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要卖掉的,这些是要吃掉的。”影分配好今年的收成后,忽然发起呆来,“火儿,你觉得我像人类一点了吗?”
火儿本来看到他又在分青菜,知道又到了要吃这些东西的时间了,正想悄悄溜走,听到他这么问才飞回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断然摇头说:“不像。”
影整天整年呆在地里,对于人类的认识还不如到处乱飞的火儿,既然火儿都这么说了,就继续种地吧。他认真地种着地,当周围的人大声宣布战争结束的时候,大声宣布新的国家建立的时候,依旧没有影响到他的日子。影比任何人都更有耐心,所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种地的日子,相信只要多种几年地,自己就会更像人类一些。
“打倒地主老财!打倒地主老财!”一伙人喊着从地头过去了。
“割资本主义尾巴!割资本主义尾巴!”又一伙人喊着从地头过去了。
“大炼钢铁,大炼钢铁……”
“……”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影的地头,他是从城市里来的一个学生,说是什么“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来的,被安排住在影的家里,影听到他的嘴里一直在咕哝着:“要去哪里?要去哪里?”
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也不明白周围的人类在做什么。
当天晚上,那个年轻学生投进了河里,当人们把他从河里捞出来时,他被放在河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微微地张着,过了很久,他的家人也没有来处理他的后事,所以影把他也埋在了自己的地里。
那天晚上,影在月光下看着自己地里的坟头,看了很久后问:“火儿,你觉得人类怎么样?”
“一般,不算好吃。”刚刚吃过饭的火儿咂着嘴。
“我觉得人类很难琢磨。”影皱着眉头,一一回忆着自己见过的每一个人类,“也许我永远也成不了一个人类了……”也许他心里开始觉得,自己不想成为人类那个样子。
“不啊,你比以前像人类了。”火儿半睡半醒地说。
“哪里?哪里?”影精神一振。
“不知道,反正就是像了。”火儿打个滚,不久就发出了鼾声。
是吗,自己已经有些像人类了。影继续看着那些坟墓,这次他心里想的是:人类究竟是什么呢……自己真的要成为那样的生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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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你就听我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一年能挣几个钱,现在大家都去城里挣大钱了,去个一年半载,保你房子也有了,媳妇也娶上了,准不会后悔。”
“你说的倒容易,城里人精着呢,有钱能让咱们挣?”
“这你就不懂了吧,城里人有钱了,那些搬搬扛扛的粗活也得有人做啊,一年下来,怎么不比面朝黄土背朝天挣的多,这年头谁还死种地啊!”
影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和往常一样左耳进右耳出,但最后一句话却重重砸在了他脑子里。
“这年头谁还种地呀!”
难道人类都不种地了吗?影这才惊觉自己周围的土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少了,变成了住宅、厂房、养殖场……种地的人也越来越少,这次他们离去不是为了躲避打仗,而是去了一个叫“城市”的地方。
“人类都不种地了……”那自己要怎么办?
“人类啊,他们都在忙着挣‘钱’。”火儿卖弄见识。
“钱?”影有一些钱,是他卖他种的东西换来的,他不知道钱能干什么用,一起堆在一个坛子里。
“他们去大城市挣钱。”火儿继续告诉他。
“去大城市……挣钱。”
“影,我们也去吧?在这里住了几十年,都住腻了。”火儿露出了真实目的。“我昨天抓住的妖怪说,大城市里有很多妖怪。”
“妖怪们也住在那里……”在这儿种地的日子几乎见不到什么妖怪,不知为什么回忆起在山林中与妖怪们相处的日子来,“周筥……”影想,即使没有周筥指点自己,告诉自己该怎么做,也许可以向别的妖怪请教吧——大家住在人类当中,应该为的都是修成正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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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XX市的街头。
影坐在一根路灯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
“火儿,我现在做点什么好?”——在城市里原来不能种地,亏他还把用了几十年的锄头也捎来了。
“影,你做那个吧!”火儿指着游乐场里的过山车兴奋地说。
两天后,XX市过山车重大事故的报道出现于全国的各大报刊,影和火儿匆匆离开了这个城市。
YY市,火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学的课堂:“影,你去做那个吧。”
三天后,一名学生把老师打成重伤的消息传遍了校园,影和火儿再次踏上了旅程。
ZZ市,火儿看着威风凛凛的交通警察兴奋地叫:“影,你去干这个吧!”
四天后,ZZ市连环特大交通事故的新闻出现在各大媒体,影和火儿……
立新市,影再次感到了沮丧。火儿无聊地一直看那些车来车往,看得头昏,忽然灵光一现:“影,你去开车拉着我走吧!”
“开车……”
“对,开车!”
“那就开车吧……”
不良少年的资格
更新时间:2004-6-20 23:02:00 字数:7644
林江文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喜欢表弟林睿。
他把双脚搭在茶几上,半躺在沙发里,看着客厅的另一边。自己的母亲和林睿的母亲正相谈甚欢,而林睿就偎在他母亲身边,挂着一丝乖巧甜蜜的笑意听大人们说话。林江文只要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就没来由地烦。
“小睿这次考试又是所有功课一百分,全班第一名吧?这孩子真是聪明。”林江文的母亲称赞着林睿。
林睿的母亲林青萍自豪地抚摸着儿子的头说:“这孩子每次都考全校第一名呢,读书一点儿也不用我操心。他爸爸走的早,总算这个孩子还……”
林江文看她说着说着又要开始抹眼泪,心里一阵火气――她每次都要提这件事,每一次提都要哭,到底有什么意思!三姑年纪也不算大,老公死了两年多了,再找一个不就行了,干嘛那么烦人!接着林睿开始懂事的为他妈妈擦眼泪,然后呣子两人抱在一起……
“哐啷!”林江文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蹬了茶几一脚,站了起来。
“江文,你过来!”母亲被他弄出的响声吸引,终于想起了今天请林青萍来的目的,“青萍啊,你也知道江文明年就要靠高中了,但是他的成绩简直……简直没法见人!”她用力说完这句话,白了林江文一眼,央求林青萍说:“所以想请你趁暑假来给他补补课。”
“这当然没问题。”林青萍一口答应了。
林睿有点着急了,他知道母亲暑假时会去做家教、教补习班赚钱,用来偿还家里从前欠下的债务。如果她再给林江文补课,就会更忙碌,整个暑假都没法休息了。
“我每周一、三、五的上午和周六下午都有课,那就每周二、四、六的上午来给江文补课吧。”林青萍没有注意到儿子的神态,已经在和林江文的母亲商议补课的时间了。
“妈妈。”林睿使劲拉她的手。
“小睿,怎么了?”
林睿嘟着嘴不出声。
“这孩子……”林青萍笑着抚摸林睿的头,心里也为儿子对自己的体贴而感动。
林江文的母亲也知道,向林青萍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儿子最近变的这么不听话,请来当家教的大学生全都被他气走了。他从小还算听他三姑林青萍的话,为了他明年考高中,也只好这么做了。“江文,还不过来谢谢你三姑。”她大声吩咐儿子。
“我又没请她来!”林江文气鼓鼓地顶了母亲一句。他就是不想照大人的安排去生活,就是要和他们对着干。
“你怎么这么跟大人说话!”林母火了。
“嫂子,算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叛逆一点,孩子有了这的主见是好事。”林青萍是个教师,她比较了解这个年龄的孩子们的心情,连忙劝解。
“唉,他要是能有小睿一半懂事就好了。”
“孩子长大了,就会有叛逆的时期,小睿将来也会那样的。”
“我才不会。”林睿撇撇嘴,他才不会像那些笨人类一样呢,“我永远是好孩子,妈妈,对不对?”
“对对,小睿是好孩子。”林青萍笑着摸了摸林睿的头。
“中午留下吃饭吧。”林江文的母亲邀请他们呣子。
林青萍和自己的嫂子也不客气:“好啊!”
“我也帮忙,我会炒鸡蛋!”林睿举起手来说。在大人的称赞下,林睿卷起袖子向厨房跑去,林青萍和林江文的母亲也跟了进去。不一会厨房里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林江文气哼哼的看着这一切,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林睿了,非常讨厌……
林江文站在街角,点上一支烟,和同伴们大声说笑着。烟是他们刚才顺手从超市偷出来的,袖子同伴们正在商量着去弄点儿钱,好去电子游戏厅玩。
“看,他们过来了。”一个同伴给大家使眼色。街的另一边,一群小学生上完了暑假的兴趣班,三五成群地走了过来。
林江文一向不反对小偷小摸,能从大人那里偷东西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可是向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敲诈钱财,却让他心里有些别扭,所以以前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是今天早上出门时,刚刚和母亲吵了一架,心情一团糟,袖子就是要捡坏事去做――大人越不让做的,他偏要去试试。
他们跟着一名独自走路的小学生进了一条小巷。林江文赶上去的时候,听见前面的伙伴已经在命令那个孩子把钱交出来了。
“好狗不挡路。”那个小学生冷笑道,“滚开!我没空和你们玩。”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林江文连忙拨开同伴冲到前面,看见林睿正背着书包,一脸不屑地站在那里。
“死小子,口气倒不小。”林江文的一个同伴威胁地挥动拳头。林江文连忙拉住他――不管怎样,林睿毕竟是自己的表弟,总不能看着他挨打吧?
“他是我表弟,大家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林江文向自己的“哥们儿”讲情。
“你这个表弟说话真是难听……”林江文的伙伴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他们总算“讲义气”,还是让林睿走了。林江文没忘了威胁林睿一句:“你要是敢回去跟大人说,我就好好教训你。”并且在他面前挥挥拳头。
林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他本想使个法术把这些孩子都扔到湖里去泡一泡,看见林江文来了才作罢。
林江文气呼呼的看着林睿的背影――他觉得是自己救了林睿的,这个小家伙却连个“谢”字都没有。自己以前也帮助过班里一个好学生,结果那个家伙也和林睿一样,连个“谢”字都不说,而且事后照样向老实打自己的小报告。
“那些好孩子全不是东西!”林江文撇着嘴想,“只会讨好大人。”他对林睿的讨厌又加深了一层。
这几天来,林江文一直担心林睿是否会向母亲告状。
这天中午,林睿呣子都留在林江文家里吃饭。饭桌上的林睿又是一副乖巧听话、小天使般的样子,不住地为妈妈夹菜,说着讨大人喜欢的话。
“哼,好孩子的嘴脸。”林江文一边用力掰着馒头一边想,“在大人跟前一个样,一回头又一个样。”但是不管怎么说,林睿并没有把自己那天的劣迹说出来,总算令他松了一口气。他一抬头,却见林睿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林江文偷偷跟着林睿,他今天打算教训一下这个小家伙。
那天在饭桌上,林睿扬着头向林青萍天真地问:“妈妈,舅妈怎么不给江文哥哥零花钱?我看见哥哥在街上向小学生要钱花呢,把我的零花钱分一半给哥哥好不好?”
那一瞬间林江文真想掐死这个小子。而且,从林睿的眼神里,他清楚的知道,这小子什么都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这样问的。
当天晚上。林江文被父母狠狠地揍了一顿。所以他准备今天教训一下林睿,让他知道嘴自己的厉害,再也不敢随便告状。
林睿一走进那条必经的小巷,林江文就摩拳擦掌地跟了进去。但是他一探头却发现有个大人在和林睿说话。
“你又来给我找麻烦。”是林睿的声音――看来他认识这个大人。
大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林江文听不清楚。他偷偷把头伸出去看,结果看到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情景:那个高大的男人弯这腰,一脸赔笑,似乎在拼命讨好林睿。
“到底怎么了?直说。”林睿不耐烦地问。
“又有个妖怪来砸我叔叔的摊子,可是我又不敢去找刘地……我怕他……”男人搓着手不安地说。
“怕他们一不开心就吃了你?”林睿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情,“鹿九啊,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低等妖怪都能欺负你。”
“是,是。”那个叫鹿九的男子弯腰的更低了。
“行了,行了,看在你平时还算听话的份上。”林睿挥着手。
“这点儿小意思孝敬您老。”那个男子掏出一个大钱包递上去,“我先去城外躲几天,事情平息了再来给您磕头。”
林江文张大嘴呆在那里。他虽然不明白林睿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话,但是看得出来――林睿在敲诈大人。
“喂,你!”林睿似乎早就发现林江文了,他走过来从钱包里抽了三四张百元大钞扔给林江文,“回去不准乱说话――就算你说了,妈妈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林江文看见钱包里全是百元钞票,至少有好几千,不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亲戚。”林睿叹息着,径直走了。
林江文也在想:自己和林睿,到底谁才是坏孩子?为什么这个小学生的身上会有一种令人害怕的东西?看来自己有个了不起的表弟啊……
看着手里的百元大钞,林江文又想――这小子弄到了那么多钱,却还让三姑拼命挣钱还债。亲戚们还口口声声说他懂事、孝顺,才怪!他一定是把那些钱花掉了。哼,虚伪!林江文再次下定了绝对不做好孩子的决心,干脆去做不良少年。
自从下定了做不良少年的决心后,林江文干脆更放纵自己了。天天在外面瞎混,结识一些不务正业的社会青年。
“江文,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许大哥。”这天,一个同伴兴冲冲向林江文介绍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好,大家一会就是哥们儿了。”许大哥爽快地掏出一包烟,分给几个少年,热情地说,“走,去吃一顿,我请客。”
“谢谢许大哥!”伙伴们一起欢呼起来。
在酒店中吃饱喝足了,林江文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白酒,所以只喝了一杯就醉了。
“男子汉大丈夫,喝酒抽烟玩女人,什么都得会。”许大哥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向这些男孩子们宣称,“以后跟着我,保你们日子过得快活。”
“对!”林江文迷迷糊糊地想,“喝酒、抽烟、早恋……我就是要这么做……从现在起,我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良少年!”
过了几天,许大哥突然主动找上了林江文和他的同伴们。
“帮大哥这个忙,以后有你们好处。想自己尝尝也行,回头我送你们点儿。”许大哥在几个少年手上各放了一包白色粉末。
只要看过警匪片,就知道这包粉末不是面粉,而是毒品。林江文的心跳了一下,他向伙伴们看看,其中几个脸上竟然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小心点儿,早去早回,大哥等你们好消息。”许大哥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地址,要他们行动。
林江文以出门,就拽住了一个和他相处的最好的哥们儿:“这是毒品!”他惴惴不安地说。
“我知道,外面不吸不就完了。”对方满不在乎。
“我们去帮他送的话,就成了贩毒了!”林江文提醒他。
“我们只是送送,怎么叫贩毒!平时许大哥那么照顾我们,我们现在好意思不帮忙吗?”
“我……”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没种!”这个朋友“嗤嗤”地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走了。
林江文看看手里的地址,又摸摸口袋里的毒品。他可以小偷小摸、打架、骗人、敲诈、吸烟、喝酒……可是他不想成为“罪人”。他知道,自己一旦把这些毒品送到了指定的地方,就万劫不复了。林江文这么想着,走进了街边的公厕,把那袋毒品撕开,倒进了马桶里。
“我的货呢?”许大哥阴冷地看着林江文。
自从那天倒掉毒品后,林江文知道自己不能再和这些人碰面了,他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来往,所以一直躲着他们。没想到今天在电子游戏厅撞上了许大哥。
“货呢?”许大哥揪着林江文的头发,恶狠狠地问。
“丢了。”林江文气愤地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叫我去贩毒我就要去!我没有去告你,你就该庆幸了,你还敢来问我?你以为你是谁!”
“啪!”林江文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许大哥厉声道:“还敢嘴硬!说,货呢?”他还没想到林江文已经把毒品倒了,以为他私吞了那些东西。他抓起林江文的头往墙上撞了几下,“说不说?不说要你好看!”
林江文被撞的头破血流,大声叫道:“我把它倒在马桶里了。”
“什么!”许大哥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那值多少钱!你竟然敢、竟然敢……”说着拽起林江文的头发,朝他腹部重重打了一拳。
林江文被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但还是倔强地道:“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可以为你赚很多钱,可是你用一点小吃小喝就骗我们去替你犯罪,我们也有脑子的……我才不会听你的话呢!”
“你小子有种!”许大哥怒火中烧,狠狠踢了林江文两脚后,向身边的少年们下命令,“给我打!”
林江文一边抱头抽泣,一边准备挨打,这时却听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啊?”
林江文从指缝里看到林睿站在那里,歪着头问:“叔叔哥哥们,你们为什么堵在巷子里啊?阻碍交通是不对的哦!”
“小孩子滚开。”许大哥冲他大吼一声。
“说脏话也是不对的哦。”林睿笑着说。
“这个小孩,好像是……是林江文的弟弟。”一个少年认出了他,向许大哥报告。
“哦?”许大哥一把就把林睿提了起来。
“别碰我弟弟。”林江文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勇气,一挺身向许大哥扑过去,却被踢了一脚,痛得蹲了下去。
“小家伙看起来真讨人喜欢。”许大哥用力扯着林睿的腮帮子,“你比你哥哥看起来可爱多了。”
林睿淡淡地说:“他才不是我哥哥,我没那么差的遗传基因。”他眯着眼睛,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个竟敢扯自己的脸皮的人类了――送给火儿吃掉他?活埋?下油锅?丢进动物园的老虎笼?让他去陪刘地喝酒?让他吃周影做的饭?满清十大酷刑?
许大哥不知死活地继续拍着林睿的脸蛋,“来,叔叔给你好东西。”说着取出了一个注有毒品的针管。
“别碰我弟弟。”林江文知道许大哥打算干什么,挣扎着扑过来护住林睿,“我帮你去送货,以后我都听你的话,我弟弟他才上小学。”
“哦,那你弄‘丢’的货……”许大哥阴笑着,他本来也不打算把事情弄大,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就行了。
“我赔给你,不管多少钱我都赔。”
“早这么听话不就行了。”许大哥放开林睿,拍拍林江文的肩。
“这个是什么东西呀?怎么会飞啊?”许大哥正在想要怎么利用林江文。忽觉手中一空――那个针管已经自动飞了起来,在空中转这圈。
林睿微笑着看着空中飞舞的针管,忽然一挥手,针管一下子就扎进了许大哥的左眼。
一声哀嚎响了起来。
许大哥抱这脸倒在地上翻滚。周围的少年全都吓呆了。只有林睿还是那么天真可爱地笑着说:“叔叔怎么了啊?”
许大哥挣扎着伸手去抓他,林睿灵巧地一闪,然后重重地一脚踢中了许大哥的肚皮。
第二声哀嚎响起。
“叔叔真的病的好厉害。”林睿一脸的同情,蹲下去在许大哥身上一阵乱翻,找出了几包毒品,“来,叔叔吃药吧!”说完扯开包装,把毒品全倒进了许大哥嘴里。
“啊!”不知道谁先惊叫了一声,少年们转身飞奔着逃走了,只剩下林江文和林睿。眼看着林睿步步走近,林江文一步步后退着,看着他那恐怖的笑容发抖。
林睿甜甜地一笑:“我不和妈妈、二舅他们揭发你,但是你要请我吃肯德基。”
林江文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真没出息,还想做不良少年呢。”林睿撇撇嘴说,说着又踢了许大哥一脚使他又昏了过去。
“警察,警察来了!”林江文听到由远而近的警车声,害怕的跳了起来,拉着林睿说,“我们快逃!”
“我们又没有干坏事,为什么要逃?”林睿眨着眼睛问。
“坏,坏事……”林江文结结巴巴地看着地上的许大哥说。
“这叫正当防卫啊。那些大人最好骗了。”
“啊!?”林江文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一辆警车就停在了身边。完了,要坐牢了,前科、污点、一辈子的记录……自己的一生!林江文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一生”这样的问题。自己以前有个梦想,想成为体育老师。这些完了,谁会让有前科的人去做老师啊……他的手在发抖,腿发软、眼泪直流,一看到两名警察出现在眼前,马上就想跪下去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哇……”林睿突然发出了大得吓人的哭声,“警察叔叔,救命啊……”
“小朋友怎么了?别怕。叔叔会保护你的。”这名警察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林睿说。
林睿哽咽着,抽搐着身体好半天才指着地上的许大哥说:“他……他打我……还……还吓唬我……哇……”
林江文的下巴掉了下来。
“毒品!”一名警察检查了许大哥口里的东西,“毒品是谁的?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他……是……”林江文看着林睿发抖。
“是哥哥把他打成这样的……”林睿边哭边大声说。
“咕咚!”林江文倒在地上。手铐、法庭、监狱……越来越近了。他万分害怕的想。
“他要哥哥带东西,哥哥不带,他就打哥哥,打我……哥哥就打他……然后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就成了这个样子呢。”林睿含糊不清的边哭边说。
警察的一只手搭上了林江文的肩:“为了救弟弟这么勇敢,好小子!将来有出息!”
“什么……”林江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林睿这么说他们就信了?
警察局里,警察们给林睿和林江文做着记录,许大哥已经被送进了医院。他这种前科累累的人渣说的话,和林睿这样天真可爱的小孩子的话相比,白痴都知道哪个更可信。
“已经通知了你们的家人,他们马上就来接你们了。”警员疼爱地摸摸林睿的头。
不用坐牢?也不用挨骂?林江文难以置信地看着警察。
林睿的肚子及时地“咕咕”叫起来。一个女警察问:“小弟弟,你是不是饿了?”林睿却红着脸用力摇头,眼神偏偏按捺不住地去看一位正在吃午饭的警察。女警会心地笑着出去了,不一会热腾腾的炸鸡腿就出现在林睿和林江文面前。
林江文吃着香喷喷的炸鸡时,忽然觉得大人也很愚蠢。
“江文最近用功多了,也不出去乱疯了,让他受受那样的惊吓也好。看起来明年考高中应该没问题了。”林江文的母亲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开心地向林青萍说着,“这也多亏你来帮他补课啊。”
“孩子大了,自己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江文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为了救小睿才受了伤,我该感谢他呢。”林青萍笑着说。
“本来他和那样的人混在以前,真该狠狠地打他一顿。但是他知道不该去干坏事,又知道要保护弟弟,吃一堑长一智,他自己心里得到教训就算了。”
“江文,小睿,吃饭了。”两个母亲边聊天边做完了饭,招呼孩子们过来吃。
林江文抬抬头,但是看到林睿还在写作业,又低下头去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到什么教训,他只是明白,和这个弟弟比起来,自己根本没有成为不良少年的资格。自己既不能心狠手辣地干坏事,也没有本事把大人耍得团团转……还是做个好孩子吧。这么想着,他又抱起书,认真地读了起来……
夏日午后
更新时间:2005-10-7 9:59:00 字数:5123
夏日午后
火儿极不情愿地跟在瑰儿后面,一边飞一边用翅膀揉眼睛,它才睡了七个小时就被瑰儿弄醒了,所以嘴里不停地埋怨:“瑰儿,你为什么非得象人类一样,逛个街还要专门有个跟着提东西的呢。”──能把它从睡梦中弄醒,支使它干这干那还能安然无恙的妖怪,除了周影也只有瑰儿一个了。
“象人类怎么了?周影想象还象不了呢。”瑰儿马上反驳,她空着手,溜溜达达地走着,买来的杂物全挂在火儿脖子上。
火儿很明白她这么说,接下来就会是“明天没午饭或者今天宵夜取消”之类的话,所以乖乖地闭上了嘴,只是忍不住多咕哝了一句:“都怪影不好,居然大白天和地狼跑出去,本来应该他来才对……”
瑰儿被夏日午后的炙热阳光照的眯起了眼,她甩着手吃着冰淇淋走过商业街,心里想着这真是个适合逛街的下午:火儿使用起来比周影方便,而且因为天热,街上的人又不多。她的眼睛一亮,被前面一条巨大的横幅吸引了:开业迎宾,七折优惠。
“七折!火儿,上!”瑰儿马上向前,往这家新开业的商场冲去。
“唉……”孙剑扫了一眼手中的购物单,上面至少还有80%的物品没有打上勾,也就是说他从早上九点出门到现在,午饭也没来的及吃,却只完成了女朋友布置的任务的五分之一而已。陪伴女朋友逛街的话那是他的义务,他是可以忍受的,可是被派出来单独“执行任务”他就如同受刑了。
“剪刀、毛巾、牙刷……买了。”孙剑一笔划去刚才买到的东西,“下面是沙发套(附加尺寸和颜色)、杯垫、床单……”
孙剑外出培训半年的女友回到立新市,一踏入孙剑的家门,还没来的及互诉相思之苦,就对着那个房间开始发愣,然后一下子坐在了屋里唯一可以坐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景象颤抖着吐出了两个字:“猪窝。”
孙剑抓抓头,自己家里是乱了“一点”,可是没有那么夸张吧。
男朋友住在猪窝中也是自己的耻辱,女孩收起感叹,忘掉旅途劳顿,卷起袖子,誓死如归,开始清理环境,就是这样,碍事的孙剑拿着购物清单被赶上了街头。
“唉。”孙剑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一座新开业的商店,大商场也许东西会比较全,想也没想便走了进去。
“好想买这件衣服啊……好想买这个柜子啊……好想买这个电饭锅啊……好想买这个戒指啊……”瑰儿一咱路看下来,想要的东西很多,可惜周影的收入……“唉,他就是死脑筋,怎么劝也不肯去抢银行,也不肯用点石成金术。”不过算了,瑰儿摇摇头,这些也是周影的优点。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还有那里的全部!”火儿站在瑰儿头上对着零食和音像制品下命令,“全买回去。”
瑰儿把钱包给它看。
“等我去抢银行,马上就回来。”火儿可绝对不是死脑筋,马上就可以把人类的规矩置之度外。
“火儿,不行!周影会不高兴!”瑰儿断然否定了它的建议,“下次叫刘地去抢,然后把钱给你吧。”
“好主意。”
──一座地下的陵墓中,正在和周影坐在棺盖上一起研究一本他从棺材中“捡”到的法术书的刘地忽然连连发抖,打起喷嚏来看来,自己在地面上住的太久,不适应地下古墓的阴冷了,他这么想着,一抖身体恢复了原形,用厚实的皮毛来抵御寒冷。
“床单,要绿色的?”孙剑抓过一条绿床单,“沙发套,淡黄?”又抓一条沙发套,“门前毯,要小熊的?”抓一条小熊图案的门前毯……(商店老板:“神啊,让这种连质量都不看、价钱都不问的顾客更多一些吧。”)大笔一挥划掉买到的东西,孙剑一边排队等着去交款,一边叹息:“还有五成没买……平时休个假不是有案子就是有任务,今天为什么没有呢……”
“有没有忘掉什么?好,齐了,去付钱。”瑰儿大肆购买之后,也准备鸣金收兵了,她刚好排在孙剑后面,双方目光一对,不约而同的指着对方:“你,你不是那个谁吗!”他们都记得在周影周围见过对方,可又想不起对方是谁,但是名字不重要,两个人很快熟络的聊在了一起,毕竟等待交款的队伍还很长,胡扯几句解解闷。
“啊呼呼呼……”火儿身上头上爪子上挂满了大包小包,打着哈欠,不过里面的食物、故事书、VCD全是给它的,它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啊,呼呼呼……”孙剑也开始打哈欠了,排了十分钟了,队伍怎么还不见缩短。他和瑰儿已经无话可说了,瑰儿也开始东张西望,看看这个人买了什么,看看那个人买了什么,“唉有好多东西想要啊,可惜买不起……”
“都别动!”
随着一声咆哮,一个人影跳上了柜台。当周围的人看清楚那个人手中持着猎枪,身上还缠着炸药时,尖叫声一下子炸开,整个商场乱成了一锅粥。
“叫你们别动!”那个人似乎被人群的混乱刺激了,接连向上开了两枪,巨大的爆炸声,吊灯的破碎声,玻璃落地声吓傻了所有人。
“靠门的快跑,其他人蹲下!”孙剑大叫一声,唤醒了众人。很快那些站在这个持枪的男人鞭长莫及地方的人或者逃出门去,或者躲入货架后面,而他周围的人,包括孙剑在内,全跑头蹲在了地上。
“瑰儿,你在干什么?”火儿见瑰儿也蹲下去不解地飞过来。
“你没看到吗,有歹徒劫持人质啊!”
火儿更加不解,劫持“人”质和妖怪有什么关系?“那我去吃他,然后快回家,动画片要开始了。”火儿对动画片、连续剧的热情大的难以形容,足以让它吃下一打难吃的人类也不抱怨。
“笨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瑰儿马上白了它一眼,“快照我说的去做……”
孙剑蹲在地上,一边观察情况,一边悄悄向那个男人移动。那个手中持枪,身上绑炸药的男人显然神智很不正常,他一边用手中的枪指点着边的人质,一边嘴中乱喊乱叫着什么“一起死!”“出来!”“同归与尽!”之类让人质们胆寒的词。
最怕遇见这种肋持犯,因为他们很容易在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下伤害到人质。孙剑听到外面由远而近的警笛声,又听到那个男人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重,心提了起来。
“别怕,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瑰儿低声安慰孙剑,还递给他一条手帕让他擦汗。她自己则东张西望,不时下着命令:“不对,是那边那条,对,对了,快拿过来!”火儿抓着一条名牌长裙飞回到她身边。瑰儿满意的塞进袋子里,又指着珠宝柜台:“火儿,去拿那条有蓝宝石的、玫瑰花型的白金项链来。”──很明显,她是在趁乱大肆偷掠。
“火儿,再拿一打白衬衣,给周影的。”
“火儿,再拿两个花瓶,七个碟子,一张地毯!”
“火儿,别忘了你喜欢的连续剧VCD.”
经过了这场事件,出门的时候商店决对不会再让“人质”们付钱了吧?反正店员不是做了人质就是逃跑了,也没有人来收了。赚到了,赚到了!瑰儿兴奋极了,她要尽火儿的全力把能带的东西全带走(火儿:我给你把商店背回去算了,别再支使我飞来飞去了)。
时间过去了三十分钟,那个男人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他要求警方把欺骗了他的生意合伙人交出来,让他和对方同归于尽他就放了人质,还向来谈判的警官开了一枪,他显然有了杀害人质的打算,几次把枪抵到一个人质头上,总算还保有一丝理智而没有开枪。孙剑手心中全是汗水,他不知道外面的同事们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这个疯子什么时候会开始杀人质,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阻止他,在有什么人受到伤害之前。
“快,快!”瑰儿催促火儿加速。
“不是还没爆炸吗,你急什么。”火儿可不急,它刚才把商店里陈列的电视全打开了,同时从这么多台电视里看动画片,感觉就是不一样。
“你没看见那个警察快行动了!等他抓住那个人就没机会了!──干脆你再拿台电视!”小件商品她已经选完了,开始向大家电下手。她现在终于想起孙剑是个警察来,看他的架式就知道他打算扑向那个男人了,不行,在他抓住对方前得再弄点,这样的机会不常有:“火儿,再拿个冰箱!”火儿对吃的东西一有机会就大批储备(比如:妖怪、人、鹿九养的猪等等),家里再多一台两台冰箱也不一定够用。
孙剑注意到那个男人身上缠的是土制的炸药,也就是说,这种炸药只有点火引爆这后才会爆炸,而男从现在双手执着猎枪,根本没有火种在手上。“对,出其不意地制服他,可是万一他挣扎的时候枪走火怎么办?这里到处都是人质。”
男人又一次大声叫嚷着,把枪对在了一个人质头上。那个人质脸色煞白,一副快昏过去的样子。
“怎么办?孙剑,你快想想啊!他真的要杀人质了!”孙剑用头去碰身边的货架。
“喂,你怎么还不去抓他啊?”瑰儿从旁边拉拉孙剑,低声问,“你不是警察吗?”
“他手里有枪,我怕走火伤到人质。”孙剑向她解释。
“喔,应该不会的。”瑰儿已经拿了很多商品,现在急于回家去清点一番战利品,不耐烦再耗下去了,“火儿,去打昏他。”她指着那个男人命令。
“等会,这动画片还没完呢。”火儿正坐在货架上看的津津有味,享受同时从二十台电视机里看的效果。
“砰!”
那个男人又向屋顶开了一枪,墙皮“唏哩哗啦”地掉下来,人质中一片尖叫。
“快带他来,再不来我就杀人!去带他来,我要和那个王八蛋一起死。”男子叫着,“砰”又向前来谈判的警察开了一枪。
孙剑知道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恐怕下一枪就会打在人质头上。
“上吧!”他对自己加以鼓励。
“哈……啊……”瑰儿打了个哈欠,火儿还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孙剑又一直不动手,她蹲的久了,腿都开始发麻了。“干脆我来收拾他!那个咒文怎么念来着……”她召唤灵兽的法术虽然只有2%的灵验度,但是因为平时可以使唤“周影”和“火儿”两种强大的妖怪和灵兽,基本上没有什么会劳动到她亲自出手的机会(从她出手之后需要进行的善后工作的量来看,周影宁愿替她出手),所以到了想用的时候,一个法术也想不起来。
“不想了。”瑰儿悻悻地一推孙剑:“快去制服他呀!”
不等她说完,孙剑已经跳了起来,他已经刻意地很靠近那个男人,所以一出手就一把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托住了他持枪的手臂,奋力向上托去,“砰!”两人的扫打中枪响了,不过孙剑反而松了口气,他知道刚才那一枪的方向不可能打中任何人的──枪身被他托高了──而且他有把握不让这个男人再有机会开下枪了。
“啊……”
“救命啊……”
“快跑啊……”
人质们开始奔逃,刚才的那一枪打中了一台电视,火花四迸,人们似乎觉得什么东西烧了起来,室内温度开始升高,也不知道炸药会不会炸,大家趁着孙剑和歹徒搏斗,一拥向门外冲去。瑰儿一抬头,火儿正熊熊的燃烧着:“谁?谁开枪打我!不想活了!”
瑰儿马上指着那个男人。
孙剑打掉对方手中的枪后,奋力扯下了对方身上缠的炸药,一扬手扔到了远处,这才松了口气,对方掏出一把匕首对着他,他气定神闲地亮出架式,准备迎战。
那个男人突然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装死?”孙剑冲过去,先一脚踢飞他手上的匕首,然后一脚踢上对方下巴,“没反应?不会真死了吧?”摸摸鼻子,还有气,“那怎么会一下子昏倒了?心脏病?脑溢血?休克……”孙剑不解地摸着头。
瑰儿奋力抓住还要扑上去给“开枪打它”的人类一个八成熟的下场的火儿,着急的叫:“快走,等收款员回来就得交钱了!”她和火儿带着浑水摸来的商品匆匆逃走,警察的大部队已经冲了进来……
“今天下午运气真不错,刚好遇见有人在商店里劫持人质!”瑰儿坐上周影来接她的车,兴冲冲地宣布着,“影,你猜猜我拿了什么?”
周影摇头。
不等瑰儿说,火儿抢着开始报数(东西全是它搬的,它记得最清楚):“两台冰箱、一个电脑、一台电视、一台音响、两条项链、五个戒指、一百零六件衣服……”
周影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孙剑的叫声:“呼叫幻影号,呼叫幻影号……”
“孙剑?”
“周影,我刚才踢犯人踢到钢架上脚肿了,你来送我回家吧……我在××商店门口……”
周影看看正在清点战利品的瑰儿和火儿,听着孙剑的抱怨:“又被派来逛街,又遇见肋持人质,脚指头又肿了,今天下午真倒霉啊,你快来帮忙,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吧,我女朋友叫我买了一堆东西要弄回去呢……”周影不由笑了起来,驾车向着夏日的夕阳方向驶去。
都市妖奇谈之夏日午后(完)
朋友
更新时间:2005-10-7 10:00:00 字数:22163
商人在许多人簇拥下走出机场,一辆豪华的轿车已经停在了外面恭候他,他向身边人吩咐了几句后径直坐进了车里,五、六辆各种轿车马上跟在他的车后飞驰了出去,在车河中依旧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带着那股傲人的气派。
一个男人一直站在机场角落中看着这一切,他慢慢走到机场大厅的门口,目送着轿车驶上了不远处的立交桥,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然后就象电影中的镜头一样,一切在一瞬间发生了。
行驶在立交桥上的豪华轿车忽然猛地一变方向,向桥边冲去,车的巨大惯性冲断了桥上手臂粗的不锈钢护栏直跌了下去,落在了下面一层车道上,一声巨响之后,四周顿时一片紧急刹车声、车辆碰撞、相磨擦声,之后,人们的尖叫和一连串爆炸声相继传来。落下来的豪华轿车砸中了一辆正在行驶的车,又使后面的一辆车刹车不及挤压了上去,现在三辆车撞在一起,已经起火雄雄燃烧了起来,车身都已经压成了一团扭曲的铁块,里面的乘客看来已经难以抢救了,周围因为这场突发的变故在这一瞬间又接连发生了好几起事故,有几辆车甚至撞的比较严重,司机和乘客也有人受了伤,可是看见那两辆车的惨状,谁也说不出抱怨的话来,都呆呆地看着车祸现场,耳边听着警车由远而近。
车祸现场升起的浓烟和火光即使隔了很远都可以看见,机场内外的人们正在指指点点,惊疑不定地猜测不远的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时,那个一直站在暗处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对着浓烟升起的地方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容。事故会死伤多少人并不在乎,只要他的目标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行。他的面容暴露在阳光下后,显出了难以形容的苍白,走过他身边的人纷纷侧目看着他,从他远一点的地方绕过去。这个穿着奇怪灰色袍子,毫无血色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血色笑容的男人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心中就发毛。
男人可不管这么多,他眺望着远处,知道这次委托已经顺利完成,一百万元马上就可以汇进他的帐户,他念出咒文,要把派出去的鬼使和狐子收回来。
周影把车尽量停向路边,让闪着警灯鸣着警笛的警车飞驶过去,前方的路已经被塞的水泄不通了,路两边被阻住的车辆越来越多,有不耐烦的司机用力按着喇叭,也有人索性下了车和周围素不相识的人们,相互讨论着前面到底出了什么车祸。
对于等待周影总是有足够多的耐心的,所以他虽然可以用缩地术轻易地离开塞车现场却依然没有那么做,而且他对前面有什么车祸发生也没兴趣(毕竟车祸这种事故在这座城市哪一天都会或大或小的发生一两次,作为一个司机他早见怪不怪了),周影静静地等待,车厢中只响着火儿的鼾声。
又是一阵警笛鸣叫着由远而近,几辆警车、救护车急速的冲过去,看这阵势前面的事故似乎十分严重?周影正这么想着,又是一阵警笛,这次过去的警车似乎全是高级轿车,可见里面坐的是警方的大人物,那起车祸中也许牵扯了什么人类重要的人物吧?周影根据自己对人类的了解推论着。
“啊……受不了了!”火儿在一队警车冲过去后叫着跳了起来,“吵死了!吵死了!谁不想活了打扰我睡觉!”它对于把它从睡梦中吵醒的人无比痛恨,一点也不吝啬使用极端手段对付对方,它跳到车窗上东张西望,恶狠狠地问:“谁?是谁?给我出来!”
一辆倒霉的警车正在这时从路边驶了过去,还拼命开着那刺耳的警笛。
“就是你!站住!吃了你!”火儿叫着冲出车窗追了过去,周影急忙使用隐身法追了上去,他可不能让火儿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再制造一次严重车祸出来。
“站住!”火儿一下子向警车俯冲下去,周影慌忙张开双手拦住它,被火儿一头顶中了胸口,抱着火儿翻滚着跌下了立交桥。
“哎呀……影,你干嘛突然跳出来!”火儿从周影怀中爬出来四下一看,“可恶,让那个警车跑了!这些警车全长得一样,刚才是谁?”火儿在那十几辆警车中分辨着。
周影努力从地上爬起来————-被火儿撞一下可不是一般妖怪受得了的,幸亏他从一开始就习惯火儿的力量,而火儿也没有对一辆警车认真使出力量,“火儿……”但他的声音难免有气无力起来,“别闹了,这里人类太多。”
“影!你怎么了!”火儿这才察觉他的声音不对,尖叫着跳进他怀里,“影!你受伤了!谁,是谁攻击你!谁这么大胆!”它抓住周影的领子一阵乱晃,然后飞上空中,寻找“暗算”周影的对手。
“火儿……”
“找到了!”火儿敏锐的目光一下了就找到了目标,在不远处两条“妖”影正一闪而过。“打了影还想跑!”火儿眯起眼,磨擦一下翅膀,一大篷火焰飞溅中在它的身体上燃起,它“怒火冲天”地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这次周影已经没力气再去阻止它了,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倒霉、无辜的妖怪要为火儿的过错承担可怕的后果。
飞到近处,火儿已经看见那两条身影是一个鬼使(利用幼儿或者少男少女的魂魄炼成的鬼仆,一般人类的修道者喜欢使用,也有少量妖怪会用,当然修道者和妖怪性情各异,也就时常有会为了得到一个好鬼使杀人夺魄的事情发生)和一个狐狸精。
“狐狸精?”火儿揉揉眼,自从和林睿交上朋友后,为了避免误吃,它对这种最常见的动物妖怪多了一些留意,先确定一下,嗯,不是九尾狐,不是白色的,也不是大妖怪,和林睿好象不可能有血缘关系,只是一只普通的成精的野狐狸而已。
火儿扑上去,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对方,一把提起来就丢进了嘴里,周影赶来的时只见它正在往外吐着毛,一边还抱怨:“呸呸,有股奇怪的汽油味,我应该剥了皮再吃。”
“火儿你吃了什么?”火儿下手太快,连周影都没看清它抓住了什么。
“一只狐狸——这么称呼真别扭,狐狸(指林睿)知道了会生气——而且味道也不好。”火儿咂着嘴评价。它和周影说话的功夫,那只鬼使早逃了了个无影无踪,反正火儿对于鬼魂类食物有着比蔬菜还强烈的反感,所以连追都没追(它脑子中早把为周影报仇这件事转化为了抓食物吃)。
周影看到堵在一起的车辆在交警指挥下已经开始松动,就拍拍火儿的头,回去也发动了车子。
“为什么打我!我又没做错事!”(一般火儿做了什么正常妖怪小孩子家应该被打十次ρi股的事后,周影才会拍它一下以示告诫)“我做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火儿气愤地叫嚣着,“向我道歉,不然没完!”
“好了,走吧。”
“立刻道歉,你这个使用家庭暴力的家伙!虐待儿童!妨碍我身心的正常成长!迫害世界的未来(众妖怪:世界的未来怎么会这么可怕啊)!立刻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火儿一口气把他会的词全用上了。
“好,对不起火儿。”周影被它吵得受不了,乖乖的道了歉。
“哼,这还差不多,我宽宏大量,就原谅你吧。”
周影带着火儿终于离开了堵车的现场,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不过是火儿的一次零食时间和出现的报纸上的一条“富商意外遭遇车祸,事故原因尚待查明”的消息而已,可是对于许多人类来说,这却是一次了不得的大事。不仅从被害者的方面是这样,对于那个操纵狐仙和鬼使的杀手而言,同样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声混和了痛苦、失望、愤怒和极度痛心的惨叫从这个男人口中暴发出来。
他和狐子的联络在一瞬间断掉后他就明白出大事了,然后鬼使逃回来,给他带来了准确的消息“狐子被一个强大的的妖怪吃了。”说这些的时候,这个鬼使脸上明显地带着讥笑和幸灾乐祸。
鬼使和狐子一样,是他用不择手段的方法弄到手并且随意操纵的,不同的是鬼使相对更容易到手,找到八字合适的人类孩童,或拐或绑,弄到手后取其心头血炼化,就可以得到一个很不错、而且言听计从不敢反抗的鬼使,可狐子却难得的多。
妖怪可以和人类结盟,可是控制他们却非常有十分强大的法力不可(试想真有了那么强的法力,又何必去控制妖怪做什么事)。这个男人一向以使用鬼使暗杀、偷窃为生,可是因为他自己法力不高,鬼使的能力有限,所以也只能做些小打小闹的事。直到前不久,他无意中遇见了一只已经在争斗中身受重伤的狐妖,他当然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马上就把狐妖变成了自己的仆从,虽然狐妖和鬼使们一样,迫于法术不得不服从于他,心里其实都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但是他可不在乎这些,有了这只狐子,他就可以大展拳脚,做一番以前可望不可及的事了。
狐子的伤一好他就马上接了这个暗杀巨商的任务,一百万对于委托者可以从目标的死中得到的利益而言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数字,对于他来说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当然更令他兴奋地是狐子的一击得手,这证实了他现在拥有的力量有多强,以后可以做多少事,可以挣多少钱或可以拥有多么大的权势……就在他刚刚开始编织这一切时,梦却一下了被打碎了……
狐子被吃了。
被一个强大的妖怪一口吞吃了。
对于这么强大的力量,他连报复的余地都没有,而且对他来说,再得到一个妖怪奴仆也几乎是不可能了。这一点他自己很明白,那个鬼使也清楚,以至于被他严厉地地惩罚之后,那个鬼使嘴角还藏着一抹笑容,它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来——他如果不问,鬼使就可以隐瞒一些东西不说——那个吃了狐子的,是一只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界的必方。
沈艾翔苦着脸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叹着气开始抓过扫帚清扫。
人类是一种喜欢相互欺压的生物,甚至在小孩子当中也有这样的风气,每个学校,每个班级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这样的孩子,他们什么都不出众:学习、运动、人缘,不但在这些好的方面没有专长,就算在那些顽皮、暴躁等不太好的方面也不出奇,他们是比较胆小、不善言语、也没有什么朋友的孩子,当然也不会受老师们的喜欢和重视,于是总这样的孩子在班级、学校中,往往也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沈艾翔就是这样一个孩子,被敲诈一些零用钱,被捉弄来寻开心也就成了家常便饭,今天他又被同组的同学们理所当然地独自扔下来做值日生。不管他再拼命地干着,太阳还是越来越低,他终于擦完最后一张桌子时,阳光也在远处的楼群中闪动一下,淹没了最后的光辉。
一下子变得阴影幢幢的教室顿时让人觉得可怕起来,沈艾翔一下子抓过书包向外跑去,想到了没有锁教室门又匆匆回来锁上。跑过一间间的教室,关于学校中的种种鬼怪故事一下子从脑海中冒了出来,沈艾翔闭着眼向校门口冲去。
“哎呀!”
