不像赴死,倒像是要当新郎官了……

“无论我利用你做了什么,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抱着我,一路走,他轻轻开口。

脚链的铃铛一直在响……

叮叮当当……

我死死咬­唇­,不语。

抱着我,王允站在了宣平门楼上。

“你,坐在这里,看着就好。”弯腰,他将我自怀中放下。

我这才注意到宣平门下,竟是黑压压一片的西凉兵。

“董太师乃陛下社稷之臣,无端端被王允谋杀,臣等特来为太师大人洗雪冤屈,只要王允一死,臣等即刻退兵!”开口的是郭汜。

婉公主和小皇帝也在,只是婉公主此时面­色­颇有些难看。

刘协看见我,微微一怔,那华丽皇袍下的身躯,依然瘦弱。

莫不是婉公主过河拆桥,欲一雪前耻,想杀了郭汜,才引得郭汜引兵逃窜?然后又来公然叫板?

我默然不语,冷眼旁观。

“王允在此。”一袭白衣,王允临风而立,仿佛谪仙一般。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我在那人群中寻找,并未发现樊稠。

“董卓死了,我的心愿已了,为国而死,千载留名,呵呵……”王允依然一脸温和。

他站在城楼上,忽然转身,看着我,微笑,“看着啊,我要死了。”他笑得温和,那样微带了一丝宠溺的神情,仿佛是在望月楼下,他温和地看着我,说:“我做了一品豆腐……”

没有任何预兆,他一跃而下……

那样的话,那样的神情……

我看着那白衣的男子从高高的城楼上飞身而下,那一抹孤寂的惨白,便那样决绝地坠下……

瞪大又目,我怔住。

麻木的心开始隐隐作痛,那样的痛越来越强烈。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心痛,我保证。

“纤尘!”我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个男人,毁了我所有的幸福……甚至于,他间接杀了董卓……

可是他那样坚持着他的坚持。

我……该怎么恨他?

他说,无论我利用你做了什么,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我……该怎么恨他?

我,不是木头人。那个孤傲决绝,但一脸温和的男子对我的好,我全知道啊……

双脚仿佛不是我的一般,自动自发地飞奔下了城楼。

脚步微微凝窒,我俯视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子,鲜血仍旧汩汩地涌出,他微扬的嘴角溢出血来。

那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浸透了那一身纯白如雪的衣袍……

有什么晶亮的液体从我的眼中掉下,我缓缓俯下身。

他睁开眼,看着我。

“你哭了。”他笑道。

看着他脑后的血越涌越多,我恨恨地看着他,“为什么连死,你都能那么从容?”

“师傅说……我会死于初平三年,可是……他错了。”他的­唇­角扬起一个奇异的弧度,“师傅他……终究也有算不到的时候……呵……呵呵……”

如果你知道自己的死期,从降生的那一刻便开始一直等待死亡的降临。那样,该是一个怎么样的过程?

他的师傅,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残忍的人,告诉一个稚童,他几岁该死?然后一生……便是一个等待死亡的过程……

泪水一滴一滴滑落,泛滥成灾。

我的手缓缓抚上他逐渐冰凉的脸。

“对不起……我死了,你该恨谁呢?”他有些歉然地看着我,缓缓抬起染了血的手抚上我的脸。

我该恨谁?

“还是恨我吧,恨的时候顺便想一下纤尘这个人……也好……让我在你心上留下一点痕迹……就算是恨……也是好的……”他的气息开始不稳,口中有血沫涌出。

“我恨你,我恨你……”眼泪夺眶而出,我咬牙切齿。

“你是笑笑啊,怎么可以哭?”他看着我,微笑起来。

我以为,我不会再哭了……

或许,那不是哭,我只是想流泪,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纤尘落泪。

终其一生,他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那我,就一次为他流­干­所有的眼泪吧……

他微微眯起眼,笑,食指轻轻抚过我的脸,然后放入口中。

“原来眼泪……是甜的。”他笑着告诉我。

“笨蛋……那是你的血……”我咧了咧嘴,眼泪更多地滑出眼眶,怎么止也止不住。

“是眼泪的味道,甜的……”他笑着,执拗地微笑,“我会瞑目的,如果有下一辈子,我一定会哭着诞生……哭得比谁都响……”

晚风吹过,我跪坐在原地,看着那个白衣的男子没了气息,即使是死,也一样温和的男子……

温和得那么残忍……对自己……那么残忍……

殊不知,王允即使死,郭汜等人也未退出长安。

即使没有董卓,这天下,依然纷乱……

第三日,婉公主便自尽于公主殿,因为丑闻,故而皇廷悄悄掩埋了事。

我再也没有见过樊稠,传言,他与郭汜等人不和,被设计斩于宴席之上。

传言,死时,他手里紧紧捏着一只­精­心修补过的碎玉镯。

他,始终未曾忘记他的小姐,他的铃儿。

而我,终是轻信了他。

只有最信任的人的背叛,才能令我万劫不复……

他,在替铃儿复仇呢……

只是现在,一切仿佛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浑浑噩噩地,我在长安大街上游魂一般的晃荡。

可以死心了?可以没有牵挂了?可以回家了……吗?

可是,为什么还是回不去?

还是回不去……

恍惚间,仿佛撞上了什么,有些痛。

“眼睛瞎了!”有人高声骂了起来。

我茫茫然抬头,却见那人不知为何已经一脸畏惧地缩到了一边,再不敢多加指责。

看了一眼滚落了一地的瓜果,我转身,看到了吕布。

“赵云说,他要去投靠北平公孙瓒,没有随我回来……”看着我,吕布讷讷地道。

“嗯。”我应。

投靠公孙瓒,果然是顺应了赵云的历史路线。

婉公主的死讯被朝廷掩盖了下来,赵云怕是不知道此事。

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就如他心中所想,那个高傲而倔强的公主,仍然高高在上,在努力维持着她的皇家尊严……

这样,这世上,便少了一个伤心人。

梦断三国笑笑魂归去 痴心何改吕布心成灰

王允即死,貂蝉无处可去,我便带了她在身边,平日都是她以貌示人,而我,总轻纱遮面。

想不到,最后竟是吕布得了美人归。

断魂散的余毒总未清得­干­净,我的身子越来越差。

所谓红颜薄命,大概便是指这个吧。

那一日,吕布在长安大街上守着我走了整整一天,然后背着倦极睡去的我回府。

那一日,吕布对我说,“你可以不走么?”

我点头,吕布欣喜若狂。

而我,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历史记载,建安三年十二月初七(公元198年),吕布于白门楼兵败。手下高顺、陈宫等人殉节。

我没有阻碍历史的发展。

当一个人心死了,时间就会变得非常快。

身边一切的事情都如走马观灯一般快速晃过,仿佛是电视里的快镜头一般。

因为郭汜等人犯上作乱,吕布带兵离了长安,先后投靠袁术、袁绍、张杨,最后在张邈、陈宫的策划下入主兖州。

辕门­射­戟救了刘备,但是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盟友,曹­操­和刘备联军攻打,吕布被困守下邳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切,我都是一个地地道道地旁观者,冷眼旁观着所有的一切,世事变动,浮世沧桑,血腥杀戮,所有一切……我都只当在看一场冗长而繁杂的历史电影。

与历史纠缠,那样的苦果,尝过一次,再不敢碰了。

历史人物便是历史人物,敬而远之,是上上之策。

我在等的这一天,建安三年十二月初七,很快便到了。

这一日,我将遇见一个故人,向他讨回一笔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下邳城,建安三年十二月初七。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