迎面撞上了什么人,对方叫了一声,一把揪住了沈艾翔大声吼:“你走路不长眼呀!”
眼前站了六七个男孩子,个个穿着运动服,汗水湿淋淋的,衣服都搭在肩上,手里还各自执着乒乓球的拍子,沈艾翔知道校乒乓球队最近要参加全省比赛,所以天天训练到很晚,他真的不想和这些在同学中平时名声不太好的人遇到一块,可是看来今天躲不过去了。
“你几班的?走路也不看着点。”乒乓球队这几个孩子今天训练的辛苦,还被连续打败,心情不是很好,看沈艾翔一脸“请欺负我吧”的表情,忍不住向他吼叫起来。
“他是我们班的。”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睿本来无精打采地走在最后——那些被他这个临时加入的人打败的队员们不痛快,他自己被老师弄来参加这个训练,心里还不痛快得很呢!现在见乒乓球队的人先在那里嚷嚷,他就也跟着闹起来,从刚才那些乒乓球队的人就风言风语地,说些老师偏心他才能进队之类的话,他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们了,弄不好还可以趁机离开这个他根本不想加入的球队。
“林睿。”沈艾翔和林睿这种优等生虽然每天坐在同一个教室中,却象两个世界的人,不过总算还彼此认识。
接着沈艾翔配合着林睿挥出去的拳头,发出了一声尖叫。
十分钟后,沈艾翔和林睿一前一后走出了校门。
沈艾翔知道现在才回家已经太晚了,妈妈一定会罗罗嗦嗦地问个不停,而如果自己跟她说实话,她只会跑到学校去找老师投诉,然后使自己在学校中的日子变得更难过而已。他向回家的路上飞奔着,只希望比父亲早一步到家,免得再因为自己在外面“野”到这么晚换上一个耳光什么的。
偷眼看看林睿,倒也没见他特别加快步子,却一直不太远地走在自己后面。山南路小学的学生有一半是住在桃源小区的,所以放学后同路的学生很多,沈艾翔见林睿不紧不慢地样子,心里倒羡慕他不用担心回家会被父母责怪。象林睿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一定是深受老师和父母宠爱的,沈艾翔相信,不论在什么情形下,林睿都不会被父母没来由地责骂。
林睿边走边打哈欠,心里想的却是和沈艾翔完全不同。母亲今天晚上又要加班去为学生补课,等自己回到家她只怕已经走了,既然母亲不在家,当然也就没有必要装作认真做功课的样子,那么今天晚上干什么好呢,玩游戏?睡觉?看电影?还是找火儿去打猎?好久没去打猎了,决定了,去猎人来吃!林睿下定了决心,蹦跳着向回跑去。
回到家里在,林睿惊诧地看见母亲居然没有外出。
“小睿,洗手准备吃饭,”林青萍一边接过林睿的书包,一边为他抹抹脸上的灰尘。
“我今天一直赢,可是没什么意思,我不喜欢乒乓球。”林睿没有把放学时和乒乓球队的人争吵的事说出来,计划要一点点进行,先让母亲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运动最重要。
“你这个孩子,一搞点什么运动就不喜欢这不喜欢那的,妈可不想你变成小书呆子。”
“我才不呆。”林睿洗过手,一下子跳到桌子边,“妈,你今天不用加班。”
“那个孩子今天去朋友家里为朋友过生日,央求我放他一天假。”林青萍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想到了什么问:“对了小睿,你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的好吗?”
“好。”林睿马上回答,和同学之间有什么小磨擦他一只手指头就解决了,才不想让母亲担心。
“可是怎么从来没有见你带朋友回来玩呢?也没朋友来找过你玩。”林青萍有点担心,“小睿,要好好和同学相处啊。”
“知道,我有天天在一起玩的好朋友。”——当然指的是火儿,林睿才不愿意和愚笨的人类一起玩。不过现在母亲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瞧不起同学的坏孩子了(他本来就瞧不起),这可得想个对策才成。
“火儿,你变成|人类去给我妈妈看。”林睿抱着头努力想法子。
“你叫我变成|人?可我不会啊。”火儿为难地抓抓头(必方做为灵兽虽然法力高强,但是除了可以化身为火焰外,它们不会随意变化,只有活了几千年以上的最强大的必方,才有变成|人的能力,对火儿来说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不然叫影或者刘地帮你变。”
“周影一定一下子就穿帮,刘地……我死也不求他……”林睿冥思苦想:去哪里找个可以变成小孩子的妖怪来帮忙呢?难,万一妈妈要自己经常带朋友回家怎么办?谁肯天天帮自己做这些?不如,干脆抓个人类小孩,威胁他做自己朋友?好主意,就这么办,抓谁好呢……林睿眯着眼睛,开始盘算自己班里选谁做目标,以及用什么样的手段逼目标就范。
“啊……”火儿站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你还没想完啊,随便找几个人类做朋友不就完了吗?我们去玩吧。”
“我才不和人类做朋友,我们班里都是低级生物。”林睿不屑地撇撇嘴,“火儿,我们去打猎吧?”
“打猎!打猎!”火儿一下子来了精神,“打个妖怪来吃,还是去揍刘地一顿?再不然去猎人?可是你又不喜欢吃!”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想活动活动筋骨,打到什么都归你吃好了。”
“狐狸,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林睿和火儿完成了捕猎,在公园里开始烧烤时,林睿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决定了,就找那个小孩来冒充朋友。”
“哪个?”火儿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问。
“是我们班里的学生,而且也住在桃源小区,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胆小、没用的家伙,只要一吓唬他一定乖乖听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林睿抓着下巴,自信地笑起来。
“哦,如果是你的朋友,我可以把剩下的那根妖怪腿分给他吃。”火儿难得大方的宣布,想和朋友的朋友搞好关系。
“那一定会吓死他。”林睿才不打算真的和人类交朋友,他只要找一个老实听话的小跟班而已,他的朋友只要火儿就够了。
沈艾翔这几天一直过得提心吊胆的,上次林睿痛打了乒乓球队的人起因可是为了他,他很害怕那些学校里出了句“厉害”的学生找上自己报复。他偷偷观察林睿,发现这个打人的“元凶”倒是镇定自若,把那回事早抛到了脑后的模样,仿佛对他来说把别人随便打一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林睿转学到这个班上已经快一年了,沈艾翔却从来没有好好注意过他,基本上来说象他那样品学兼优的学生,和沈艾翔根本是是两个世界的。
林睿入学以来不论哪一项学科的考试成绩从来都是考第一,体育项目样样出色,在每位老师面前都乖巧可爱,虽然他在同学中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是同学们之中有很多人都好像有点畏惧他。沈艾翔和他没有过什么接触,看班里那几个小霸王尽力躲着林睿的样子,再回想林睿动手打人的“英姿”,沈艾翔不得不在心里判定这是个“可怕”的同学,并且下定决心以后离他远点。
事情却不象沈艾翔想的那么简单。
转眼又轮到了沈艾翔他们这一组学生做值日生的日子,一放学其他同组的学生立刻收拾东西准备走,好象留下沈艾翔一个人做值日生是天经地义的一样。沈艾翔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认命地开始做打扫的准备。
“沈艾翔,你走不走?”林睿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用手撑着门框问,“今天不是说好去我家玩游戏?”
“去你家?我,我……”沈艾翔可不记得有这种事了,他平时连话都不敢跟林睿说,别说去他家玩。
“你忘了啊?我都叫我妈多准备了你的饭了。走吧。”
“我在干值日。”
林睿眉头一扬,指着其他人说:“叫他们做啊,也不少你一个,反正他们以前老是留下你一个人做不是吗?”看着林睿讽刺的笑容,其他同学立刻就联想到了被向老师揭发等等后果,谁也不敢出声,眼看着林睿把沈艾翔拉走了。
沈艾翔一路偷眼看林睿的脸色,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林睿走了一阵子,总算肯开口解释说:“我妈叫我带朋友回家玩,我想咱们俩一起打过仗,当然算是朋友了。我买了最新的游戏,一起玩吧。”
那明明是你自己打的架——不过沈艾翔只是想想而已,可不敢说出口来。
不准告诉我妈打架的事,不准告诉她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不准说你原来和我不熟,不准……林睿在离家门不远处才真正露出了狐狸尾巴,眯着眼睛对沈艾翔严加警告起来,沈艾翔被他吓坏了,只会一个劲点头。
好在林睿家里的时光过得十分愉快。
林睿似乎是个单亲家庭,但是他的母亲温柔和气,而且做的饭菜特别好吃,又不反对孩子在做完功课后玩游戏,所以当沈艾翔临走的时候都在心里妒嫉起林睿来了。
“行了行了快去吧,陪你玩了一晚上我都快累死了。”林睿用力把沈艾翔推出门去,一边还在打哈欠,和刚才在家里的时候乖巧、和气的样子判若两人,一脸的不耐烦。
刚才明明是林睿自己玩的兴高采烈,一直拉沈艾翔非要“再玩一局”“再玩一局”的,不过他可不敢勇于表达自己的观点。
“改天再去你家玩。”林睿随便向沈艾翔挥着手,脱离了母亲的视线他就懒得再送这个朋友了,昨夜和火儿打了一晚上的猎,今天他得好好补上一觉才对。
沈艾翔对于林睿的这个建议建议(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个宣布)吓了一跳,他可不认为自己的父母和林睿的妈妈一样高兴地接待自己的朋友,相反,妈妈一向觉得自己带回家的朋友吵闹,总会对他们板着脸,这也是沈艾翔一直交不到朋友的原因之一。他想向林睿解释时,林睿早打着哈欠回家去了。
沈艾翔叹口气,带着交到了朋友(虽然对方的态度有点怪异)的欣喜和对林睿去自己家的担忧慢慢向自己住的楼房走去。
上体育课时,沈艾翔最怕的就是老师让大家自由分组比赛,因为他总是那个谁也不愿意要,最后被挑剩出来的人,往往整节课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别人热火朝天的比赛玩耍。与他相反的就是林睿,除了几个以体育优秀自傲,不肯拉下面子的人外,大家都抢着拉他加入自己一伙。
沈艾翔站在人群外,可怜巴巴地瞪着眼。
林睿抬头一看,老师正看着这边,于是跑到沈艾翔身边举起手问:“我和沈艾翔一组,谁加入我们?”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次加深入林睿自己成绩优秀还肯帮助后进同学的印象。
“这道题我不会。”
“我也不会。”
“有谁做出来没有,救命啊……”
严厉的出名的数学老师来收作业之前,班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哀鸣”,不一会,几个成绩比较有优秀的同学便成了大家包围的目标。他们有的遮遮掩掩的不愿意帮别人,也有的得意洋洋的把作业拿出来给别人去抄。
沈艾翔抱着作业本,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林睿,讨好地问:“林睿,这道题你会不会?”
林睿身边一个请教者都没有,因为大家都知道林睿的脾气,他从来对连作业都不会做的人不屑一顾,别说去帮他们忙了,不被他讥讽上几句笨蛋就不错了。果然,他白了沈艾翔一眼:“笨蛋,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别指望我给你抄,抄了你不还是一样不会。”
“林睿……”
“砰!”林睿把习题集扔在桌上,翻到那一页问:“说,是哪里不会?”
“……我全不会……”
“全部……你还真不是一般笨……看着,这道题要这么做,赶快把你教会免的你留下补课,我妈叫我带你回去玩……”看到林睿在教沈艾翔,其他的同学也陆陆续续蹭过来,伸长了脖子听着。
“林睿,我课本不见了……”沈艾翔带着哭腔叫起来。
“别问我,我不会借给你的。”
“呜呜呜,怎么办,这是丢的第三本了,我妈一定不会再给我买了……呜呜呜,我一定要挨打了……”
“烦死了,别在我耳边哭!”
“呜呜呜……”
“你的书原本放在哪儿的?”
“书桌里……呜呜呜……”
“什么时候没的?”
“上节课还有,呜呜呜……”
“你,你,你们三个,刚才看见你们在沈艾翔座位边晃来晃去,是不是你们拿了?自己交出来还是等我搜!”
“……”
“不招!我去告诉老师你们偷沈艾翔的书。”
“……”
“问我要证据?我就说我亲眼看见了,怎么样,你们以为老师会相信谁?你们还我?嘿嘿嘿嘿,把书还了再请我……我和沈艾翔吃冰淇淋就放过你们!”
“……”
“你就别哭了,我不是给你把书找回来了吗!还请你吃了冰淇淋!我今天去你家玩,已经跟我妈说好了,你别哭的象我在路上打过你一样!”
几个男孩子在角落里一下子堵住了沈艾翔逼他把钱交出来,其中一个甚至干脆抢过他的书包在乱翻了起来。
“我只带了十块钱。”沈艾翔被这几个高年级学生一吓,立刻把身上所有钱都交了出来。
“哼。”男孩把他的书包往地上一扔,又跺了一脚,“最少拿三十来,哥们儿今天要去上网!不然剥了你的皮。”
“我真的只有这么多……我先欠着,明天一定还……”沈艾翔哀求着。
“谁有空等到明天,没有就去跟朋友借!”
沈艾翔揉着被捏痛了的手溜进教室,凑近林睿问:“小睿,你有没有二十元钱。”
“唔,给。”林睿正全神贯注在看一本电脑程序方面的书,下定决心要在程序里做手脚修改自己的游戏等级PK死刘地,头也不抬的从口袋里掏了一张五十元出来扔给他。
“我明天还给你。”沈艾翔拿着钱想了想。又转了回来:“小睿,你有二十元零钱吗?这么拿去会被他们全抢走的。”
“抢?”林睿这才回过神来,“你拿钱干什么去?”
“……”沈艾翔低下了头。
那几个男孩看到沈艾翔躲躲藏藏的回来,正想上去,一抬头却看见林睿着脸卡着腰出现在眼前,气势汹汹地问:“就是你们打挠我看书?还想骗我五十块钱?”
“没,没,我们没有……”一看见林睿这几个孩子就马上都矮了一截。
林睿眯着眼睛寻思:“我好久没吃炸全鸡了啊……”
“是,是的,蔡家炸鸡铺的对不对?”那些男孩讨好的说。
“放学后我就要吃,要两只得(另一只分给火儿)……”他扫了一眼正瞪大眼看着的沈艾翔,叹了口气,“要三只吧……”
“唉,麻烦死了,交个人类朋友麻烦死了!”林睿躺在周影家里的地板上唉声叹气,唠唠叨叨地抱怨着:“我妈妈三天两头问:小睿,艾翔这几天怎么没来玩?你们吵架了?小睿,我给你买的书包顺便给小翔买了一个,你送给他做生日礼物吧?小睿,对朋友要平等相待,不许骄傲喔;小睿……”
“做父母的人都希望孩子有朋友的。”周影一边帮火儿整理羽毛一边说。对这种心情他可深有感受。火儿眨眨眼睛打个哈欠,翻过来肚皮朝天让周影继续给它理毛。脱落的茸毛早已在四周引起了一朵朵小火苗。火儿每到了这个季节就会换上一身新羽毛,而它脱去的羽毛如果不及收拾念起来处理掉,将会造成的后果是很可怕的,引起一起火灾还是小事,有的时候甚至会令无辜的妖怪送命。生长在昆仑的必方幻兽们想必是由它们的父母来帮它们处理这些羽毛的,而火儿自然就由周影来负责了。其实也只有周影敢去碰这些脱离了火儿身体,不太稳定的“小炸弹”。
“好了。”周影放手让火儿起来。
对火儿而言那些脱毛很麻烦,有时候会把它喜欢的食物和玩具、书本烧焦什么的,它自己又懒得去收拾,周影每天这样伺侯它让它轻松了不少。火儿以周影手中抓过那一大把羽毛,用嘴在上面又啄又划,不一会那些羽毛变成了一块血色的玉石模样的东西。“狐狸,这个给你,你下次可以用它炸掉学校,你就不用整天去上课了。”
“如果他们继续逼我去打球的话,我会这么干的。”林睿咕哝着,抓过去和自己脖子上的钥匙挂在一起。
“现在去玩吧。”火儿浑身轻松的拍着翅膀。
“不行了……”林睿看了一眼表嘟起了嘴,“那个笨蛋马上要来我家‘请教功课’了,我得回去等他——本来我可以回绝他的,可电话偏偏是我妈接的,林睿,我不会做这道题;林睿,今天老师讲得我没听懂;林睿……有个愚人类做朋友太糟糕了……”林睿又丢下了一大堆抱怨,才不情愿地去了。
火儿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对影说:“其实我觉得他那个朋友挺不错的,又听话,看起来又很好吃,狐狸干嘛总在那里抱怨啊?”
“出来!”林睿一走进这条无人的小巷就抱着手臂向墙上一靠,大声喊起来。等了一会寂静无声,他的脸越发沉了下来,用手一拳打在墙上:“小爷今天心情不多,别惹我发火!”他这几天心情确实不好,正想找个什么人或妖怪来打上一顿出气呢。
一个鬼使小心翼翼地从墙角伸出了头。
“鬼使?这种东西很少见啊。”林睿一步步逼过来,“我也不管你是被什么人杀掉弄成这样了,你跟着我干什么?是你的主人命令你的吗?他活腻了吧?”
鬼使吓得一步步后退,拼命摇着头。
林睿看着他,发现这是个十岁左右的人类孩子做成的鬼使,如果他活着的话应该和“林睿”一样还在上小学,并且是父母的宝贝吧,现在他去不但被残忍地杀死,而且灵魂还在被那个凶手一直操纵着,想到这里林睿也就打消了揍对方一顿的念头,挥挥手说:“快滚,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再被我发现你们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鬼使如蒙大赦,一溜烟不见了。
林睿侧着头用力想着,这个鬼使为什么会跟着自己呢?自己最近无意中得罪什么人了吗?是上次那个被自己敲诈的流氓,还是再上次被自己打的那个道士,还是再上上次那个尼姑……他平时干这样的事干得太多,现在一下子实在锁定不了目标。“反正炼制鬼使的绝不是什么好人,下次遇见,打断他的腿!”他在心里这么恶狠狠地下着决心。
“林睿,林睿,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沈艾翔远远地叫着追赶过来。
林睿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走了。”他都已经下决心疏远沈艾翔了,可惜执行起来不那么简单。
“我们今天玩什么?”
“什么都好……”林睿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拖着步子跟他走了。
两个好朋友结伴走在放学路上,边走边聊,蹦蹦跳跳,几乎所有的成|人自己都有过那样的时光,所以看到后也会会心的一笑。不过这对“好朋友”其中的一个却显然有不同的看法,林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酝酿不满,不停咕哝着。
“林睿,今天的数学作业你会不会?”
“会,只有白痴才不会。”
“你呆会教我好不好?”
“好,不教你就成了我不愿意帮助朋友,又要受妈妈唠叨。”
“林睿,你是不是一直在自言自语啊?”沈艾翔担心地问。
林睿扭头向他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没有,我在背课文。”
为什么要和人类假装交朋友?自己聪明的脑子里是怎么冒出这个笨念头来的?现在好了,这个沈艾翔就象一块膏药,粘上了揭不下来了,而背着“朋友”这个名目,自己又不能把他怎么样,不然让母亲知道了,又变成了坏孩子,唉,烦死了……自己为什么非要交这么又笨、又胆小、反应又慢、又粘人的朋友啊……
周影肩上背着火儿正要出门去工作,和林睿擦肩而过。“周叔叔好。”林睿当着沈艾翔和楼里其他他的邻居,极有礼貌,面带甜笑地打招呼,沈艾翔也忙跟着叫:“周叔叔好。”眼看着周影头昏脑胀地下了楼,林睿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一边还听见火儿在那里哈哈大笑“周叔叔,哈哈哈哈,周叔叔……”
真羡慕火儿,自由自在的,周影从来不干涉它交朋友的事,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多幸福啊。妈妈虽然很爱自己,可是当人类的孩子又要上学,又要交朋友,又要听大人的话,太麻烦了。
“九尾狐?真的吗?这城市里会有那种妖怪?”男人一下子跳起来揪住这个鬼使问。
鬼使连连点头,伸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只小狐狸,表示对方是只幼年九尾狐。
男人又颓然坐了回去,自言自语地说:“虽然是幼狐,它的父母也不是我能对付的,如果我养的狐子没死……”自从他养的狐狸被火儿吃了以后,这个男人一直陷入了低迷之中,甚至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就整天躺在酒店里借酒浇愁。他知道自己失去了狐子之后能力已经大跌,已经接在手中的几个工作根本无法去完成了,但是偏偏那几个雇主根本有绝对不容他收了订金之后再反悔的人物在,他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这次把鬼使派出去本来是去寻找合适的人类小孩,再多制造几个鬼使来使用,没想到鬼使带回来的却是看到了九尾狐狸的消息。
九尾狐可是高等的妖怪,如果能控制那样的一只妖怪,自己可就……
不过这也只是妄想而已,如果那只狐狸还在手上,自己还能这么计划一下,也许还有实现的可能,可是现在遇见那种妖怪的话,自己不想着逃命就不错了。
鬼使忽然又飞过了他面前,在桌子上画了一个人类女子和一个小九尾狐的样子出来。
“什么?”男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那个九尾狐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月色下的游乐园寂静无人,所有的设施都影幢幢的伫立着,别有一番安宁静的味道,在这样的景然下,一男一女手牵着手,正在慢慢散步,两个人脸上都写着情密意,轻声细语地向对方倾诉着情话。
“哈哈哈哈,还是我厉害!”
“有种不用飞的!”
“不飞你也追不上我!”
一阵喧闹由远而近,不一会一红一白两条身影冲了过来,象三级跳一样先是踩着那个男子的头,又是踩那个女子的头,然后跳上旋转木马,大呼小叫的过去了。
“必方……”女子看清楚踩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以后,尖叫一声昏倒在男子怀里。
“死火儿!死狐狸!又来破坏我的约会!”英俊的男子气极败坏的挥着拳头大叫。
“死地狗!又在勾引良家妇女……不是良家妇女,是个好吃的妖怪。”白色的九尾狐跑回来仔细一看故意大声叫起来。
“好吃的妖怪!”必方也马上出现在了现场,它爪子上还抓着从九尾狐那里抢来的食物,被对方趁机抢了回去。
“这是我刚找到的美女!”刘地紧紧把女子搂在怀里。
“哪里美?哪里美?也就是一般好吃的样子!”火儿上下打量着进行评论,“这么瘦,干巴巴的……”
“谁也没说要让你吃!”
“这里是我的地盘,出现在上面的所有的食物都是我的!”基本上火儿把立新市的街道(周影的职业的缘故)游乐园、公园、电影院、养猪、鸡、牛等场所统统划归它自己的地盘。至于酒吧、夜总会、练歌厅什么的,它大方的让给刘地。
趁着火儿刘地争吵,林睿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那只烤鸡。
“气死了,每次约会都会遇上你们这对没规矩的孩子!”
“谁没规矩?”
“就是你们!”
“你问问影,还有比我更好的孩子吗!”
“我可是最听妈妈话的孩子!”这次连林睿也夹进来参加了争吵。
“谁不知道你们是立新市最没家教的暴力儿童组合!”刘地为妖怪们的下一代教育问题深深叹息,他看那个女子就要醒来了,决心不让他们继续破坏自己的好事,抱着她去寻找更好的约会地点了。
“理亏了,逃跑了吧。”林睿甩甩尾巴。
“就是,就是,上哪儿再找咱们这么好的孩子去!”火儿对于自己的日常行为评价十分高。
赶走了刘地,游乐场就完全成了他们的天下,两个人追逐打闹,坐一会过山车,坐一会摩天轮,在整个场地里跑来跑去,至到天都快亮了,才疲倦地在树上坐了下来。
“啊哈……”林睿打着哈欠,决心呆会去课堂上睡觉。
火儿东张西望的意犹未尽,建议说:“对了狐狸,你不是有个人类朋友吗?下次找他出来一起玩吧,三个人更热闹。”
“他才不是我的朋友呢!我怎么可能和愚蠢的人类交朋友!”
“你们最近不是很要好吗?老是为了他不来跟我玩。”
“火儿,我的朋友只有你,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真的和人类做朋友的。”林睿一把抱住火儿,“只有火儿才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只是在利用那个人类让我妈妈觉得我是好孩子而已,我保证以后不会因为他冷落火儿了。”
“是吗……你不和人类做朋友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我又没打算吃他……不管了,影也该回来了,回去睡觉。”火儿也打着哈欠,驼着林睿摇摇晃晃的往回飞去。
沈艾翔送林睿出门后,自己靠在门叹了口气,家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然后开大了电视的声音,蜷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他的父亲是个货车司机,母亲是个采购员,象这咱只剩他一个人在家里的夜晚哪个月都会有几天,从两年前照顾他的祖母去世,他也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他自己会做饭,会洗碗,洗衣服,似乎父母不在也没什么关系,可是每当到了夜深人静,万家灯火都熄灭了,他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以前奶奶为他讲过的那些鬼怪故事,心里害怕地睡不着。
“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沈艾翔,我是林睿,你一个人在家里怕不怕?用不用我去陪你住一晚?”
“不,不用,我不怕。”沈艾翔虽然心里盼望他来,可是却放不下面子承认自己害怕。
“我说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害怕,那我去睡觉了,拜拜。”(放下电话一回头,母亲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小睿这么关心朋友真好,好了,你也快去睡觉吧。”林睿得意洋洋:我是好孩子,又得到妈妈表扬了。)
沈艾翔放下电话叹口气,林睿真了不起,不但学习好,人缘好(?)而且胆子也那么大,什么都不怕,自己要是也能象他那样就好了。
能和林睿成为朋友是怎么也没想到的。就连班里的其他同学也觉得奇怪,不知道林睿这么优秀,怎么会和沈艾翔说得来。可是沈艾翔自己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一个是单亲家庭,一个父母总不在身边,其实是很相像的孩子,因为家庭的关系他们都必须学着自己照顾自己,都没有什么朋友,过得很孤单。林睿看起来很骄傲,对别人不屑一顾,可是其实他很热心,也很讲义气,很会替朋友着想,沈艾翔这次考试名次前进了十几名,全是林睿帮他补习的功劳。
好了,去睡觉,也要学着象林睿那样胆大才行。沈艾翔关上电视,先把答应借给林睿的漫画书放进书包,才打着哈欠爬上了床。
沈艾翔一直没有敢关灯,但是当他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时,却发现屋里变暗了,他半睁开眼心里想着“停电了吗?”却一抬头发现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正挂在电灯前面,挡住了灯光。
“鬼啊……”沈艾翔发出了一声惨叫,一下子便完全清醒过来。
“呵呵呵呵……”那个鬼魂发出一阵笑声,脸上挂着明凄凄的笑容飘向了沈艾翔。
“这是在做梦,这是在做梦。”沈艾翔自言自语着,把头埋在被子下面不敢去看。但是一只冰冷的手抓上了他的手腕,同时把电话塞进了他手里,阴森缥缈地声音在他耳边说着:“林睿是你的朋友吧?来打电话,叫他到XX街XX号来。”那个鬼魂虽然是小孩子的外貌,却发出了中年男人的声音。
“林,林睿?”
“对,就是他,你们是好朋友吧?如果你把他叫来,我就不杀你。”鬼魂一边用冰冷的手抚摸沈艾翔的脸,一边阴恻恻地说着,他那双近乎透明的、惨白的眼珠一直紧盯着沈艾翔的脸,微微张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和渗着血丝的舌头,好象正在考虑怎么咬下口去似的。“
沈艾翔立刻抓过电话哭叫了起来:“林睿,林睿,快来救救我,有鬼要吃我!”
林睿正在做着受妈妈夸奖的美梦,忽然被电话铃声吵醒。为了不让母亲也弄醒,他不情愿地抓过了电话。
“林睿,林睿,救命啊,有鬼要吃掉我!”
“你是做恶梦了吧。”林睿揉着眼睛一把把电话挂了回去,谁知一转身电话又拼命响了起来。
“林睿,救命……救命……”
“你做了恶梦也不让我睡觉!”林睿大怒,用力把电话摔上,然后在电话周围使了一个消声法术,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睡了没多久,一阵冰冷的气氛渗进了他的房间,鬼使不等来到床头已经被林睿一把卡住了脖子:“又是鬼使,说,你的主人派你来干什么?”接连被吵醒两次,他可不是一般的恼火。
这个鬼使比林睿见过的那个还要幼小一些,只是个七、八岁的女孩,她拼命挣扎着,努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有……话说。”
“这个倒会说话。”林睿把它用力往地上一甩,“说!”
“你的朋友在我手上,如果想救他,就替我杀了这个人,然后来XX街XX号换他回去。”鬼使一个字一个字象背课文一样的说完,战战兢兢地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在一个黑暗的房屋里沈艾翔被几个鬼使团团围住,正在吓得大哭,另一张则是一个电视上常见的名人的照片,背面还详细写着他的姓名、住址等内容。
林睿眼珠一转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个养鬼使的人是个职业杀手,可是这次他的目标本身也有同道中人的保护或者受到某种法力的保护,他的鬼使对付不了对方,他看到自己之后,就想利用自己来帮他做这件事,可惜,他未免挑错了威胁自己的办法了。
林睿把照片一扔:“快滚!那个笨人类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管他死活,回去告诉你的主人,竟然干这么纠缠我,有空我就去吃了他,叫他洗好澡等着!滚!别打扰我睡觉!”
鬼使看着他,几次想开口说什么,可是终究说不出来,穿过窗缝飞走了。
“笨蛋,居然会被几个鬼使抓走,人类就是没。”林睿一边抱怨着一边一头扎进了被窝,可是不知为什么,一闭上眼沈艾翔被吓得半死的样子就浮出来。类都是害怕鬼怪的,何况是那种天生胆小到极点的人,现在说不定已经吓死了。反正是他自己笨,不管,少了他平日还能少多少麻烦。
做鬼使的话是用人类小孩做原材料的吧?林睿虽然没有自己动手做过,可是做的方法他还是知道一点。先选好合适的孩子,弄清他的生辰八字,在推算好的时间杀掉那孩子,然后用他的血、内脏和生辰做法,使它的灵魂变成受制于施法者的鬼使。有时候因为找来的孩子特别倔强,或者有一定的法力,施法者还有用一些特别的办法,比如昨天看见的那个不会说话的鬼使就一定是事先被割掉了舌头。不过这样被特别处理的孩子做了鬼使也都是相对比较强大的,至于沈艾翔能当一个一般的鬼使就不错了。
鬼使是永远都摆脱不了施法者的,直到对方死掉,然后等待鬼使的往往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沈艾翔这次大概完全会变成那个人的鬼使了吧,林睿又在床上翻了个身,反正是因为他自己太没用。
“救命,呜呜呜,爸,妈,林睿,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命,呜呜……”沈艾翔哭叫的声音都沙哑了,还在没命地哭。他双手紧紧捂住脸,一点也不敢去看那几个在他眼前来来去去的鬼魂和那个阴森可怕的男人。
“没人会来救你的。”男人用手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揪了起来,“听着,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听我的命令回去,趁那只狐狸——那个林睿不注意的时候把这道符贴到他身上,不然我就杀了你。”
“不,我不干,林睿是我的朋友……”沈艾翔虽然很害怕但是还是硬挺着这么说,“我绝对产出卖朋友在……”
“朋友?你说他是你的朋友吧,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朋友吗?你过来……”男人一指,一个鬼使飘过来,它把头贴在了沈艾翔的头上,立刻,刚才它在林睿卧室中被林睿抓住的一幕就原样的传送到了沈艾翔的脑海中,那时的林睿的双爪如钩,双眼血红,头上冒出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身后拖着九条尾巴,目光中透出可怕的光芒,怎么看都不象一个人类,他口中正大喝:“再打扰我,我就吃了他!”露出尖利的长牙和凶狠的表情。
“啊……”沈艾翔发出一声惨叫。
“明白了吧,你的‘好朋友’根本不是人类,总有一天他会吃了你的。”男人把沈艾翔扔在地上,俯身看着他恶狠狠地说:“你肯替我做事,也可以救自己一命。”
“林睿是妖怪?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妖怪,你骗我!”
“他不但是妖怪,而且是人间界难得一见的九尾狐……”男人向往地自言自语,“听着,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我现在就杀了你。”他一弹指,又飞过来一个鬼使把头贴在了沈艾翔的头上。
这次进入沈艾翔脑海的,是关于一个孩子被杀的过程,怎么被取走了内脏,放干了鲜血,又怎么因为倔强的不停咒骂被割掉了舌头……沈艾翔一下便昏了过去。
额头上冰冷的直入骨髓的温度使沈艾翔醒了过来,一只鬼使正把手放在他头上擦来擦去,看他醒来,“嘿嘿”地笑着飞开了,遇见鬼、被绑架、林睿是妖怪、要被用可怕的手段杀死……这些记忆一点点回到了脑子里,“啊……”沈艾翔放声惨叫了起来。
“闭嘴混蛋!”一个尖锐的声音生气地从旁边传来。
沈艾翔勉强爬起来,见林睿正站在那里,和那个男人冷冷地对恃着。男人身边飘着鬼使,手里捏着几张黄|色的符纸,林睿却明显的是妖怪的样子,爪牙都在闪闪发亮。
“第一次遇见敢威胁我的人类,看来你真的活腻了。我就用你请火儿吃宵夜好了。”林睿冷笑着说。
“妖狐,不过是小小毛孩子,就会口出狂言,既然你敢来,看来不得不给你些教训了。”
“倒看看是谁被谁教训。”
沈艾翔手脚并用地在地上倒退着:“林睿真的是妖怪,林睿真的是妖怪……”
“你管我是不是妖怪!”林睿向他在吼一声,利爪一挥向那个男人扑了上去,男人自己慌忙后退,命令鬼使们把林睿团团围住。
鬼使们发出了凌厉的尖叫,一起向林睿扑上去,林睿独自追踪仇人一百余年,再加上最近一直在和火儿、周影、刘地对练,他的法力且不去论,他的身手却十分了不得的,几个鬼使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不几下就被他打的四处乱飞,“砰砰啪啪”地掉了一地。
“哼哼,只剩下你了,”林睿交叉着十指向那个男人逼过去,“让我看看你除了杀小孩子,驱使鬼使以外,还有什么本事?你的舌头不错,看起来挺好吃的。”
“他真的是妖怪,他真的要吃人。”沈艾翔看着林睿那一点也不象在开玩笑的眼神,冷汗流了下来,他的手碰到了一张纸,低头一看,却是刚才那个男人给他,叫他贴在林睿身上的符咒。
林睿抓住那个男人,乒乒乓乓一顿狠揍,他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发泄一下。最后变一条绳子出来把他捆在椅子上,冷笑一声:“哼,你等着我带火儿来吃你吧!敢惹我就是这种下场,你放心,虽然你长得恶心,可是火儿会把你烤的很好吃的。”
“喂,沈艾翔你还活着吧?回去吧,明天还上课。”林睿回过去来向沈艾翔的方向喊。
“我,我……”
“你怎么总这么胆小,走吧,如果让我妈发现我半夜里出门,我可就变成坏孩子了。”
“林睿,你是来救我的?”沈艾翔一下子哭了起来。
“我才不是来救你呢,我是受不了他敢威胁我!你到底走不走啊?难道吓的站不起来了?我先声明,我可不背你。”
“哇,林睿,你真是来救我的……”沈艾翔放声大哭了起来,“你果然就算是妖怪都是好妖怪。”
林睿耸耸肩:“呆会我会让你忘了今天晚上的事的,你就当做了一个恶梦吧,当然,也让你忘了我是妖怪。”
“可是这个……他给我这个,要我贴在你身上。”沈艾翔给他看那张符。
“这是……”林睿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一瞬间,沈艾翔忽然扑上来,一抬手把那张符咒贴在了林睿的额头上。林睿立刻摔倒在地化出了九尾狐狸的原形,眼睁睁一个鬼使从沈艾翔身体中飘了出来。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的鬼使本来就不是五只而是六只啊,哈哈哈哈……”那个男人忽然放声狂笑起来,虽然被林睿打的嘴角额头还在流血,却一点也有影响他的兴致。他一边命令那个没有受伤的鬼使过去给他松绑,一边吩咐那几个还在挣扎着没爬起来的鬼使准备,“想不到今天同时得到一个鬼使和一个上好的妖狐,实在太幸运了,哈哈哈哈……”
林睿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现在才明白,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是想要控制自己,让自己成为他的傀儡而不是想威胁自己为他做一件事,现在自己被他的符咒控制住了,完全不能动弹,难道真的要随他摆布?
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到林睿身边,一边象看一件物品一样仔细察看林睿,评头论足一番之后,他用匕首在林睿脸上划了几刀,接走了他的血。“不许打林睿!不许打林睿!”沈艾翔扑上去拖他的腿,想要阻止他,却被他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又踢了一脚说:“不用急,料理完他就轮到你了!以后我会让你做专门服侍他的鬼使的。
“哈哈哈哈中,九尾狐,我马上就可以有一只九尾狐了!”男人一边狂笑,一边接过鬼使们递来的道具,开始做法,念念有辞。“我马上就可以出人投地了!看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他的狂笑在屋子里嗡嗡作响。
林睿紧张地看着他们一举一动,拼命的转动着脑筋,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嘴唇越来越白,后来湛出了血丝,他忽然滚下眼泪来,低声呼唤着:“妈妈,妈妈……对不起,又要让你伤心一次了……妈妈……”
“林睿,林睿,我们怎么办?”沈艾翔吓得哭起来。
“听着,你愿不愿意和那些孩子一样,死了也要受他操纵?”林睿用一种冷冰冰的口吻问。
“我……不,我不愿意死……”
“如果非死不可呢?”
“我不想死……”沈艾翔用力摇着林睿,“你不是妖怪吗?快想办法。”
“我有一个办法,不过也许你会陪我死掉——想想吧,死了也比给他当鬼使好。”林睿冷笑着说。
“都不好……呜呜……”
“你果然是个胆小鬼!我都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了又怎么样!你至少还有百分之十的机会活呢!”林睿下完了决心狠狠看着他。
“好,好吧,我听你的,”沈艾翔不感做胆小鬼,马上许诺,但是又担心地问,“林睿,咱们不会死对不对?”
“哼,你自求多福,而我……”林睿看着正全神贯注做法的男人,一咬牙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把我脖子上挂的东西向那个男人丢出去。”
“脖子上……钥匙?”
“另一个!”
“石头?”
“扔!扔完就往外跑,千万别回头,一直跑出这座楼,记住,今天的事千万别告诉我妈妈,但是去告诉住在我家楼上那个姓周的男人。好了扔吧!”
沈艾翔一扬手,把从林睿脖子上摘下来的红色石头向那个男人扔去,然后拨腿就向门口跑去。石头落地发出了一声巨响,然后象炸弹爆炸一样,一团火焰四散飞开熊熊燃烧了起来,那个男人正站在火焰旁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立刻被火焰吞没了,只见一团人形火焰奋力挣扎着,发出可怕的嚎叫来。
林睿在沈艾翔刚刚把东西扔出去的时候就闭上了眼,他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
无论出于种族的尊严还是他自己的骄傲,都不允许他去成为别人的奴隶。
沈艾翔大笨蛋,你要使劲跑啊,这是必方的火焰,燃烧的速度可不是凡火可以比的。
火儿,好朋友,再也不能陪你玩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妈妈,妈妈,我现在回我亲生妈妈身边去了,可是我还想当你的孩子,永远是你的孩子多好……妈妈,千万别哭……
“林睿,着火了,快跑了……”沈艾翔的叫声使林睿睁开了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沈艾翔又回来了,正在用力拖自己。“等等,你回来干什么!”
“着火了,快跑啊……”沈艾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着。
“叫你自己跑,不然就陪我烧死!”
“呜呜,你是专门来救我的,我不丢下你。”沈艾翔遇急了倒也有力气,竟拖着林睿跑起来,可是这时门口已经被火焰封住,他踌躇着不敢走过去,“呜呜,林睿怎么办?我不想死……”
“火势蔓延地很快,你也出不去了。”林睿冷静地说。
“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林睿苦笑着看着火焰越来越近,没想到自己会被火儿的火焰烧死,真是天大的笑话,“看来我们要一起死了,到了阴间,我们做真正的朋友吧。”他叹息着说,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我们本来说是好朋友啊……可我不想死……呜呜呜呜……哇哇哇哇……”沈艾翔扯着脖子哭叫。林睿这次到没有县他烦,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一个鬼使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林睿认出是那个不会说话的鬼使,知道它是六个鬼使中最强的一个,便冷冷地问:“你还想干什么?你的主人马上就会烧成灰了,你也存在不了多久,最多再过半天你们也和他一样消失,你还能干什么?”
鬼使看着他,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他回头看着那还在扭动的人形火焰,然后用力点着头,向林睿额头上的符咒伸出了手,但是马上被电到一样又缩回了手。
“你感激我杀了他为你报了仇,所以要帮我扔掉这道符?”林睿假设。
鬼使肯定地点头。
“这是你主人的符,你硬碰的话,不等揭下来就魂飞魄散了。”
鬼使笑得更加开心了,它猛的飞起来冲进了火场,虽然它是鬼魂,可是这种必方的火焰引起的火一样可以焚烧它,只见它不一会就浑身燃烧,然后它带着满身的火焰再次冲向了林睿,在它的身体被火焰烧尽之前,它扑到了那道符咒上,符咒一碰火焰立刻也被烧掉,从林睿额头上脱落下来和那个鬼使一起小时在空气中。
鬼使在自己完全从世间消失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看到他已经早自己一步变成了灰烬,自己费尽心思把他引来向林睿挑衅,今天终于报了血海深仇,就算魂飞魄散也没关系了。它无声的大笑着,消失在了空气中。
林睿在地上一滚爬起来,恢复了人形,他及时的手一扬,划出一个圆圈,把火焰全挡在了外面。
“林睿……我们快死了……”沈艾翔还在抱着林睿使劲哭。
“不会了,我们得救了。”林睿抬头看见另外五个鬼使正在四散飞逃,尖叫着躲避火焰,叹了口气向它们招招手:“来,你们也跟我走吧,虽然我不能帮你们轮回转世,可是总比现在就魂飞魄散好。”
求生心切的鬼使们立刻聚集到了他身边。
林睿念动咒文,两个人五个鬼使立刻消失,被大火烧塌的屋顶在这时塌落了下来。
远处的街道上,火儿正趴在车窗上指着天空中的火光大声叫:“影,快看,是我给狐狸的羽毛!不过我是叫他烧学校的,他好象烧错了地方,学校不在那个方向……算了,学校下次我亲自去烧吧。”
周影看着那边,摇摇头,看来自己辛辛苦苦为火儿梳了半天毛,到底还是没能避免火灾啊。
“沈艾翔,沈艾翔,起来了!上学!”
在林睿大呼小叫中,沈艾翔好不容易睁开了眼:“林睿……着火了!”他一下子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
“什么着火了!是我在炒鸡蛋!”厨房里传来林睿的叫声。
“炒鸡蛋……”对了,自己昨天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所以林睿过来陪自己过夜。沈艾翔跳起来边穿衣服边跑去对林睿说:“林睿,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恶梦,很吓人!”
“什么?”
“……忘了……”
“哼!!”我都使用了法术了,你要是记得才怪。
“不过我记得在梦里啊,我虽然很胆小,可是很讲义气!而且我还去救你!”
“你讲义气!还救我!”气死人了,明明是自己去救他。
“是啊,我记得的,我是个讲义气的好朋友!”
“我才是呢!”
“我是……”
“我!”
“我们都是,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林睿!”
“哼,快吃吧,我炒的怎么样?”
“好吃,林睿你真厉害!”
“那当然……”
几个鬼使飘浮在屋子里偷偷笑着,看来它们的这个新主人是个不错的妖怪,至少从今天起,它们可以跟随主人去学校,象活着的孩子一样上课学知识了,而不是被派去跟踪、杀人、偷盗……
“喂,你们几个,学校下课前给我偷十个鸡肉汉堡来,我要当午餐,另外可乐要不加冰的,听见没有!”
鬼使们从今天起可以跟随主人去学校,象活着的孩子一样上课学知识,而不是被派去杀人、偷盗了……也许是这样吧……
都市妖奇谈之朋友(完)
我爱大明星
更新时间:2005-10-11 17:20:00 字数:7918
我爱大明星
“罗天,我爱你……我爱你……”
“罗天……我今生今世都属于你……”
“罗天……”
……
耳边充斥着类似的喊声,罗天充耳不闻地在几个工作人员的护卫冲出演出场馆,象在由人组成的海洋中奋力划水一样的挣扎着破浪而行,几经颠簸才好不容易上了车。车门关紧,窗帘拉上,他才一把从脸上扯下墨镜,瘫倒在座位上长出了一口气:“累死我了……”
幸亏自己是个妖怪,要是那些人类的明星……罗天有时候还真佩服自己那些人类同行,这样的场面要应付下来,真是非得有非人的体力、耐力才行啊。
“累死我了……罗天,你还真是魅力无边啊……呵……这次的见面会又是无比的成功……”罗天的经理人许海洋一天下来,也是四肢无力地瘫在了座位上,不过他对于工作的热情使得他的口吻还是兴高采烈的。
“亏你还笑的出来。”罗天自己拿纸巾擦着脸上的口红印——这是刚才那些女孩子们的杰作,他们的热情还真是让人害怕。“说好了的,明天我可什么也不干了,我得好好休息一天。”
“行,明天没什么工作,有几个合约的问题我出面就行了。”许海洋爽快地同意。
“停车。”罗天已经在车上利落地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牛仔,加了一顶带檐的帽子,对司机吩咐。车正好走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口,靠边停下,罗天看看四周没人注意跳下车来。
“明天晚上你可得一定回来!”许海洋隔着车窗叮嘱,罗天向他一挥手,快步走进了黑暗中。
总是要给自己一些放松的时间的。
罗天给自己隐身之后,张天双翅伸展肢体,长长吐了口气——一群刚刚从见面会出来的少女叽叽喳喳地从旁边走过,却没有看见她们口中讲座的偶像就站在自己一米开外的地方。这就是许海洋他们百思不解的罗天的奇异化妆术了,虽然他常常出去溜达,却从来没有被粉丝和记者抓住过,其根本原因不过是这位大明星不是使用隐身术,就是干脆变成了别人的样子而已。
紧张的工作之后在空中飞一圈就是最好的放松。
罗天在立新市上空转了大半圈,口中哼着小曲,啃着一条从酒店顺手偷来的猪腿,心中无比的舒畅。他可是个彻头彻尾的肉食性妖怪,平时为了伪装不得不吃下许多蔬菜,面食,实在是十分痛苦的事。
收缩翅膀停在一栋大厦顶上,他坐在护栏上边啃食物边打算这难得的一天假期要去干点什么才好?是飞到山林中睡上一觉?还是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寻找一个猎物解解馋?算了,今天实在太累了,还是的地方去睡觉吧。对了,前些日子刘地、瑰儿他们从异界回来,似乎带来了厘荔的口信和礼物。当时瑰儿只发了一条模糊不清的短信给当时正在外在演出的自己,正好今天有空,去周影家里看看吧……
唉,实在不太愿意去那个地方呢,立新市最危险的几大因素,在那里几乎都可以遇见……
罗天对周影还是很有好感的,就是对他教育孩子、交朋友、找女朋友的方式方法以及眼光颇有微词。
张开翅膀并且刻意降低高度之后在楼宇之间的飞行,会令罗天恍惚地想起在异界中有些山林生长的那种异常高大的树林之间游荡的日子,不过现在的他已经自己选择了一种与那个时候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虽然有些令人感到劳累,可是更多的时候会很愉快。
正掠过的一个窗口中,一个没有入睡的少女正播放罗天的歌曲,从窗外飞过的罗天不由露出了笑容。他没有什么成为天皇巨星的野心,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让更多的人认真地听自己唱歌。
这些女孩子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罗天对于小女孩们动不动就对着大男人喊“我爱你”很有点看法——他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妖怪,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喜欢这些活蹦乱跳的女孩子们,因为正是她们在支持着他的梦想。这也是为什么罗天曾经多次去与借用他的外貌勾引女孩子的妖怪决斗的原因,因为他是真心不愿意这些女孩子们受到伤害,至少不应该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不过自从刘地颁布了“立新市的妖怪不许变成罗天”的法令后(其实刘地是在一个眼看要到手的女人背一个罗天脸的妖怪勾引走之后,把那个妖怪一顿暴打,边打边狂暴地大吼:我看看你们谁敢变得比我帅!谁敢!),这种情形已经基本绝迹了。
当罗天懒洋洋地拍着翅膀,飞过又一栋大楼的时候,上空突然传来了一阵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
偷袭?
罗天下意识的一个翻身闪避,一样东西从他身边急坠而下。不过当他看到那是什么之后,来不及多想的就伸手一把拽住了对方。
一个女孩子,从大厦上跳下来。
罗天悬停在空中,一脸愕然。
他向下方看看,从这个高度看来地面的车辆已经看起来象甲壳虫似的了,如果不是自己刚好飞过,此时这个从楼顶上掉下来的小东西一定已经摔成了一团肉酱了。真是的,人类没事把房子盖得这么高干什么呢,既不美观又不方便,而且还会增加危险性。
女孩子已经昏迷了过去,不知道是因为高空坠下的原因还是受到了罗天的惊吓。
“现在的孩子真大胆,在这么高的地方也不小心一点。”罗天叹息一声,救都已经救了,总不能再把她扔下去吧?吃掉她似乎也不合适,还是好事作到底吧。罗天轻易地就把昏迷中的女孩的记忆抹消了五六分钟,然后拎着她飞回到楼顶,正想把她扔在那里离去的时候,一封压在一双鞋子下面的书信引起了他注意。
脱了鞋子放在这里,留下一封写着“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请你们原谅我这个什么也做不好的孩子吧……”的书信……该不会这个女孩子是自杀?罗天下皱起了眉,早知道她是自己不想活了,还不如不费这个劲救她呢。
宋玲玲睁开眼的时候,一时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上方是满天的星斗在对她眨着眼睛,一架飞机的五彩灯亮正穿过去层,发出低低地轰鸣声。自己这是在哪里?
“我这是……”
“你醒了……”一个青年男子正在不远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是谁?我,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楼顶上啊,不是你自己爬上来的吗?还想要跳楼自杀,结果在跳下去前就因为过于激动,昏倒了。”男子带着讥讽的口吻,手中扬着一封信说。
“你……”宋玲玲顿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对了,自己吃过晚饭之后又跟父母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然后就赌气跑了出来,之后自己就来到了这座大厦的顶楼,很久以来就存在的关于“死”的念头又一次在自己的心头打着转。这一次的这种念头来的格外的强烈,于是自己就写了遗书,然后站在天台的栏杆之外,幻想着自己从这里跳下去之后,会不会感受到飞翔的滋味。
然后……
可是对于自己怎么会昏了过去,这个男子又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怎么把自己的遗书拿走的,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面对一个发现了自己自杀企图的成年人,她有种难言的惊慌,想要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又害怕这个男子会把自己的遗书给父母,只好鼓起勇气说:“还,还给我,我那是写着玩的。”
“是吗?”男子扬扬眉头,“如果你想要的话,就陪我坐一会,聊聊天,不然我就把它送到你的学校去给你的老师!”他知道,学生总是很害怕老师的。
什么?要自己陪他?这个人该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宋玲玲惊恐地看着他。
男子摊摊手:“我可不是要欺负你啊,只是一起坐坐聊聊天。”
宋玲玲仔细打量对方,这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五观俊美又有刚性,一头齐肩的长发,戴了一只耳环,笑容中透着七分的邪气三分的不安分,怎么看也不是个可以让少女放心他说的“只是一起坐坐聊聊天”这句话的人,要不要转身逃走?也许……
“啊呀,这里还写着希望自己的灵魂可以到罗天的身边去呢,我把这信也拿给罗天看看吧。”男子接着霓虹灯光看着遗书,夸张地叫起来。
“什么,不行?”宋玲玲尖叫一声冲了过来。如果说让父母、老师、同学看见这封遗书她还可以忍受的话,让罗天看见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不论如何也不可以让罗天看见,因为罗天曾多次公开说过,他最讨厌那种为了偶像自杀、弃学、离家出走的歌迷影迷了。如果被他知道他的歌迷中有这么做的话,他一定会把这个人认作最讨厌的人的。“我不想让罗天讨厌我,求你快还给我吧!你想让我干什么都行!”宋玲玲带着哭腔向男子请求。
这些女孩子是多么容易为了她们的偶像受伤啊?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作,她似乎并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吧?
“那么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地想要自杀呢?”男子向宋玲玲笑着,并且拍了拍身边的水泥台要她坐下来。
“我……”宋玲玲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迟疑着不肯开口。
“我打电话给罗天,告诉他这件有趣的事吧,他的一个歌迷写了给他的遗书,然后要自杀。”
“我没有写给罗天的遗书,他最讨厌自然的粉丝了,我只是希望死了之后,灵魂可以去罗天身边保佑他!”
——那你会被看到的事实吓死。男子偷偷咕哝一句。
“好吧,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自杀,我就不告诉罗天这件事,并且帮你要一张他的签名照片怎么样?”男子用狼外婆一样的笑容对宋玲玲说。
“你,你说你认识罗天,谁相信啊,你一定是在骗我。”他长得是很英俊的,难道也是个演员?所以才会认识同行的罗天?宋玲玲口中说不信,心里却很盼望认识一个认识罗天的人,对于她这样的孩子而言,能与自己的偶像有哪怕多一点的接触,他们也会变得十分高兴的。
真是容易轻信,要是遇见骗子,保证她哭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男子掏出手机,胡乱拨了个号码,然后对电话那边说:“喂,罗天啊,干什么呢?我有点事对你说……”他的电话的声音调的挺大,罗天那清亮、富有磁力的声音马上从那边响了起来:“刘地啊,你找我有事吗?”
“呵……,好久不见了,你忙什么呢?有空一起喝个茶不,我跟你说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啊?在这里说不行吗?刚才有个歌迷的父母找上门来,说他们的女儿自杀了,遗书上留下了我的名字,他们居然跑来向我负法律责任。我都快被气死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了,她们根本不配说自己是我的歌迷!要是让我看见她,我就……”
“你遇见这样种事了吗?我这里正好也……”
“不要!”宋玲玲尖叫着扑了过去,捂着他的嘴阻止他再往下说下去。
那是罗天的声音,她是绝对不会听错的,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多少次伤心,绝望的时候,都是只他陪伴着自己度过,那是宋玲玲的心灵支柱,是心中最珍惜的东西,她是不听错了的。电话那边的人,绝对就是罗天。可是万一这个“罗天的朋友”对他说出自己的遗书的事怎么办,罗天正在为同类的事情生气,他一定会很生气,会把自己当作最讨厌的人!不要这样,她宁愿让全世界都不喜欢,也不要让罗天讨厌。
宋玲玲抱住男子拿电话的手,用满是泪水的目光看着他,男人似乎心软了,打着哈哈对罗天说:“没什么,就是有你的一个小歌迷在我身边,吵着想听你说话,我把电话给她了,你跟她说几句。”说着把电话递给宋玲玲。
“喂,你好,我是罗天。”
听到这个声音,宋玲玲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顿时泣不成声,一肚子想对罗天说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谢谢你的支持,我以后会更努力的。”
罗天的声音充满了朝气与热情,那么真诚地在跟自己说话,宋玲玲哭得一塌糊涂,甚至不知道跟罗天说些什么,也不知道罗天是什么时候挂了电话,男子从她手中抽走那个沾满了泪水、鼻涕的电话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自杀了吧?”
“我很没用,学习一团糟,长得也不漂亮,体育也不行,更不会讨别人喜欢,所以也没什么朋友……”
“就为这个去死!”男子头上的青筋跳了起来,“为了这个就去死?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发烧烧坏了!”
宋玲玲本来已经认为他是个好人了,肯帮自己掩饰,还让自己跟罗天说话,可是现在被他一吓,立刻又拉开了距离,不敢再坐在他旁边了。
“学习不好就去学,长得不漂亮就把自己内在气质提升,体育不好就多锻炼,没有朋友就去交朋友,为了这么点事也值得死!”男子越说越生气,居高临下,气势汹汹地盯着她,亏自己为她忙活了这半天,她说个家庭暴力、被同学欺侮、失恋、失身之类的名目出来也对得起自己,居然是为了这么个愚蠢的理由要去死!早知道就让她死好了!
“你根本不明白。”宋玲玲哭着说,“我从小一大被人叫笨蛋,没人愿意根我玩,什么游戏分组的时候我也是被挑剩下的那一个。我爸爸天天说我是赔钱货,我妈妈老说我是废物。老师也天天给我白眼。我这种没用的人,活在世界上干什么!”
“我是不明白……”男子叹了口气,“我小时大概会明白吧,可是长大之后,就把那个时候的有些心情都忘掉了……不过我告诉你,其实如果因为笨就去死,别人说你没用就去死的话,罗天早死了一百回了!他从小就比别人笨。”
“胡说,罗天才不笨呢!”宋玲玲马上跳出来为自己的偶像争辩。
男子微笑着回忆说:“他小时候在兄弟姐妹中是挺笨的,他的父母也老是骂他‘笨蛋’什么的,他的兄弟姐妹中也有几个老是叫他废物。长大后一心想唱歌给别人听,却处处碰壁,根本没人喜欢他的歌。好不容易当了明星,又被人家评价说五音不全,只靠脸蛋吃饭。开始学着演电影,却被当红的女主角欺负,声称一定要换掉他、他象个木偶似的之类的话。有了点名气之后,他又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不小心得罪了记者什么的,谣言、徘闻、负面新闻马上就会漫天飞……唉,你说他烦不烦?连好好睡个觉的功夫都没有,他不也好好活着没去死?”
“你胡说,罗天那么英俊的人,怎么会……”
“英俊可以当饭吃吗?”男子笑得更加奇怪了,“你知不知道他有时候会想,自己要是长得不这么英俊该多好,那样别人就会更注意自己的演技,而不是自己的长相了,可是开始已经……一开始已经长成那样了,没办法啊……”
“你说的不是真的。”
“我说的不是真的?我告诉你啊,以前有一次,罗天他想出演一部电视剧,那个导演一再的挑剔他的演技这样不好,那样不行,他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去在演技上求突破,结果后来,一个给导演送了‘好处’的男演员得到了那个角色……”
“不会吧……”
“还有呢,有一次罗天上一档节目,被那个女主持人看中了,非要作他女朋友,罗天不肯,她就在她的节目中说罗天抛弃了她什么什么的,害得罗天被……”说到这里他及时收口,如果说出厘荔为了那件事大吵大闹的情况,还不等于说了一向以“单身”出现的罗天其实早有了女朋友。“害得罗天被歌迷误会……”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看少女,好在没有使她起疑心。
男子絮絮叨叨跟宋玲玲说了许多罗天的往事,多半是他怎么怎么不会办事,把事情弄砸了啊,罗天怎么样怎么笨拙,学什么也学不会啊,罗天怎么怎么遇见了一件倒霉的事情啊,反正都是罗天的种种坎坷经历。宋玲玲虽然不术相信,不过抢着听偶像的传闻轶事的心态,她还是听的津津有味,不是也会发出几声笑声来,看来起来起码暂时她是已经没有了那种去死的念头了。
“所以啊,你说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该成为自杀的理由嘛,同样的事情谁没遇上过?要是都去死的话,没几个人活了。”
宋玲玲咬着嘴唇不开口。
“我说你啊,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想,想想你父母不骂你,对你好的时候,同学们在一起开心的时候了,听罗天唱歌的时候了,对了,你们学校中有没罗天的歌迷?”
“有啊,可多了!罗天是最受欢迎的明星,他人又帅,唱的又好,演得又棒,人品又好,对歌迷又热情……”一说起罗天的优点,宋玲玲立刻变得眉飞色舞。
“那你就去跟和你一样喜欢她的人交朋友啊,保证你可以交到好朋友的。”
“真的吗……”也许,自己把今天听来的罗天的故事讲给她们听的话,她们就会愿意和自己来往了吧?可是,也许她们会当自己在说谎,自己总是别人往坏处想的那种人。想到这个可能,她刚刚泛出喜悦的脸色又沉下去。
“算了,反正谁叫我遇见你了呢,再奉送一个礼物。大后天罗天的歌迷见面会你去不去?”
那个歌迷见面会的票早就卖光了,黑市价又炒的那么高,自己怎么去的了?难道……宋玲玲看着他,眼睛开始发直。
“送你三张票,你可以请两个朋友一起去。”本来是要送给瑰儿当带东西的谢礼的,现在给她算了。
“真,真的……”宋玲玲狂喜地接了过去。
“另外,演唱结束你们可以去后台找罗天要签名,报我的名字,我叫……刘地,他一定会接待你们的。”男子马上又送给她一更大喜悦。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原来他真的是个好人,自己一开始自己还怀疑他另有图谋,象他这么英俊又这么好的人,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怎么会对自己这样的女孩子有企图。
“因为……”男子邪邪地笑着向她凑近,“你愿不愿意作我的女朋友啊……”
宋玲玲向后退了一大步,但是马上发现对方似乎只是在开玩笑的意思。
“现在你再想自杀了吧?”他又凑近了一些。
宋玲玲有些脸红地向后退去:“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我保证……不会再那么做了。”说完转身向楼下跑去。
“喂,你的遗书还在我手中,要是你不说话不算数,我就拿去给罗天看!”男子在后面挥舞着那封遗书喊。
女孩很快便跑得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进去。
男子摇摇头,但愿自己费了半夜的口舌,她过几天又自己去想不开,让自己前功尽弃,不过话说回来,不是刘地最擅长哄女孩子吗?怎么自己变成他的样子一点也不起作用,最后还是利用自己的名义才打动她,难道是自己的演技不好,扮演的刘地不象?还是自己比刘地在女孩子面前还要有用?这么想着,他不禁有些得意。
脱去伪装,张开翅膀,重新飞上天空,在楼顶又盘旋半周,他向着周影家飞去。但愿三天后,在演唱会后可以见到她吧……
“刘地!”一个少女忽然扑上来,搂住了刘地的胳膊,刘地被弄得一愣。他的女性“朋友”是不少,可是他敢拿周影的脑袋打赌,自己决对没有对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下过手。
“谢谢你刘地,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宋玲玲看上去开朗了不少,在她身后还有几个同龄的女孩,正在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宋玲玲为什么会认识这样的帅哥,“她们是我的朋友,你看,就象你说的,我跟她们一起去见罗天,然后就成了朋友……”
罗天?朋友?刘地一头雾水。
“谢谢你,刘地!”宋玲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踮起脚给了刘地一个吻,然后捂着脸和朋友一起逃走了。
“刘地,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下手了。”
“是啊,你下手的范围也太宽了,想把我们怎办啊?”
那对因为相互不放心,最后一起和刘地出来约会的姐妹花同时吃起了飞醋,让本来准备好好享受一下齐人之福的刘地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你说啊,那个女孩子是干什么的啊。”
“你不是说就算是花心,但是每一次的恋爱都是专一而且认真的嘛。”
“就是啊,你到底同时在跟多少女人交往啊?”
“我们两个算什么啊……”
“你说啊,你说啊……”
“你说啊……”
“谁?是谁这么大胆,敢用我的样子去骗女人,给我出来!给我出来,给我出来,我要把你撕碎……”在美女的拧掐中,地狼的狂吼在立新市上空回荡,而此时的大明星罗天,正坐在赶往电影外境地飞机上闭目养神……
泉先儿
更新时间:2005-10-11 17:21:00 字数:38717
天还没亮,大海在微风中安安静静的。当不远处渔村的人类还没有开始一天的生活时,几个“人影”从空中和水中出现,聚集在海边的礁石上。
当最后一条人影从天上落下来时,大家都向一个人围了上去,一个老者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白先生,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有没有被他们发现?”从外表看来,这个“白先生”的年纪并不大,但是言行中却透出十分的威严。
“大家是分头来的,时间也错开了,就算有一两个被看见,也不会引起这里妖怪的注意。我们在人类的城市间来来去去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而且立新市那些厉害的家伙也不是特别爱管闲事。”还是那个老者在回答。
白先生沉声道:“要做这样的大事,还是小心点好。大家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徐老、沈兄弟、田兄弟加上我,我们四个出去打探消息,其他人不要露面,免得被这里的家伙注意上。”沉默片刻,他又加上一句,“大家尽力而为,家乡父老还在等我们回去。”
一个女子说:“这几天我找到了几处偏僻的旅馆,大家可以先去安身。”
“不好,尽量不要住人类的地方,”另一个女子立刻表示反对,“我发现了一处废墟,我们可以去那里躲起来。”
“那样的地方不是更惹人注意。”第一个女子反驳道。
“总好过住在人类中。”
“人类是最好的掩护。”
……
说着说着,两个女子就吵了起来,其他人都不做声,大家都知道她们两个平时都对那个被尊称为“白先生”的白书天有意思,一有机会就争着在他面前出风头,彼此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也是常事。大家知道内情,所以谁也不去劝解她们,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够了!”白书天怒喝一声,一掌打在身边的礁石上,将坚硬礁石打出了一个大坑,指着两个女子喝斥道,“什么时候了还吵!如果你们还不能以大局为重,就立刻滚回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他一发火,两个女子顿时安静了。
白书天叹了口气,挥手道:“大家先在附近躲起来,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通知你们。”
人影纷纷消失在淡淡的晨曦中,白书天身边只剩下了刚才点到名的那三个人。
“徐老,你去找你的朋友打听吧,小心别露出马脚。沈兄弟和田兄弟,你们混到城市里,记得要装作刚刚搬来居住的样子,带上些铺盖什么的掩人耳目。”等他说完,那三个人向他行礼,然后就消失了。白书天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碧蓝的海水,迎着海面上跃出的朝阳慢慢闭上了双眼……
※※※
几个趁着清晨出海的渔民已经回到了港口,就在船上卖起收获的鱼虾来,形成了一个很热闹的集市。很多附近的居民提着水桶、端着脸盆来买海蛎子什么的尝鲜,甚至还有人开着车从市区赶来。白书天在其中转悠着,还买了两条鱼提在手里,一副“我是普通人类”的样子。他发现离海不远就有一座工厂,但是这里的海水和鱼类的样子还很正常,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关于立新市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唉,又盖了这么大的工厂,我从那里走亲眼看见废水哗哗地往海里排,再这么下去,这片海恐怕就快没有鱼喽……”
白书天听到一个渔民正在谈论他感兴趣的话题,就在这艘船边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渔民说:“说来也奇怪,连盖了好几座工厂,我们这里倒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海水很清,鱼虾也不少。”
“这么大的海一时当然不碍事,天长日久就难说了,也许我们很快就没有饭碗啦……”
“哈哈,到时候去工厂里找份差使吧,也许比打鱼挣得多。”
“听说前两天城里的学生跑到政府门前,抗议这里的工厂破坏了自然环境。”
“学生懂什么,开工厂能挣大钱,谁还管海变什么样!打鱼挣钱多还是人家的企业挣钱多?要是我有钱,也去盖家工厂!”
“就凭你!下辈子吧!”
白书天转身默默走开。
看来每个城市里的人类都差不多,自己要找的东西又会在哪里呢?他想到城市里去,又不想用飞行的法术,正想向路人询问哪里可以坐车时,就看见一个女子迎面走来。
这是个娇艳可人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十分妩媚的长裙,笑盈盈地向白书天打招呼:“嗨。”
白书天警惕地看着她,却发现自己对她根本无法有任何敌意。
“你是刚来立新市的吗?”女子笑眯眯地问。
“是啊。”白书天淡淡地回答。
“路过、定居还是来旅行啊?”她继续问。
“和你有关系吗?”
“有啊!”女子睁大了眼睛,“定居的话,介绍住处两千元,不管你要什么环境保证让你满意;旅游的话,导游费一天一千五百元,包食宿,纪念品七折优惠;路过的话……你要不要买地图?”
白书天看着这个女子,疑惑地问道:“你……是开旅行社的?”
“如果你需要,我就是开旅行社的。”女子满怀期待地笑着问,“你需要什么服务啊?”
白书天看着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有说话。女子继续说着:“你需要什么呢?只要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就可以做到噢。对了,我叫泉先儿,你呢?”
泉先?难怪自己对她一点也提不起防范之心。白书天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向泉先儿伸出手:“我是白书天。如果是十人以上的旅行团你接待不接待?”
“当然,有钱怎么不赚!费用按人头算。”泉先儿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四千六百元整,您点好。”珠宝店老板漫不经心地递过钱来,好像这笔交易可有可无似的,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最少可以从这笔交易中赚到一千五百元。
泉先儿没有伸手去接钱,而是趴在柜台上,一直盯着对方看。
珠宝店老板又取出了几张零钱加上去,并且故作感叹地说:“我们都合作这么多次了,连零头也不让我赚,您做生意可真有一套。”
“那也没见你多给我零头。”泉先儿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没说出来。她仔细地把钱点了两遍:四千六百二十七元,一分不少。她这才把钱塞进口袋里,空着双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走出珠宝店,外面就是立新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天色将暮,一个个装饰精美的橱窗纷纷亮起了七彩的灯火,把里面的商品映得更加眩目。泉先儿最喜欢这条街,每次来这里她都一个橱窗一个橱窗地看,一直走到街的另一头。
“哇,这件衣服真漂亮,赶快记下这个款式,回去自己做一件。”泉先儿看到新上市的夏装,“啧啧”赞叹起来,然后掏出纸笔,趴在玻璃上照着画,“一件衣服几百上千元,不如自己回去做来穿合算。”她画完了看中的衣服,在街上旋身打个转,长裙飞舞起来,卓然的身姿顿时吸引了一大片目光。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也是照着看来的样子自己纺织,自己裁剪的。“怎么样?好看吧!我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呢!”她注意到了路人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得意洋洋地想。如果她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在欣赏她的衣服,而是盯着她的身材流口水的话,心里大概就不会那么得意了。
“这件也不错,这件也很好,这件……”泉先儿一口气画了十几件衣服的样子,再看看还有那么多自己没见过的衣服,也不可能全部画回去,只好叹了口气,离开再去看展示其他商品的橱窗。
“这盏灯好漂亮,像大贝壳一样……可惜家里不能用……”
“这个手镯我戴一定很好看吧?”
“这个皮包式样真特别。”
“这个毛绒玩具太可爱了,好想抱着睡觉啊。”
“这些小摆设真有趣。”
……
她一路走一路贴在橱窗上看,看到什么都要称赞上几句,但是不论是贵是贱,上至几千元的手饰,下至几元的小饰物,她绝对不会掏钱去买。
泉先儿用手牢牢按着钱包,就是怕自己会一时受不了诱惑胡乱花钱。可是现在看到的这件东西她实在太想要了,甚至忍不住把脸贴在玻璃上,看起来就快要穿过玻璃钻进橱窗里去了。
搭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姐,一个人呀?”泉先儿连头都没回。
“小姐,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啊?我们陪你去喝一杯怎么样?”
泉先儿压根没听见,仍然在紧盯那件东西看,直到搭讪的那个男子不耐烦了,把手放在她肩上,泉先儿这才回过头来,看眼前的三个男人,指着自己问:“你们在跟我说话?”
“是呀,小姐,我们认识一下吧。”一个男人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式向泉儿抛眼色。另外两个不怀好意地挡在泉先儿身后,决心不让这个单身的“猎物”跑掉。
泉先儿忽闪着眼睛看着他们。
“小姐,一个人逛街多寂寞呀,我们来陪你吧,一定会让你玩得很开心的。”他们见泉先儿没有反抗,语言和动作也开始放肆起来。
“嗯……”泉先儿考虑着,“可我还要回家,没有时间了。”家里还有那个所谓的旅行团在呢,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出来旅行过,可是自己收了钱总不能不管他们。
“偶尔享受一下生活嘛,那么急着回家,是不是家里有人等着你呀,他能比我们几个帅吗?我们请你去喝一杯吧。”说着,那个男人把手搭在泉先儿肩上。
泉先儿侧着头想了一阵子:“喝酒?你们出钱吗?”
“当然了,只要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怎么可能不尽力满足美女的‘任何’要求呢?”
“任何要求?好吧,我想喝酒,还想要那个。”泉先儿毫不客气地指向橱窗里那件自己看了半天东西。那是一件玻璃工艺品,造型是一位坐在礁石上的美人鱼,只有巴掌大小,标价不过二十块钱而已。
那几个男人虽然不知道泉先儿要这个东西干什么,但他们正为“猎物”到手而高兴,毫不犹豫就为她买了下来。泉先儿把装着雕像的盒子抱在怀里,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三个男人簇拥着她向一家夜总会走去,双方都在心里想着:“今天运气真不错啊!”
周影看着顾客付钱下了车,回头迎上了两双失望的眼睛。孙剑叹了口气,摇头说:“又不是。”火儿也叹息着说:“可惜,不是宵夜啊。”
孙剑最近接到了侦破抢劫出租车的案子,而周影作为他的朋友,又是个出租车司机,理所当然就被他拉来当诱饵了。孙剑雄心勃勃要破案,火儿则下定了决心,就算吃不好吃的东西也绝对不让这个讨厌的警察成功,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在孙剑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
“回闹市区吧,劫匪通常是从那里上车,以减少司机们的警惕。”孙剑知道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要看运气,所以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
周影很有耐心,对别人的事更不着急,反正现在警方每天给他补助,算算收入比平时还好。他慢慢掉转车头,向闹市区开去。
看到胡同边上的群殴时,孙剑立刻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扮演出租车司机的助手,不等周影停车就从车上跳了下去,冲着那帮人大喝一声:“警察!都不许动!”
那帮人听到警察两个字一下子都停住了,等他们看清楚孙剑手里亮出的警员证后,立刻一哄而散,只留下被围殴的那个人躺在地上。
孙剑走过去,把那个人搀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男子苦笑着回答:“没事,谢谢你,孙警官。”看来他认识孙剑。
“哦,是你。”孙剑也认出了这个人,“李文柯是吧?这次又是怎么了?那些人是那里的?”
孙剑记得这个男子叫李文柯,是个环境保护的志愿者,因为他专门和那些制造污染的大型工厂作对,所以曾被工厂的工人围攻过,当时那个案子就是孙剑负责的。李文柯这个人在立新市也算是个名人。他原本是政府公务员,一年前辞职开办了一家苗木场。他的生意好不好不知道,只知道他把大部分时间和金钱都用在了宣传环保,以及和那些污染企业作对上。很多企业都把他视为眼中钉,但他身边有一大群支持者,而且据说还有一些企业在背后扶持,为他提供资金和人手。他今年刚刚被选为人大代表,在一次会议上拍案而起与一位认为应该先发展经济再治理环境的副市长争论,这件事经过电视转播,在立新市可以说几乎家喻户晓。
“他们是……不,没什么了,反正我也没有事。”李文柯一边说,一边擦着脸上的血。
“你又在‘管闲事’了?”孙剑拉他上车,示意周影送他去医院,“这次是哪里?”
“新园化工厂。”李文柯低声说,“他们把污水直接排到海里,一点净化措施都没有,现在那一带的海水已经开始变质了。我们想向有关部门提供海水的样本,可是他们的污水排出口有人看守,我们派去提取样本的人被他们赶走了几次。唉,如果没有很确凿的证据,这种事政府根本不想管。在某些人眼里,海洋的污染和那点所谓的经济利益根本不能比,毫无环保意识!”说着,他握紧了拳头,“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也许会让好多人少挣很多钱甚至失业,可是……总得有人做吧?难道真的任由他们这样胡搞下去?”
“放心,大多数人知道你是对的。”孙剑拍拍他的肩,“他们只是没有你那样的勇气站出来而已。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会尽力帮你。”
李文柯下车时,连周影也和他握了握手。
车继续行驶,孙剑躺在座位上感慨道:“如果真有一天,地球污染得没有办法住了,人类该怎么办啊……”
火儿不屑地说:“人类就去死吧!反正我们可以搬家!对不对,影?”
周影不知道在回答谁的话:“是啊……”就算可以搬家,“背井离乡”这几个字谈何容易,只要可以将就着住下去,谁也不会想要远走他乡吧?
“哎,周影,拉那两个人,不像好人的那两个!”孙剑的注意力回到了工作上面。
“看起来不好吃的那两个!”火儿也开始继续他的破坏工作。
鹿九缩在座位角落里,希望不会碰到身边那个衣着暴露的女郎,更希望对面那个男“人”可以因此忽略自己的存在——可惜依照惯例,这两个愿望都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果然,身边的女郎看着他的样子,反而“咯咯”笑着,更加亲热地凑了上来,贴在他身上说:“干吗不理人家呀?来嘛,我们喝一杯。”一边还在他耳边吹着气。
扑鼻的劣质香水味快让鹿九昏过去了,他手脚并用地向后躲,恨不得钻进墙里去。
可惜,就算鹿九真的有本事钻进墙里去,也只能躲过身边的女郎,那个正笑得阳光灿烂的“人”却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哈哈哈……”那种让鹿九一听到就浑身发冷的招牌笑声传来,刘地一ρi股坐到鹿九身边,使劲拍着他的肩,“怎么样,美酒、美人全是我请客,我对你多好呀,你一定很庆幸交到了我这个朋友吧。”说着抓过了两瓶酒,一瓶塞给鹿九,一瓶自己拿着,“来,干瓶!”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鹿九看着手中价值数百元的名酒都快哭了,他们鹿蜀天生胆小,但是在认识刘地之前,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怕一瓶酒。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前生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所以今生才会认识刘地这个“朋友”。
每过十天半个月,不管鹿九躲到哪里,刘地都能把他揪出来喝酒,而且每次喝酒的下场都是醉到不醒“妖”事,然后头疼上好几天。鹿九的酒量即使在妖怪当中也算大的,可是就看着刘地那种以瓶代杯的喝法,他也不禁浑身发冷。
“喝呀,别客气!”刘地卡着鹿九的脖子“劝酒”。
“我真的……咕嘟……我喝不下……咕嘟……”无论鹿九怎么挣扎,都躲不过被刘地手里的酒瓶子。
“你上次还喝了十一瓶呢,这次总得有点进步吧。来,再干。”刘地的酒量超群,在立新市的群妖中颇有独孤求败的感觉,所以他一直用心培养鹿九,希望他将来有一天可以和自己一较高下。
见鹿九满脸惶恐、极度不情愿的样子,刘地把酒瓶放回到桌子,长叹了一声。
“鹿九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刘地一脸严肃,双眉紧锁,语重心长地对鹿九说,“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好——不逼你,你能与时俱进吗?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和我在酒量上一较高低,我就算输了也觉得心慰啊。唉,放眼天下,但求一败的心情,有谁可以理解啊……”他的双眼中闪现出苍桑和忧郁,仰天长叹道,“曲高和寡,天才是注定了如此的寂寞啊!鹿九啊,你真的不明白吗?”
鹿九明白,他知道刘地说了这么一大串,目的只有一个——捉弄自己。立新市中至少有两个妖怪是以欺负弱小为乐的,一个是火儿,一个就是刘地,这是立新市中妖妖皆知的事实。
鹿九承认,被火儿和刘地列入“朋友”(其实是日常的欺负对象)的名单后,自己在立新市的生存容易了很多,像他这么弱小的妖怪之所以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生活,主要是因为那些不怀好意的妖怪们没有一个敢和火儿抢“食堂”,敢和刘地抢“玩具”。但是鹿九还是怕火儿和刘地怕得要死。而且火儿的行为至少还有理智的周影可以约束,刘地却是天不管地不束,没有谁可以让他收敛。
“我受伤的心灵啊……”刘地因为鹿九对自己的表演如此不支持,失望地感慨着知音难觅,一边又抱着对方灌起酒来。
当第十二瓶酒被刘地强行倒进肚子里后,鹿九终于醉得不能动弹,摊着四肢昏倒在沙发上,一边还做着被刘地欺负的噩梦,不住地呻吟着。
“唉,寂寞啊……”刘地还在装模作样地叹息着,可惜已经没有观众来看他表演了:鹿九和三个陪酒女郎都醉得一塌糊涂,桌子上堆着大大小小三十多个空酒瓶子,服务生一边收拾,一边惊讶地看着他。虽然这些酒有二分之一是刘地自己喝掉的,但他现在仍然十分清醒,还拍着那个吃惊地嘴都合不上的服务生要他“再来十瓶”。
支开服务生,刘地心里开始盘算下面干点什么,是找着女人去约会呢?还是去跳舞?再不然去找别人欺负?这时一阵吵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分辨出其中有女子的声音后,刘地立刻把头从包厢里伸了出去。
两名服务员拦住了正要离去的泉先儿:“小姐,您不能这么走。”
泉先儿不快地跺着脚,把那张高达五千余元的账单塞回服务员手里:“我不是说过了吗,是他们要请客的。”
“可是他们都喝醉了,小姐您看……”服务员为难地看着醉成烂泥的三个男人,又把账单递了过来。
“难道你们这里喝醉了就可以不付钱啊?”泉先儿再次把账单推回去,就是不接这个烫手山芋,“反正我不管,我要回去了。”
“小姐……”
“我要走了,让开啊。”泉先儿生气地嘟起嘴,本来以为今天运气不错,有人送东西还请喝酒,没想到最后会这样。
“既然你们是一起来的,请您把钱付了再走吧。”服务员的态度十分客气,但就是不放她走。
“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我帮他们付钱。”泉先儿决不退让。
刘地好奇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当他看清楚那边桌上的空酒瓶数目后,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厉害啊……”
服务员也知道,夜总会里常常有男人带女子来喝酒玩乐,这些费用当然是由那些男人来支付的,因为吃喝之后他们还想要从那些女子身上得到别的东西。可是这次的情况确实特殊,使他不得不叫住了这个女子。那些男人原本应该是想把这个女子灌醉,然后好为所欲为,所以一上来就尽点了些烈酒。谁知道十几瓶酒下去,那几个男人都醉倒了,这个女子却一点事都没有,精神反而更好了,意犹未尽地这种酒也要一瓶尝尝,那种酒也要一瓶尝尝——她一下子就喝一瓶,自己却说这只是“尝尝”。
这个女子喝了这么多酒,而且瓶瓶价格不菲,所以当她一抹嘴要走的时候,服务员过去拦住了她。酒是她一个喝掉的,那几个没占到什么便宜的男人肯不肯付钱还不一定——即使肯付,这么多钱他们付不付得起又是一回事呀。
“小姐,如果您不付钱的话,请等我们老板来了再走。”服务员准备回避责任。
泉先儿生气地踢了踢那几个男人。还说请自己喝个痛快呢,谁知道竟然这么没用,每人三瓶酒都没喝完就倒下去了,这下怎么办?难道真要自己付这笔钱?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贪小便宜喝这么多了,泉先儿双手捂着钱包,舍不得从里面取出一个钢镚儿出来。
一只手搭上泉先儿的肩:“喂,小姐,一个人不寂寞吗?”
又是这样的台词?泉先儿眼睛一亮,心想该不会又有人想请自己喝酒吧?转过头去,她看见了一张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英俊脸庞。
“你……”泉先儿和刘地一齐指着对方,相互看着,忽然又一起笑了起来。
“难得、难得,巧遇、巧遇,缘分、缘分。”刘地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刘地。”
泉先儿也大方地伸出手来:“我叫泉先儿,很高兴认识你,刘地。”
对“刘地”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你刚来立新市吧?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一起喝一杯。”他马上熟络地搭着泉先儿的肩,又对还等在一边的服务员说,“这里的帐一起结了,再去拿十瓶酒来。”
“请我喝酒,还帮我付钱?”泉先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用力点着头,“好啊,好啊,我还有好几种没有尝过什么味呢。”马上又遇到请自己喝酒的了,今天运气果然不错。
“先生,您要的十瓶酒。”服务生把十瓶不同的酒端进来,他和同事们已经在暗中打赌这一男一女两个“酒桶”还可以喝多少了。
“全开了。”刘地一挥手。
“等一下。”泉先儿忽然叫住他。
“没关系,十瓶不算多,就算你喝醉了我也会照顾你的。”刘地拍着胸膛安慰她。
“不是……”泉先儿不好意思地说,“反正你已经说好要请客了,能不能先把钱拿出来再喝醉。”她要避免再次发生让她付钱的悲剧。
刘地愕然良久,忽然大笑起来,掏出钱包拍在桌上,对服务生大声道:“再来十瓶!”
瑰儿一只手抓着电熨斗熨衣服,一只手抓着摇控器选电视节目,嘴里还哼着歌,十分自得其乐。
她一天到晚要做的工作可不少:要给火儿和周影做饭,又要购物,洗衣服,打扫房间,还要处理大大小小的各种突发性事件,比如说火儿烧了哪里的房子必须伪装成火灾啦;林睿暴打了讨债公司的人要修改记忆弄出去丢掉啦;刘地抛弃的女妖怪上门来讨公道啦(也包括被刘地抢了女人的男妖怪上门来拼命);周影对人类行为不理解时及时进行解释啦;南羽杀了新鲜的妖怪要去替火儿拿回来啦……总之她觉得自己是这个城里最忙的妖怪。
“当……”烤箱蜂鸣起来,瑰儿丢下熨斗正要去把自己烤的“妖排”端出来,门铃忽然“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忙死了,忙死了。”瑰儿嘴里咕哝着,冲过去开门。
周影这个时候在工作,他是个守时的妖怪,决不会提前下班;火儿回来吃宵夜的话会走窗户;刘地从来不敲门(他眼中根本没有“门”这种物体存在);林睿要做好孩子,这个时间早按好孩子的作息时间上床睡觉了(他母亲在家的时候)……那么会是谁呢?南羽还是鹿九?瑰儿一边猜测着,连问都没问就把门打开了。
“山南路167号十三号楼601,是这里吗?”外面站着一个看起来和瑰儿年纪相仿的陌生女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是啊,这里就是。”瑰儿打量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女子,猜测着她的来意。
“你好,我是泉先儿。”泉先儿从身后拖出刘地,向瑰儿递过来,“我把这个给你们送回来了。”刘地满身酒气,双目紧闭,还不时还说句胡话,打个酒嗝,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全靠泉先儿提着才没倒在地下。
瑰儿被吓了一跳,疑惑道:“这、这……是……刘地?他怎么了?”
“喝醉了呀。”泉先儿奇怪地看着瑰儿,心想她不会连喝醉了都看不出来吧?
“刘地喝醉了!”瑰儿有一种慧星马上要撞击地球的感觉。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刘地是那种外表疯狂、内心理智的人,他很清楚什么叫适可而止,绝不会轻易喝醉,让自己把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的——而且以他的酒量,也很难和喝醉扯上关系。
“这是谁变成了刘地的样子吧?”瑰儿蹲下去研究。
“你到底要不要啊?这里不是他家吗?”泉先儿怕刘地身上的酒气,一直伸着手离身拎着他,现在有点累了,催瑰儿快接过去。
“这里才不是他家呢!”瑰儿立刻大叫起来。不过仔细想想,刘地一天到晚呆在这里,而且这家伙好像没有自己的“家”,除了和女人住酒店、住女人家里,就是睡在酒吧里,或者随便睡在哪里的地下,其他时候就是赖在这里了。
看瑰儿在那里沉思起来,泉先儿有点不耐烦了,硬把刘地往瑰儿手里一塞,说:“还给你了啊。”
“好吧,也不能不要他。”瑰儿不情愿地接过去,也学泉先儿的样子伸着手臂拎着,心想以前那些和刘地一起的女子都恨不得独占他,这个怎么不一样,真遗憾啊。
出于礼貌,瑰儿无精打采地向泉先儿道谢:“谢谢你送他回来。”
“不用客气。”泉先儿甩着手臂,笑着说,“给我钱吧。”
“什么?”
“给钱呀。”泉先儿向她伸出手来。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瑰儿看着手里的刘地,心想难道是他干了什么好事?
“因为我送他回来时付了出租车钱啊,还我十二元。”泉先儿大大方方地伸手要钱。
瑰儿撇撇嘴:“要我花十二元买刘地?我才不愿意呢!我一分也不出,你把他拿回去随便丢哪儿吧。”
“真小气。”泉先儿嘟起了嘴,“我好心送他回来呢。”
瑰儿在心里说:“还不知道谁小气呢,十二元还想要回去,而且就算你好心送刘地回来十次,我都不会感激你。”她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泉先儿。
“算了,算了,看在他请我喝了酒的份上。”泉先儿强忍着心痛,放弃了对十二元的追讨,向瑰儿摆摆手,转身走了。
走出居民楼,迎着夜空和凉爽的风,泉先儿深吸了口气,强自忍住因为那十二元而快流下来的眼泪。仔细想想,今天运气还算不错:不但有收入,而且有人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还有人请自己喝酒,除了那十二元……唉,不想这个了,明天要更努力才行!家里还有旅行团在等着呢,就算他们哪里也没去,今天的费用还是要收的,嘻嘻,又有两万元的收入了。她向天空挥了挥手臂,精神十足地走了。
“哎呀,刘地居然会喝成这样……”瑰儿提着刘地左看右看,花了二十分钟,终于确定了他不是在装醉。可是要把他放在哪里呢?床上?不行,火儿绝对不会允许刘地睡他的床;沙发?这倒是刘地日常睡的地方,可是今天瑰儿刚刚洗了沙发套;地板?刚刚擦过还打了蜡……犹豫一会之后,瑰儿拎着刘地扔进了浴缸。
“不过那个叫泉先儿的女子很奇怪呀,不太像刘地的女朋友呢……”瑰儿一边继续干家务,一边想着。
※※※
“我喝醉了?”刘地的咆哮声震动了整座楼。他将手按在桌子上,狼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瑰儿、周影、火儿以及兴冲冲地跑来看热闹的林睿,“你们说我喝醉了?”
大家一起点头。
“砰!”刘地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眼神变得凶狠无比,“你们敢再给我说一遍!”
“你喝醉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我,刘地,怎么可能喝醉!”
“你明明就是喝醉了。”瑰儿指出事实。
刘地燃烧着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把她吓得躲到了周影身后,只露出头来坚持真理:“你明明就是喝醉了嘛!”
“就是就是。”火儿得意地说,“用凉水泡你都醒不了,还是我好心把水烧开你才醒过来的呢。”
“你是想把我煮熟吧!”
“是又怎么样!你煮熟了还不一定好吃呢!”
“死鸟!”
“死狗!”
刘地和火儿马上偏离了主题,摩拳擦掌准备打一架。
“火儿,刘地。”周影马上站出来打圆场。屋子里已经够乱了:被刘地打破的浴缸的碎片和里面的水流了一地;看到刘地喝醉,林睿大笑着在墙上用爪子抓出的一条条痕迹;瑰儿用来打刘地的锅子翻倒在地上,原本装在锅子里的菜和油扬得到处都是……周影觉得自己有义务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周影,你来说,我真的喝醉了吗?”刘地还是不死心,抓着周影问。
“是。”周影也觉得奇怪,他是第一次看到刘地喝醉。
“耻辱啊……”刘地颓然地坐下,他知道周影不会骗他,也就是说他真的喝醉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子灌醉的。自己自从学会喝酒以来,一向是纵横四海、独孤求败的啊,怎么会突然就被打败了呢?
“快说、快说,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去了哪里?”
“怎么找到她?”
火儿和林睿围着瑰儿问个不停,他们太想看看那个“收拾”刘地的女子了。
刘地的酒量就连火儿也对付不了,现在他在喝酒方面被打败,他们真是太高兴了,一个劲地催着瑰儿快说。
“她很漂亮,不像变出来的,大概是原来的模样。”瑰儿用手指在虚空画出泉先儿的样子,“她自称叫泉先儿,不过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泉先儿?”火儿和林睿对视一眼,“这不算是个名字啊。”
瑰儿想起泉先儿讨要那十二元的样子,道:“对了,她好像很喜欢钱。”
“泉先和钱有什么关系?”火儿问林睿,林睿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不管怎么说我要把她找出来看看,嘿嘿……”火儿磨擦着翅膀,越想刘地大醉的样子越得意。
除了火儿以外,其他人都感到屋里的温度正在升高。
刘地像火儿一样熊熊地燃烧着,看着大家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找到她的!”
刚从珠宝店出来,泉先儿就看到刘地站在自己面前,马上迎上去:“嗨,刘地,你还记得我吗?”她对于请她喝酒的人都是很有好感记得很清楚的。
刘地上下打量一下泉先儿。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认真看这个女子,毕竟只记住外貌对于他们来说没多大意义。果然如同瑰儿所说的,这个女子不但十分美丽,而且有一种非人的气质,看起来不像对人类世界很熟悉的样子。
刘地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呀?”
“记得记得。”泉先儿充满期待的点头。
果然,刘地不负所望地说:“我请你喝一杯,有没有时间?”
“有、有、有!”泉先儿马上一把抓住刘地的手臂,好像生怕他会跑掉,眼睛眯得都看不到了。运气真不错,她在心里暗自高兴。
刘地满城里找了泉先儿四天,当然不会让她走掉,马上直奔他常去的酒吧。
“上酒,先来十瓶。”刘地一坐下就大声吆喝着。
泉先儿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满怀期待。当酒摆到桌上,刘地把它们一口气全打开时,她却阻止了刘地。
“这么一点你就打退堂鼓了,十瓶算什么!”刘地“砰砰”,马上把桌上的酒全打开来。
“不是啊。”泉先儿目光在刘地的口袋上扫来扫去。
“你又想叫我先把钱付了对吧!”刘地一拍桌子,“上次我是一时大意,你以为这次我还会输给你吗!”
泉先儿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我是想说,你可不可以连车钱也先给我?上次送你的时候,我花了十二元呢。”
“啪!”刘地把装满钱的钱包掏出来扔在桌子上,“这样够了吧!今天如果我再输给你的话,我一个月不再碰酒!”他一字一句地下着战书。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泉先儿正拿着那个钱包在数钱,根本没听他说话,“三千七、三千八、四千……你真有钱啊!”她兴奋地叫着。
刘地把钱包从她手中抽了回来:“再数也是我的钱!”泉先儿的视线跟着钱包移动,听了这句话才回过神来。对了,这不是自己的钱……不过可以用来喝酒。想到这里,她拿起酒瓶,把酒倒在杯子里,优雅地一饮而尽。
“好,再干!”刘地抓起瓶子和她对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下去。
泉先儿虽然用杯子,但她喝酒的速度绝对不比刘地慢,两人你一瓶我一瓶,用令人咋舌的速度喝了起来。
※※※
“砰砰,砰砰。”
瑰儿听到敲门声,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立刻大声叫起来:“刘地又喝醉了!刘地又喝醉了!”一边叫着,一边打开了门。现在是早上七点,不但周影和火儿在家里,连林睿也背着个书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泉先儿又像那天一样把刘地拎了进来递给瑰儿,不解地看着一屋子妖怪,疑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他的手表是我拿给司机当车费了,可不是我偷走了——谁叫他身上没钱了。送他回来车钱理所应当由他来付吧。”大家这才时注意到,刘地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块名牌表不见了。
“表不是关键……”反正那是刘地的,这里没人心疼,瑰儿小心地指着刘地,“他又喝醉了?”
泉先儿点点头,心想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就算用膝盖也可以判断出刘地现在喝醉了吧。
“他是不是去和一群水缸妖怪喝酒了?”瑰儿又提出一个在心里憋了好几天的疑问。
“他是和我喝酒——谁是水缸!”泉先儿反应过来,不满地大声道,“喂,山鬼,别以为你比我瘦就可以叫我水缸!”
“我身材本来就比你好!”瑰儿得意地抬起头。她的面孔是变幻的,身材可是天生的,在谁更漂亮的问题上,她和人类女子一样寸步不让。
“反正是变出来的!”泉先儿对自己也很有自信。
“你才是变的!”
“你……”
“停!停!停!”林睿一下子跳到她们之间,“我还要去上学,没空听你们吵架!你只要告诉我,刘地到底是怎么喝醉的就行了。”他怀疑地看着泉先儿——多疑正是狐狸的天性。
“他跟我喝酒喝醉了啊。”这群妖怪怎么纠缠不清?连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也要一问再问。
大家异口同声道:“你?!”眼前这个女子仅仅是面颊泛红而已,说是她喝酒灌醉了刘地,可信度确实低了一点。
“你们一共多少人?”
“是不是你喝水他喝酒?这样赢刘地也很难了。”
“你在他酒里下了药吧?”
“刘地……是不是生病了?”
大家七嘴八舌,连周影都不信泉先儿可以灌醉刘地,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你们真奇怪,”泉先儿觉得这些妖怪大概是脑子有问题,心里有些毛毛的,决定走为上策。她恋恋不舍地看看刘地手上的戒指,心想:这个一定够回去的车钱。可怜,又要走回去了,自己当初怎么不学着飞呢?后悔啊,会飞可以省好多钱呢。
瑰儿顺着泉先儿的目光,看到刘地手上的戒指,嘟起嘴说:“虽然你拿刘地的东西我没有意见,可你不是真的要把他洗劫一空吧。”
“我才没有那么贪心,我走回去就是了!”泉先儿转身就走。
周影忽然站起来:“我送你。”说着拿起了外衣。
“真的?我可不给钱!”泉先儿不相信这个妖怪这么好心。
“嗯。”周影率先走出门去。泉先儿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出门去。
“喂,真的是个女人喝赢了刘地!”林睿捅捅火儿。
“是啊,是啊。”火儿的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只知道机械地点着头。
“就算她是泉先也太夸张了。”林睿感叹着,“果然天外有天,妖外有妖啊……”
“是啊,是啊。”火儿还没回过神来。
“我去上学了。等我回来,咱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哈哈,刘地输给了女人!我要把鬼使全派出去向大家宣传!哈哈,输给女人!”林睿兴高采烈地从窗口里飞了出去。
“我也去宣传!”火儿终于清醒了过来,紧跟着林睿冲出了窗口,心里发誓一定要让城里所有的妖怪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瑰儿觉得周影会主动去送女性有点奇怪,侧着头想了一阵子,然后耸耸肩,去照顾醉成一团烂泥的刘地了。
※※※
“原来你是出租车司机啊,我的运气真好。”泉先儿坐上车,一个劲奉承周影,“你是好心肠的妖怪,一定会生意兴隆的。你、你为什么开计价器?!我可没有钱啊!你说了不用我给钱的!”泉先儿见周影按下了计价器,拉开车门就想往外跳。
“习惯了。”周影连忙把计价器关上,生怕她就那么从飞驶的车上跳出去,这会把周围的人类吓坏的。
“吓死我了……”泉先儿吐口气靠回座位,一会又好奇地问道,“开出租车挣钱多不多?多的话我也去弄辆来开。”
“不多。”
“不多就算了。”
周影一直保持着沉默,照泉先儿说的向海边开去,当车拐上了环城高速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刘地是自己喝醉的?”
泉先儿有些奇怪,道:“当然啊,我又没逼他喝。”
“你是谁?”周影加重了语气。
“我叫泉先儿啊——对了,我没向你自我介绍过自己,失礼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周影。”
泉先儿指着他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哦,你就是周影,刘地喝醉了后说过他自己没有家,要送就送他去你家。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对吧?”
周影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盯着泉先儿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刘地他从来不会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醉倒,更不说出‘最好的朋友’这样的话来!说,你有什么目的,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他没说‘最好的朋友’这句,是我猜的。”泉先儿被他看得心中发毛,颤抖着向座位里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说,“酒是他请我喝的,我真的只拿了他的手表……呜呜呜,大不了我给你车钱,你别吃我……”她越想越害怕,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周影看着她,想分辨她是真害怕还是装出来的。
泉先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脑海里浮现出坐出租车的单身女子被司机吃掉的画面,心想自己还有好多梦想没有实现,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呢,不能就这么被吃掉啊……她偷眼四瞄,见离海已经不远,趁周影不备突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等周影停车下来,她已经跑到了海边,接着纵身跃了进去。周影只看见水花一闪,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海里。
周影眉头紧锁,盯着大海看了一阵子,不解地摇了摇头。
※※※
“我又醉了?”这次刘地没有大呼小叫,淡淡地问周影。
“嗯。”
“那个泉先好酒量!”刘地边说边竖起大拇指。
“你居然也会喝醉。”
“我的一世英名啊……”刘地答非所问,懒洋洋地躺回到沙发上,看他的神情倒不是怎么在乎。
“那个泉先没有做什么吧?”
“她能对我做什么!哦,她偷了我的手表。”刘地摸摸手腕。
周影觉得刘地很反常,这让他有些不安,所以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刘地看。
刘地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受她的影响。”
“什么影响?”
“她是个泉先啊,让其他生物放松警惕戒备是她们一族的本能,你没见瑰儿对她那么熟络——瑰儿会和陌生人讨论身材问题吗?还有火儿,你见过他不打算吃哪个第一次见到的妖怪吗?连我都不知不觉地在她面前喝醉了,你怎么会一点都没受到影响?难道因为你的反应慢半拍?真想不通。”刘地摇着手指。
周影张大了嘴,他真不知道泉先有这种能力,喃喃道:“我以为她对你做了什么,所以……”
刘地凑上去满怀期待地问道:“你干了什么?”
“把她吓跑了。”周影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创意。”刘地失望地摇摇头,跳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好了,该去干正经事了,告诉瑰儿,我晚上还来吃饭啊。”说着向周影挥挥手,穿过墙壁不见了。
周影又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心想下次见到那个泉先,要向人家道歉才行。
※※※
泉先儿坐在咖啡馆里,摆弄着杯子。她不仅喜欢酒,茶、咖啡、果汁她都喜欢喝,只不过能让她自己掏钱来买饮品、不会有任何收入还要等待这么久的,也只有那个人而已。她隔着玻璃窗看见对方,高兴得向他挥起手来。
“对不起泉小姐,我迟到了。”李文柯走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手上也缠着纱布,见泉先儿盯着自己的手,他苦笑着解释道,“被人家暗算了。”
“又是上次那些人!”泉先儿气呼呼小地问。她第一次见到李文柯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提取工厂排放的污水,正在被七八个人在海滩上围攻,是泉先儿掀起浪头把那些人卷到海里去,这才把他救下来。
“不是,这次是另一个工厂的人。”李文柯满不在乎地说,看来他早就习惯这样的事了,“对了,上次拜托你的……”
“我带来了。”泉先儿从身边拿出一个散发着腥气的黑色塑料袋子递给他,“不只有鱼,还有海藻和贝类。”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是目光中的愤怒还是无法完全掩盖住。
李文柯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那些畸形的生物,深吸了口气,兴奋地说:“这下有证据告那些垃圾了!他们一直说自己的工厂没有污染环境,那这些海洋生物怎么变成这样的。在这些证据面前,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会让他们的工厂停工吗?”泉先儿关切地问。
“可能不行……”李文柯思索着说道,“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不再排放超标的污水。”
“超标……”泉先儿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人类的标准永远不可能和其他生物一样啊。
“对了,你的酬劳。”李文柯掏出钱来,虽然认识不久,但他已经知道泉先儿是个很喜欢钱的人,“谢谢你为我们找到这些,这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这是她第二次了从海里找到受污染的动植物标本回来,为了这些可以阻止那些工厂污染大海的证据,他甚至愿意付自己的全部。
泉先儿摇摇头。
“你不是很需要钱吗?”
泉先儿眯着眼睛笑:“有事再找我啊,我走了。”也不管李文柯多么诧异,摆摆手径直走了。“如果人类都像你,也许我就不用整天忙着挣钱了……好久没有出去旅游了,真想去看企鹅和袋鼠啊……”她伸了伸懒腰,想起家里还有“旅行团”的人在等着呢,哪里有时间想别的事啊。她还是没舍得坐车,顺着大街溜达着向海边走去。
※※※
泉先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恰巧碰见了出门购物的瑰儿。瑰儿请她回家喝茶,泉先儿一听有免费的茶喝,马上就跟着瑰儿去了。
瑰儿给客人端上一杯茶,然后道:“周影要向你道歉。”
“周影!不用了,不用了。”泉先儿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千万别让他看见我。他太可怕了,我到昨天还做噩梦被他吃呢!”
凭着天生的能力,泉先儿遇上的妖怪对她都不错,虽然这种能力对人类无效,但因为她的样子美丽动人,所以遇见的人类对她也很好。周影那种恶形恶状是她平生第一次看见,现在想起来还会发抖。她不禁心想,刘地那么和气大方,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对了,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刘地呢?他请客好大方啊……
“周影吃素!”瑰儿毫不客气地反驳她,她最听不得人家说周影坏话。
“反正我怕他怕得要死,我不要他道歉,别让他看见我就好了。”泉先儿勇于承认自己的胆小。
瑰儿耸耸肩,这还是第一次有妖怪不怕刘地怕周影的。
“谢谢你的茶,我要走了。”泉先儿盘算着下一步去哪里弄钱,起身向瑰儿告辞,“还得找地方赚钱去呢!”
瑰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缺钱呀?”
“是啊,我看中了一样东西,要很多钱才买的起。”说着,泉先儿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来世界上还有和周影一样靠工作挣钱的妖怪。”瑰儿看着泉先儿消失在人流中,疑惑地想着。
刘地向周影做了个手势,两人一个显出原形,一个化作青烟,从面前的高墙中穿了过去。高墙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生满了蔓草和杂树,一条被乱草和灰尘掩埋起来了的小径曲曲折折地通向一座三层的西洋式小楼。周影和刘地一前一后,向那座小楼走了过去。
欧式风格十足的小楼门口两边,却不伦不类地摆了两尊石狮子。刘地看了那雕工精巧、气势雄伟的狮子一眼,叹了口气:“早知道带你们家火儿一起来。”
“他和林睿还有好多妖怪一起,庆祝你被女人打败了的事去了。”周影如实告诉他。
“最好别让我知道谁和他们一起去的!”刘地咬着牙诅咒一声,然后向周影摆摆手,示意他后退,自己则向前走去,在离石狮子七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捏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与此同时,两只石狮子眼中亮起红光,尾动爪抬,摆出跃跃欲扑的姿态。
一条人影忽然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直扑刘地背心,在同一瞬间,两只石狮也狂吼一声向刘地扑来。刘地双手一合,只见地面震动,土石翻起,将石狮子团团包住。石狮向前冲的力量虽大,但还是经不住泥土源源不断地包上来,终于在距离刘地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动弹。刘地手指一划,脚下的地面上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两只不能动弹的石狮落了下去。
刘地弹一下指,地面合拢,土石归位,连那几块残破不堪的青石板也回到了原处,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这块地面上有过那样巨大的变化。
刘地回过头,看到周影正收回影刀,脚下是一只六爪妖怪身首两分的尸体。
“周影站在我身后的时候偷袭我,你真是没有脑子。”刘地对着尸体抿抿嘴,抬步走上台阶,伸手推开了大门。
屋子里和庭院中一样,一派脏乱萧索的样子。残破的家具上积满了灰尘,斑驳的墙上霉痕处处,残破的吊灯挂在塌落了一半的天花板上晃悠着,到处都挂满了蜘蛛网,窗户上厚厚的布帘虽然已经变了色,却依旧严严实实,使得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光线,显得鬼气森森的。周围摆着几尊惨白的西式石膏塑像,和墙上油画中的人物一起冷冷地看着外来客。
“噗嗤!”刘地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脚踢开横在脚下的破椅子,“老王头,你要改行当吸血鬼呀,把屋子弄成这样。”
“呵呵,现在不是流行这个吗?我还不算老,赶赶潮流嘛。”随着苍老的笑声,屋子渐渐变成了传统的中国厅房,三进三间,正堂外还有一座小园林。堂上的八仙桌边坐着一个身穿花T恤、左手扶龙头拐、右手执旱烟袋的老者,热情地招呼道:“刘小子,周贤侄,来里面坐。老婆子,上可乐。”
一个浓妆艳抹的金发女郎从后堂走出来,一只手提着低胸晚礼服的长摆,一只手托着放了两罐可乐的红木镶银托盘,给刘地和周影上了饮料,还向刘地抛个媚眼。
刘地向她竖竖大拇指:“大娘,你这个新造型不错。”
“奴家才九百岁,别在那里大娘长大娘短的,折煞奴家了。”女郎莺啼燕语地娇嗔一句,坐在了老者膝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周影假装喝水,用瓶子挡住脸。每次看见这对木妖夫妻,他都会全身发冷,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个王老头几百年前曾与周筥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了周影与周筥的关系后,就以长辈倚老卖老起来。周影这样的老实人也不会和他争执计较,只是每次遇见他们夫妻就远远躲开——要不是现在出了事,周影也不会到他们家里来。
刘地把饮料喝光,随手把瓶子捏扁,接着进入正题:“他们困住你们多久了?”
王老头收起了嬉笑,正色说:“十九天了……你再不发现,我们两口子就……”
“十九天?胆子真不小!”刘地一拍桌子,“你向他们招了没!”
“没有,我要是说出来了,早被他们灭口了,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没有就好。”刘地站起来向外走,“这里是你们俩住了上百年的地方,他们一时进不来。你们别妄动,外面的事交给我们吧。”
“当然,当然。”见刘地把事揽过去,王老头喜滋滋地送他们到门外,“我们家里储存的东西再用个十年八载没问题,等你们的好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可能被他们拿去了。”
“什么‘那个’?”
“就是跟他们要的东西很像的……那个……”王老头见刘地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小了下去。
“你胆子比他们还大!”刘地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我没办法啊,当时他们已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不先骗过他们我们就没命了,只有‘那个’跟它很像啊……”
刘地放开了他,恶狠狠地说道:“我先去找他们,回头找你算账!”和周影一前一后走了。王老头抹把汗,和妻子对视着,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
“他们到底要抢什么?”瑰儿一边给刘地和周影摆吃的东西,一边问,“他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吗?这样大张旗鼓,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难道他们要向立新市的全体妖怪宣战不成?”
刘地抓过一把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们住的地方是个人类的工业城市,环境污染得厉害,连妖怪们都快住不下去了。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打听到我们这里有清净宝珠,就想要抢到他们那里去。”
“那怎么行!”瑰儿忍不住尖叫起来,“王老头没交出去吧?”住在人类中的妖怪们最难忍受的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污染,立新市因为王老头有一颗“清净宝珠”,可以不时清洁一下水和空气,所以妖怪们住得还算舒服,万一被外来的妖怪抢了去,立新市的妖怪们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用别的东西骗过去了……”对于王老头用自己的东西骗对方这件事,刘地还有点耿耿于怀,“清净宝珠应该还在王老头手中,可那些妖怪依旧团团包围着王老头家,估计他们也不信。而且除了王老头,别的妖怪也不能使用那颗宝珠,所以我猜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连王老头一起掳走。”
“那怎么行!”瑰儿只会说这句话了,“我去把火儿叫回来,再把小赤小纹找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用。”刘地抬手制止她嚷嚷下去,“他们是有备而来,这次围困了王老头半个多月,而我们竟然这两天才知道,可见他们平时隐藏得很好。如果我们乱成一团,反而对他们有利。我和周影两个去找他们下落,另外再去请南羽去护住王老头的家,这样就够了。”
一直沉默的周影忽然说:“瑰儿,你平时出入小心些,我怕他们有更大的举动。”
瑰儿正为南羽可以帮上忙自己却没什么用而懊恼,听到周影关心的话,立刻又高兴起来,哼着歌去收拾桌子了。
刘地坐在桌子上,和周影面对面坐着,手中把玩着一个桔子,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偷走了我的东西,我要自己教训他们,才不用一大群人去帮倒忙呢。”
周影点点头表示明白。
“强龙压不压的过地头蛇呢……”刘地眯着眼笑着,抓着下巴看着周影,“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对吧?”
泉先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身边跟着一名男子。这名男子中等身材,容貌平凡,跟在美丽娇媚的泉先儿身后,几乎没有什么视线会落在他身上。他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目光中闪动着和外表不相衬的光芒。
“这里是热闹的商业街,商店最多,走到头就是一个大广场——那里原来住着一个槐树精,不过现在她出门旅行了。”泉先儿正在充当导游的角色,“如果你喜欢吃人类的食物,东边有条美食街;如果你喜欢吃人,西边不远就是‘红灯区’,那里捕食最容易。”她尽心地讲解着,似乎没注意她的顾客根本没在听。
“这家店的衣服款式很新,但也很贵;那边那家做裙子的手艺不错,当然比不上我。”对这座城市,泉先儿比较了解的也只是商业区附近,对于旅游景点,名胜古迹却是一无所知,因此她只好带着这个自称白书天的“顾客”一个劲地在商业街上转悠,同时心中暗暗祈祷对方千万不要提出购物之外的旅游项目,自己已经装到口袋里的服务费可不想再拿出来。
“对了。”忽然远远地看到了瑰儿,泉先儿灵机一动,对自己的顾客大声说道,“前面是我们立新市的奇景之一,一位住在城市里的山鬼。全世界只此一位,别处看不到噢!”
“山鬼?”白书天喃喃自语。泉先儿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上午,这是他惟一听见的一个词。
“我认识她,也可以介绍你认识她。不过她变的外表一点也不漂亮,你想看她的真面目就难了。”
“我们回去。”白书天转身就走。
“啊?”泉先儿急忙跟上去,还在不停地唠叨着,“是你自己要回去的,不是我服务不好,酬劳我是不会退的!”
白书天根本不理她,心中思索着:山鬼是山林之“神”,为什么出现在城市中?难道和清净宝珠有什么关系?也许那个老头只是个幌子,这个山鬼才是关键……回去和大家仔细商量一下吧。他扫了一眼泉先儿,心想幸亏有了这个泉先,大家才可以隐藏起来伺机而动,真没想到,这个妖怪竟然像人一样喜欢钱,只要给了她钱,她就连半点怀疑都没有。
“走这边。”泉先儿忽然拉着他转向另一个方向,见白书天诧异地看自己,低声说道,“你不希望撞见这城市里的妖怪们吧,刚才有个妖怪在前边走。”
“你……知道了什么?”白书天声音阴沉下来。
“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来寻仇也好,来生事也好,统统与我无关。你说你们是来旅游的,我就当你们是来旅游的——陆上妖怪的纠纷不关我们水族的事。对了,今天的食宿费一位一千二,你要付现金哦。”
白书天冷笑一声。他这才明白,这个看起来眼里只有钱的泉先儿其实心里明白得很。不过,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大概会后悔莫及吧。
※※※
“嗨,刘地!刘地!”泉先儿一眼在人群中看见刘地,挥动着手臂大叫起来,“刘地,我是泉先儿啊,还记不记得我!”看着刘地向自己走过来,她高兴地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好像生怕他会跑掉,“你在忙什么呀?要去哪里呀?”
“闲逛,没什么事。”刘地摇摇摆摆地走着,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哦,我也没什么事。”泉先儿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瞄着路边的酒馆。
刘地斜眼看着她:“要不要再请你喝酒?”
“要!好,好!”泉先儿叫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哈哈哈,难得遇见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定要喝个痛快!”刘地这几天的寻找并不顺利。按照王老头的说法,对方来的人手肯定不少,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竟一个都没找到。
对方一上来就对王老头下了手,而且围住了他的家不让他和外界通消息,可见是经过了周详的计划才行动的。一天找不到他们,自己提着的心就一天放不下来。“烦心的事不想了!上酒,上酒,咱们一醉方休!”刘地在酒店里坐下,拍着桌子叫了起来。
“不要喝醉了……”泉先儿嘟起嘴,“你那么重,坐车还要花钱……”
“我会连败给你三次么?”刘地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这次肯定是你醉!”
“你不用生气啊,我是说我很怕那个周影,万一送你回去的时候再遇见他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吃了我。”
“那和我理解的有什么错?你还是认为我会喝醉!”
泉先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服务生,再上十瓶酒,全开了!”刘地卷起了袖子。
“好啊,好啊。”泉先儿用力点头,一边舔着嘴唇。
※※※
“快来啊,狐狸!快来看啊!”一见泉先儿拎着刘地进来,火儿立刻怪叫着冲了上去,不出十秒,林睿一阵风似的蹿了进来,和火儿一起用充满崇拜的眼神盯着泉先儿,弄得泉先儿很不自在。眼前这可是个专吃妖怪的必方啊,而且据说他还是那个可怕周影的“养子”,她不禁害怕起来,急忙躲到了瑰儿身后。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火儿用翅膀拍着泉先儿肩,“我崇拜你。”
“来,签个名,签个名。”林睿也拿了纸笔在旁边起哄。
泉先儿不安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俩要干什么。
“不要这么小气,介绍介绍收拾刘地的经验嘛!”
“对啊,对啊!你下了什么药把他弄这样的?”林睿还是不太信泉先儿真的是喝酒把刘地灌醉的。
“喝酒。”泉先儿觉得眼前的必方和九尾狐一定跟刘地有深仇大恨,而刘地是自己的“酒友”……想到这里,她回答得更加小心了。
“怎么个喝法,你喝一口他喝一瓶还是你喝水他喝酒?或者,你用了什么法术?”
“为什么酒给他喝,让我喝水啊!”泉先儿大为不满。
火儿和林睿对这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她真的是喝酒把刘地灌醉的!”再打量一次泉先儿,他们不禁怀疑这个女子该不会根本不是泉先,而是水库变成的妖怪吧?
瑰儿见泉先儿还不说要离开,而是一直看着自己,忍不住问:“你不是又想要车钱吧?”
“不用不用,我把他的金笔给那个司机了。”泉先儿说得很客气。刘地的名牌钢笔价值上千元,看来泉先儿用别人的钱物的时候还是挺大方的。
瑰儿有些心疼,说道:“我看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下次你直接叫周影过去接他吧……”
“不!”泉先儿怪叫一声,用力摇着头,“死也不要他的号码,死也不要!他会吃了我的!”看来她对周影是怕到骨子里去了。
“她在说谁?”火儿好奇地问,心想这个泉先连刘地都能赢,还会怕谁?
“周影。”瑰儿如实回答。
“哈哈哈哈……”火儿和林睿双双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怕周影,哈哈哈哈,她怕周影,哈哈哈哈……”
“他就是很可怕。”泉先儿嘟哝着。
泉先一族不能使用强大的法术,他们之所以能和其他妖怪和平共处,完全是因为他们具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只要他们不对对方怀有敌意,不管多么强大的对手都无法起伤害他们的念头,甚至无法不信任他们。
周影是泉先儿遇见的第一个(也许是这世界上惟一的一个)不受这种能力干扰的妖怪,这让没有什么自卫能力的泉先儿十分不安。她从来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也不知该怎么防范,只好拼命躲着周影了。
“糟了!”泉先儿跳起来,想到躲着周影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就在周影家里啊!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她拔腿就要往外跑。
林睿慢悠悠地说:“周影现在不会回来的,他去南羽那里了。你出门坐车的时候,说不定正好碰到他回来,就可以坐到他的车了。”
泉先儿使劲摇头:“我不坐车,走回去就行了。”
“别吓唬人家。”瑰儿白了林睿一眼,“你放心坐车好了,城里有好几万辆出租车呢,不会那么巧的。”
“我自己从来不坐车,太浪费钱了。”泉先儿笑眯眯地回答。
瑰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缺钱花啊?”
“是啊,我不是说过我要攒钱买东西吗,还差很多啊,所以要节省。”她挥着手表示决心。
“还差多少?也许我们可以帮忙。”瑰儿好心地问。
“对,你教训了刘地,我们帮你。”林睿和火儿也支持。
“那我给你看一下啊。”泉先儿神神秘秘地说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存折来,紧紧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给瑰儿看。
“一亿五千三百二十万六千六百五十元……”瑰儿头脑一晕向后倒去。
火儿慌忙从后面用翅膀撑住瑰儿,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么多钱的话,可以卖多少故事书和零食?”他打量着泉先儿,心想这个泉先连飞都不会,从她那里抢东西应该不难,可是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法向他动手。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到处弄钱?”瑰儿难以相信地指着泉先儿。
“我要买的东西很贵啊,还差好多呢……”说着,泉先儿小心翼翼地把存折收起来。
“你想买航天飞机吗,还是航空母舰?”火儿对这两样东西很好奇,满心希望地问。
“才不是呢。我要买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东西。”泉先儿得意地说。
“到底是什么呀?这么多钱了还差好多?”瑰儿崇拜地看着泉先儿——她应该是立新市最有钱的妖怪了。
“不告诉你们,免得你们跟我抢着买。”泉先儿准备离开,火儿和林睿夹道欢送。
“喂,站住……”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大家身后传来,“别想逃走……”刘地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滚下来,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一步步向泉先儿走来,浑身散发着扑鼻的酒气。
“输了想杀人灭口了。”林睿小声对火儿说。
刘地醉眼朦胧地走过去,伸手搭住了泉先儿的肩,嬉皮笑脸地说道:“不错,第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女子,有酒量,合我的胃口,怎么样,成没成亲啊?成了也没关系,甩了他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没成过亲。”
“那更好办,我们现在就是情侣了。”刘地笑的十二分的不怀好意。
“不是杀人灭口,他是想摧残人家的心灵。”林睿离开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接着提出了一个新的设想。
“人家怎么可能看上他。”火儿不屑地说。在他心目中女妖怪分为两等:讨他喜欢的和不讨他喜欢的,讨他喜欢的当然是瑰儿、南羽,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喜欢周影(别小看火儿,他看的言情片可多了),另一种他不喜欢的则几乎都是喜欢刘地。他是挺喜欢这个泉先的,所以理所当然认为她不可能喜欢刘地,应该去喜欢周影才对。
火儿正在盘算着,就听见泉先说:“反正也没有结婚,没有情人,做你的女朋友……也不是不行。”一下子从空中跌到了林睿头上。
刘地亲密地搂住泉先儿的肩,一副“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得意样。
“不过男朋友应该送定情信物给我才对吧?你拿来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做你女朋友。”泉先儿说。
“你要什么,我买给你!”刘地拍着胸口保证。
“真的?”泉先儿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拉着刘地跑了出去。
火儿好不容易站起来,望着泉先儿的背影,坚难地说:“她疯了……”
瑰儿若无其事,悠然自得地说:“放心好了,她要的东西刘地肯定买不起,你们没看见吗?一亿多都还差得远。”
※※※
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平静的海面上,天空中不时掠过一两只海鸟。
泉先儿在礁石上跳来跳去,一直跑到海边,刘地紧跟在她后面。
“会飞真好,一下子就到家了。”泉先儿喜欢滋滋地称赞。
“你自己为什么不学?”刘地想不到除了瑰儿竟还有不会飞的妖怪——就连瑰儿还会扑腾几下子,飞个十几米远呢。
“我是水族,学不会。”泉先儿说得理直气壮。
“龙也是水族,你见过不会飞的龙吗?”
“龙?你也……”泉先儿差点说走了嘴,马上改口说,“已经到了,你说你会买给我,对吗?”
“当然!”刘地东张西望,“你要买什么?渔船?游艇?还是快艇?”
“当然不是,我要船来干什么用?”泉先儿伸开手臂画了个圈,“就是这个……”
刘地莫名其妙:“哪个?”
泉先儿指着前方:“往前看!”
刘地还是没看到什么,疑惑道:“海水?没别的了。”
“你以为我想要什么?”泉先儿睁大了眼,“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你送给我,我就做你女朋友!”
“海水?”刘地作了个捧水的手势。
“海!”
“海?”刘地有点明白了,“国有资产你也想霸占!要判刑的!”
“我花钱买东西有什么不对!”
“这种东西不能买卖吧……你以为人类会卖吗?”
“当然能!”泉先儿指着远处,大声说道,“那边就是被‘买’下来成了海水浴场的,那边被‘买’了去做珍珠养殖场,那边有家工厂,整天排放污水,他们也出了钱——人类社会有什么用钱买不到?”
“你攒了这么多钱,是要用来买这些的?”
泉先儿毫不犹豫地说:“对啊,这里是我生长的故乡,一旦我把这里买下来,马上就把人类全赶走!”
刘地好心提醒她:“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就算你有钱,人类也不一定卖的。”
“嘿嘿,我早打听明白了,人类的国家是由一部分人说了算的,只要他们说可以就行了。”泉先儿胸有成竹。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让那些人类改变政策?”刘地惊异于她大胆的设想,“法术的话,人类的法师们不会坐视不管的;武力的话,你会用武力吗?难道……你要用美人计?”
“我给他们钱。”泉先儿自信地说。
“钱的话……”刘地抓着下巴,心想这倒是个可行的主意。如果是为了钱的话,人类是会做很多不该做的事的。
“他们开工厂是为了钱,开海水浴场是为了钱,开珍珠养殖场是为了钱……我给他们钱一定也可以做到让他们卖海。”泉先儿握着拳头说,“到时候这片海就改名叫泉先海,我的族人就会回来了。”
“小心,如果人类知道了你是妖怪,恐怕马上就会毁约……对了,你的族人都不在这里了吗?”
“开了海水浴场后走了一半,开了养殖场后走了一半,开了工厂后,剩下的几个也走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了。”泉先儿在礁石上迎着风坐下来,托着腮说。
“你们泉先一族很少和人类或者陆上的妖怪来往,我在这里住这么久了,也只看见过你一个,住处被人类打扰了马上搬走也像你们会做的事。那么,你为什么留下来了呢?”
“我为什么要走,这里是我的家!”泉先儿气呼呼地说。
刘地坐在她旁边,微笑道:“看来你也是个族中的怪物。”
泉先儿奇怪地反问道:“我‘也’是族中的怪物?”
“还有我啊,我从来不住地下;瑰儿啊,她宁愿不修炼也不回山里去,因为那里没有浴室和明星;南羽啊,从来不吸活物的血的……立新市的怪物还真不少。”
“呵呵,你也算怪物?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好啊。”
“因为你也是怪物,才会看我特别顺眼啊!”
“呵呵,说的也是。”
“看来我们成不了情人了——我买不起这片海啊……这样,我们以后做个酒友吧!”
“酒友!你会常常请喝酒!好,好!”泉先儿伸出手,“一言为定!”刘地和她连击三掌,然后一起大笑起来。
“哎,酒友,我跟你说。”泉先儿要回海里去时,刘地又叫住了她,“最近要小心陌生妖怪啊。”
“我知道,我知道。”泉先儿随口答应着跃入了海中,却半点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因为她认为不管什么妖怪都不会伤害自己——除了那个周影。
刘地含笑看着她消失,自言自语地说:“只剩下水里了……”
白书天拿着一颗光芒流转的大珠子,反复打量了一阵子,叹口气说:“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说着递给了身边一个男子,“你最擅长使用法宝了,再仔细看一次,这到底是不是清净宝珠。”
男子摇摇头:“根本没什么奇特之处,这就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
“也许那个老家伙骗了我们。”
“当时我们太大意了,问出东西的下落就只防着他逃走,却没想到他会把房子封起来。”
白书天恨恨地说:“也许是他捣了鬼,也许是这颗珠子只有他可以用。无论如何,咱们先围住他的屋子,看看他可以撑多久!”
他们这群妖怪正围坐在海底的一艘沉船中。船舱里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摆着桌椅茶具,而且一点水都没有。海水被某种力量挡在了船外,荡漾着层层的水波。光线从海面射下来,朦朦胧胧地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海底的珊瑚丛、鱼群、各色的贝壳和摇曳的水草,如梦如幻的景色让人仿佛置身在一座华丽的水晶宫中一样。
这里原本是泉先一族的住处,后来他们纷纷离开了人间界,这里就只剩下泉先儿自己了。这次她为了接待白书天他们这个“旅行团”,就把他们安置在了这里。
这个地方不但隐秘,而且深在海底,陆地上的妖怪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这里来。这几天白书天他们虽然足不出户,但只要每天费用到手,泉先儿就一句都不多问。
白书天暗中打听清楚立新市的清净宝珠是在一个名叫“王老头”的妖怪手中后,立刻带着手下趁其不备包围了王老头的住处,并且抓住了那对夫妻。王老头为求活命,马上就说出了宝珠藏在何处。白书天几经磨难从一座古墓中拿到了宝珠,却发现它和一颗普通夜明珠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法力。后来他从泉先儿口中知道清净宝珠只有王老头可以使用后,又打算回去准备把他们夫妻一起掳走。
之前为了不让王老头夫妻去向立新市其他妖怪求助,白书天安排了手下日夜监视他们的住处,让王老头一步也没能走出家门。可是他们却没想到,王老头夫妻用了自己的全部法力封住了房子,使他们再也没法进去。没法抓到王老头就没法知道这颗珠子是真是假,白书天他们只好围住王老头家,和他这样耗上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书天他们也就越来越心焦。现在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害怕的就是被拖延下来。万一被这里的妖怪们知道了,事情就会功亏一篑。而且住在泉先儿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她也是立新市的妖怪,一旦知道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她肯定会立刻反过来对付他们。
白书天和大伙商量了好一阵子,终究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大家各执己见,乱成了一团。
白书天领导这些妖怪靠的是自己强大的实力,却并没有什么出色的领导才能,甚至还不如刘地会软硬兼施,能让别的妖怪从心里害怕。事情发展到这里,他既想不出什么好的计划,也约束不了众人的口舌,心里不由烦起来,越听他们吵闹越难忍受,几乎就要发作出来。
“白先生、白先生!”一个妖怪叫着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不会避水法,硬是潜水冲了下来,全身湿淋淋地滴着水,踉踉跄跄地扑到了白书天面前,抓住白书天的手臂叫道,“白先生,不好了!那座房子被立新市的妖怪闯进去,庄兄弟和那对石狮子全被……”
“什么!”白书天一下子站起来,“对方有多少?”
“两个。”
“只有两个?”
“是两个,一个地狼,另一个……另一个看不出来……”周影毫无预兆突然出手时那既快又狠的一刀,比地狼强大的法术留给这个妖怪的印像更深,但他却分辨不出周影是什么种族的妖怪。
“立新市的妖怪们开始行动了。”听完他的述说,白书天握紧了拳。
“那个地狼应该是刘地,立新市的地头蛇,在这里说一不二的恶霸。”一个负责出去打听消息的妖怪说,“另一个的话……刘地肯在战斗时把后背放心对着的妖怪只有一个——周影,一个影魅。”
“影魅?那种低级的东西也算妖怪?”立刻有妖怪笑出声来。
“他大概是个异数,据说有几百年道行了。记得我上次说过这里有只必方吧,他就是这个影魅的养子,比刘地还横行霸道三分,这个影魅也不能小瞧,好像他家里还养了一只九尾狐和一个山鬼呢。”
“必方、九尾狐、山鬼……听起来这个影魅像个饲养员。不管他本身的力量怎样,只他养的这些妖物也挺吓人的。”
“白先生,您看我们能不能先回去,从长计议?”有的妖怪听到这里有必方、九尾狐、山鬼之后,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立刻有人反驳道:“懦夫!到了这一步了,我们怎么可以逃跑!”
一个年长的妖怪耐心地说道:“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只会逞英雄有什么用,意气用事反而会坏了大事。白先生,我也觉得不如我们先把这颗宝珠带回去,一来可以慢慢研究它的用处,二来休整一下,等这里的妖怪警惕放松了,我们再卷土重来。”
白书天知道这个建议很有道理,但他是个直性子又死要面子的人,实在不愿意只带一颗不知真伪的珠子回去,所以沉吟着没有说话。这时其他妖怪又乱糟糟地争论起来,其中几个老成一些的都望着白书天,等他下命令,却不知道他自己心里也是在举棋不定。
“大家别吵了,那个泉先回来了。”一个妖怪叫了出来。大家看向船外,果然见泉先儿摇头摆尾地从海面上游了下来,似乎还在哼着歌。她在水中的速度之快无“鱼”能及,不一会就到了船舱门口,轻轻飘了进来。
“白先生,许先生,王小姐,田先生……”泉先儿笑盈盈地打着招呼,也亏她只听了一次就把这么多妖怪的姓名(当然大多是假的)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也没有叫错。她拿出一张收据,双手递给白书天,笑眯眯地等着他看清楚。
“这是今天的费用。”白书天马上掏出二万元递过去。
“谢谢惠顾。”泉先儿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这个“旅行团”的钱真好赚啊,这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白先生,您今天想吃点什么?要不要我陪你们去看看海景,游游海沟,沉船探宝什么的?”她是因为钱挣得太容易,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殷勤几句,但在别人眼中看来,她围着白书天“先生”长“先生”短的,就有了别的意味在里面。
“哼。”两个爱慕白书天的女子同时冷冷地哼了一声。白书天一向冷傲自负,对于女性向来不屑一顾,这两个女妖怪在他身边献媚讨好、你争我斗了上百年,白书天连个笑脸都没给过她们,所以谁都不信这个贪财、无脑、风骚、讨厌的泉先会让他动心。
泉先儿今天心情很好,一来收入不错,二来和刘地这个酒友聊得开心,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所以她的话也多起来,虽然周围根本没人在听,她还是说个不休:“前面有个珊瑚群很漂亮,南边有条沉船是明朝时候的,在东边那个礁石群里有上古时候龙斗的遗迹……”
白书天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泉先,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贪钱财又喋喋不休的女人,正想制止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生出了一个念头。
泉先儿正在吹嘘着海面上的夕阳看来多么好看,白书天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跟你去看。”
“什么?”泉先儿被打断了话头,眨着眼看着他。
“我们去海面吧。”
不会吧,夕阳有什么好看的?早知道自己不多嘴就好了,这下得付出额外的劳动了。泉先儿心中叹息起来,不过脸上还是带着一副甜美的笑容:“那么请排好队,我召鲨鱼群来载大家上去,时间是二十分钟,地点是海面,大家可以听我讲解,也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二十分钟后一定回来集合,我们先对一下表。”
“不用了,就我们两个去。”白书天打断了她。
“我们两个?他们不去看?”
“我们都是水族,方便些,其他人在这里等我回来,不可妄动!”说完,他拉着泉先儿径直出了船舱。
“她,她!”两个女妖见泉先儿和白书天并肩膀亲密的离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
浮上水面之后,泉先儿和白书天都显出了原形。白书天是一条银白色的蛟龙,在水中翻腾而过,水中的生物们纷纷逃避。泉先儿甩动着淡粉色的尾巴,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不停地讲解着:“如果现在往这边看的话可以看见一只海龟,哦,它现在游走了,是被您吓跑的……前面的海岛上有一处山崖,人类很喜欢在那里欣赏落日,如果您喜欢的话……”
“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白书天忽然问。
“不可以。”泉先儿马上回答,一秒钟都没考虑。
“我付钱。”白书天误会了她的意思,“一万,两万,不,我出一百万,你只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白书天刚才忽然想到,凭借那种奇特的本能,泉先儿一定可以轻易走进王老头家,这就是他找泉先儿单独出来的原因。
泉先儿用尾巴拍着水,一言不发,看着远处的夕阳发呆。
“一千万。”白书天还是想用钱打动泉先儿。
“你……”泉先儿舔舔嘴唇,“请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帮你做这种事的,而且……总之请你们离开立新市好吗?”
白书天愕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啊。”泉先儿说,“我今天没有跟刘地说你们的事,因为他没有直接地问出来,可是如果他问起来的话,我是不会骗朋友的。你们还是走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白书天没想到她会认识刘地,不禁吃了一惊,不过他立刻就冷静下来,冷冷地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谁管你们的事了,是你想利用我才对!”说完,泉先儿一头扎进水中,翻起几朵水花后不见了。
白书天愣在了水面上,良久之后才长叹了一声,他知道立新市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就这样带走清净宝珠,然后故意在泉先儿那里留点线索的话,这里的妖怪们应该会跟踪到自己的城市去吧?到时候反客为主,或许还有胜算,他这么盘算着,缓缓向回游去。
“砰!”
白书天觉得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听到了一声人类的惊呼:“龙!一条龙!”
这是一条小船,上面没有点灯,在黑暗中很难被发现,。白书天心中有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不留神把它碰翻了。船上的人掉进了水里,却惊讶地几乎连游泳都忘了,指着白书天大叫着:“龙!龙!龙!活的!”
白书天一甩尾,把那个人从水中击飞上了半空,那人在空中翻滚几圈又重重摔进了水中,顿时昏了过去,一直向海底沉下去。白书天一向不爱吃人,但今天他的心情不好,这个人类刚好在这时出现,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他的出气筒。见那人还没“全死”,白书天在海面上一个翻身,猛地潜进水里,张开大口向他咬了下去,准备一口把他咬成两段。
“住手!”
随着一声惊叫,一条长线飘来拴住了白书天的脖子,把他拉开了半米。白书天一口将一簇珊瑚咬得粉啐,等他吐着粉末抬起头来时,正看见泉先儿抱着那个人类奋力向海面上游去。
“李文珂,李文珂!”泉先儿一边游一边呼叫着怀里的人,对方的回应却只是口中吐出的一串串气泡。在海中遨游对泉先来说是件愉快的事,对于人类却是致命的,泉先儿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带着李文珂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游去。
白书天眯起眼看着泉先儿的身影,因为她先向自己出手,所以她的特殊能力现在对自己无效了。一个泉先竟然敢向他出手,简直是不知死活!白书天心中的无名火气一下子全爆发出来,晃动身体向泉先儿扑过去。
蛟龙暴怒,海上顿时波涛汹涌,同时天色骤变,狂风呼啸,乌云翻滚。泉先儿咬着牙冲开波浪,尽量把李文珂的头托在水面上,让他可以呼吸。她的手臂碰到了李文珂腰上挂的一个小壶,泉先儿知道,李文珂又是趁着夜色来海上提取水样了。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泉先儿有种想哭的感觉。
白书天卷起的风浪一波一波地压下来,几道闪电过后,雷声轰鸣,大雨从天而降。泉先儿在波涛中挣扎着,忽然觉得原本近在咫尺的海岸现在看起来竟然那么远。
“是你先向我挑衅的。”白书天在海面上高高竖起身体,昂着头,挺着身体,阴森森地说。
李文珂的头在泉先儿手臂中垂了下去。泉先儿一下子哭了出来:“李文珂,你别死啊!别死啊!你不是要为了这片海去和那个工厂打管司吗?千万别死啊!”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李文珂身上,根本没听见白书天的吼叫。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波浪,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海上的风暴,手中的李文珂好像越来越重,要拉着她一起坠到海底去似的。
记得很久以前,她看过一个人类的故事,讲的是一个西方的泉先(西方这种地方也有泉先吗?)为了救一位人类的王子,把自己的尾巴变成了人腿,最后变成了海中的泡沫终于救了对方的事(好像是这样吧?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变成腿游得不就更慢了吗?变成泡沫?呜呜呜……这样连他的人都托不起来,那个故事是骗人的!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啊?至少先把他送到岸上去,到岸上去。泉先儿喃喃自语着,拼命地划着水。
白书天看着泉先儿一会变成|人类,一会儿又变成一团泡沫,不知道她在捣什么鬼,但还是在她接近岸边时向她扑了下去。
泉先儿手一扬,一道银光从她手中向白书天射去。白书天挥爪挡开,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织布的银梭,上面穿着银色的丝线。泉先儿轻抖手腕,银梭便像长了眼睛一样回转过来,又向白书天射过来。
“有点门道。”白书天随口称赞一句,不过泉先儿这些雕虫小技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提,指他吐出一口气,便将银梭吹入了海中。
“海如我身,我如海心,疾!”泉先儿念念有词,猛地向白书天一指。海水突然沸腾,海浪层层叠叠地向白书天扑了上去,转眼间就把白书天庞大的身形卷入了海浪中。使出这个法术之后,泉先儿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把李文珂抱到岸上,自己也跌倒在了他旁边。“不行,得送他去医院,去医院……”她一边咕哝着一边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白书天从海浪的包围中冲出来,心中的烦躁已经化成了一种竭斯底里的愤怒。自己身为蛟龙,居然被一只泉先用水系法术困住了数分钟,这简直是此生最大的耻辱!他长吼了一声,挟着疾风和闪电向泉先儿扑了下来。
这一瞬间,吼叫声和雷击声几乎要撕破天地。
泉先儿挣扎着抬起头,看见白书天像凝固了一样停在了自己上方。发生了什么事?她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这才发现刘地站在自己身前。和一条龙相比,地狼的身躯显得很渺小,但刘地却一只手臂架住了白书天的两条前爪,另一只手托住了白书天的嘴。
“刘地?你怎么在这里?”泉先儿难以置信地问。
“我猜就是这样!陆地上找不到,就是在水里!”就在刘地分神说话的一瞬间,白书天向他放出了一道闪电。
刘地一挥手,地上的沙子升起来形成一道屏障,挡开了白书天的攻击。
白书天和刘地同时念念有词,两个虚空划出的咒符同时飞向对方,在空中撞在一起,把沙滩炸了个大坑。
“带那个人走!”刘地头也不回地吩咐泉先儿,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白书天,身上气势越来越吓人。
泉先儿咬着牙抱起李文珂,向前面的公路跑去,她不会飞行,只好寄希望于人类的车辆了。
刘地也知道泉先儿不会飞,但他现在没有余力去帮助她。眼前这条龙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让他不得不用全部精神对抗。
白书天身形暴缩,恢复了人形,但他身上的杀机一点也没有减少,一步步向刘地逼过去,眼睛中像有两团白色的火在跳动。
“如果你能烧得像只必方一样的话,也许我会怕一下。”刘地耸耸肩,接着又装模作样的用手挡着额头看天,“刚才还又打雷又下雨呢,怎么一下子月亮就出来了?这天气也太出奇了——而且还只有这一带这样,不寻常,不寻常。”
白书天皱起了眉头,心里明白因为自己的鲁莽和急躁,这次行动不得不终止了。刘地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因为自己的这一闹,立新市的妖怪们很快就会来察看究竟,而且其中还有一只必方。好在清净宝珠还在手中,回去后还可以从长计议,白书天这么想着,举步要走时刘地缓缓伸出手臂拦住了他,两个人冷着脸对峙了片刻,白书天忽然伸手,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双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刘地刺去。刘地向后滑出了数米,躲过这一击,随即挥爪向白书天抓来。
周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木然地看着窗外。瑰儿试图安慰他:“刘地又不是小孩子,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周影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仍旧是一言不发。
瑰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五天了,刘地到底能去哪里?”
火儿蜷在茶几上打着哈欠:“那个家伙不在多清静啊,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这次连林睿也没支持他的观点。
林睿坐在沙发上,手中玩着杯子,皱着眉头说:“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敌人,被灭口了?”
“他会被灭口吗?”瑰儿反驳。
“谁知道……”林睿咕哝一句,不说话了。
平时别说刘地失踪个五天,就算他失踪五十天,大家也不会担心。可这一次不同,大家都知道他在查找那群外来妖怪的下落,也知道这些外来者存心不良。刘地行事相当谨慎,这次忽然一连五天都没有声息,让大家不由得担心起来。
沉默了良久,周影忽然说:“我去找他。”
“我也去,这么守株待兔不是办法。”林睿也站了起来。
“那我也去好了。”火儿用一种施恩的口气懒洋洋地说,虽然嘴里不承认,不过他心里确实也不愿意刘地就这么不见了。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刚打开门,泉先儿就猛地冲了进来,差点撞进周影怀里,吓得她尖叫着跳向一旁,总算及时躲开了。周影看她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刘地!刘地和白书天打起来了!”泉先儿喘了口气叫出来。
“什么?在哪里?”周影猛地转过身,抓住了泉先儿的肩膀。
“白书天是谁?”
“他在哪里?”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白书天是别处来的妖怪,他是一条龙!我想……他就是那些想夺清净宝珠的妖怪的首领。”泉先儿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们在哪里?”
“在……”泉先儿把李文珂送进了人类的医院,李文珂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但一直昏迷着,直到今天上午才清醒过来。泉先儿一直守在他身边,等知道他没事了,她总算松了口气以后,这才才想起刘地和白书天的战斗来。她本来以为他们之间早该分出胜负了,心里还在为刘地捏一把汗,谁知到了海边远远地一看,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还在打。泉先儿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匆匆跑来周影这里报信了。
“在哪里?”
周影“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泉先儿闭上了眼,慌忙说出了一个地址。
不等她说完,周影道了声谢,疾步冲了出去。火儿紧跟在周影后面,林睿叫着:“我也去!”现出原形跳到了火儿的背上,他们飞上天空,一黑一红两团身影转瞬消失在了天边。
“我是帮不上什么忙,那就……”瑰儿自言自语着抓起了电话。
“你要干什么?”泉先儿好奇地问。
瑰儿自信地冲她笑了笑。
※※※
“白先生已经出去五天了,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耗着?”
“白先生临走时交待过,在他回来之前,咱们不可妄动!”
“那要到什么时候!”
泉先儿家里,那群和白书天一起来的妖怪之间又发生了争论,白书天出去了五天四夜毫无消息,和他一起走的泉先也没有回来,这让让他们十分不安。
“不行,我要去找白先生!”
“不能去,你敢不遵守白先生的命令吗!”
“可是……”
妖怪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想出去寻找白书天下落,一派则要遵守白书天“不可妄动”的命令,一直等下去。
“我受不了了!”一直爱慕白书天的那两个女妖怪中的一个忽然叫起来,“我去找他,有什么惩罚我也认了!你们爱来不来!”她冲出了船舱,其他妖怪都没有动,只有她的情敌追了上去,和她并肩向海面游去。
※※※
刘地和白书天激斗了五天四夜,强大的法术和力量的碰撞几乎将脚下的荒岛几乎夷为平地。现在他们都已经没有力气再使用法术了,只是逞着一口气肉搏,双方身上都是鲜血淋淋,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伤口。
一阵激烈的搏斗之后,两人同时退后两步,各自调理着呼吸,嘴上也不闲着。
“地狼,你很厉害啊,竟然和我打成平手。”
“当然了,你以为你是龙就了不起啊。”
就在这时,海中跃出两名女子,各执兵器向刘地扑来。
“白先生,我来了!”
“敢和先生为敌!受死!”
“你们……”看到自己的同伴赶来支援,白书天心中一喜,但他和刘地斗了这么多天,心中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阻止她们下杀手,就听“铮,铮”两声脆响,两个女子刺向刘地的兵器都被挡开了。一个面目平凡的男子手中执刀,从空中落下来挡在刘地身前。
“周影,你怎么来了。”这次轮到刘地惊喜了。
“哈,三个食物,其中一个看起来可以吃好几顿!”火儿从空中飞下来,落在周影肩头,林睿从他背上跳下来。
“必方……”白书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前这只必方还是只幼兽,倒不是不能战胜的,可是自己现在是筋疲力尽了,只凭己方的两个女妖怪,连眼前的影魅都不一定对付得了,何况还加上必方和九尾狐。
“白先生,白先生!”
随着乱哄哄的喊叫,白书天的同伙匆匆从海中钻了出来。刚才左思右想了半天,他们终于下定决心,一起离开沉船,一直找到了这里。在火儿“来了好多食物”的欢呼声中,双方虎视眈眈地对峙着,眼看就要开打。
“周影!刘地!”瑰儿的声音传来,大声叫着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大群立新市的妖怪,“我们来帮忙了!”
“是谁想夺走我们的清净宝珠!”
“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和你们拼了!”
“打倒强盗!保卫家园!”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立新市的妖怪们大喊大叫着冲过来,人数上立刻占了上风。白书天他们的神色都凝重起来,看来这次不但行动失败,连性命也要丢在这里了。
立新市的妖怪们看来是在瑰儿的召集下紧急集合的,公务员提着提包,养猪的还拎着饲料,偶像明星脸上画得白一块黑一块——也不知道他原来是在演什么角色,职业流氓嘴里还叼着烟,开小店的手里抓着零钱,两个本来在决斗的妖怪其中一个身上还带着另一个的牙印……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眼看着就要向敌人发起进攻。
白书天他们聚在一起,紧张地戒备着,心里都有了“难道今天要命丧此处”的念头。
※※※
“哈哈哈哈哈哈……”刘地忽然大笑起来,一下在坐在地上,看着大家摇着头笑个不停。双方的妖怪都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瑰儿扯扯火儿,低声道:“刘地是不是疯了?”
火儿兴高采烈地说道:“哇,那我们得庆祝一下才行!”
“你想得美!”刘地扔了块石头过来。
“完了,没疯……”火儿失望地对瑰儿说。
瑰儿小心地问:“刘地,你在笑什么啊?”
“哈哈哈哈,我在笑人类真是好厉害,随便破坏一下环境,就可以让我们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刘地的目光从大家的脸上掠过去,最后落在白书天的脸上,“你说对不对?”
白书天冷着脸没有说话。
“你们都明白吧,其实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人间界是人类的,咱们都是寄居在这里的螃蟹,说不定哪一天,这层壳子就要褪下来还给人家。所以说,咱们在这里为了人类做的事拼命算什么啊!”刘地的声音高起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我们输了,你们要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了。”白书天把剑扔在地上,“事情是我挑起的,我一己承担,请不要难为他们——他们也是被我胁迫,才不得不来到这里的。”
“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关心她们,难怪能带着两个女朋友,果然有一套。”刘地毫不犹豫地把别人说得和他自己一样。
听了刘地的话,白书天暗中松口气,知道刘地并没有动杀机,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想抛弃住了半辈子的家园,你们不想,我们也不想啊……”刘地挥挥手,“算了,你们走吧,别再来立新市。”旁边有几个立新市的妖怪们看起来不太甘心,可是也没谁敢违抗刘地。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里当然也有,火儿对着刘地的头就是一脚,“谁说要放他们走!至少要把这个、这个和那两个留下来给我吃!”
“周影……”刘地呻吟一声,“你为什么要把他带来……”
周影马上把火儿的嘴捂住了,火儿刚要挣扎,瑰儿适时地在旁边说:“要是你不听话,今后一个星期都没有妖排吃,只有青菜炖豆腐。”火儿这才十分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这些吃不到嘴的食物。
白书天看了刘地一眼,把那个珠子丢给他,然后带着他的人就要离开。
“等一下。”刘地叫住了他们,“你们还不死心吧?放你们回去后,你们还会来吧?”
白书天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
刘地微微一笑,手上用力把那颗珠子捏了个粉碎,然后用嘴把粉末吹了出去。周围妖怪们同时发出了一阵凄厉地惊呼:“清净宝珠!”
“这是我平时看书用的夜明珠,根本不是什么清净宝珠!”刘地冷笑道,“王老头一开始就是在骗你们的!我看,不和你们说清楚的话,你们永远也不会死心。来吧,跟我走,我让你们看看所谓的清净宝珠。”他站起来,示意白书天他们跟他走,接着挥手制止也要跟上来的立新市的妖怪们说:“你们不要来。”他领着和白书天一起的那些妖怪离开了,只有周影跟在他身边。
南羽从山边转出来,淡淡地看着刘地带来的这群妖怪。
“让他们看看吧。”刘地说。
南羽凝视了他们一会,退开了一步让他们过去。白书天手下的几个妖怪去袭击王老头夫妇时吃过她的大亏,现在看见她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后面是一个山谷,一条河从谷中奔流而出。,在河边的草地上,两株参天大树遮挡了半个天空,它们一株扎根在地上,一株扎根在水里,树身上冒出蒸腾的水汽,形成浓重的雾气,久久不散。
白书天想近前看个清楚,却被刘地伸臂拦住,忍不住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刘地笑着说,“这就是我们立新市的清净宝珠。”
“是他们……”水雾被风吹开了一些,白书天看见其中一棵树上的树疤结成一张人脸,正是他见过的王老头。
“王老头最喜欢吹牛,明明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在清洁这方水土,非要说他有什么法宝。如果不是这些年他们两口子的力量都用在了这里,修行无法再有进步的话,你们想对付他们也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原来是这样。”白书天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两棵树正在不断地从空气中、水中吸取有毒的物质到自己身体中,再释放出干净的水和空气。白书天很清楚,对一个妖怪来说,这是多么大的牺牲
“我们立新市的妖怪没有靠任何法宝,我们靠的是自己。他们夫妇不这么做,也许我就会这么做,也许刘地就会这么做,也许是别人……”南羽轻轻地说,“这个世界是人类的,他们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人类。对,不得已时我们可以去别的空间一走了之,可是说来容易,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开这里。我想诸位也是一样吧?既然大家处境相似,与其彼此争斗,不如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
听了南羽的话,白书天和他的同伴都不做声。当他们默默离去时,其中一个木妖握紧了拳,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
看着他们走远,刘地才出了口气:“真是些麻烦的家伙啊,总算把他们打发走了……”他向周影招招手,“我们也走吧。王老头脸皮薄,被拆穿了牛皮可不得了,就让他以后还有牛可吹吧。”周影点点头,和南羽并肩跟着刘地向外走。
“站住!不许跑!还钱来!”泉先儿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刘地,拽着他的领子大声叫道,“说!他们哪去了?那些赖账的家伙哪去了?”
“你说的是白书天他们?”
“就是他们!在哪里?别把他们想藏起来!”泉先儿气愤地大声道。
“你找他们干什么?”
“他们没有付我今天的服务费就不见了!2万块啊!”泉先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没办法了,他们已经走了。”
“去哪里了?”
“回去了。”
“逃跑了?!”
“嗯,看来你的钱是讨不回来了。”
“呜呜……”
“就算你可怜兮兮地看我,我也不会替他们付钱的!”
这时周影和南羽已经走远了,刘地怪叫道:“喂,你别指望我再请你喝酒,我永远都不会再和你一起喝了!”
“为什么啊?刘地,我们是酒友啊,你再请我一次吧!”
“我死也不和你一起喝,我宁愿戒酒!”
“为什么啊?酒很好喝的,我们去喝一百年的特曲好不好?”
“我绝对不去……”
夕阳的映照下,两株老树的影子铺在了整个大地上,归鸟的鸣叫充满了枝桠……
雾飞花
更新时间:2005-10-12 9:14:00 字数:53064
雾飞花
银儿拉开了窗,见外面的浓雾依旧没有散去,本来想开窗透透气的她怕湿气进来,又想把窗户关上。
“银儿,让窗子开着吧,”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可是姑娘……”
“行了,我现在还怕什么湿气吗。”病榻上的女子自嘲地说着。银儿见她想撑起身体,忙过去扶着她半坐起来,把一个枕头靠在她身后,又端过桌上的药碗。
女子摇了摇头,伸手把药推开。
“姑娘,你一直不吃药怎么行?你看你的气色,这么不好,你要吃药才能好起来啊。”银儿说着眼眶一红。她自幼父母双亡,被狠心的叔叔卖进了勾栏院,要不是姑娘硬把自己要了来做丫环,自己恐怕也早已过起了那种朝秦暮楚的卖笑生涯了。她在世界上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姑娘而已,看到她病成这个样子,银儿心里象刀割一样难受。
女子拍拍银儿的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这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数月的缠绵病榻不但没有夺走她的美,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令人生怜的哀怨神情,她就是江南名妓,向以“才色双绝”闻名的秦素秋。
银儿为秦素秋拉拉被子,又忙着用温水帮她擦擦脸,然后为她梳理起头发来。姑娘多美啊,而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那些达官贵人、王孙公子、持才傲物的才子们见了姑娘也都客客气气,不象院里其他的姑娘经常要受客人打骂。银儿对秦素秋充满了崇拜,自己长大后能象姑娘这样就好了。
“姑娘,今天于大人又派人送来了燕窝,陈公子亲自上门送来了两支人参,刘员外……”银儿不无得意地向秦素秋宣布这些熟客们的关切。
秦素秋一点也没有听进去,这些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有那个王大人,还一心想着要把姑娘赎到他家去,哼!癞蟆想吃天鹅肉,听说还找了巡抚大人出面来妈妈答应呢!”银儿对这个一心想把秦素秋买回去作妾侍的人十分反感,在她心目中,姑娘就算是皇帝也配得上,怎么可能嫁给那种只会仗势欺人,没有半分真才实学的人。居然还大刺刺地说什么“一千两黄金,死活我都要秦素秋进我王家的门。”可恶之极。
“银儿,外面的瘟疫怎么样了?”秦素秋忽然问。
今年这一带真是多灾多难,先是雨水过多,河流泛滥冲毁了田地,造成了大批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接着瘟疫又开始蔓延,药石无效,无数的人就那样死去了。
“还是那样,听说一早又抬了一百多个人去化人场。姑娘心地太好了,总是牵挂着这件事。”银儿知道秦素秋心肠好总是把别人的事挂在心上,所以没有说实话,其实外面一天死的人二百个都不止了。
“老天啊……”秦素秋似乎低语着祈祷了句什么。她忽然说:“银儿,去请妈妈来。”
“是。”银儿答应一声出去了。
秦素秋取出了一块玉佩,贴在胸口。
“这是我家传的玉,据说是上古时的神器,能辟邪免灾,延年益寿呢,我没有别的好送你,所以……所以……”
只要是你送的,就是一块石头又怎么样。
“十年寒窗人不知,一朝金榜题名天下闻……”秦素秋喃喃自语。她也许早该把这块玉佩摔个粉碎,让它和自己的命运一样归于尘土,可是,即使那么做又会怎样……她反而收紧了手,贴上了面颊。
秦素秋目光移向窗外,浓雾依旧未散,花圃中的花木枝茎被雾掩住了,只剩那些怒放的花朵象火一样,连浓雾也盖不住它们的颜色,远远看去,那些花就象在空中飞舞一样,在茫茫的雾中飞舞旋转着,迷茫着……
秦素秋看的一阵头晕,捂着胸口咳了起来。这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手帕上出现了斑斑血迹。她慌忙把手帕藏在身下,银儿和一名妇人已经走了进来。
“妈妈,坐。银儿,给妈妈倒杯茶来。”秦素秋淡淡地招呼着。这个名义上是她“妈妈”的女人虽然没有待她好,却也没有待她不好。自幼请人教自己琴棋书画虽然是有她的目的,可是自己至少因为这样学到了不少东西。没有这个“妈妈”,自己在三岁那年就在街头冻饿而死了。只是不知道,如果是那样的结局的话算不算一种幸运。秦素秋收回思绪,缓缓开口道:“妈妈,听说王大人求了巡抚大人出面,要您点头是不是。”
“哎哟,谁这么多嘴跟你说这些,白惹你生气不是!乖女儿,你只要好好躺着养病,外面的事娘去打理,听话啊。”她口中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打算,秦素秋这一病好不好的了还不可知。她又生性高傲,前前后后得罪了不少权贵,这次是王大人,下次不知又来个什么大人,自己这小小的院子还能承受几次?既然王大人肯出那么多钱,又有巡抚大人为他做媒,说到这个份儿谁也不能不动心了,有了这笔银子,再买十几个女孩子都不成问题。但秦素秋毕竟是她的摇钱树,真要这么推出去,又不由的心疼。
秦素秋嘴角挂着淡笑,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盘算。她转开话题说:“妈妈,请您来想跟您商议件事。”
“你这孩子,咱娘俩还用这么客气吗,说吧,你要天上的星星娘也给你去摘。”
“我想给银儿赎身。”
“当”,银儿失手把茶碗掉在了地上,直到秦素秋叫她才回过神来。
“银儿,把我的匣子拿来。”
银儿捧着秦素秋的梳头匣子递过来时紧紧盯着秦素秋的脸,不明白姑娘要干什么,可是秦素秋脸上只是淡淡的笑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秦素秋打开梳妆匣,取出了几个金锭,又拿了一对玉镯放在鸨儿面前说:“妈妈也该知道我,我这个人不喜欢攒钱,有点银子随手也就散了,原本有的一点半点积蓄也都给了他……我只有这么多,妈妈看够不够。这镯子算银儿孝顺您的,您先收着,钱不够我再想法子。”
鸨儿摸摸金子,又看看镯子,老实说她不太甘心就这么给银儿自由,毕竟养了十几年,一文钱也没从她身上赚到就让她走太便宜她了,可是有秦素秋挡着,看来想叫这个丫头接客也难,万一王大人的事再成了,秦素秋一句话要银儿跟去做陪嫁丫头,自己答应还是不答应,不如现在顺水推舟,“你这孩子和妈也客气,不过这也是咱们行当的规矩,不管多少,得有这档子事才行。”她一边把金子和镯子揣起来,一边说:“回头叫人把身契给姑娘送来。”
“妈妈,王大人的事您说的怎么样了?”秦素秋一边命银儿拿着鸨儿的字条自己去讨身契,一边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鸨儿尴尬地咧咧嘴,但这件事迟早也要秦素秋自己点头,不如现在开诚不公地说说:“素秋啊,娘是舍不得你走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女人,一辈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当然最好是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王大人富贵双全,对你一片真心,他的正房夫人又远在云南,不失是一个好人选……唉,这样的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他出到多少了?”秦素秋问。
“一千两黄金,天呢,他太阔气了。”
“两千两黄金,你拿一半出来救济灾民我就随他去。”秦素秋毫无表情的说。自己的心在某人眼中一文不值,这个半死不活的身子到了有些人眼中,居然值千两黄金,真是可发一笑。
“两千两!女儿,这,这……”鸨儿叫起来。
“他不是说就是死也要我的尸体进王家的门吗?看他舍不舍得。妈妈,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病是好不了的,您又何乐而不为。”秦素秋说得很明白了,她已经病入膏肓,一旦死了鸨儿就是人财两失,但两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王大人能舍得吗?鸨儿离去时忧心仲仲,百般盘算着和王大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秦素秋冷笑一声,目送脚步匆匆的鸨儿出门,她的目光再次移向窗外时,笑容收敛了,雾中,那些隐约的红花还在飞舞,只是它们可以等到雾散看见自己的枝叶,自己生命中的浓雾还有散的那一天吗……
罢了……
王大人竟然真的一咬牙应下了两千两的价钱。
银儿为秦素秋这个决定急得直哭,她怎么也想不通姑娘为什么这么做。秦素秋却若无其事,每天除了督促着鸨儿用王大人先付过来的一千两黄金赈灾外,就是整理自己的诗篇画卷,是熟客向她求的就打发人送去,其它的统统付之一炬。
“姑娘,那副画是您用了三个月的心血的结果呀,您真的烧它。”
“这本诗册……姑娘,银儿虽然不懂诗,也知道是您在这么多年的作品中精挑细选出来,又工工整整抄在上面的,你不能毁了它呀。”
“姑娘,这副棋子是张大人千里迢迢从和田为您觅来的,您舍得把它送出去吗?”
不顾银儿的焦急,秦素秋执意地把自己平时视为生命的书籍、笔墨纸砚、琴棋笛箫全部分送给了朋友和相知的姐妹,反而是那些玉器、珠宝、珍品古玩她全留了下来。
“银儿,这套首饰你收下,还有那几件,一起装在匣子里。”
“姑娘,这些是您常戴的,怎么可以给了我。”
“傻丫头,不给你给谁?就为是我日常戴的,才不愿意它们落在别人手中。这里还有张银票,你拿去,三百两不多,可是安顿个小家庭也该够了。”
“姑娘,您这是干什么?”银儿难以置信地叫起来。
“听着,明天王家就要来抬我过门,所以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今晚你就走。”秦素秋严正地告诉银儿。
“为什么?姑娘您不要我了吗?我怎么可以离开姑娘。”银儿一下子哭了起来。
“傻丫头,天底下哪里有不散的宴席。你的身契在这里,拿到火上烧了它你就自由了,收拾好东西,叫那个人――那个总是偷偷来看你,说是你表哥的小伙子来接你走。”说到这里,秦素秋脸上有了抹红晕,拉着银儿的手说:“银儿听我的话,去好好的和他过日子,别再想着我的事了。”
“姑娘,您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您病的这么重,又要进那个王大人的门,我不在您身边侍侯怎么行。”银儿大哭起来。
“只要有机会,以后总还会再见面的,别叫我的心思白费了。”秦素秋连哄带命令,才让银儿照自己的话去了,她又命鸨儿另派来的两个丫头把自己留下的珍宝全抬了去当铺换成了银子赈灾,然后看空荡荡的屋子,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下就了无牵挂了。
秦素秋这么想着,半靠在床上闭上了眼,这几天来一直撑着她的一口气一下子松懈,她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从一清早开始鸨儿就进进出出地来看了好几次,这几天来秦素秋的举动让她很担心,总觉得她不是真想进王家的门而是别有主张,秦素秋举止却很坦然,精神也好很多,甚至下了床坐在妆台前,让两个丫头给自己装扮起来。“宝贝女儿,你起来干什么,呆会还有的要闹腾呢,快躺下养养精神――我女儿不打扮也一样美,王大人不会见怪的。”
秦素秋淡淡一笑:“就是今天我才偏要要好好打扮,妈妈甭操心了。”她把胭脂举在唇边轻轻一印,又接过眉笔,对着铜镜修饰眉毛,又吩咐:“把窗子打开。”
“姑娘,外面在下雾呢。”
“打开。”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天气变的多雾,象这样的大雾隔三差五就有一回。
雾浓的有些可怕,庭院中的花木隐约可见的,仍旧只有红色的花,隔着雾气,仿佛脱离了枝干在飞舞……
“今天真是适合下雾啊……”秦素秋闭上眼,红色的盖头盖住了她的面容,那雾中的飞花将做为她最后看见的景物,永远留在她的脑海中……
“姑娘!姑娘!呜呜呜……姑娘啊……”银儿放声大哭着,她的丈夫怎么也拉不起她来。
自从银儿那天被秦素秋“赶”走,匆匆离开妓院的她投奔到了自幼青梅竹马的男子家中,男方怕事情再有变化,马上带她回到乡下老家拜堂成了亲。这期间银儿虽然挂念姑娘,但以为她过门后安顿下来自然会找自己去见她的。谁知两个月过去了,竟再也没有了秦素秋的音讯。
银儿挂念的寝食不安,在丈夫的陪同下回城里打听消息。她来到王大人府上,刚说出秦素秋的名字就被家丁喊着:“滚,滚,没这个人!”给赶了出来。又来到妓院,鸨儿也是横眉竖眼,派人把她哄了出来。银儿百思不解,徘徊无助时,妓院中一个原来和秦素秋交好的女子悄悄送给她一封信,说明了真相。
秦素秋早已死了。
那天花轿抬到王府门口,看热闹的人在张灯结彩的宅门前哄闹着要新娘子下轿,喜娘上前打开轿帘,见秦素秋端端正正地坐在轿中纹丝不动,她说着喜庆的话伸手去搀扶时才发现她早已浑身冰冷,停止了呼吸。
摘下头上的盖头,秦素秋苍白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王大人又气又恼,他早就听说秦素秋身染重病,可是他执意买这个名妓本来就是为了报复她几次三番对自己的不屑和冷淡,想的是把她弄到手后好好教训她,既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哪里还管秦素秋是不是在病中,可是没想到她病的这么重,会死在了花轿上。
“死了也要进我的门!”
在王大人的一声吩咐下,几个家丁将秦素秋的尸体抬进了大门,王家的人摘去了她所有的首饰钗环,剥掉了她的凤冠霞帔,把只穿着贴身衣物的尸体在花园中放了一夜,第二天才运了出去。
这件事使王大人损失了两千两黄金,他心里认定是妓院的鸨儿故意把个将死的人推给自己,时时派人上门生事。而鸨儿虽然原本就有意在死之前把秦素秋卖掉,却气她不早不晚死在花轿上,又觉得自己和王大人一样,也上了秦素秋的当,所以对秦素秋也怀恨起来,不但不去帮料理后事,反而命令妓院上下,连她的名字都不许再提。
知道事情的始末后,银儿象疯了一样开始寻找秦素秋的遗体。
她早就该知道姑娘是不会进王家大门的,从姑娘烧诗毁画,从姑娘执意要自己离开时就该想到了,为什么自己要走呢!为什么不留在姑娘身边,要死也死在一起。
半个月后,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才从王家的一个家丁口中打听到,当时他们根本没有买棺安葬秦素秋,而是抬到郊外,用草席卷着草草埋在了乱坟岗上。
银儿匆匆赶到乱坟岗,看着眼前的情景发出了一声嚎哭:年境不好死人就多,死后家里无力埋葬的也就比比皆是。于是死者都被抬到这座小山冈上掩埋,家人有心的,还会起个坟头,竖块木牌写上名姓,以备日后寻找,那些横死街头,无亲无故的人往往连坟头都没有,埋尸人浅浅挖个坑就把尸体往里一塞,填平了事。
这里遍地的荒草有半人多高,地上坑洼不平,草丛中几只野狗在走动,它们因为吃多了死人,连眼珠子都是红的,因为这个山冈上摆的死人太多,有时挖新尸坑时要挖深了不小心就会刨出旧尸体来,为了不费埋两个人的力气,埋尸人挖的坑越来越浅,好多过浅的坑就被野狗、野狐之类的动物挖出来享用了,草丛间、坑洼间甚至还可以看见散乱的尸骸。
在这种地方,即使把当时的那几个家丁找来,又怎么可能找到秦素秋的埋身之地。
银儿哭的死去活来,直到她的丈夫把她扶了回去。
秦素秋死后,一些她生前交好的文人雅士也打听、寻找过她的下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只有她的丫环银儿在自家的菜园中为她建了一座衣冠冢,在其他人的脑海中,她已经被渐渐忘却了。
小山冈上的乱坟荒冢,长草凄凄,狐嚎鬼哭中,就成了一代名妓秦素秋的最后归宿之地。
南羽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位病人,关上了灯,又在黑暗中独坐了一会才走出办公室,她随口和走廊上来往的同事打着招呼,穿过医院繁忙的人群走出大门。
最近天气一直不好,下了几天雨后便一直维持着潮湿闷热的空气,今天虽然天还照旧死气沉沉地阴着,但是风中已经有了一抹凉意,南羽站在医院前的广场上仰头吹了一会风,喃喃说了一句:“要下雨了。”缓步向家的方向走回去。本来即使不使用法术也可以乘车回去,但南羽就是喜欢每天这样慢慢地步行,看着人类社会的百态走回离医院3公里的家。
空气变得越来越湿粘,云层终于承受不了水分,雨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取出了早就预备好的雨具。
为了不太与众不同,南羽也撑起一把伞。
红色的纸伞,竹做的伞骨,雨打在上面发出与塑料伞、布伞显然不同的声响。也许有点不合时宜,但南羽一直改变不了只撑这种伞的习惯。
南羽拐入了一条小巷,人声远去,雨声大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缓缓地走着,双眼注视的,是雨在积水的小路上留下的涟漪和流淌的痕迹,如果是青石铺的路的话,就更象故乡的感觉了。陈旧开裂的柏油路在脚下伸延着,逐渐出现了随风招摇的青草,开着花的草地,伸展着枝冠的大树……
南羽收伞回望,她现在已经站在了一大片山野中:视野尽头青山连绵起伏,直到她脚下已经成了一个柔和线条的小山坡,坡下溪水潺潺,周围是点缀着无数野花的草地其间生长了很多株高大美丽的树木。时间是夜里,天上月皓星疏,几抹淡淡的云痕抹在深蓝色的天空中,风轻轻吹拂着。一棵松树下摆着石几石凳,原本坐在那里的一个人看见南羽后,远远地对她举起了杯。
“孟先生,好久不见了。”南羽还礼,缓缓走了过去。
孟蜀还是老样子、老装扮,连那把剑都依旧斜靠在石几边。他伸手把南羽让入座中,斟了杯茶奉上说:“今天月色不错,忽然想请你一起赏月。”
南羽一笑,她举杯喝了一口——真正论起泡茶的手段,倒是那个从来不喝茶的刘地最高,没想到今天才知道孟蜀也有一副好手艺。南羽眺望长空,轻轻叹息一声:“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的月亮了。”
孟蜀向空中无言地举杯。
南羽取出了一支玉箫,放在唇边吹奏起来。箫声清越飞扬,婉转流畅,在夜空中飘荡,孟蜀听的微微闭上了双眼。微风吹过,箫声中忽然产生了变化,呜咽凄切,断续不成声,南羽及时停止了吹奏,叹息一声。
“月色不可扫,客愁不可道。”孟蜀和南羽之间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彼此最能体会对方的心情。他叹口气站起身拔出了长剑,在草地上敏捷地舞动起来:“青天有月来几时?今要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月色如水,茶香缭绕,英武少年、萧声缭绕……眼前的一切把南羽的思绪慢慢拉回了遥远的时空,遥远的地方……
风调雨顺地过了几年后,人们的生活中已经看不见年境不好的困苦。随着人烟逐渐稠密,不但那些曾经被荒芜过的田地重新恢复了生机,而且田地慢慢向外扩展,一些原本的荒山也被开垦了出来。
入晚,晚风送爽,小山冈下的田地中,两个留在地头小窝棚过夜的农人坐在地头闲聊起来。
“今年看来又有好收成。”年纪大一点的农人敲着烟袋说。
“嗯。”年轻的那个看来不爱说话,一边答应一边还在东张西望着。他的同伴看他不专心和自己说话,用烟袋开玩笑地敲敲他的手问:“乱瞅什么呢?是不是约了哪家姑娘,嫌我碍事了?”
“哪有的事,别乱说,让我家的恶婆娘知道了剥我的皮!”年轻的农人一边说一边还是四处张望。
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年长的农夫也被传染了,跟着看起周围来问:“你看什么呢?”
“你有没有听说过?”年轻的农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这附近啊,原本是一大片坟场,听说是前些年那场水灾中死的人没处埋,全埋在了这个山坡下,连坟头都没起,当时开荒,挖出来了上百具白骨。”
“可怜呢,都是命苦的人,生前没过上好日子也就罢了,死后还要曝尸荒野。”年长的农夫感叹着,他也听过那件事,而且当时这块地的地主不但没有另外找地方掩埋这些白骨,反而命人全把他们抛在野外。
“听说从那以后这里就不干净,常有人看见鬼火追人或者听见鬼哭……上次许大哥来看地就被鬼压,回去大热大冷,折腾了好几天才好。说真的,今天让我来守夜,心里真有点发毛。”
年轻的农人说的逼真,连年长的农夫心里也发起毛来,他强笑着说了句:“真的有怨气他们也该去找抛散他们尸骸的人,找不到咱们两个佃农身上来的。”口中这么说着,在黑夜中听到风声林涛、夜鸟啼鸣,野狗吠叫,加上远处山冈上还保留着的那影影绰绰的坟头,心中又有那个传闻,两个人都胆寒起来,又胡乱说了两句,都钻进了窝棚。
窝棚中小小的油灯熄灭后,田野中刮起了风。风吹草丛,发出“梭梭”声,当风停止后,这个声音却还在响着,过了一会,声音变大,变成了“咔嚓”声,连窝棚里的人也听到了。
“你听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真有,你听!”
“……别管它!再不然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偷庄稼?”
“你不敢去叫我去!”
“那就别管了,睡吧,睡吧。”
两个农夫因为心里害怕谁也没有出去看一眼外面是什么在发出响动,片刻之后那个声音也就自己停止了。
风又刮起来,卷着枯草尘土掠过,天地间渐渐升起了雾,一个身影出现在迷雾风尘之中,长发披在惨白的脸孔上,伸出蜷曲着长指的双手,向着天上的残月疏星和茫茫大地,发出了一声长嚎,田野里象响应一般的,不知是狗还是狐的叫声也四面传来。窝棚中的农夫们吓得缩成一团,这次他们连话也不敢说,颤抖着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那个身影没有注意到眼前小小的窝棚,目光一直看着遥远的地方,在声嘶力竭的长吼之后,蹒跚地向远处走去,消失在了正在生成的浓雾中。
第二天早上,直到其他的农人来上工之后,守夜的两个农夫仗着人多和太阳撑腰才敢走出窝棚,他们当然没有发现什么鬼怪,在被一早来下地的人们取笑了一阵子后,忽然有一个农人发出了一声惊叫:“大家快来看这是什么!”在他指的地方,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中的泥土是新翻出来的,四处散着,农人们面面相觑,这看起来简直象……就象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钻了出来才弄出了这个坑似的。大家带着惊慌和疑惑把那个坑填填平,就散到了田里开始一天的劳作。他们讨论了很久那里出来的是什么,可是当他们知道“结论”,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听说真的是僵尸,有人亲眼看见了。”
“邻村死了五个人了。”
“别是有什么野兽出没吧?我总不太信这世界上真的有僵尸这玩意。”
“你不信,我可在邻村亲眼看过那些尸体,一个个不但被啃的七零八落,连血也全被吸光了。其中一个还是被扭断了脖子死的,什么野兽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我们这一带可没有熊。而且村人们还说在那天晚上,有人看见有个女人在树林中游荡,他本来以为是谁家的女子出来偷会情郎所以偷偷跟着,谁知走近了才发现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红色的内衣,披头散发,面色惨白,正在冲着天空张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又看见她的手指又长又尖,不住地在伸屈着。村人心里知道她不是个人类,就悄悄地退了回去,幸好那个怪物全神贯注地看着天没有发现他。他回到村中向家人和邻时说起这件事,大家全都不相信,有以为他夜里看花眼的,有说他胡编的,可是几天之后,村里接连死人,大家才回忆起他说的话来,大家都认为那附近出了僵尸,正在商量着请法师降伏呢。”
“听你这么说好象真有其事,怪吓人的。他们村离我们村不到三里,万一这个僵尸跑到我们这里去就糟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僵尸这种怪物最怕太阳,晚上出来作恶,天一亮就要躲回棺材中去,所以它活动的时候不会离棺材太远了,不可能会从邻村跑到我们这边的,它总不能扛着棺材跑吧。”他自以为说了个笑话,自己嗤嗤笑起来,可是同伴们却谁也没附和他,大家的注意力还都在那只僵尸身上。
另一个人说:“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听说过,法师们除僵尸的方法之一就是趁着白天找到它的棺材,然后一把火烧掉它。”
“行了,你们别在那里僵尸僵尸的了,这种时辰走夜路,心里本来就忐忐忑忑的,你们说点别的成不成。”
“好,好,不说僵尸了,上个月前村闹鬼的事你们听说过没有?听说啊……”
深夜的树林中,这一行五人在赶路,他们都是与邻村一户人家有亲戚关系,今晚被请去喝百日酒的。两村之间相距不远,但有一座生满乱树的小山冈相隔,白天因为这座小山冈是两村间来往的必经之路,谁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但到了晚上,山冈上狐狸出没,夜鸟啼鸣,零星的几座不知何年留下的孤坟隐现在长草之间,就让人难免心中不安了。这几个农人人多胆壮,故意相互讲些鬼怪、僵尸的传闻取乐。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平时胆子最小,被同伴们讲的事弄得心惊胆寒,又没法阻止他们说这些,只好加快了步子走到众人前面。他胡思乱想着,一会想到妻子自己留在家里,不知睡了没有,一会又想到故事中各种的可怖情景,脚下一步深一步浅的,越走越快,等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和同伴们拉开了距离时,急忙停住了步子等待。
“咔嚓”,旁边树丛传来一声轻响。
他吓得一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去看时,却见一只不知是狐还是犬的动物跑了过去。他轻轻松口气,一抬头间,眼前不远处却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站在一座荒坟后,双目直勾勾地看着他。
“啊……”
他的惨叫声使同伴们快步向前跑来,于是他们全都看到了那个穿着肮脏残破的红衫,长发披在苍白的肌肤上的女性僵尸……
法师把眼前的尸体一一察看过,挥挥手让人把他们掩盖了起来,掐着手指,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法师,你看这是……”村长站在身边,心焦地问。
“这个畜生是初九生成的,今天才二十六,短短十几天内它竟然连伤了十一条人命!”法师愤然地说,“你们放心,我会除掉它的!”
“全靠法师了。”村长再三拜托着。近来僵尸在附近连连出没,村里已经有七个人遇害,再这么下去这个小小的村子根本没法过日子了。
“它走不远的,应该就在这山上,麻烦村长给我找几个人,跟我一起上山去――放心,中午阳光最盛,它动不了,也作不了恶的!”
村长一连声地答应着走了。
法师想到了什么,又揭开草席看看下面的尸体,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尸体和他以前见过的僵尸害死的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为什么只有一只爪痕呢?难道那只僵尸只有一条手臂?”
僵尸站在树下,呆呆地看着阳光那极缓慢的移动,等待着可以自由活动的夜晚来临。就象法师推断的,它是个刚刚从尸体变化而来的僵尸,除了求生的本能外,既没有什么智力,也没有多少法力,本来法力低弱的僵尸最怕的就是阳光,不知为什么这一只却对阳光不是很惧怕,它发现自己只要不让阳光直接照在身上就不会受伤,所以它没有给自己找一个固定的住所,总是随便找个背阴处度过白天。
它的潜意识中告诉自己阳光是一种很危险的事物,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在眼中又觉得它并不那么可怕。它试探着伸出手,一点从树叶空隙中透下来的小小光斑照在了它手上,它痛苦地低吼了一声,慌忙又把手缩了回去。
时近中午,阳光越来越炽烈,僵尸被逼得紧紧贴在了树身上。
除了对于阳光的迷惑,还有一件令它更不明白的事。它抬起臂,看着自己的手。它的右手攥成拳头,五指扣的紧紧的,它可以感觉到手心中握着什么东西,却无法松开手,那只手就好象不属于它一样,根本不听使唤。它用左手去掰右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咔嚓”一声,一只手指被掰断了,那根手指即使断了,依旧握着松不开,还是看不见手里是什么。这点小伤很快就会好,僵尸不再去管它,又向树身上一靠,等待着天黑。
僵尸是一种人或动物的尸体受地气侵染变化而成的怪物,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剩下的尸体仅是一副无用的皮囊,由此生出来的怪物当然和尸体生前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这一只却在吃人的时候常常会有一瞬间的怜恤,似乎觉得自己也曾经是个人。现在当它看着阳光,也会有“太阳照在身上很温暖”之类的奇怪念头,不过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对它没有什么用处,对它而言现在在脑海中的意念只有“生存”两个字。对于一只僵尸而言,吃人,活下去,修炼,变得更聪明、更强大……要做的事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当法师在那附近四处搜寻僵尸的藏身之处时,这只僵尸已经趁着夜色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它不是很怕阳光,当然也就有了更多行动上的自由。到哪里去并不重要,重要是的找到食物。然后吃下去才可以生存,刚刚开始生长的这段时间,对于僵尸而言总是很艰难的。
它毫无方向感的向前走了一夜,一直没有嗅到食物的气味,心里开始急燥起来。
僵尸如果一直修炼下去的话可以成为法力强大的犼,甚至可以和龙斗,但是由于刚刚生成的一段时间内必须天天进食,用人类的血肉修补身体的元气,这样常常会引来人类的追杀,加上刚刚生成的僵尸没有多强大的法力,所以真正可以平安修炼下去的僵尸很少。
天快亮了,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个小村庄。
当僵尸笔直地穿过田野向村中走去时,天开始下起了雾。白色的雾气象从平地涌上来的一样,快速地弥漫开来,越来越浓,不一会就到了看不见两步开外的程度。僵尸的目力比人类要好得多,它透过大雾还是可以看见不远处就有一所小小的人类宅院。
找到食物了。
处于清晨的甜睡中的人们毫无防范之下,僵尸咆哮着冲进了屋里,人们惊叫着,四处奔逃起来。僵尸的行动不如人类迅速,但力大无穷,挥手打垮了几道木栏,拦挡住了人类的去向。
这一家人共有六口,夫妻二人和四个孩子,妻子领着孩子在前面跑,丈夫回过头来抓起了一把斧头,想抵挡僵尸的追赶。僵尸只是把手一挥,就把他连人带斧头打飞了出去。它停止了追逐的脚步向地上的男人走去,这一个就足够它吃的了,所以它不打算再去追其他几个人类。地上的男人好不容易挣扎了起来,就被僵尸按住了脖子,眼看着僵尸张口向自己咬下来。
“不!”随着一声尖叫,那个女人又冲了回来。她看到丈夫被僵尸抓住后,吩咐孩子们逃到邻居家去求救,自己向僵尸扑了过来。她在千钧一发之时死死地抱住了僵尸,硬把它拖离了自己的丈夫——在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生死关头,一个人类竟然也可以爆发出可以和僵尸相抗衡的力量来。
僵尸一回头,手指Сhā进了女人的腹部。女人分出了一声惨叫,但是依旧死死抓住僵尸不放,高声叫自己的丈夫逃走。僵尸低下头,向女人张开了嘴,对于它而言食物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在这一瞬间,女人看清楚了僵尸的面容。
“姑娘?!”
女人原本掰着僵尸的手上的力气一下子松开了,她紧紧盯着僵尸颤声说:“姑娘,真的是你吗,姑娘啊,姑娘啊,银儿找了你二十年了啊……”她忘了害怕,也忘了身上致命的伤痛,双手搂住僵尸大哭了起来。
僵尸被她的举止弄糊涂了,歪着头看着她。
“姑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姑娘啊……银儿一直没有忘了你啊,银儿把你生前最心爱的首饰埋在坟中,还种了你喜欢的花,银儿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再见姑娘的,姑娘自己说的,总有一天可以现见面……”由于伤势太重,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举起双手轻轻抚摸着僵尸的长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梳:“姑娘的头发乱了,银儿帮姑娘梳头……”话还没有说完,手一垂断了气,但双眼依旧睁着,紧紧盯着僵尸,充满了依依不舍的神情。
僵尸对着这具尸体,不由张惶起来,它无助地四望着,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雾更浓了,浓雾中,火红的花朵象在飞舞一样。
雾中的飞花……那是银儿为了等待她特意种植的,如今迷失的雾中的花……
僵尸的眼帘中映入这一切时,它口中发出了一声呻吟,第一次吐出了人类语言:“雾飞花……雾飞花……”
当银儿的丈夫手中执着斧头冲过来想和僵尸拼命时,它站了起来,丢了下“猎物”跌跌撞撞地向远处奔去,不一会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银儿……银儿……你为什么要回来救我啊……该死的本来是我才对啊……银儿,没有你要我怎么活下去……”失去妻子的男人悲痛的哭喊声刺激着僵尸的大脑,逃一样的向茫茫的山林飞奔。
雾越来越薄,阳光渐渐洒了下来。
僵尸在山中奔走,它丝毫也没有躲避接下来将要照耀大地的阳光的打算。
它不知道刚才的女人是谁?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做?可以她的样子却让僵尸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还有那些花,那些可怕的花一直在它的眼前飞舞,不停地旋转,赶也赶不走……
它似乎觉得自己做了很可怕的事,无法挽回的事,又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呜……哇……”僵尸的嚎叫震动着山林,树梢上,一个妖怪的头探了一下,它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大白天看见僵尸,不过它理智地没有惊动这个看起来像疯了的家伙。
僵尸知道太阳已经出来了,它没有躲藏,一个劲的向前走,阳光透过雾照在身上时就象已经象火烤一样难受以,等雾全部散去,阳光的强度到了足以使一只僵尸毙命的地步,它依旧向前走着,虽然因为受到了阳光的伤害它的步子变得很慢,可是它不想停下来,心底的深处有什么在追赶着它,让它非逃走不可。
它的皮肤发出“滋滋”声,开始在阳光下融化。
“呜……”它仰头咆哮了一声,心中的矛盾完全盖过了求生的本能。它向前天空,向着太阳直直的站住,伸出了一直张不开的右手,它觉得手里面的东西可以给他某个答案,它要看看哪里是什么,所以如果让阳光把这只手融化掉的话,就可以看到了。
它身上早出了青烟,却一动不动,任由阳光淋漓,高高地把握成拳头的右手举在头上方,阳光的力量已经强到了足以使僵尸致命的程度,僵尸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伤痕,却只有那只手依旧完整无缺,也就是说,僵尸的伤痕是从身体向手臂再向拳头延伸着,越往上越轻微,迎着阳光看过去,它的手和半条手臂不伸没有被阳光所伤,反而隐约透着血色,仿佛是人类的手臂一样。
“啊……”僵尸因为痛苦收紧了手指,它的手心中发出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然后它倒了下去,准备接受死亡。它倒下去的一瞬间,右手终于张开了,其间飞中无数的粉末,在阳光下发出七彩的光芒,飘落在它的身上,慢慢消失在了它的皮肤中。
赠送这块玉佩的人自己保证也并不相信“上古神器”这样的名目,当时不论他出于真情还是假意,那却是他唯一可以送给秦素秋的定情之物。而对秦素秋而言,是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她根本不在意,即使是一张字,一副画她也用全心全意地保存起来。但就是这块秦素秋临死前还紧紧握在手中的玉佩保护了她的尸体不会腐烂,也使尸体成为僵尸之后,依旧保留了一丝属于秦素秋的意识。
现在,化为粉末的玉佩又随着阳光进入了僵尸的身体,把自己全部的神力用于修补这具躯壳。它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人类的身体、使人类增长法力而创造出来的器具,进入一具由人类尸体变化的僵尸身体后,它要做的仍然是使这具身体活下去――象人类一样活下去。所以它的神力为了把躯体恢复的象人类一样和保留人类的神智,慢慢抵消着属于僵尸的东西,当玉佩的力量消失了以后,留在地上的是一具人不象人,僵尸不象僵尸的怪物。
“我为什么不是人!我为什么不是人!”它醒来后,向着天空和山林胡乱嘶喊着,“人”的意识和食人的僵尸本能使它无比的痛苦,当她的喊声惊动了一个樵夫,它轻易制服了对方后,终于无法咬下去,转向再次向深山中逃去。
对着一处山涧,它第一次打量着自己投在水中的倒影。
“姑娘的头发乱了,银儿帮姑娘梳头……”
它因为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坐在水边,用手指梳理起头发来。
“姑娘真美。”
“姑娘的心肠真好,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您一定是菩萨扑托生的。姑娘将来要做菩萨,银儿就给姑娘捧瓶儿。”
“银儿要一辈子跟着姑娘。”
“姑娘……”
“姑娘……”
僵尸的身体一晃,跌入了山涧之中,它拍打着水面吼叫着:“别再叫了,别叫了!我不是人啊,我不是人啊!”可是脑海中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一遍一遍折磨着它,终于它倒在岸上象人类一样大哭了起来,一只山魅正想到水边饮水,看见它后耸耸肩绕了过去,心中诧异地想着,我见的妖怪不少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僵尸也会哭,挺吓人的。
“我为什么不是人啊……为什么……”悲切的吼声随着风远远传了出去。
玄机偷眼看看师父灵云道长,见他并没有怒色才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师父是个脾气十分好,甚至可以说好得有些过份的人,但玄机还是惴惴不安,一来他这次自作聪明,自己心里也明白犯的错太大,二来自己所犯的,正是师父介意,平时千叮万嘱的错。玄机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明用眼角偷瞄师父的神情,心里忐忑不安。
灵云叹了几口气,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徒弟才好,看见他的伤势又心疼,终于叹息着说:“唉,你这个孩子啊,早就说过遇事不要急躁不要急躁,你就是听不进去……你的伤不要紧吧?”一边把玄机拉了起来,给他检查手臂和左胸的伤。
“师父,我知道错了。”玄机小声说。
“你这个孩子啊……知道就好。”灵云有意再说他几句,却一时不知怎么措词,又心疼他伤势不轻,为他重新上药包扎了一次便说:“先去歇歇吧,记得吃药。”
玄机有些沮丧地走了出来,他明白自己让师父失望了。与其这样,他宁愿师父责备自己一番。他对着观外重叠的群山,叹了口气。
玄通观座落于深山之中,这座道观占地颇广,建筑宏伟,已有四百余年的历史。只是现在除了供奉神像的几座大殿和一处师徒二人住的偏厢外,到处蛛丝灰尘,破棂旧窗,断壁秃垣,院中蔓草繁茂,狐鼠出没――这座香火鼎盛时有三百余名道士的道观现在只有灵云和玄机,一师一徒两个道士而已。
灵云道长是这个道观的主持,也是玄通观的掌门人。他五十出头,生的高瘦,皮肤又黑又黄,稀稀疏疏的几缕胡须,仅从外表,谁也看不出他其实是个世外高人。灵云道长法力高强,但生性木讷不善于人打交道,所以一向默默无闻,他也缺乏治事的才能,一座玄通观在他主持下,不但道士和观产越来越少,声誉也是从有到无,直到近几年,“玄通观”这三个字在他的徒弟玄机的活跃下,才又渐渐令世人所知起来,至于他这个掌门人的存在与否,除了他的徒弟以外,再没什么人知道。
灵云道长的徒弟玄机年方二十三岁,五观坚毅,身材修长,是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他除了修炼之外好动不好静,喜欢云游四海,斩妖除魔,所以声名在外早就盖过了师父。不少认识他的人都为他感到可惜,觉得在这样一个门派中实在埋没了他的才华。但玄机自己却完全明白,自己的道行及不上师父十分之一,自己要向师父学的还多着呢,能有这样一位师父,是自己的幸运。
二十年前,生于山脚下一户农户的玄机的父母在一年春天双双死于疫病。他的叔父因为贫病交加,自己又有好几个孩子,实在无力再抚养他,就硬着心肠把他丢弃在了山脚。玄机人生最初的记忆就是从黑夜山林的可怖画面开始的,阴冷的风把一阵阵的兽吼送到他耳边,也把他断断续续的哭声送了出去。当他听到长草中的响动,惊惶地用力抹着眼上的泪水去看时,出现的不是一只要拿他当点心的野兽,而是一双温暖的手,对方用笨拙的方式把他抱了起来,并且脱下自己的道袍裹在了他身上。
从那晚开始,玄通观有了十年来的第二个道士。
“师父。”
玄机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臂回到自己房里,一进门就看见了桌子上摆的丹药和热汤,知道这都是师父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心头更是一热。灵云为人寡言少语,极不善和别人交流,就连对自己的徒弟话也很少,但他对玄机的关心表现在日常的一举一动里,玄机心中一向把师父看作父亲,越是知道师父不舍得责备自己,他越愧对师父,而且,这次的事也在折磨着他自己的良心。
玄机用手抱着头,懊恼地感觉再次占据了他所有的情绪。
玄机这次下山,本来只是去探望一位朋友,归途中他遇见了一个被妖怪迷惑的青年,玄机抱着替天行道的打算,想顺手除掉这个妖怪。
玄机现在还会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为了不伤及无辜,那夜玄机把妖怪引开了男子身边,在郊外和她展开的搏斗,那只妖怪法力不高,几十个回合后,玄机已经相信自己马上就要取胜了,这时那个被妖怪迷惑的男子匆匆赶来,开始玄机以为他是要来帮自己对付妖怪的,谁知那个男子来到近前,一剑就向玄机刺来。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失控了,玄机在毫无防范之下被男子刺了几剑,但他还是除掉了那个女妖,当他因过头来想为男子检查,看那个女妖是为了什么法术控制他时,那个青年不再向他进攻了,他死死地盯着玄机,留下了一句恶毒的诅咒,然后横剑自刎在那个已经化出了原型的女妖尸体边。
玄机一向以除妖除魔,救人济世为已任,他实在难以承受一个人类为了他的行为,在他面前自尽的事。
为什么他要寻死?妖女一死,他所受到的迷惑应该已经解除了,而且他也看到了那条蛇尸了呀。玄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明明从妖怪手中救了他,他为何用那种充满仇恨的目光看自己,为何要追随那迷惑他的妖怪而去。
玄机虽然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身上又带着伤,却在床上辗转着,难以入睡。
与此同时,灵云道长也睡不着,他在想玄机的事。
玄机天资聪明,悟性过人,遇事果断,反应迅速……总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要比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要强得多。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徒弟,而是拜入那些名门大派的话,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可不知为什么,灵云老觉得自己似乎少告诉了玄机一点什么东西,有一个什么道理没能让玄机明白――这次事情发生之后,灵云的这个念头更炽烈了,可到底是什么呢?他敲敲脑门叹口气,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深知自己天资有限,自幼脑子就转得慢,但愿这么下去不会耽误了这个孩子才好。
时间转眼过了几天,玄机身上的伤了了大半,心情也有了点好转,灵云道长不会开导人,也不会说安慰的话,只好不断吩咐他去做些杂事让他不再总是胡思乱想,今天一早,师徒二人就背上篓,上山采药去了。
灵云道长炼的一手好丹药,虽说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药,但一般的病症都能药到病除。山脚下的小村庄是个贫困的地方,有人生病后根本没钱请医生治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灵云就成了村子的专用医生,不但免费诊治,还会定期去村子里分赠一下日常备用的药物,让村人各家各户收起来,就这样不定时的上山采药也就成了师徒二人的日常功课。
玄机从小是在这山上长大的,对山中的一石一木都很熟悉,心中想想师父需要的药材,径直向后山走去,灵云反而落在了他的后面。玄通观的山后有一道瀑布,瀑布从山上飞泻而下,在山崖下冲出了一个深潭,潭水清沏甘美,潭周围就生长着不少珍稀的草药,玄机把篓子放在岩石上,忙活了起来。但他毕竟年轻,不一会就顽心大起,丢下活计跳进水中用篓笠捉起鱼来――虽然道士也算是出家人,但玄机偶尔烤鱼、捕鸟、烤野兔打牙祭,师父从来没有责备过他,也许玄通观根本没有不许吃荤这么一条门规吧?玄机有时候会这么认为,因为虽然听说玄通观是有七十七条门规,但师父结结巴巴的,从来没把它们全背出来给他听过。
“一条!”
“又一条!”
玄机在水里兴高采烈地玩着,不但把不快的心情丢到了九霄云外,连这次出门的目的也忘光了,灵云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去收集草药了。
一阵悠悠的笛声在山林中响了起来。
“师父。”玄机一听到笛声,马上认为是灵云道长在吹奏的,师父吹的一手好笛子,这一项没有什么音乐细胞的玄机始终没有从他那里学会。这片山林中渺无人烟,除了他们师徒只有几个樵夫偶尔会出现,能在这里吹笛的,除了师父还会有谁?玄机心里这么想着,抬头时却看见灵云正坐在水边,一边整理着篓子里的草药,一边含笑听着,原来不是师父,玄机听那笛声婉转悠扬,不由也听了进去,对那个吹奏者感起兴趣来,不知道这山里何时来了这么一个人呢?
笛声渐近,似乎是吹奏者边向这边走来了,玄机从水中爬上岸来,拧拧衣摆的水,他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当他把头发束起,恭敬地站在师父身后摆出一副好徒弟的样子给人看时,那个吹笛的人已经转过山脚,出现在了水潭边。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她旁若无人地走着,手中持着一支竹笛,竹笛是年久之物,笛身已经被摸的光可鉴人,尾端系了一条红绳,悬着一块玉佩,玄机认得出,那只笛子分明是师父惯用的东西――那块玉佩还是自己在关外得到献给师父的呢,怎么会在她手里。
玄机的注意力开始全在那只笛子上,等他看清楚手持笛子的“人”,又吃了一惊。
她面目秀丽,身材娇美,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乍一看完全是个人类的美人,可是她那白皙的过份的皮肤,黑中透出红色的双眼,则都说明了她不是人类的事实。她穿了一件破旧到有些地方露出肌肤的罩衣,赤着脚,一步步地向水潭边走来,象是没有看到灵云师父二人一样。
“僵尸!”玄机咬牙握拳,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她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这究竟有多深的道行了?一只僵尸要修炼到这种地步,要害多少人才够!玄机怒生心头,伸手向背上一探,去抽自己的木剑却抽了个空,才想起今天为了背竹篓,自己出门时随手把剑解下来在墙上了。这只僵尸丝毫不把他们师徒放在眼中,可见法力高强,空手恐怕不是她的对手,玄机四处张望一下,见师父的腰上挂着剑,心中一喜,向师父腰间伸过手去。
“啪。”
灵云道长一把把玄机的手拍开来,还白了一眼:“早说过了,你祖师传下来的剑要我死了以后才能给你。”
“师父……”玄机指着那个僵尸给他看,师父不是想让他赤手空拳去对付这个僵尸吧。
“你说她啊,她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了――就是上次你出门的第二天她就在那里了。”
“师父,她是僵尸!而且都修炼的不怕日头了!还有,那不是您的笛子吗?”
“呵呵,我上次来这里采药不小心把笛子丢在了水边,就被她捡了去,这畜牲倒也风雅,她吹的比我还好呢。”
“师父!”玄机见僵尸已经走到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急得直抓头发,“我去除掉她!‘
“你没事去除人家干吗?”灵云道长不解,“她住在这里又不碍什么事!”
“师父,她是妖物,她……”玄机双眼盯着还在一步步逼近的僵尸拉开了架式,但是没有师父的吩咐她不敢随意出手。眼看僵尸已经走到眼前,连她脸上的神情玄机现在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她依旧持笛吹奏着,双眼看着脚下,一步步走,瞄都没有瞄玄机一下。
灵云道长从背后拉了玄机一把,玄机后退了半步,僵尸就径直从他刚才站的地方走了过去。玄机盯着她的背影,紧张的情绪还是无法松驰开,僵尸还是吹着笛子走向潭边,但她忽然停止了吹奏,也停下了脚步,身影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不管师父同意不同意了,玄机就把灵云道长的剑拔了出来,亮出架式等着僵尸进攻。
僵尸没有回头。
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下,似乎在苦苦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弯下腰,把玄机原来装在竹篓里的那几条鱼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回了水里。
“哎,那是我抓来要烤着吃的!”玄机叫起来。
僵尸好象听不到他的话,她走到水边,坐在一块岩石上,从身上取出一把梳子,对着水面开始梳理起长发来,一会又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发呆,怔怔地掉下了眼泪,在水面点出了小小的涟漪。
“师父,她……”玄机完全被僵尸古怪的举止弄糊涂了。
“呵呵,她一直这个样子,眼睛里看不见人――不信你试试用手在她眼前晃晃看,她连眼都不眨。”灵云道长笑着站起来,从徒弟手中夺回祖传宝剑挂在腰间,看着他的笑容,玄机一点也不怀疑他确实那么做过。
“那她就一直在这里?”玄机问。
“是啊,她来了后就住在这水潭边,从来不走远。”灵云道长整理一下竹篓背回背后,药采的差不多了,他准备打道回府。
“师父,她……”
“不用管她,她会照顾自己。”
“不是!师父,她是妖物!”玄机又气又急,不明白师父怎么可以忍受一只僵尸在观附近游荡的。
“她不杀生,由她去吧。”灵云道长还是说的很轻松。不过他心里也在奇怪,他曾经跟踪这只僵尸观察了她四天四夜,发现她滴血不沾,不明白她是怎么维持生命的,看她的道行,应该还不到可以吸天地灵气维生的地步,可是她的样子又确实没有憔悴。灵云道长不解地摇摇头,这世上自己不知道的事真是太多了。
玄机跟着师父离去,连走边不放心地回望,让一只僵尸在玄通观附近出没,不仅让他不放心,更让他觉得是种侮辱。
在他们师徒身后,僵尸唱起了歌来,忧郁的歌声惊起了无数飞鸟……
僵尸从树下走过去后,玄机从树上跃了下来,他正要再跟上去,一只飞鸟从空中扑入他手中化成了一张符纸,上面有灵云道长亲书的四个大字:“回来吃饭!”玄机拍拍身上的灰尘,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僵尸的背影,向回走去。
他每天跟踪这只僵尸已经五天了,结果不但什么劣行都没有发现,反而越来越觉得她的行为古怪,有一次玄机亲眼看见她从一只狼的口中抢下了一只野兔,原本以为她是想吸那只野兔的血,谁知她只是把那只血淋淋的兔子抱在怀里,直到它死依旧抱着不放。她那样抱了一天一夜,最后大概明白兔子是死了,才恋恋不舍地挖了个坑把它埋掉,如果不是她用十指挖土时利过铁铲,玄机几乎要怀疑她不是僵尸,而是个多愁善感的大家闺秀了。
更重要的是这只僵尸绝对的“目中无人”――她的眼睛不瞎,什么都看得见,可就是看不见人,大摇大摆地在玄机面前走来走去,有一次还干脆踩着他的脚走过去,完全视而不见,弄得玄机快发疯了。
又是一只符鸟飞来,灵云道长上书三个大字:“饭凉了!”
玄机加快脚步向回跑去。
“这些蔬菜是下面村子里送的,和咱们观里种的不太一样,尝尝怎么样,好不好吃?”
“嗯,好吃。”
“这些鸡蛋是村里王大娘送的双黄蛋。”
“嗯,好吃。”
“玄机……”
“是,师父。”
“你在吃筷子。”
玄机一下子从饭桌上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确实在啃筷子。
“你这孩子啊,整天就想着那个僵尸了对不对,”灵云道长摇头叹气,这几天玄机什么也不干,整天就是忙着跟踪那只僵尸,非要抓住她杀生的罪证除掉她不可,灵云也不是在抱怨徒弟回来了却什么也不干,种地、打扫、洗衣、做饭这些杂事还是全推给他这个做师父的,也不是在抱怨侍候徒弟──反正他也侍候了二十多年了,只是总不能看着他功也不练了,功课也不做了,就跟在人家一个在姑娘僵尸后面满山乱跑吧。
“她是个僵尸,我就不信她不伤人!”玄机恨恨地咬了一大口馒头。
“你这个孩子,那有盼着僵尸伤人的!”灵云责备说:“下午不许再去了,今天是你叔叔五十大寿,我给你准备了寿礼,下山去给你叔叔拜寿去。”
“师父……”玄机皱起了眉头,“我……”
“我什么?他是你亲叔叔!”
“他还亲手扔了我喂狼呢!”玄机实在不愿意和这家亲威上门。灵云道长早推开碗筷走出去了,根本不听他的抱怨。“唉……”玄机叹了口气,赌气地把馒头扔在桌子上。
“师父,救命!师父!救人啊!师父……”玄机凄切地喊叫在夜里远远传出去,不等他走上那个小山坡,灵云道长早已提着平早日使用的药匣,拖着鞋子,披着外衣飞奔了下来迎他。“师父,我叔叔他……我叔叔他……快救人啊!”玄机背上背着一个人,左右两手还各抱着一个,奋力向山上跑来。
“这,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灵云道长看见那几个血淋淋的人,再看同样也是血淋淋的玄机,结结巴巴地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师父,我没受伤,你快救我叔叔!”玄机几乎是哭着叫出来。他因为自幼就被遗弃,对叔父当然也就不怎么亲近,不但不能和其他人家一样共享天伦其乐融融,反而心里总存着疙瘩。他的叔叔在知道他被玄通观收养后,隔个十天半个月就会送些粮食、蔬菜上山来,玄机长大成|人,下山除妖时被救助的人家往往会给他丰厚的谢礼,观里用不着这些,灵云道长总是让他送到叔叔家去,彼此之间来往也算频繁,叔叔婶婶对玄机也很亲热,堂兄堂弟们简直把玄机看成偶像,可玄机就是对叔叔一家当不成亲人,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的亲人只有师父一个人而已。
今天去为叔叔拜寿,玄机在师父再四再五的催促下才出了门,他提着礼品在山上乱晃,磨蹭到了二更天,估计酒席快散了才往山下来,想去打个转就回来。
玄机刚走到山腰,就听见了一阵呼救惨叫声,他丢下礼物,拔剑冲下山去,只来得及看见三个人血淋淋地倒在地上,而袭击他们的那个黑影正一掠而去。
“叔父!二位堂弟!”玄机看清楚三个伤者后,来不及去追凶手,先把他们扶起来查看。三个人中伤的最重的就是玄机的叔父,他的两个堂弟也是伤痕累累,但在父亲拼死的保护下,总算没有受致命的伤害,叔父则断了一条手臂,小腹有一条几寸深的血口,右眼血淋淋的垂在眼眶外,就算性命保住,这只眼睛只怕也是瞎了。玄机背起叔父,挟起两个堂弟就向山上跑,他自己的医术一般,这种时候只有师父才帮的上忙。
玄机一边跑一边听着两位堂弟断断续续的诉说,原来山下庆寿的宴席摆开已久,玄机却迟迟未到,叔父着急起来,他先是打发了两个儿子上山请玄机和他师父一起来赴宴,后来又觉得这样对灵云道长不太恭敬,就亲自扶了手杖上山来。其实他心里还有个顾虑,就是玄机心里的对他的疙瘩,他怕玄机是有意地不来。他当年虽然被贫困所逼一时鬼迷心窃丢弃了这个侄子,但很快就良发现,当天晚上就上山去寻找他,百般寻找不到,正在以为他已经被野兽吃了,悔恨难当时,灵云道长特意上门来告诉已经收留了这个孩子。从那之后,叔侄之间就再也无法融洽相处了。这向年来玄机在外面收妖,赚回了不少钱,而且把钱财全给了自己,自己一家人也赖此过上了小康的日子,可他知道,这是出于灵云道长的吩咐,不是玄机自己的本意。自己和侄子之间的隔阂,看来是难以化解开啊……唉,自己年纪也不轻了,过几年要用什么面目去见地下的大哥大嫂。
他边这么想着,边带着两个儿子向山上走,突然一条黑影从树上跃下来,问一句:“你们可是玄机道士的亲人?”也不等他们回答,对方就攻击过来。玄机的叔叔拼命想保护儿子,被对方伤成了这样,凶手在玄机赶来时,冷笑一声便消失了,而叔父在半昏迷中不停叫着:“去找玄机,他是天师!他什么妖怪都能降伏!”
必竟血浓于水,玄机听着叔父在自己背上咕哝着,泪水一下子落下来,他大声向师父求救,飞奔上山来。
玄机跪在师父身边,看着他把丹药送入叔父口中,又为他查伤、把脉,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直到灵云道长点着露出一抹笑容,他才松了口气。
“性命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右眼是保不住了,左腿即使好了已后,也要扶杖才能走路。”灵云道长说出自己的诊断,“先把他们扶到观里去,慢慢再说吧。”
玄机看着叔父和两个堂弟昏昏睡去,才出来坐在师父对面,手握着拳,一脸杀气。
“是你在外面结下的仇家吗?”灵云道长问。
“不知道……可他是冲我来的。为什么不敢直接来找我!我不会放过他的!”玄机越说越恨,把牙咬的“格格”响。
灵云道长不再说话,低头思量着会是什么妖怪干的,必竟玄机这向年杀过的妖怪不少,会有他们的亲朋好友上门来寻仇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看对方的架式,到象把玄机的生平打听了个清楚,故意先向他们亲人下的手。“糟了!玄机,我们快去下面村子!”灵云道长大叫着一跃而起。
灵云道长和玄机匆匆奔出观来,刚刚走到山坡上,就从树隙中隐约看见了山下的火光,正是村庄的方向。灵云道长手一扬,宝剑出鞘,他跃在剑上,御剑而行,直奔山下而去,玄机还不会御剑之术,只好在后面发足狂奔。
村人们在灵云师徒的协住下,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扑灭大火,虽然没有什么人受伤,但几十间房屋化为灰烬,其它的牲畜、财物损失更是不计其数,火熄之后,村子里一片哭声。
灵云道长和玄机查看一下,火果然是从玄机的叔父家烧起然后蔓延到全村的。
灵云道长忙着为村人们治伤,玄机自己站在旁边,看着一村的瓦砾咬牙切齿,忽然一个念头浮出来,他握紧了拳,喃喃自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等着吧!”他趁师父忙碌中没有发现自己,悄悄走进了山林中。
“僵尸,你等着。”玄机悄悄返回观里,取出了自己惯用的降妖剑,又取了十几张符咒,换上除妖时穿的长袍走了出来。他不记得自己最近得罪过什么妖物,如果有,就是那只僵尸了吧。看那场瞬间就蔓延全村的大火,很象僵尸的作为。一直装作平和的样子,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玄机愤愤地想着,向僵尸惯去的水潭边快步走去。
僵尸坐在水潭边,呆呆地对着月光中,自己映在水中的影子,这是什么?是一个人吗?还是一个僵尸?她疑惑地把手向水中伸去,想抚摸影子的脸,影子应手而碎,消失在晃动的水纹中。
她收回手,静静地等待影子再回来。
她整个晚上都在重复相同的动作,耐心地坐在那里,心里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自己是谁?是什么?她觉得自己是知道这答案的,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我是人?”她向水中的影子问,一阵风又把影子吹乱了。
“我不是人?我为什么不是人?”她喃喃自语地问。
只是谁也不会来回答她,她就那样又发起呆来。
玄机站在僵尸面前,用剑指着她的喉咙,但她依旧对着她自己在水中的影子看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妖孽,受死吧!”玄机想起叔父的伤势和村人们的眼泪,剑一扬向僵尸刺了下去。僵尸还是呆呆的坐着,即没有躲闪也没有抵抗,当剑眼看要Сhā入她的喉咙时,玄机皱起了眉头,他把手腕一压,剑锋偏开,仅刺入了僵尸的肩头。
“为什么不出手!”玄机厉声问。
僵尸肩头一阵剧痛,她低叫了一声,差点掉进水潭中去。她惊讶地发现了自己肩上的伤口,伤口没有流血,却一阵阵地用痛苦刺激着她的神经。怎么了?她茫然地张望着,玄机手中持剑就在她身前不出三步,她却看不见,只是捂着伤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自从那个大雾弥漫的夜晚之后,她的心里也象被笼罩了一层浓雾,她不但再也想不起关于什么是人类,什么是僵尸的分别,甚至再也“看不见”人类,“看不见”妖怪了,她就那么一路游荡,视而不见的穿过山林和人类的村镇,好在她大白天也可以在阳光下走,使看到的人只当她是个疯子,否定了她的僵尸身份才没有受到人们的攻击,最后一直游荡到了这座山中。她在水潭中无意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心中的疑惑又生了出来,一边在脑子中为了人?僵尸?人?僵尸?这样的问题纠缠,一面就在这个水潭边停留下来。她即然“看不见”人,当然也不知道这里不远处就有一个道观,就有两个法力高强、作为妖怪们天敌存在的道士存在。
灵云道长一开始发现这只僵尸时也吓了一跳,本来想立刻除掉她的,但是僵尸象没有看见他一样,捡走了他随手放在地上的笛子吹奏起来,听了她的笛声之后,灵云道长熄灭了杀机,接下来又观察了几天,他确定了自己对于这只僵尸无害的看法之后,就放弃了除掉她的打算,任由她在这里呆着。
僵尸本身什么也不知道,每天痴痴呆呆地过着日子,直到玄机的这一剑,她才对周围的世界有了几分知觉,捂着伤口,张惶地在原地打着转。
玄机看见僵尸竟然转过了身背对自己,心中更加愤怒,当头一剑向她砍下去,见她依旧不加抵抗,在最后关头又偏开了剑锋,砍中了她的手肘。
僵尸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张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痛苦逼迫着她去寻找是什么在伤害她,终于依稀看见了一把剑的影子。
玄机看着她的样子,后退了几步,这只僵尸的茫然不象装出来的,而且刚才在生死关头,她为什么还要装作?玄机回忆着一闪而过看见的那条伤害叔父的影子,那个家伙动作十分灵活,但眼前这只僵尸的举止不仅说不上灵活,连转身时都能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简直就是笨拙。
“难道不是她?”玄机对自己的判断生出了疑问。
僵尸总算站了起来,犹豫地看着眼前的那柄剑,脑海中依稀记起,这是人类道士使用的木剑,专门用来除妖的武器。
妖怪?人类?
僵尸喃喃自语着,她看着自己的伤口,皮肉翻开着,却一点血也没有流下来。“妖怪……妖怪……”她惊惶地后退着,双手抱住头晃动着,终于发出了一声嚎叫:“为什么我不是个人?为什么?”
玄机皱起了眉头,僵尸的举动完全把他弄糊涂了。
“我怎么不是个人!我为什么不是人!”僵尸反复嚎叫着,用手、用头胡乱撞击着周围的树木,这时僵尸力大无穷的特点也发挥出来了,不出几下,一棵手臂粗的小树便被她用手拍断,又去用头撞起一棵大树来。
“她疯了……”玄机虽然不知道妖怪是不是也会发疯,可是眼前的僵尸确实是疯了的样子。
玄机的精神全部集中在僵尸身上时,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从树上掠过,猛地向他扑了下来。
玄机听到耳后的风声,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击,横剑当胸,盯住那个在树林中来回跳动的影子,看着那个敏捷的身影,他明白袭击叔父,放火烧村子的,是这个家伙。目光跟着对方移动了一会儿,虽然对方动作快如闪电,玄机还是渐渐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一条蛇样的身体上生着四只翅膀,三只脚,正用脚爪和翅膀的力量,身体一弓一弓地在林子中穿梭游走,它脸上生长了六只眼睛,闪闪发光,也正在看着玄机,寻找他的空档进攻。
“酸与?”玄机握紧了剑。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惹上过这样难缠的妖怪,不过只要是妖怪全都一样,何况它还伤了叔父,烧了村子,“杀!”玄机吐出了一个字。
酸与不仅仅是在快速的移动,它同时也在林中中以玄机为中心散布一种使人产生恐怖的力量,那是它这一种妖怪特有的力量,能轻易使生物,特别是人类对周围的一切都生恐怖。玄机身为修道之士,当然不会轻易被它的力理干挠,但是也不得不凝神对抗。
“为什么!”旁边的僵尸即看不见人类的道士,也看不见酸与,依旧在因为自己的内心痛苦的嚎叫,她一扬手又推到了一棵树,出了一声长长的吼叫,僵尸本身的妖气弥漫开来,反而把酸与的力量冲淡了不少。
玄机看准时机,一剑向酸与刺去,酸与身法极快,一抬翅膀便掠出了数米,但玄机的速度也不慢,脚在树干上一点,紧追赶不放。酸与回头一翅膀扫来,玄机脚步勾在树枝上身体一下子倒挂起来,躲过了这一击,手一扬一张咒符向酸与射去,酸与急速下降,咒符打在树上,爆出一团蓝火。
玄机从树跃下来,站在了酸与对面,冷冷地说:“妖孽,竟然自己跑到玄通观来找死!今天贫道就成全了你!”
“哼,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酸与的声音中也全是恨意,“牛鼻子,今天我要你给倩倩偿命!”它的身体在地上一转,化成了一个青年女子,手中持了一双宝剑,向着玄机亮开了架式。
倩倩是谁?玄机不知道,不过多半也是只什么妖怪,他懒地去问究竟,口中念念有辞,推动咒法向酸与攻击,同时的酸与也口中念咒,手中舞剑冲上来,和玄机打成了一团。他们的剑法和法术把四周弄的飞沙走石,树折草断,附近的飞鸟走兽早已逃了个干干净净,只有那只僵尸还在那里向树木发泄,不时发出几声吼叫。
玄机这几年来行走天下,也算身经百战,却很少遇见眼前这样的对手,酸与不但法力高强,她的剑法也刁钻古怪,完全超出了玄机原来的经验范围,一上来玄机被她攻了个手忙脚乱,但渐渐静下心来,玄机稳住了阵脚,抓住了对方剑术的脉路后,他慢慢攻多守少,占起上风来。
“牛鼻子到有一套,难怪倩倩会死在你手上,今天不为她报仇,我誓不甘休!“酸与信誓旦旦,想到自己好友的惨死,无形中增添了一份力量。
“我不管你说的倩倩是什么东西,你伤我叔父,火烧村庄就是该死!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玄机想起叔父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也不由杀机陡生。
“你杀了倩倩夫妻,难道就不该死!“酸与说起自己的好姐妹,鼻子一酸,“还连带他们没出生的孩子,你好狠的手段!”
“妖孽哪个不该死!”经过了叔父的事,玄机更坚信自己的这个看法。
“倩倩的相公可是个人类,你不是一样不放过!”
“人类?”玄机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一天,那个个年轻剑客就是那样称呼那只蛇妖的:“倩倩……”原来这个酸与是为那件事而来的。杀妖怪玄机根本毫无愧疚,更在乎她是不是有身孕(妖怪的孩子长大了不一样会害人!),可那个剑客是人类,却是因为那件事自刎而死的,玄机近来一直为这件事后悔不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剑客会自杀,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想到这里,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想起来了吧!你这刽子手!还我朋友命来!”酸与冲上来又是一波速疾的攻击。
“即使我有错,也不是错在杀了妖怪!”玄机马上甩开心中的懊恼开始还击。
他们带起的风越来越急,就连那个僵尸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呆呆地向四周看着,她眼中依旧没有两个搏斗者,却清楚地看见了两团相互碰撞着的法力、剑气,这种她从来没见过的情景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杀了人家一家三口,竟然毫无愧疚,把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斩妖除魔本来就是我辈份内之事,我何来愧疚!”
玄机与酸与还是一边打斗,一边彼此嘴也说个不停。
“倩倩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她迷惑人类男子!”
“哈哈,迷惑!他们是堂堂正正,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成的亲!”酸与怒叫,倩倩的父母为什么要把她嫁给一个人类,这一点连她这个好朋友也想不通。
“那……那又怎样……”玄机心里有九分不信,却也有了一分理亏,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不就成了乱伤无辜了吗?而且……那个剑客最后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和诅咒地看着自己,那不是被妖怪迷惑的眼神,而是真的被人杀妻害子之后才有的仇恨……玄机想到这里,身体颤抖起来,他本来介意的,只是连累人类自杀这一点而已,而现在……
酸与剑一划,随着一声轻响,一时分神的玄机手中的剑脱手飞了出去。
“受死吧!”酸与喝骂着,连连向赤手空拳攻去,玄机和她的功夫本来就在伯仲之间,现在丢了武器,一下子处于了下风,他狼狈地闪躲,用带着的咒符反击。
几点血花飞溅,被剑风荡到开,沾到了旁边的僵尸脸上。她用手摸摸脸,然后看着自己雪白的手指上那几抹红色的液体。
“血……”
“这是血……”
她喃喃自语着,不由自主地把手指放进口中吸吮起来,血腥和法师血中淡淡的法力的味道瞬间弥漫她全部神经,她的眼睛中火红的颜色覆盖了黑色的瞳孔。
“血,血!”身体对食物的渴望占据了全部的思想,她低声咆哮着,四处寻找血的来源。
玄机抛出了最后的一张符,又就地打滚才躲开了酸与的一击,现在情势急转直下,他身上多了十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完全处于只求自保的情形下了。
一阵低吼从旁边传来,玄机百尽快之中用目光一扫,看见那只僵尸目色如血,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双手如钩举在胸前,一付随时会扑上来的样子。
“完了!”玄机一阵懊悔,刚才为什么不致这只僵尸于死地,现在同时被这两个妖怪攻击的话,自己想保住性命就难了。
僵尸却一直没有进攻。
当她的眼睛终于“看”见了目前搏斗的人和妖怪时,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扑向人类,那是可口的食物,尤其是他身上正在流着的血,香味一阵阵飘来,她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可是脑海中却有另一个声音阻止了她:那是一个人类,一个人类。
人类,食物……
人类,不是食物……
人类……
僵尸死死盯着玄机,反复在心中起伏着两个皆然不同的念头。
酸与一声大喝,双剑一柄刺中了玄机的肩,一柄刺中了他的小腹,在他后退时又追上一剑,砍中了他的小腿。玄机摔倒在地,酸与踏上一步,冷笑道:“偿命来!”双剑当头向玄机劈下来。玄机一闭眼,等着承受那致命的一击。
僵尸的吼声打破了玄机临死前心里的空白。他睁开眼睛,不仅酸与的剑没有落到身上,僵尸的利爪也没有,僵尸与酸与已经打在了一起。
酸与又气又急,她虽然早就看见了这只僵尸,但根本没把这种低级妖怪当作一回事,而且作为一只怪物,僵尸即使要出手也不会站在人类那边吧?她心里是以为这只刚刚被玄机打伤了的僵尸留在旁边观战,是为了找机会向玄机报复或者等战斗结束去吃失败者的血肉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僵尸会在自己马上就要取胜的关键时刻向自己出手。
僵尸的手臂被剑刺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她原本的犹豫在玄机将要被杀的一瞬间被“救人”这个词盖了过去。她几乎没有细想就扑向了酸与,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她的剑。“不能让妖怪杀人!”僵尸的心里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与剑法高强,身经百战的酸与相比,僵尸的攻击简直可以用迟钝来形容,但她的一招一式中包含强大法力却让酸与吃惊。这不是一只僵尸应该有的力量,这种法力甚至不应该属于妖怪,这更像是人类的修道之士的法力――后土帝当年制作的神佩本来就是为人类的修道者提升法力所用的,是在诸神之战中不得已的举动,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其中的一块会在当时没有派上用场,并在人类中代代相传了下来,最后成就了一只僵尸。
属于神的力量保护了僵尸,使她在酸与一次又一次的刺中之下,受到的只是一些皮肉之伤,但是身上的疼痛还是让她吼叫起来,挥动双手胡乱攻击着。
“不行……”玄机捂着伤口勉强靠着树站起来,他已经看出来,论实力僵尸远远胜于酸与,可是她不但笨手笨脚地不会任何功夫,甚至连法术也不会一个,这么下去,她总是要败在酸与手中的,玄机深吸一口气,拖着受伤的腿,向自己掉在草丛中的剑走去。
“嗷……”僵尸一爪没有扑中对方,反面被对方在背上踢了一脚摔倒在地,腰部又挨了一剑,气极败坏地嚎叫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酸与扑去。
这场搏斗看起来是酸与占了绝对的上风,其实她的心里也在暗暗叫苦,僵尸的法力在身体周围形成的防护使她无法给予对方重击,更可怕的是现在这种法力被愤怒的僵尸的情绪影响,正在向外扩展,也就是说酸与想放弃这场战斗都很难了。
“同样是妖怪,你为何要帮助人类!那个道士刚刚还伤了你不是吗、我只是要杀他,不会和你争夺食物的!”酸与开始对僵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嗷嗷嗷……”僵尸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疯了吗?身为妖怪竟然帮助人类!”酸与扯着脖子叫。
僵尸的回答又是一拳打过来。
“你到底是不是妖怪!”酸与恨这个妖怪的“亲人”行为。
这次僵尸有了反应,她呆呆地看向酸与问:“我是什么?”
“你是僵尸!是妖怪!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是人不成!”酸与气急败坏地嚷。
“我是……妖怪……”僵尸的动作一下子凝固了,“我不是人……”
“当然不是,你脑子坏了!”酸与发觉僵尸的杀气和法力全消的无影无踪,以为她终于明白过自己是妖怪来了(刚才她是怎么了?间歇性神经病?),不论如何她是不想再和这只僵尸战斗了,所以谨慎地一步步后退,直到到了安全的距离,才开始用目光寻找玄机,正好看见玄机拾起了他的剑。
“臭道士,别想走!”酸与丢开在自言自语的僵尸,又向玄机扑去。
“铛!‘
玄机勉力举起木剑和酸与的精钢剑相击的结果,是桃木剑被齐柄削断。
“看你还往哪里逃!”酸与终于等到了这复仇的一刻了,毫不犹豫的一剑直取玄机喉咙。
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传来,酸与难以置信地发现是僵尸张开的双手把自己吸过云的。“怎么会?她怎么可能使出这么强大的法术?”这也是酸与的最后一个念头了,因为僵尸的双手马上就直接Сhā入了她的背心,一直捏碎了她的心脏。
“我为什么不是人!”僵尸举着酸与的尸体吼叫,方才酸与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是人,把她好不容易生出的对自己意志的控制又击了个粉碎,她疯狂地吼叫,破坏,把手上的尸体丢在地上践踏,当她感到累了的时候,尸体流出的血吸引了她――这次不是人类,所以她没受到自己内心的任何阻止――她扑到了酸与的尸体上大吃了起来。
玄机默坐在一棵树下,努力地调整呼吸,四周全是打斗的痕迹,酸与的尸体被撕扯地七零八落,僵尸正趴在上边吸吮咀嚼――灵云道长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师父……”玄机挣动一下身子叫。
灵云道长戒备地看着僵尸,他一时还没有弄清楚是不是这两只妖怪联手对付自己的徒弟。
“是她伤了叔父,烧了村子……她杀了她。”玄机指着两个妖怪,有气无力地解说,不论是酸与来复仇的原因,败给了酸与的事,还是最后因为一只发疯(?)的僵尸而得救的事都是以给他沉重的打击,三重打击和身上的伤加在一起,使他看见师父,简单地说了几句后,身体一软便昏了过去。
“玄机!”灵云道长慌乱地检查了徒弟,确定了他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后才松一口气,为玄机包扎伤口,抱着他站起来后,灵云道长的目光和僵尸遇在了一起,“喔,你看得见我了?”灵云道长从僵尸的神情中知道,她不是再对自己视而不见了。
僵尸刚刚吃饱,嘴角上还滴着血,开始用判别食物好坏的目光看着灵云道长。
妖怪果然还是妖怪,灵云道长叹口气,暗中开始蓄力。
“人类……”僵尸的目光又平和下来,自言自语起来。
灵云道士惊奇地发现,这个僵尸对人类毫无恶意,她投在玄机身上的目光甚至有几分关切。
“我是妖怪……我是妖怪……”僵尸又开始对眼前的人视而不见,自己咕哝着,用脚去踩酸与的尸体。
灵云道长把玄机放在树下,小心地靠近僵尸――不管怎么说,她的神智看起来不是很清醒,一旦发狂是很危险的事,灵云道长看着她不停地践踏,撕扯酸与的尸体,把尸体撕成一块一块的,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肩。
僵尸猛地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他。
“停手吧,她都死了。”灵云好言相劝。
“妖怪!妖怪!”僵尸又用力踩了尸体几脚,口中吼叫着。
灵云皱皱眉头,这个僵尸看起来很讨厌,不对,是很痛恨妖怪的样子。
“我为什么不是人……”僵尸又改变了台词,开始发出这样的咆哮,同时夹杂着一种“呜呜”的近似呜咽的声音,“为什么不是……为什么……”她放开了那具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开始攻击周围的树木。
“你的身子吹得真好,吹笛子的时候真象个人。”灵云道长很想安慰安慰她,却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想起了她的笛声,便这样对她说。
僵尸一下子停止了所有动作,似乎在想什么,接着开始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找了起来:“笛子,我的笛子呢……我的笛子……”那支原本被她Сhā在腰带上的竹笛和酸与搏斗时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早已在两只妖怪争斗中被踩了个粉碎,僵尸怪叫着扑了过去,把笛子的碎片握在手中,竭力要把它们拼起来。可是竹笛已经分成了几十片,怎么还拼得起来,倒是笛子上附的那块玉佩仅仅被踩进了土中,还有半片是完好的,僵尸把它握在手中,跪在地上嘶声叫起来。吼叫声越来越低,最后灵云看到她竟然开始低声啜泣起来,他从来不知道,一只僵尸会为了一支笛子流泪。
沉默了片刻,灵云道长从袖中抽出了自己的一支玉箫,这支箫是玄通观的开山师祖一代代传下来的遗物之一,灵云不擅长吹箫,所以平时只使用自己的那支笛子,但他还是把这支箫一直随身携带着,现在他把玉箫轻轻递到了僵尸的面前。
僵尸愕然地看着他。
灵云道长把玉箫向前送了送,示意她接过去,这个僵尸救了他视若亲子的徒弟,就把这支箫当作谢礼好了。
僵尸端详了他良久,依旧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接了过去。灵云道长抱着玄机离去之时,身后传来了呜咽的箫声……
玄机一起床练完功,就忙着打水、浇菜、洗衣服,然后老老实实地拿起扫帚打扫起院子来。他会这么勤劳只是因为住在观里养伤的叔父看到他们师徒俩的生活方式后惊讶地一句话:“玄机……你,你竟然让灵云仙长给你烧饭,洗衣、铺床!这,这……这简直……”(然后老人心里一急,两眼一翻昏过去了)。玄机这才意识到自己二十多年来,竟一直象个小孩子一样,在让师父照顾自己。这次酸与的事已经让了成熟了不少,反省之余便每天跑前跑后,作起孝顺徒弟来,反而是伺侯徒弟惯了的灵云道长一时有些适应不了。
“玄机,那些衣服放在那里,待会我洗就行了。”
“玄机啊,你打了水就去玩玩,早饭我做吧。”
“玄机……”
玄机一边干活,灵云道长就一直跟在身后边罗嗦,这反而让玄机越发体会到自己过去的不孝,加倍卖力了起来。
玄机把前院扫干净,取下门栓打开了观门,却被眼前看见的事物一下子惊呆了:
那个僵尸跪在观前,双手捧着那支玉箫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观门。她的长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身上七零八落的衣服也用藤蔓连接的十分整齐,原本双手长长锋利的指甲已经剪掉了,不再是那对令人望而生畏的爪子,而是一双纤长柔美的玉手,玄机惊愕地看着她,又看清了他手中的玉箫――这分明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吗?(他不知道灵云道长把玉箫当作谢礼给了僵尸的事)她怎么弄去的,玉箫被她白皙的手捧着,越发显得翠绿晶莹,玉箫的尾端用红丝系上了半块玉佩,玄机也还记得那是师父笛子上原本有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僵尸这样的举动总不象是有恶意,而玄机经历了这次的事件,原本急躁的脾气不知不觉也改了一些,走近几步问。
僵尸连连顿首,却一句话都不说,流露出哀伤乞求的目光。
“玄机,门口不用扫了,先去吃饭吧……唉……”灵云道长一步跨出来,看见了门口的情形。僵尸一看他出来,向前膝行了几步来到他脚边,双手把玉箫举起来,双眼紧紧盯着他的脸。
“你来还给我?”灵云一时有些弄不清她的来意。
僵尸不说话,只是磕头。
“你若是喜欢,留着就是了。”
僵尸抬头看着他,流下泪来。
“好吧,你既然专程送回来了。”灵云道长接过了玉箫,僵尸脸上露出了喜色,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僵尸又大失所望,“这是道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去吧,山林之中有的是你的栖身之地,只要你潜心修炼,不胡乱杀生,苍天终不会负你的。”
僵尸跪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灵云道长和玄机一前一后走进了观内,玄机临走回头看了看她,还关上了观门。
黄昏时忽然下起了雨,一直下到午夜,雨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大了起来。灵云道长还没有就寝,他一个晚上已经跑到窗边看了几十次雨势,向刚从门外进来在收伞的玄机问:“怎么样?她走了吗?”
玄机让他失望地回答:“没,还在门口呢。”他摇摇头加上一句:“五天了,看来她打定主意耗下去了。”
“下这么大雨,她又跪了好几天了……”灵云明显地十分担心。
“她又不是人类。”玄机对师父的不安不以为然。
“可是好几天了……”灵云自言自语地说,他倒不是不知道那个僵尸想干什么,可是自己毕竟是道家弟子,这里毕竟是间道观,让一个僵尸走进来,未免……唉,灵云道长开始叹气,自己处理事情的才能怎么就这么差呢。
僵尸跪在雨中,双目一刻也不离开玄通观的大门,她想要离人类更近一点,想让自己更象一个人类,她觉得那个把箫给自己的道人一定可以使自己更象人类的。
一道闪电撕开了夜幕,接着雷声在山林上空滚过,僵尸缩缩身子,象她这样的妖怪,最害怕的就是天雷,又是一道闪电,疾雷击下,打中了山中的一棵树,在大雨中还是升起了一团烟气,僵尸在雷声中闭上了眼,恐惧紧紧抓住了她,觉得下一道雷就要击在自己身上了。
“逃走,逃到山里去……”她心里生出了这个念头,可是另一个更加清晰的念头告诉她,一旦离开了这里,自己可能永远不能成为人类了。
天上的雷电就象发现了这个僵尸一样,一道接一道的响起,其中一些击落下来,打的树木推折,碎石乱飞,其余跟离僵尸越来越近。僵尸浑身颤抖,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当一道雷电打在身边不到三步的地方时,她几乎就要爬起来逃了,可是终于是忍了下来,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又是个疾雷,这次雷从僵尸头上掠过,打在了她面前,地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硫磺。僵尸双手抠着地面,十指全Сhā进了泥土中,死死咬着嘴唇,但就是不逃走,对她而言,不能象人类一样活下去,就这么死了也罢。
观门忽然打开了。
灵云道长挥手向空中抛出一张符咒,遣返了请来的神将,叹口气对僵尸说:“想进来,那就进来吧。”
重新梳理过,换上了一件宽大道袍的僵尸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桌边,灵云道长坐在桌前上下打量着她。玄机侍立在灵云身后,心里因为师父让僵尸进观来和师父把他自己唯一的一件新道袍给了僵尸穿而不快。
“你都跪了那么久了,坐下吧,坐吧。”灵云道长伸手让她坐下。她反而后退了半步,又跪了下来。“唉,你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非要……”灵云道长措着词,想了半天才说:“非要做人呢。”――这与其说是他看出了僵尸的目的,不是说是种直觉,这个僵尸似乎极度厌恶自己身为妖怪的事实。
“请道长慈悲。”这是自从一开始僵尸开口讲的第一句话。
“唉……”灵云道长仔细打量僵尸,再度觉得她和一般僵尸不同的地方,原本他就在奇怪了,她不怕阳光,不吸血也可以活很久,而且她身上很清楚的保留着人的痕迹,即没有遍体生出长毛,手指、眼睛、牙齿也都还是人类的样子,唯一象僵尸的,只是那种惨白的肤色而已。“如果不介意,你可不可以洗洗你的来历?”
僵尸又给灵云嗑了个头,开始讲叙她脑海中七零八落,勉强拉拢起来的一星半点记忆:成于僵尸以前的,她唯一可以记住的,就只有无边无际,遮住了整个天地的大雾,雾中有血红的花朵,象在飞舞一样……然后就是黑暗、冰冷的坟墓中漫长的等待,一直到可以移动身体,钻出了地面,漫无目的的游荡、杀生和之后难以言谕的悔恨……那个大雾的清晨和那个和她说话,要给她梳头的女人,那些又出现在她眼中的,飞在雾中的花,一直张不开的手中握着的玉佩……
“原来如此,是你的陪葬之物保住了你的人性不泯。”灵云道长听完了她的故事,心里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同情,一个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青年早逝,死后被埋在乱葬岗上,手中紧紧握着的一块玉佩是仅有的陪葬,虽然无从知道事情的始末,但“红颜薄命”这几个字是免不了的了。她不愿意做妖怪,一心想做人,自己实在也不忍拒绝她。他这么想着,向玄机投云询问的眼神。
玄机双手握紧,心里在想的却是:“她吃过人!她果然吃过人!”
“玄机,你怎么看?”
“师父,她以前吃过人,现在既然有了悔过之心,您不杀她,饶她去就是了,总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吧?”
“难得她有心向善,现在把她赶走,断了她向善之路,她出去后再成了为恶的妖怪怎么办?”
师徒二人的谈论,僵尸全都清清楚楚地听着,她低着头,咬着唇,等待他们给自己一个“判决”。
“听你的噪音象是南方人,”灵云道长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不相干的话,“你既然不记得原来的名字了,又是远从南方孤身漂泊至此的,以后就叫你南羽吧。”
僵尸睁大了眼睛,灵云道长赐给自己名字,这意味着什么?难道……
果然,灵云道长又接着说:“我们玄通观一共有七十七条门规(玄机:~~~~~)我会慢慢说给你听的(玄机:其实不听也没关系),你先跟我来,参拜一下列祖列宗的牌位吧。”
“道长您……不,师父……”僵尸流着泪在灵云道长面前连磕了九个头,从此之后她就成了玄通观的一名弟子,也有了“南羽”这个名字。
眼看酷暑将至,南羽早早地就在每间屋子的门窗上挂上了竹帘,还特意从山下购买了绿豆,用来煮汤消暑,几年前她在窗下种的竹子也已生长成林,风过竹荫吹入屋中,使夏天显得也不那么热了。
灵云道长坐在窗边,看见南羽把进井水中湃过的瓜果削皮切好端到面前,又去拿桶打水时忙叫:“南羽啊,打水这样的力气活叫你师兄去就行了――绿豆汤还有吗,再给我倒一碗。”他的心里真是感动而欣慰,终于享受到被徒弟侍侯的日子了。
南羽来的玄通观转眼间已经过了三年,三年中观中的大小杂事,从洗衣、烧饭到打扫、种菜,甚至裁布制衣,缝补刺绣,这些南羽全一手包办,再不用灵云道长操半点心。自从她来了之后,不但师徒三人住的厢房永远一尘不染,连那些无人住的房子前也被她种植了花草,打扫的干干净净,现在观里就算一下子来上三四十个道士,都不必再去专门整理住的地方。
开始玄机还在为南羽抢了他孝顺师父的机会不快,不过几个月后,他那股勤快劲过去了,也就乐得让南羽去做这一切,再过上个月,他自己的衣服、鞋袜、乱七八糟的杂活,也自然而然、顺水推舟地全由南羽包了。
“师兄,喝碗汤,吃水果。”南羽把绿豆汤和水果捧到玄机桌上。
绿豆是南羽用自己刺绣的绣品从山下换来的,西瓜是她从山下讨来种子自己种的,其它水果是她在深山里摘回来的,总之自她来了之后,玄通观整体的生活水平大大的有所提高。
玄机接过汤碗,淡淡道了声谢,这几年来他对于南羽本身倒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但是他心里念念不忘南羽是个僵尸的事实,她现在是安分守己,万一有一天妖性发作呢?师父又教给她不少道家的法术,到时候要降伏她可是难上加难。正因为心里一直有这样的念头,所以他对南羽一直冷冷淡淡的,免得将来有一天要生死相见时下不了手。
南羽对玄机也无法象对待师父那样自然,放下碗快速离开了他身边。她知道和灵云道长不同,玄机是用人类和妖怪的分类方式来分类善恶的,他有意无意中表现出来的敌意和戒备使南羽不得不在他面前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心中对他也不得不多了一些提防。
两个徒弟之间各存心病,灵云道长浑然不觉,玄机和南羽却各自心里一片雪亮。他们俩的共同之处就是对师父十分尊敬,所以在灵云道长面前倒是一向十分融洽,极象一对是兄妹的样子。
南羽为他们师徒都放好了饮品,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她住的屋子象灵云师徒一样简单朴素,根本看不出是女性住的地方。而对南羽而言,有间象人类一样的住房她已经满足的不得了,更不会去挑三捡四。
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瓷瓶轻轻喝了一口里面深红色腥气扑鼻的液体――那是玄机在外降妖之后,专门为她带回来的妖血。南羽不管怎么想做人,依旧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为生,如果强行不饮血的强撑,不但她的修行永远不会有进展,只怕有一天她身体衰弱到了一定程度,会迷失了本性完全变成妖怪,所以灵云道长为她想了这个折衷的办法,用妖血配合他炼制的丹药做为南羽的食物。
南羽放下瓷瓶,目光中露出悲伤,她真的不想饮血,就算是妖怪的血也一样,可是为了不变成妖怪,为了活下去她又不得不这么做,每天的进餐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使她心里难以言渝的忧愁、自责。
她就着血液吞下去一颗丹药后盘膝坐到床上,按师父教的方法修炼起来。
在修炼方面,南羽的情况却很特别:她现在的身体可以说是半人半妖,但是在她从尸体化为僵尸的过程中玉佩为她保住的属于“人”的部分主要是在思想和外貌上(南羽:幸亏如此),她的身体主要还是僵尸的身体,所以学习道家的法术就难免会事倍功半,普通人一年学会的东西她三年也学不到八成,不是她脑子不够聪明,而是她的身体本能的在抗拒这些修炼方法。这三年来除了学习一些法术来运用她自己本身的法力外,她几乎没多大的进步。
灵云道长针对她的情况有两个提议:一是干脆按照妖怪的方式修炼,反正采药和炼丹也是道家的修行方式之一,再配合吸取日月精华,南羽的法力一定可以飞速进步;另一个就是用时间来弥补,反正她是个妖怪,可以活到人类几百上千倍的时间,慢慢来总也会有成绩。
南羽连考虑都不用就选择了后者,她不愿意再和“妖怪”的方式沾边了,这个决定倒让玄机松了口气。
既然抱定了慢慢来的念头,修炼的进展虽然极慢,南羽也不着急,能象人类一样修炼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有空就练,除了服侍师父,收拾打扫外从来不让自己闲着,在灵云道长眼中,她比自己这个师父和她师兄都要勤奋多了。
南羽沉浸在练习中渐渐忘却了身外的世界,直到一声巨响从庭院中传来她才惊讶地睁开了眼,接着灵云道长的一声呼叫传来,南羽来不及多想,纵身从窗户跳入了院子里。
当南羽匆匆赶到院子里时,灵云道长和玄机已经在那里了,玄机持剑和两个化成|人形的妖怪对恃着,灵云道长则半跪在地上,给一个浑身是血的和尚把脉,刚才他的呼叫就是看见这个和尚倒在院里时发出的。
“师兄,他们是什么人?”南羽跃到玄机身边,抽出兵器和他并肩而立。她不会用剑,灵云道长特意为她在丹炉里炼制了一支竹箫作为兵器。她用箫指着对方站在玄机身边,反而让对方两个妖怪吃了一惊。
“不知道什么东西,竟敢追杀慈生大师直到这里。何方妖孽,胆敢闯我玄通观,活腻了吗!”玄机前面的话是回答南羽,后面却是在向妖怪们喝问,在两个妖怪身后观门不知被他们用了什么法术弄开,其中一扇倒在地上。南羽看清了这样的情形,心中也冒出了一股怒火。
两个妖怪一点也不把玄机放在眼中,反而上上下下打量着南羽,毕竟能在一间道观中看见一个僵尸的机会并不多,更何况这个僵尸还明显地站在人类一边。当他们看清了南羽的面容和宽大的道袍掩住的娇曼身姿后,竟然相互笑起来,对南羽露出色迷迷的神色,眼神也不怀好意起来。
“妖孽,受死!”玄机剑一挥向他们扑了上去,南羽紧跟其后,用竹箫点向其中一人。
两个妖怪却不和他们动手,急急后退,飞身跃上了观外的一棵大树,其中一个口中喊道:“牛鼻子们,记着和我们尊者做对没什么好处,爱惜性命的别多管闲事!”说完一起向远处飞去,只听见他们相互“啧啧”笑着,似乎还在说:‘这个僵尸长得不错。“不够风骚,我不喜欢,你要还凑合”之类的话。
玄机和南羽立刻就想追上去。
“玄机、南羽,”灵云道长叫住了他们,“慈生大师的伤很重,你们快过来帮忙!”
灵云道长平生不善与人交往,又不喜欢出门,大半辈子来离开这座山的次数都可以数得过来。所以也没什么朋友,唯独这位慈云大师和他相交了几十年,虽然彼此数年得见一面,心里却都把对方视为知己。现在慈云大师伤痕累累地逃到这里,难怪灵云道长会惊慌。
好在灵云道长的医术确实高明,加上慈云大师几十年的修为打底,经过了两天三夜后,慈生大师终于睁开眼。
“灵云……”他看见几天几夜守在他身边的老友也顾不上感激,一把抓住灵云的手:“快去……救我寺的僧人……救……苍生……”他的口齿不很清楚,可还是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大概,听完他的话后,灵云道长和玄机、南羽的神色都更加凝重起来。
灵云道长给激动的慈生喂了药使他入睡后,用商议的目光看着徒弟们,他对自己的处事能力和应变能力都颇觉不足,所以有事总是先和徒弟们商量。
“师父,让我去!”玄机马上请战。
“师父,我……”南羽看看玄机,小心地说:“听慈生大师的说法,敌人不但实力强大,而且数目众多,恐怕师兄会双拳难敌四手,我愿意陪师兄一起去。”
玄机心里不愿意和她一起行动,但也知道她说的有理,所以没有反驳。
灵云沉吟片刻说:“玄机,你去请你叔父上山来帮忙照顾一下慈生,咱们师徒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个人物!”他为了老朋友受伤的事十分激动,一向不喜欢出门的他竟然主动提出了要远行。
玄机和南羽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喜色。
暮色朦胧,江南水乡的一条乡间小路上走来了三条人影,三人中两男一女,都是道人打扮,向收工的农人客气地打听着路,这就是灵云道长和玄机、南羽师徒三人了。
“师父,再往前走十里路就是伏马山,我们是找个地方落脚还是连夜赶路?”玄机回来向灵云道长禀报。
灵云道长看看天色,想想他们三人的脚程,也不忍心让徒弟们太累,便说:“找个地方住一夜吧,明天怎么也会到了。”
玄机马上说:“刚才问了村人,在村口山脚有座破庙,荒弃已久了, 我们可以去那里歇歇脚。”他早就料到了师父会这么决定,所以事先打听好了。
灵云道长一笑:“好,就去那里住一夜。”
荒落了不知多久的土地庙总算还有个屋顶可以让人栖身,师徒二人简单的吃了点干粮便各自靠着墙壁休息,其实三人中真正睡的着的也只有灵云道士而已。
玄机的应敌经验比师父和南羽加起来都不知丰富多少,他知道现在离敌人越来越近,当然不肯睡熟。而南羽一路走来,每个夜晚都是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的,她知道自己身为僵尸,在夜里本来就比白天更强大的力量,而且她比人类需要的睡眠本来就少的多,所以就默默地主动承担了守夜的任务。
现在玄机和南羽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但是彼此谁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守护让对方承担而去休息,破庙中只有灵云道长均匀地呼吸声响着。
“什么人!”玄机忽然一声暴喝。接着他扔下一句:“保护师父!”都没有去管闯入庙中的敌人,挥剑冲了出去。南羽横箫当胸,冷冷地看着进入庙中的那个“人”。
“啧啧,好漂亮的脸蛋,跟了两个道士可惜了的。”这个男子生的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满脸不在乎的神色,嬉皮笑脸地对着南羽上下打量,评头论足:“多漂亮的身段,那件袍子实在煞风景。这么冷的脸孔,好一个冰美人,合我的胃口。”南羽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中渐渐透出杀机来。
“好凶的眼神,实在不是美人该有的,让本公子调教调教,你就知道女人应该什么样了。”男子一步步向南羽走近。
南羽在瞬间有些慌乱,她必竟是从来没和任何人动过手的(酸与那次不算,当时她的神智不清晰),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始向敌人攻击,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优雅地用箫在空中虚划,一道红光把自己包围了起来,然后她把箫贴近唇边,吹出了几个音符。
箫声一响,响一声男子便退一步,响一声男便退一步,当南羽一个音符吹完,男子已经退到了破庙门口,他脸上露出惊色,不敢再小看这个对手,抢在南羽再次吹出音节之前,化作一道黑气向她扑来。其实南羽此时只要坚持吹奏,箫声中的法力就足以把对方逼退,可是她一见对方扑来,自己先慌了手脚,忙挥箫去招架,反而让对方一轮猛攻占了上风。十余招后,南羽渐渐冷静下来,她发觉这个对方并不象外表表现的那么可怕,自己的法力并不输给他,这才能照着平时所学,一板一眼的还击。
她的对手这时心里却开始越来越惊讶,僵尸本来决对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妖怪,不但初生的僵尸连普通人类都可以对付(打倒架上柴火烧掉),就算给他们几百年的时间修炼,其他的妖怪们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必竟这种妖怪为了生存(就是为了吃)要付出的时间太多了,(当然僵尸化为犼后,就神力通天,连龙也不畏惧了),比起其他妖怪,总是稍逊一筹,可是眼前的这个僵尸却与众不同。
南羽口中念诵的是正宗的道家的咒文,使出的法力却令对手难以分辨她是人是妖,当对手见她极不熟练的使用法术,心中窃喜自以为占了上风时,她的攻击忽然又灵活和猛烈起来。其实南羽此时如果不是谨慎地采用防守为主的战术的话已经可以取得胜利了。她做为僵尸身体此人类和其他妖怪的肉体要结实,元神又有上古的神器护持,法力方面也因为吸收了神器的力量和中等妖怪不相伯仲,她平日习武的练习对手不是灵云道长就是玄机,不但灵云道长剑术高明而且玄机还有极丰富的实战经验,在这三年中,南羽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实力早已比她自己,比灵云道长、玄机所认为的都高强了许多。
今天这个来偷袭他们师徒的妖怪,仿佛是专门来向南羽证明这一点的一样。
当玄机提着那个被他追逐出去,直到杀掉的妖怪的尸体回来,静静地看了一阵南羽和对手争斗后,忽然大喝一声:“还不以攻为守,让他尝尝我主通观的手段!”
南羽毫不犹豫地相信了玄机的判断,一扬箫向对手喉咙点过去,而她的对手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连逃走的机会都失去了,玄机挡住了庙门,而灵云道长站在庙顶的那个窟窿正下方,正扶须看着南羽的表现。
南羽一轮疾攻,十余招后她击飞了对手的兵刃,把玉箫指在了他的喉咙上。玄机走上前来利落地在对方身上贴了数道符咒禁制住对方的行动,然后向灵云道长禀告说:“师父,今夜一共有两个妖怪来暗算,一个被我杀了,一个在这里。”灵云道长点点头,他打量着这个被南羽生擒的妖怪,寻思着从这种被派出来打探、巡逻的小妖口中,可以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慈生大师原本是一座名叫南山寺的住持,因为他生性和他的老朋友灵云道长差不多,没有治事的才能,所以早早就把住持的的位子让给了自己的大弟子,自己闭门修行参禅,偶尔也四海漫游,过的逍遥自在。
半年前慈生大师前往普陀山参佛,在那里盘了许久,直到二十天前才回到南山寺。然而他不等走进寺就发觉了寺中妖气冲天,血腥扑鼻,察觉他走近,十几个妖怪向他扑了上来。好在慈生大师法力高强,边战边退,不但逃到了安全的地方,还抓住了其中一只妖怪,逼问出了发生的事。
虽然人间界居住有大量妖居,也有很大一部分妖怪吃人作恶,但是妖怪们都能遵守一点:人间界属于人类。所以他们不会去干涉到人类社会的进程,天下太平也好,改朝换代也好,这些大事妖怪们严格地不去参与。这是诸神大战之后颛顼帝定下的天条,妖怪们想兴风作浪宁愿去别的空间,也不愿意去触怒这位执法严明的天帝。
可是凡事总有例外。
有一只妖怪在人间界修练了三千多年,自觉神通广大,以杀戳和吃人为乐地过了许多年后,忽然冒出了要统治人间界的念头。他的这个打算根本上说起来是很可笑的──一个妖怪想要统治人间界,就等于在向天帝宣战,颛顼帝一统天地,最后连其他四方天帝也不得不向他服,一个稍有点道行的妖怪却敢向他的权威挑衅,不仅没有什么实现的可能,甚至连去实行的可能都不存在。这个妖怪虽然自大,可总算还没到冲昏了头脑的地步,于是就想出来一个瞒天欺地的办法。
对于天界来说,只要不是人类以外的种族来统治人间界就行,换句话说,只要是人类,他们在人间界任凭怎么折腾也不会受到干涉的。这个妖怪的计划就是,让天界以为是人类在发动战乱,改朝换找就行了。
这个办法说起来简单,可是真的实行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
这样一个法术首先要找到一个能凝聚天地灵气的地点做为施法的地点,然后就要用人的皮肉血骨四样东西来施法:共需要刚出生的婴儿三十六名、十岁孩童三十六名、二十岁的青年三十六名……以次来推,直至七十岁老人三十六名,用这些人类做为原料,就可以使他的气息变的和人类一样,就连天界也难以分辨觉察了。
他一开始行动,自然就有了些想分一杯羹的妖怪、仰慕他力量的妖怪来投靠他,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招兵买马,当然是“妖手”多多益善,只是这么一来,每个妖怪都要用二百八十八个人类来施法才能组成一支妖怪兵队,开始这个法术就更迫在眉睫。经过一段时间的寻找,他们选中了南山寺做他们的施法据点。当年建寺的高僧千挑万选的灵山宝地,却给这座寺院带来了灾难。
南山寺中虽然有不少和尚,其中也不少高手,但几百个妖怪突然涌来,和尚们毫无准备,法力最高的慈生大师又不在寺中的情况下,在那个夜晚被妖怪们大获全胜,和尚们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南山寺也就成了妖怪的巢|茓。
慈生大师知道事情始末后又怒又急,他即惊于这些妖怪的野心和残忍手段,又担心自己的徒子徒孙,加上他又是个直性子人,竟然孤身闯进了寺中,在他一路降除了几十个妖怪后,妖怪们的首领出手打伤了他。慈生大师逃出南山寺后知道凭自己的力量难以对付这些妖怪,于是一路抵抗前来追杀的妖怪向玄通观逃去,也幸亏他道行高深,才在一波一波的袭击下终于到达目的地,见到了灵云道长。
玄机把手一松,那个成了俘虏的妖怪拼命呼吸起来,玄机冷酷地看着他,妖怪知道自己再不说实话他马上会再开始折磨自己,匆匆喘了口气后忙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你们到底有多少妖怪?已经伤了多少人命?那寺里的和尚都怎么了?”玄机恶狠狠地问。
“寺里的和尚全被大家分着吃了……”妖怪看着玄机的脸色,虽然害怕却没敢说慌,“其它的我不知道,我们只负责巡逻而已,要不是看见她……也不会……”
玄机又逼问了一阵子,这个妖怪始终没有说出更多的情报,看来他确实只是个小喽罗,只是因为看见南羽的姿容,一时起了邪心而已。玄机手起掌落将这个妖怪击毙,向灵云道长说:“从他的话听来这附近还算安静,看来我们联络的同道们都还没到,我们是先一步赶过去,还是等等王道长他们会合了再去?”
灵云道长沉吟一下说:“晚一天不知道他们要多害多少人,我们先过去,大家见机行事就是了。”
玄机点点头,虽然知道敌人数目众多,但他其实也想直冲进去。他把两只妖怪的尸体扔给南羽说:“吃饱养好精神,我们天一亮就出发了。”
南羽从刚才玄机下手折磨那只妖怪时就不忍地移开了目光,现在看到两具尸体躺在了脚下,惊慌地近退了半步,向玄机摇摇头。
“现在不是衿持的时候,不补足体力,待会难道要师父保护你?”玄机总不会相信她不喜欢饮血,“你想吃还是吃的好。”
“不!”南羽忽然提高了声音,她对玄机是一和谦让客气的,现在却直视着他,目光中流露出愤怒。
“玄机,去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了,别惊吓到村民,南羽,弄点吃的我们吃了好赶路。”灵云道长及时分开了这对徒弟。自从离开了玄通观,这一路来玄机和南羽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南羽一心要做人,玄机却总要一天几遍的提醒她:你是妖怪,我防着你呢,也难怪南羽忍不下去,只是现在大敌当前,同行的有个妖怪玄机会紧张也正常,只是苦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天天在里面充当和事佬,灵云道长为此头疼极了。
“师父。”南羽捧了早饭送上来,灵云接过来后看着她说:“南羽,你师兄经验比咱们俩丰富,多听他的点没错,”他小心地措辞,免得南羽觉得他这个师父偏心。
“我知道师父,我不会再和师兄顶嘴了。”南羽用玄机听不见的声音对灵云道长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路走来心情越来越烦燥,不知道是在害怕和群妖怪作战,还是害怕见到那些受玄机联络前来除妖的同道,自己终究是一只妖怪啊。
雨越下越大,南羽几乎连对手的面孔都看不清楚,铺天盖地的雨声中四面都依稀传来格斗喊杀声,南羽已经无法确定师父和师兄在什么位置。一名不知哪个门派的道士被一只妖怪追逐过来,南羽挥箫为他挡住了敌人,那个道士看清楚南羽后吃了一惊,竟没有回头帮忙,消失在雨幕中,使南羽变成了一以敌二的局面。
南羽没有空感叹,全神贯注地对付敌人,一对一这两个妖怪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要她以少对多她的经验就颇显不足,有些拙于应付起来。又有两个道士和一个和尚掠过身边,其中一个道士大概以为南羽也是妖怪一伙的,顺手向她就是一剑,他身边的和尚却手疾眼快,一举禅杖挡开了他的攻击,口中说:“她是玄通观弟子,自己人。”
“玄通观?”道士想不起这次来除魔卫道的有这么一个门派了。
“玄机的师妹。”
“喔。”两个道士恍然大悟。
“得罪了!”道士一边向南羽赔礼,一边两人双剑合击,把南羽其中一个敌人引了过去。南羽身边的压力一轻,立即挥箫取了剩下的那个对手的性命。她想向那三位道士和僧人道谢时,发现他们各自加入了战团,都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南羽抹抹脸上的雨水,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因为雨势太大,她根本不知道周围的战局现在怎么样了。
各大道观、寺庙收到玄机发出的求助信件后,都认为这件事关重大,纷纷派出了自己门派的精英前来相助,最后聚集到这里的大约有二百多人,而这时的妖怪一方也有了防备,他们在南山寺周围布下了几个阵式,又在人类方面大举进攻时召来了这场大雨,凭借天时、地利和人类展开了战斗。
“南羽!南羽!你在哪里?”
南羽发呆中玄机的声音远远传来,他运足了力气,声如洪钟,在雨声,格杀声中依然清晰的如在身边。“师兄!”南羽没有玄机那么深的功力,对方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发足向玄机的方向奔去,在这种充满杀戳血腥的战场,她的心进而其实很不安,她希望能留在师父身边,那怕是靠着玄机也好。
“南羽听着,你立刻把这场雨停止!这样下去我方伤亡太大!”玄机远远地命令。
“我?”南羽看着铺天盖地的大雨,这不知道是多少妖怪联手制造出来的,凭自己怎么可能止的住?
“你好歹是只僵尸!难道这么点事也做不到!”
“我……”南羽听说过僵尸可以令天地干旱的传说,可是自己也行吗?
“原来你是僵尸!”一个和尚出现在南羽面前,直直地盯着南羽。南羽被他吓得后退了半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和尚却兴奋地说:“这位道友,请你快些止住雨势吧!家师和几位师弟都失散了,贫僧担心的很。”他显然并不在乎南羽是僵尸的事,禅杖一晃说:“贫僧为你护法。”
“南羽,师父追敌人已经进庙去了!”玄机的这一句话打消了南羽的全部顾虑。在这种情况下孤身进入敌|茓有多么危险不用想都可以知道,南羽在这一瞬间恨不能自己马上变成真正的僵尸好把雨停下来。
南羽向天空仰起头,在脑海中寻找关于僵尸止雨的办法。
在她身边,一些道士和尚剑客把她围住,而一些想阻止她的妖怪开始向这些护法者发起了攻击。
“如果我是僵尸的话……不,我就是僵尸,我是僵尸,快点把雨停止,停住!”南羽在内心,
承认着自己的僵尸身份,她的眼睛渐渐泛红,向着天空发出一声人类绝对不会发现的咆哮。
水妖们的妖力和僵尸的力量开始抗衡,在缓慢的拉锯战中,僵尸的天性终于占了上风,一个时辰过后,天空中浓厚的乌云裂开了一条缝隙,阳光洒了下来。
“呜……噢噢噢……”随着南羽的一声大吼,天上的云层迅速退却,远在庙的深处,三个水妖纷纷吐血倒地,这场比拼是僵尸获胜了。
夕阳洒进山林中,一时大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南羽还站在那里仰头向天,目色血红,口中还在低低吼叫着。
“南羽,我们去找师父。”玄机飞身从树梢掠过来,在她肩上一拍。
南羽一下子回过神来,目光也恢复了常态,她看着不远处嵬峨的庙宇,担扰地皱起了眉头,师父独自进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大雨消失后,人类在再次和妖怪们展开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有些性急的人已经开始向庙里冲去。玄机和南羽也在其中,玄机一马当先,先跃进了庙门。
“师父!师兄!师父……”南羽有些惶恐地跃过地上的血池,心惊胆寒地把目光从一池血水中浸泡的人皮、人骨、内脏上移开,满室的血腥味让她快窒息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血原来也会有让她作呕的气味。南羽在进入庙内时因为一个妖怪阻挡慢了一步,等她赶上来,除了地上看见几具妖怪的尸体外,玄机和前面的同行者都不见了踪影。玄机是以前多次到过南山寺的,南羽却第一次踏入这里,加上妖怪们在里面布了不少阵法,没有玄机带路,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南羽从走廊绕回来,发现自己走了半天,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建有血池的大殿里。
“这位道友……”
虚弱的声音响起时把南羽吓了一跳,因为她开始根本没有觉察这里有生灵,顺着声音看过去,在大殿的角落中中塌倒着一尊释迦摩尼像(这里本来是寺庙供奉佛像的大殿),原本宏伟的塑像断裂成了两截,形成了一个拱隙,一个和尚就躺在那里面向南羽呼叫。概是前面进来的同行者受了伤倒在这里,南羽发觉他确实是个人类后,把箫向腰间一Сhā,快步向他奔去。
“大师,您怎么样?”
和尚已经无力说话了,只是向南羽伸着手,乞求地看着她。
“大师……”南羽手刚刚触及和尚,想把他扶起来,忽然听到身后血池中“哗啦”一声大响,南羽转身拔箫,刚好来得及看见一条人影从血池中跃起,挥剑向自己扑来,南羽来不及多想便举箫招架,眼看对方的长剑已经到了眼前,南羽忽然把身体一侧,把箫撤了回来。对方的剑直接刺进了南羽身后那个正要挣扎起来的和尚喉咙,和尚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叫,顿时断了气。
那个人影浑身是血,连五观都被血液朦住了,提着同样被血染红的长剑,回头对着南羽,南羽取出自己的手巾递过去轻声说:“师兄。”玄机抓过手巾胡乱抹了抹脸,这才喘了口气。刚才他喊破自己的身份,一来是想试试南羽认不认得出来,二来也是口鼻被血糊住了,实在喘不过气来,没法发出声音。他赞许的看了南羽一眼,虽然是他们经常彼此切蹉,但南羽在一瞬间里仅凭身法就认出他来还是让他佩服。
南羽却在担心地看着那个血池,喃喃地说:“难道他们……已经……”
“已经成功了。”玄机咬牙说着,踢了地上那“和尚”一脚:“这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混在了我们中间,忽然出手暗算,般若寺的大师被他杀了两位,我跌进血池之前也伤了他,哼,他大约以为我死了吧?”他的背上有条极大的伤口,显然是被人背后偷袭留下的。
“完全感觉不出他是妖怪,即使死了以后也没有显出原形。”南羽看着脚边那个“和尚”,担忧地说:“不知道他们完成了几次,一共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如同混进大家当中,防不胜防……万一,万一师父他也遇见!”
玄机一下子停下了擦血的动作。
灵云道长的个性他这两个徒弟最清楚,如果他遇上这种通过法术把自己变的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妖怪的话,他是一定会上当的,玄机和南羽不约而同,拔腿就向外跑。
“师父!师父!”玄机和南羽一边呼唤一边向寺庙的深处走去,一路上不时看见妖怪、同道的尸体,又往前走不远,又是一座大殿,殿中也是神像被推倒,建了一个血池,穿过这里走不多远,又有一座建有血池的大殿。
“南山寺一共有三座大殿。”玄机计算着,“按慈生大师说的时间,他们占据这里已经有四个月,施一次法术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这么算来,那样的妖怪应该有六个。刚才被我杀了一个,还有五个……”
“也许别的同道也除去了几个呢。”南羽向好处猜测。
“但愿……”玄机舔舔嘴唇,没有往下说。
前面的路已经走到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院落,玄机说:“那里是慈生大师原本住的院子,妖怪们的首领很可能就在这里,师父肯定会到这里来的。”
南羽喃喃地说:“好安静。”
玄机也审视着这个小院落,里面果然安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这里他以前为师父和慈生大师传递物品来过数次,现在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当整座寺庙妖气冲天时,这里还是那么肃穆庄严,“果然太静了。”玄机说着,举步向前走去。
进入一门之隔的小院,却象穿过了一层无影的幕帘,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凉凉习习,翠竹摇曳,玄机甚至以为自己的一身血腥皱了皱鼻子。
“师父!”南羽透过竹林,看见了站在院中空地的灵云道长。
灵云道长手持长剑亮出架式,却一动不动地站着,在他周围围着五个各执兵器的人,也是纹丝不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原来全在这里。”玄机一看到那五个“人”就发觉他们和自己刚才所杀的那个一样,是完全没有妖气的妖怪。看来妖怪们完成的法术果然是六次,只是其中的五个都被灵云道长一人牵制住了,根本没有能加入外面的战斗。这五个妖怪不仅是其中最强大的五个,而且也是他们的首领和主要头目,灵云道长此举不仅拖住了妖怪们的主力,大大减少了人类的伤亡,也使他们陷入群龙无首的状况,人类才能那么轻易地攻进了庙中来。
“师父!”玄机心里涌起一股自豪和骄傲,师父的法力果然是最强的!他扬剑长啸一声,扑向了最近的一个妖怪,与引同时,南羽的萧刺向了另外一名敌人。灵云道长一下子从以一敌五变成以一敌三后,松了一口气,僵局被打破了,师徒三人和各自的对手展开了苦战。
“血池大法……”孟蜀用手把弄着杯子,“我听过这种法术,想不到真的会有妖怪去做。不过施过这种法术后,在一甲子之内法力会减弱四成,他们还真是豁出去了。”
南羽目光闪动了一下说:“原来是这样,我和师父、师兄事后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些有那么大野心的妖怪,真的交起手来却并不是那么强大。这一点我们讨论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原来是那个法术的关系。”她曾经翻阅了很多典籍,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法术的记载,当年那个元凶死了以后,其他的妖怪对这个法术都一无所知,所以直到现在听孟蜀说起,她才知道原来这个法术还有这样的“副作用”。也亏了是活了几万年,见多识广的孟蜀才连这些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的法术也有所涉猎。
“我想那个妖怪只知道这个法术可以让他隐藏妖气,法力会消弱这件事,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然以他的野心不会任由自己的法力减弱的。”
“说的也是。”孟蜀又为南羽斟上一杯茶,静静地等她再讲下去。
南羽和对方的高手对战,开始心里有些胆怯,可是十几招后,慢慢估摸出对方并不比自己更强大,在她不远处,玄机是稳稳地占了上风,只有灵云道长被三人夹击,处于防守的位置。快点收拾了对手去帮师父,玄机和南羽心里都是这样的念头,就连一向手软的南羽不知不觉也下手狠毒起来。
这五个妖怪心里却都在叫苦,以他们原来的实力,五人联手根本不会把这三个道士放在眼中,可是自从经过了那个法术,他们外表确实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了,法力却也打了折扣,而且连他们的首领也弄不明白是为什么,所以这次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用人类的身份混进人当中(所以他们才穿着道装、僧袍)伺机行事,可是被灵云道长冲进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现在赶来的他的两个徒弟,也是身手不凡,几个妖怪中已经有人开始打算逃走了。
“杀!”玄机大喝一声,一剑结果了对手,马上向围攻灵云道长的敌人扑过去,几招之后南羽用箫击断了对手的颈骨。局面变成了三对三后,师徒三人赢的更是轻松,不出一刻钟,已经各自取胜。
灵云道长收回剑,看看两个徒弟,看看正冲进来的其他同道,心里知道这次是人类赢了,松下了一口气来,只是没想到战斗比想像中的轻易许多。
各派一起清点战场,搜寻没有死的妖怪也求助同道,这次各派一共折损了十五名好手,却杀掉、擒获了三百余名妖怪,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连那些失去了同门的人脸上的悲凄也减少了许多。南山寺经此一劫已经被妖气沾染,无法再恢复成那个佛门净土了,所以大家寻出里面的和尚遗骨葬在山坡上,一把火烧掉了寺院。
冲天火光中众人依依惜别,各赴归程,经此一役,玄通观的名号在同道们心中响亮了不少,特别是法力高强的灵云道长和身为僵尸的南羽,更是令不少人表示出相交的意思,好在这些外务有老练的玄机出面应酬周旋,帮灵云道长和南羽躲过了少好奇的目光。
站在山坡上看着最后一批同道走远,灵云道长又看了一眼南山寺中熊熊的火光,老朋友的寺院没有保住,可是至少妖魔已除,他弟子们的仇也报了,总算可以回去给慈生一个交待。灵云道长叹息一声,转身向山下走去。
“师父!”玄机忽然叫。他从刚才就一直在皱着眉头思索什么,现在叫住了灵云道长和南羽说:“师父,我们再回去寺里看看吧!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灵云道长看着他,虽然不解,还是点点头。
大火已经烧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有些地方的火势已经弱了,师徒三人从一道还在冒着烟的断墙处跃了进去。此时的南山寺早已面目全非,血腥气和烟火之气扑鼻,使灵云道长和玄机几乎透不过气来,只有南羽不是很在乎,独自走在前面探路。
“我总觉得这次赢得太轻易了,莫非里面还有什么蹊跷。”玄机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把灵云道长和南羽又拉了回来。
他们沿着上次的路线,穿过了几座烧塌的大殿,一直走到了里面,除了不时的炼焦的妖怪尸体,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事物,又走那个小院落前时,玄机长出一口气:“看来是我多心了。”
灵云道长也笑说:“没事最好,我们回去吧,这里的火势怕一起风还会烧起来呢。”
南羽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向一条突然出来扑向灵云道长的身影迎上去,刚才玄机说“没事”之时,她已经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箫Сhā回了腰间,此时来不及拔出来,赤手空拳便扑了过去。他们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又速度分开,南羽发出一声呼叫,被对方打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但有了南羽这一阻,对方偷袭灵云道长的举动便失效了。
灵云道长和玄机双双拔剑,对着这名人类模样的男子,他的外貌虽然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身上散发的妖气却强烈逼人,他双手一扬,亮出双刀冷笑:“就是你们这些狗道士坏我大事。”
“原来你才是那些妖怪的首领。”
这个妖怪正是这次事件的原凶,那些妖怪们的首领。大家都以为他用血池大法一定会第一个用在自己身上,其实不然,这个妖怪心思细密,对于这个法术也不放心,所以先向自己的部下施了法,发现这个法术果然会影响法力后,他更加不敢贸然用在自己身上了,本来想多试验几次后,找到不损失法力的办法后再用,没想到只试验了六次,灵云道长就带人大举进攻,毁了他的巢|茓,也杀尽了他的部下。这个妖怪机灵地没有和人类正面对决,发现大势已去就隐藏了起来,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些烧”的想法等人类离开。
人类的大队人马走了,灵云师徒三人却又半路上折了回来,妖怪看见他们三个,特别是灵云道长曾一人牵制了他的五个得力部下,恶生心头,向灵云道长突施暗算,幸亏南羽的感观比人类敏锐,及时发现了他,虽然仓促中被他打伤,却也挡下了他暗算灵云道长的一招。
“罪魁祸首,今天把你碎尸万段!‘
“坏我大事,今天把你们千刀万剐!“
玄机和妖怪各自在口头上也不相让,不等交手就相互叫骂起来,灵云道长却担心地看着南羽,直到见她扶着墙站起来才松了口气,不等南羽加入进来,一妖二人已经展开了厮杀。
“那是个很强大的妖怪,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妖怪能比他强的,不超过五个。”南羽至今想起那场恶战还心有余悸。
“喔,那么强大的妖怪?你也活了一千年了吧,竟然还能记得他,可见他的实力不错,我倒想见见。”孟蜀笑说。
南羽看他一眼,心想:再没有什么妖怪能比你更可怕,和你一比,倒觉得他不算什么了。
孟蜀马上看透了她的念头“哈哈”一笑,“时间久了,老忘了自己也是妖怪,后来怎么样了,你们师徒三人赢了对吧。”
“侥幸而已……”
妖怪被玄机刺瞎了一只眼睛,又被灵云道长削掉两根手指,几乎发起了狂来,一脚把玄机踢飞,重重一脚向倒地的灵云道长踩下来。南羽就地滚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腿,妖怪一扬手,一刀砍进了南羽的肩头,南羽惨叫一声,却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用力把妖怪拖离了灵云道长身边,妖怪的刀卡在南羽肩骨中一时拔不出来,抬腿踢了她的胸口一脚,南羽张口吐了一口血,却还是没有放手,反而张口咬住了对方的脚腕,咔嚓一声轻响,妖怪的腕骨竟然抵不住僵尸的力量,被她一口咬断了,妖怪怪叫一声,用力甩了两下腿还是甩不开她,使劲拔出刀来向她当头砍下。
“南羽快逃!”玄机半跪在地上,手一扬把剑抛向了妖怪的背心。妖怪回手挡开这一剑,南羽趁机站了起来,但依旧拦在妖怪和灵云道长之间:“师兄,快带师父先走!”玄机却挣扎着站起来,拾起了灵云道长的剑说:“我拦着他,你先救师父走!”
灵云道长断了几根肋骨,骨碴刺进了肺部,现在连呼吸都泛着血沫,根本说不出话来,耳中却清楚听见两个徒弟都在争着要拼命护自己逃走。当他听见玄机的惨叫声和南羽发出的怒吼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用已经断了的手臂在地上一撑,坐了起来。
妖怪正一刀向玄机砍去,南羽冲上去,用自己的手臂挡了下来,玄机趁机剑一挥,把妖怪剩下的这柄刀也击飞了。但是他伤势太重,无力继续攻击,反而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口中吐出血来。
“别伤我徒儿!”灵云道长大叫一声,向正准备取玄机和南羽性命的妖怪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和他纠缠在一起。他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性命换两个徒弟平安,所以用力抱着妖怪向烈火熊熊的一座大殿滚去,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师父!”玄机和南羽连滚带爬追过来,灵云道长已经和妖怪双双滚进了那座已经快要烧塌的大殿的烈火。妖怪奋力挣扎,可灵云道长虽然身受重伤,临死前的一击依旧凶狠无比,妖怪连击他的后背数掌都没能使他松手。他们的纠缠中头顶一声巨响,大殿的顶梁终于被烧断,当头向他们砸下来。
“师父!”玄机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抱住灵云道长,把自己的躯体护在他上面,闭目等待致命的一击。
大梁却没有顺利地落在他们身上。
南羽站在烈火中,双手托住了那条殿梁,在这种生死关头,她终于把僵尸的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
玄机抱起灵云道长冲出了大殿,顾不上自己身上冒出的火苗,一边为师父拍打身上的火,一边高声叫:“师妹,赶快出来!”
灵云道长一松开手,那个妖怪行动立刻得到了自由,他冷笑一声,面现狰狞地向双手托着着火的屋梁不能移动的南羽一步步逼去,南羽双眼盯着他,准备他一走过来就松开手和他一起葬身火海。
“师妹,快出来!”玄机焦急地叫着,他已经看出南羽的打算了。
一条人影忽然冲进了火海,口中大喊着:“妖孽,我要你给南山寺两百弟子偿命!”紧紧抱住了那个妖怪,同时一掌把南羽击飞了出来。玄机张手接住南羽,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连连翻滚才扑熄了身上的火焰。
此时大殿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塌倒下来,把刚才那个人和妖怪一起压在了下面,在这样本来就是各派高手用法力引着的大火中,就算他法力再高也逃不出来了。
“慈生……”灵云道长垂下泪来。
刚才冲上来的和妖怪同归于尽的,正是一路悄悄跟随他们而来的慈生大师,他终于还是自己亲手为南山寺的弟子报了仇。
“师父,您怎么样?”玄机扶着南羽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我还好……”灵云大师一句话没说完,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师父,师父!”玄机和南羽慌忙扑到他身边,发现他只是重伤体力不支昏迷后,玄机松了口气,躯体一软倒在了师父身边,只剩下南羽勉强支撑,她又看了那还在燃烧的大殿一眼,一手抱起师父,一手抱起玄机,一步步走下了山去……
灵云道长站在山坡上回首看了老朋友的埋骨之地,长叹一口气,带着玄机和南羽踏上了归程。师徒三人的伤势都很重,等他们可以长途跋涉,已经是距离那声恶斗两个多月的事了,经过了这段时间,灵云道长对朋友的圆寂也释然了一些,保是心情依旧郁郁不欢,只是沉默地走路。
经过这次恶战,若说有什么收获,就是玄机和南羽之间原来的心结荡然无存,有了这次的携手出生入死,他们终于可以真正看待对方象师兄妹那样相处了。
“师父,前面有个小村庄,我去找个地方住一夜。”身上未愈的伤势并不允许他们过于劳累,玄机每天都是催着早早休息,现在又快步向山下的小村庄跑去,抢先去打点一切。
南羽目送玄机消失,目光停留在那个小村庄上,那忽然触动了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南羽,我们……”灵云道长发觉她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却看到她双目直直地在发呆,“南羽,你在看什么?”
南羽向村庄的方向走了几步,她没有听见灵云道长的话,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和那些篱笆舍,那竹篱间一片片开着的无数红花--带着她心底最害怕的东西跳上她的心头。
“南羽!”
灵云道长的喝止并没能制止住她,南羽发出一声,转身冲入了山楂,一路奔跑,吼叫声还在一路传来。
“师妹!你去哪儿?师父,这……”找到了肯借房子给他们住的农户回来的玄机,远远看见南羽的背景,不解地看向灵云道长。
灵云道长担忧地看着南羽消失的方向说:“记得南羽曾说过,她曾经在一个小村杀过一个女子,就是因为杀了那个似乎认识她的女人,南羽才一点点找回人性的,也许就是这里……”
“她又想起做僵尸时的事了。”玄机皱起眉,“师父,我们得快点把师妹找回来才行,不在她也许会因为受不了悔恨出什么事!”
南羽坐在一棵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道士,目光中渐渐露了杀机。
“师妹。”玄机轻轻叫,但回答他的是一声绝对不会是人类发出的低低咆哮。
“师妹,我和师父找了你三天了,快跟我回去!”玄机又向前走了几步,南羽威胁地举起了手重重拍在树上,打的木屑乱飞。
“你以为自己还是僵尸!你忘了自己是人了吗!忘了自己是我玄通观的弟子了吗!”玄机知道南羽因为心中的悔恨折磨再次遗失了本性,所以一边严厉地盯着她,一边说着她最在意的话继续向前走。
玄机的这番话让南羽目光柔和了一些,似乎开始思考什么,但很快就又开始吼叫,并且猛地向玄机扑了上去,玄机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却没有抵抗,任由她把自己打倒在地,又举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玄机始终没有还手,目光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一分。
南羽手上的力气渐渐放松下来,呆呆地看着玄机的脸,终于垂下了头喃喃地说:“杀了我吧,我是妖怪,我吃了人,你杀了我吧。”
玄机拍拍她的肩,摇了摇头。
南羽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玄机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说:“回去吧,师父在等着你。。”
南羽用力摇着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最恨妖怪吗!我吃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还不快杀了我!”
“你不是妖怪,你是我师妹,那个僵尸不是早被你赶出这个身体了吗。”
“没有!我还是妖怪!我永远都成不了人类!”
“你已经是我玄通观的弟子了,还说什么傻话。走吧,回去吧,我们两个还要孝顺师父,还要把师门发扬广大,要做的事还多着呢,再不然,用救人来弥补杀过的如何。”
“师兄……”
“你就是从那时起不再杀人的。”孟蜀问。
“嗯,若再造杀孽我什么时候才还的清。”南羽淡淡一笑。
“难怪你用的全是道家的功夫,原来你真是正宗的道家弟子,只是玄通观这个门派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别见怪,也许是我孤陋寡闻。”
南羽摇摇头,黯然地说:“差不多二百年来,玄通观一直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你没听过也正常。”
“哦。”
“师父去世后,师兄把玄通观建设的很好,鼎盛时期我们观中有二百多名道士,连我都收了两个徒弟……”她回忆着门派的繁盛时期,露出了笑容,“可是后来……”
“是战火吗?”孟蜀问。
“嗯。”那个时代正好有人类历史上的一次改朝换代,孟蜀能猜到也不奇怪,道士们的木剑可以降妖除魔,可是却挡不住人类的利剑铁骑。
“师兄!师兄!”南羽一挥手甩开扑上来的士兵,跃入了庭院。院中一片混乱,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凌晨时分杀进了道观,道士们促不及防,惨叫声响成一片,玄通观顿时变成了一个屠场。
南羽手中的武器是灵云道长去世时留给她的玉箫:他把掌门食物桃木剑给了玄机,玉箫却给了小徒弟,玉箫划了个弧形,抵在一个士兵脖子上,南羽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玄通观一干人等私藏兵器,聚众图谋,将军下令围剿,抵抗者就是格杀!”不等那个士兵回答,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立马的宣布便解释了一切。南羽垂下手叹息一声,朝廷无能,不思抵御外敌,反而草木皆兵,玄通观反而只是因为弟子众多,个个精于武艺,玄机为人又清高自许,不愿为朝廷高官效力,便招来了这场灾祸。
“师父……”一声惨叫传来,南羽一抬头,正好看见自己的一名亲传弟子被官兵一剑刺穿了胸口。
“住手!住手!”南羽眼睁睁地看着弟子们一个个倒下去,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官兵有上千人,个个手持利刃,身披铠甲,观外还有弓箭手搭箭待射,玄通观的这些道士的武艺法术,学的全是怎么对付妖魔,此时如何是这些专门训练来作战杀人的人类军队的对手。南羽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名弟子身首异处,她自己拼命去救助他们,又救得了几个人。
观里的道士开始还不敢对官兵痛下杀手,后来看到这些官兵竟然是打算对道士们赶尽杀绝,才纷纷拼命反抗起来。
玄通观内喊杀声一片,但是到下去的却全是观里的道士。南羽带着几名弟子奋力拚杀,勉强还能自保,但是那些落了单的、只有三五个人合力的弟子,却在官兵的屠戮下人数越来越少。南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弟子被刺死后又被斩下了头颅,又看见观里年纪最幼的小道士被两名官兵夹击,怒睁着双眼倒了下去。
官兵们踩过地上的尸体,涌入观里的越来越多,道士们反抗的声音微弱下去。
玄机舞剑带着十几名弟子竭力拼杀,向南羽这边汇合过来,他身上伤痕累累还是全力护着弟子们,一边还在呼喊:“师妹,带弟子逃到后山去!”那名人类军官纵马驰向他,当头一剑劈下去,玄机举剑抵挡,只见那柄玄通观代代相传,不知斩杀过多少妖魔的桃木剑竟在青锋宝剑下应手而断,玄机也倒了下去。
“师兄……”南羽的惊叫在看到那些官兵还在一刀一刀砍向玄机后,化为了一声如雷咆哮,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当她空手撕开一匹战马,折断了几十柄武器,势如破竹的冲向玄机时,一个人类士兵看着她血红的眼睛尖叫:“妖怪!”
“妖怪!”
“救命!有妖怪!”
“妖怪啊……”
“……”
这时连长官也约束不了惊恐的士兵,在南羽双手的舞动下,不一会冲到观里的军队便撤退的干干净净。
“师兄,您怎么样?”南羽来到玄机身边,把他的头抱起来。南羽现在还是青春少女的模样,玄机却早已白发苍苍,看起来到有七分像当年的灵云道长。他向着南羽苦笑一下,知道自己的颅骨已经被劈开,这样的伤势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了。“师兄……”数十年来师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南羽心里已经真地把他看作了自己的兄长,现在这种情况,她不由号啕大哭。
“南羽……我……我对不起师父,我没有把玄通观管好……”他目光掠过那些幸存的弟子,越来越悲怆,最后落在南羽脸上:“拜托……”玄机向南羽伸出手,紧紧攥住了南羽的手,良久以后,玄机把满是鲜血的半柄木剑放进了她手中,嘴角抽动着露出了一个苦笑:“有你在玄通观,不会失传……”说完吐出一口气,停止了呼吸。
“师父……”
“师祖……”周围幸存的弟子立刻哭声鼎沸。
南羽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茫然地站起来,发现不知何时生起了雾,天地在她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朦胧,再次使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对我而言,那场雾从来没有散过……我的人生一直还在雾中。”南羽以手托腮,茫然的看着远方,“弟子们总是走在我前面,我曾经眼睁睁地送走好几代弟子,到了今天,玄通观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时至今日,世人谁还会去修道?没有弟子,我又怎么去把门派发扬光大?”她更像是在问自己,所以孟蜀什么话都没有说。
天上的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云层后,周围被白茫茫的大雾包围了,南羽放下茶杯,缓步向雾中走去,身边的雾中,传来一声低低的“珍重。”
南羽走在迷雾之中,渐渐看见了远处的灯火,雨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打开伞,汇进了下班时间匆忙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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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影的一天
更新时间:2005-10-15 19:15:00 字数:10986
周影的一天
虽然火儿和刘地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打闹,把家里弄的一团混乱,连瑰儿最后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团,可是周影还是在火焰、利爪、热油、破碎的家俱之间气定神闲的吃完了他的晚饭。七点钟一到,他准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照例问了一句:“火儿,你来不来?”
“不去不去,我讨厌那个人类!”火儿正一口向刘地啄下,含糊不清地说,刘地也不示弱,举起电视机扔过去,瑰儿大叫着:“我新买的电视!”挥着还在冒着热油的锅向刘地就拍。
“那我自己去了。”周影不紧不慢地开门走了出去,不等门关上,一只茶杯就撞到了门上,摔得粉碎。
“周先生,出去工作啊。”路过五楼,正带着林睿出门的林青萍向他友善的招呼,林睿也乘巧地叫了一声:“周叔叔好。”
周影吱唔着,尽力摆出一副与邻里打招呼的人类的样子,谁知道林睿眼着便又是一句:“周叔叔你是不是又和老婆打架了?我们在楼下都听见了呢。”
周影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林青萍忙责备林睿一句:“小睿,不许乱说。”
“对了,楼下王奶奶说周叔叔和阿姨是没结婚就住在一起的,所以不叫夫妻打架对不对妈妈?”林睿又天真无邪的加上一句。
“小睿……”林青萍无法圆场,只好拉着儿子匆匆走了,林睿得意洋洋地带着那幅狐狸笑容回头又冲周影挤挤眼。
林睿明明年纪比瑰儿大,却叫瑰儿阿姨?周影困惑地摇摇头,觉得如果这件事瑰儿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自己还是不要说漏嘴的好。至于家里例行的战斗,看来已经影响到了楼下的人类,这不太好,下次叫火儿他们打架之前,先施一个消音的法术吧。周影盘算着,快步走下了楼。
周影按照约定的时间,七点一刻到达孙剑家楼下,孙剑却没有象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周影等了五分钟后只等到了孙剑一个电话:“周影,我今天不能去了,你忙自己的工作吧。记住啊,可疑的人可别让他上车,昨天又有一辆出租车出事了!我队上有任务,明天再给你电话!”孙剑的声音透着几分急躁,说完便佳了电话。
周影看看手中的手机,因为人类都有,所以他也弄了一个,看来对于不会法术的人类来说,它还是挺有用的。
这一阵子因为年末的关系,立新市的抢劫出租案子忽然又猖狂起来,也许象刘地说的,犯罪份子也在创收准备过年了(看刘地就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最近那些被盗也不敢报警的官僚也不知被他光顾了多少,眼见刘地的腰包是鼓了起来)。孙剑和他的同事们面对这样的案子,当然也就忙碌了起来,周影的出租车就成了孙剑每晚守株待兔的场所,他跟着周影出夜车已经坚持了几好天。
今天没有了孙剑跟班,周影自然不再专门到那些偏僻街道去,按照老习惯开向了闹市区。
繁华闹市的灯光流转,人流彻夜不息,连医院门口也总是忙到深夜。
周影看客人下了车,记起已经几天没见南羽,等他停下车走到大门前,却看见南羽已经站在台阶上,静静看看他了。
“越要找你了,越几天不见你。”南羽和周影并肩走着说。
“找我有事?”
“提醒你一句话,明天就阴历十一月初十了。”南羽看他面无表情,估计他也想不起来,就又加上一句:“瑰儿生日。”
“哦。”周影依旧没什么反应。
“你很该送点什么吧?我和火儿、林睿……多半刘地也不会忘的,大家都多少准备了点心意,难道你反而忘了。”南羽双手Сhā在口袋里慢慢走,“人类过生日,可是都会相互送礼物的。”
“人类都送!”周影大悟,他从没送过别人什么礼物,想了半天问:“你们送什么?”
南羽嫣然一笑:“这我可不说,你自己去想吧。我还有病人,回去了。”她向周影点点头走了回去,走几步看周影还在原地思考,不由笑意更浓了。
周影一个晚上一直边开车边在想礼物的事,直到后半夜才下定决心跑到商场里买了样东西,一出商场门就看见有人远远招手叫车,谁知不等他把车开到跟前,那几个人转身就连滚带爬的跑了起来。
周影开车跟了上去,有些奇怪地问那三个“人”:“你们刚叫车了吧?”
那三个“人”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其中一个颤巍巍地取出钱包递进车窗,带着哭腔央求:“周大爷,我们瞎了眼……我们不坐了……”
“人类的出租车不坐不收钱。”周影好心提醒他们。
“是,是,他们……我们坐就是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坐进了车里,他们虽然害怕坐进这辆死亡的士,可是更怕招车不坐被周影当成在戏弄他下场会更糟。
“请问去哪里?”周影按下计价器。
“路,路口……”他们看见火儿不在车里,略微松了口气。
“路口?”从街中段走到路口去路也不过两分钟,他们还要打辆车,果然还是有钱的妖怪比较多啊。不过顾客就是上帝(不过上帝是谁周影一直没弄明白),周影把车按客人的话停下来,那几个“人”扔下钱包就跳下了车。
“只要五元。”周影叫。
“不用找了,不用找了!”那几个“人”跑的更快了。
真是有钱的妖怪,打五元的车给五百元小费,周影感叹着。记起火儿本来叫自己给它带零食回去的,不过算了,人家都付过车钱了。周影连钱包一起塞进了口袋,提醒自己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零食,呆会就去鹿九那里买头猪回去给火儿吃。
凌晨三点左右孙剑又打来电话,郑重的告诫周影小心可疑的人物:“这不仅是抢出租车的犯人的问题!明白吗!我可是犯了纪律在警告你!自己开夜车小心点!这个城市危险太多了!”孙剑在电话那边因为周影一如平常的口气嚷嚷着,“城市大了,什么人都有!你听我的没错!我是警察!”
周影放下电话,看刘地拖着刚抓到的猎物下了车找地方享用去了,心想孙剑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这城市危险真多。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刘地分一半给火儿带回去,一个人径直拉开车门坐在了他身边问:“拉不拉?”
“请问去哪里?”周影问。
那个人说了一个地址,周影想了一会才说得那是城市另一边的一个居民区,因为拆迁那里现在住户很少,周影难得去那个地方。他按下计价器发动了车,想起孙剑的那套理论,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去偏僻地方的客人,白净斯文的中年男子,文质斌斌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象能抢劫的人。不过人类这种生物也不是从外表就看的明白的,刘地看人一向八九不离十,周影却没有他这个本事。
那个人见周影在看他打个“哈哈”:“师傅不愿意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吧?听说最近抢车的事挺多,小心点也对,不行你把我放在××街头上,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不要紧。”周影对人类劫匪没什么防范意识。
“干哪行也不容易啊,那些劫匪也缺德,那么多富商高官不去抢,专门对付出租车,也不想想你们日夜辛苦挣那几个钱容易吗。”那个客人似乎不愿意让车厢沉默着,一边感叹一边掏出烟来点上,又递给周影一支,周影摇摇头。
“师傅干这一行几年了。”
“两年。”周影对于人类的这个问题固定作这种回答。
“不容易吧。”
“还行。”
那个客人是个健谈的人和周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周影随口答话,其实一共也没说几个字,只是听对方自己在唠唠叨叨。
路往城市边缘,两侧的高楼大厦便越少,灯光疏落,人迹稀少起来,在一条没有路灯的街边,客人忽然叫周影停下了车,不好意思的表示自己要去路边方便一下。
周影把车靠着一个看起来盖了一半便停工了的工地停了下来。
那人匆匆忙忙的下了车,蹿进了路边的阴影里,不一会用手帕擦着手小跑着回来,一边还歉意地说:“多喝了点酒,真不好意思了。”他拉开车门坐进来时,却猛地把手帕捂在了周影脸上。
周影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从手帕上传来,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一时到愣住了。
那个人见周影不动了,立刻取出一条绳子,用极为熟练的手法把周影四肢捆了起来。然后拖着丢进了后备厢。直到后备厢关上,车子被发动起来,周影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抢劫了。
想想以前从来没被抢劫过,现在可以增加一样做人的经验,周影便安静的在后备厢呆了下来,他心里有点庆幸今天火儿没跟来,不然自己就不能完整的体验被抢劫的过程了,而且这样一来,火儿嘱咐的零食也就有着落了,一举两得。
周影的手机偏偏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孙剑打来的,心想被抢劫的过程中接电话似乎不符合人类的行为,就只给孙剑回个信息,告诉他过会儿打回给他,心里又称赞了一番人类的发明在不能用法术的情况下的确好用。
车开了很久,停下来的时候周影算算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六点钟要回家吃早饭,迟到瑰儿会生气,七点还要陪瑰儿去鲜花市场进货,七点半要交车给朱兵,周影计算一早上的行程,不知道抢劫时间一持续多久,会不会耽误事?又担心自己买的礼物还放在车厢里,不知道会不会给那个人吃了。
后备厢被打开,满天星光透了进来,周影似乎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星空了,眨了眨眼。
“你竟然醒了。”那个人有点意外,却还是把捆的象粽子的周影拖出了后备厢,扔在草地上。
周影静静看着他,等待抢劫的一下步骤发生。
“胆子大还是吓傻了?”那个人亲切的抚摸了一下周影的脸。“不用担心,我不抢你的车,也不要你的钱,咱们聊聊天怎么样?”他柔声的向周影说,目光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茫。
“你不是抢劫我?”周影平静地语气中有一丝失望。
“不是,我干吗要干那么下流恶劣的事!”那人有些愤慨地高声,又压低声音“嗤嗤“的笑着,趴在周影耳边小声说:“我啊,只是饿了。”他口中吐出的气弄的周影耳朵很不舒服,周影便侧侧头看着他。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他着周影坐下,笑眯眯的问。
“没有特别喜欢的。”周影从来不挑食。
“喜欢肉吗?”那人又进一些。
“我吃素。”
“吃素!哈哈哈哈!”那个人象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吃素!你是人类,人类是吃肉的!你为什么要吃素!人类应该什么肉都吃,什么肉都吃!把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都吃光了还要吃,还吃肉!一代一代,吃肉活着,吃肉长大!只吃肉!”
“电视上现在提倡吃素。”周影一向为自己的饮食习惯符合人类的潮流自豪。
“谁说的!人吃肉!吃肉!吃肉!你爱吃什么肉?”那人把鼻子贴在周影鼻子上问。
“我吃素。”看来这个人什么记性?自己说了没三分钟他又问,周影只好很有耐心地又回答了一次。
“你说人肉好不好吃?”那个人伸出舌头舔舔周影的脸,灿烂的笑着问。
“人肉……中等吧。”周影综合火儿、刘地、林睿、瑰儿等平时的评论中肯的回答。
“喜欢人肉吗?”那个人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把刀,在星光下闪着寒光,“吃过吗?人肉,喜欢吗?”
周影家的餐桌上虽然隔三差五的有人肉出现,周影却真的没吃过,只好摇了摇头,可惜这个人绑架错了对象,这个问题他和刘地去讨论就好了,刘地平时人吃的多。
“我……吃……过……很好吃!我很喜欢!”那个人用刀拍着周影的脸,带着迷恋的神情说。
“吃同类不太好。”周影评价。妖怪们相互捕食,也有的妖怪吃自己同类的妖怪,可是吃同种族的妖怪的妖怪在其他妖怪们眼中总是低妖一等的,有点被视为没开化的野蛮妖族,人类一向自诩很高,吃同类不太符合他们给自己的地位。
“那味道……香滑的血、美味的肝……小孩子嫩、女人香,男人吗……筋道……”他一边用刀蹭周影的脸一边评论着。
“你肯定不是妖怪。”周影本来怀疑这是个伪装的比较好的妖怪,现在看着不象。
“妖怪才吃人对吗?不,你错了,人才吃人,妖怪不吃,世界上没有妖怪,只有人,人就是妖怪。人什么都吃,也吃自己,吃肉,弱肉强食,知不知道,人说的,人吃野兽,野兽也吃人,人吃人,人也吃人……知不知道,弱肉……强食。”他指指周影,又指指自己。
“弱肉强食,这我知道,刘地和火儿都喜欢这法则。”周影觉得妖怪比人类更明白这法则才对。
“你知道所以才不怕是吧,你知道自己该被我吃……可是你为什么不叫,叫啊,惨叫着才好吃!给我叫喊啊!”说着他一刀向周影肩上刺了下去。
周影淡淡地说:“说真的,我觉得食物大喊大叫的不太好。”
那个人惊讶地看到自己的一刀象刺在棉团上一样,陷入了周影的肩头,然后周影站了起来,身体像橡皮的一样扭曲了几下就摆脱了绳子。他看看表自言自语:“快五点了,得赶快往回走,用缩地术的话还来的及买早餐的材料。”
“你,你……‘那个人后退了几步,十分吃惊的样子。
“我是妖怪。”周影向他解释,“我不吃人,可家里的孩子吃,我答应要带零食回去给它。”
“妖怪!妖怪!”那个人似乎恢复了理智,大声惊叫起来。
“你即然很喜欢吃肉,就应该不介意被吃才对,妖怪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很少遇见接受这个理论的人类,这个人比较特殊。
“救命……救命……”那个人大叫着跑起来。只是他自己把停车的地方选在了极为偏僻的郊,再大的喊声都很难被听见。
“食物大叫大闹的不好。”周影静静地对他说。
周影想起自己答应过一会给孙剑电话时已经上午九点钟了。他买早点、送瑰儿进货、上班,和朱兵交班,哄火儿睡觉……完成了一系列规定性动作以后,才在阳光下坐下来修炼,这时手机上闪起了孙剑的电话号码,才令他回忆起这个承诺。
“你睡了没有……”孙剑无精打采的声音传过来。
“没,我忘了给你电话。”周影马上认错。
“忘了忘了吧,那会我也没空接……出来吃早饭,我有事告诉你。”
“早饭……九点了?”
“大哥,我刚下班,几点下班几点吃饭,天经地义!来胖胖粥店,我请。”孙剑打着哈欠挂上了电话。
周影抓抓头,不知道一天吃两次早饭合不合适。
周影赶到指定地点,孙剑一个人已经点了东西呼噜唏哩地吃起来,口里含着一口饭招呼,“坐,吃什么自己要。”
“我吃过了。”
“对啊,某人和女朋友同居,有人做饭、洗衣服,真幸福啊,嘿嘿嘿……”孙剑眉开眼笑地瞄着周影。
“瑰儿住对门。不住一个房子就不叫同居。”周影认为应该这么解释。
“对门,嘿嘿嘿,租两套多浪费,把那套房子退了吧,这社会多开放啊,不用管别人怎么看,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孙剑才不相信那一套。
“你找我什么事?”
“差点忘了正事。”孙剑点点头,“幸福生活安全也很重要,我告诉你……”他四下看看,周围没人,几个服务员也站的很远才又说:“我昨天晚上出大事了,一个全国通辑的变态杀人狂确定到了本市。”
“杀人狂?”周影老在电视里听见这个词。
“我从没见过那么变态的凶手……”孙剑回忆起昨天看的案卷,一阵反胃,扔下了筷子,他小声向周影说,“他吃人肉。”
“哦。”周影面无表情的答应一声,看来吃人的人还真不少呢,自己家厨房里也有一个。
“他先用麻醉剂把受害人弄昏,然后弄到没人的地方,活活的杀死,生吃……别提多恶心了……”孙剑又是一阵反胃。
周影点着头同意:“生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周……影……你是不是没神经,我在说变态杀人狂吃人的事……”孙剑快受不了周影那副千年不变的面无表情、处变不惊了。
周影忙掩饰:“那是你们警察的事,和我们老百姓挺远的,我当在听故事。”
“立新市人口是不少,可是我老担心你那种态度,一点警戒心都没有,不管什么人就让他上车,还让他坐前坐,半夜三更的,不管去多偏的地方你都拉,这多危险,万一上车的是劫匪,是杀人狂,是变态狂……”孙剑苦口婆心的对周影进行着安全教育。
“我会小心的。”周影安慰他。
“我跟你说,那个变态杀人狂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相文静白皙,近视眼,一般戴着眼镜……最近见这样的人别拉。不过放心,不用多久我就会抓住他的,决不能让他在我们立新市做下案子!”孙剑信誓旦旦地说。
周影喃喃地重复:“中年、白皙、戴眼镜……”
“对,记熟了!小心点。”孙剑对他的态度表示赞许,“我一定会抓住他的!决不让那种悲剧在立新市上演!”孙剑回忆着那些案件中的一幕幕,咬紧了牙。
周影小心翼翼地问:“孙剑,你很想抓他?”
“不抓住这样的恶魔,我还算什么警察!不把他绳之以法,誓不为人!”孙剑越说越热血沸腾,用手砸着桌子。
“糟了,也不知道下锅了没有……”周影知道瑰儿有时候会把肉炒好了备用,喃喃自语着。孙剑打着哈欠回去执行公务之后,周影飞奔回家去看自己的厨房。
中午刚到,刘地就溜达着进了屋子,仰躺在沙发上问:“饭好了没有?”
“我还没做。”周影看看时间,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便站了起来。
“又是你做?瑰儿不回来?瑰儿……”刘地躺着呻吟起来。
“瑰儿去开店之后,午饭不回来,在店里吃。”周影洗洗手,准备去做他最拿手、也是唯一会的炖肉、炖菜了。
“那我走了,我宁愿去饭店吃。”刘地向门口晃去。
“站住!”一声暴喝传来,火儿箭一般地从厨房冲了出来,跳上周影的肩头大叫:“少了一整只人!少了一整只人!一定是刘地偷走了!”
“谁稀罕,我昨天晚上刚吃过。”
“影刚帮我抓回来的,还新鲜着呢!一定是你偷走了,还给我!还来!”火儿大叫大嚷,不依不饶。
“火儿,那个人是我拿走了。”周影忙安慰它,“我把他给孙剑了。”
“什么?你明明已经送给我了又把他送给别人吃?你这等于是偷我的东西送人!你是怎么给我树立榜样的!你这样会在我的成长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火儿最近学会的时髦的词汇越来越多了,反正它知道周影有一半听不懂,先一股脑的说出来把周影弄晕了再说。
刘地耸耸肩:“你要是有一点半点以周影为榜样,天下可就太平不只一点半点了……”
“刘地……你对我的优秀品质有什么意见吗?”火儿眯起眼。
“没有,我对你的优秀品质一点意见也没有,因为你根本没有可以称的上‘优秀’的品质。”刘地马上笑嘻嘻地回答。
“死地狼……”火儿扇着翅膀,准备把失去食物的愤怒发泄在他身上。
“对长辈没大没小,这是什么品质啊?我是周影的朋友,论理你得叫我叔叔吧?”刘地还在火上浇油。
“你死了我就不用叫了吧,刘叔叔……”
“哼哼,你没听过祸害活千年吗,我这样的大祸害,再活一千年也没问题……”
眼见刘地和火儿又要例行开始饭前战斗周影忙出来阻止,他刚买回来的电视还没开箱呢,再摔了有些可惜,“对了,南羽说今天瑰儿生日,你们知不知道?”他及时地转移了那两人的注意力。
刘地十分失望地说:“南羽告诉你了,真没意思,本来想看看你不记得她生日,瑰儿是什么表情的。”
“你心肠真坏!”火儿踢了他一脚,“影,我本想提醒你的,可是后来忘掉了,不过我给瑰儿准备了礼物──我要买齐所有的材料,开盛大的宴会来庆祝!还要摆上鲜花!”
“就是说瑰儿要为自己的生日宴会做饭,还要用自己店里的花来装饰,那她也太可怜了吧?”刘地深表同情状。
“你是说瑰儿过生日让影帮她做饭,她就不可怜吗?”火儿反问。
刘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此刻厨房里,周影正在把大块的肉和大片的白菜叶子扔进清水里,然后放在火上煮,而周影这时记起了瑰儿做饭要加调味品的嘱咐,又打开那些瓶子、罐子、把什么糖醋、胡椒粉随便倒了些在锅里。
“火儿,刘地,吃饭了。”
“我走了,我找地方吃饭去了……”刘地捂着嘴穿墙而去。
“跑了正好,乐的我自己吃。”火儿坐在锅上,挑着肉块开始吃,影做的饭味道虽然比不上瑰儿,可没有那么多怪规矩:什么吃前洗手啊(火儿:我哪来的手可洗?),什么不许上锅子、不许在厨房吃啊,什么不许吃完在窗帘上擦嘴啊……所以火儿一般吃的还是很开心。
“影,别忘了吃了饭去买菜,准备给瑰儿过生日。”它边吃边吩咐。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周影才把几大包东西全搬进了屋里,火儿清点一下也够五、六十道菜的原料了,才放周影回去修炼,周影刚刚重新坐回阳光下,手机又响了起来。
“周影,我,那个变态杀人狂抓住了,晚上咱们继续去抓劫车的,老地方,不见不散。”孙剑疲倦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抓住了?”周影算算,请林睿的鬼使顶着那具尸体在街上跑了也有好几钟头了,孙剑总算抓住了。
“不过抓了个死的。”孙剑为不能把犯人送上刑场还有点遗憾,“他拒捕,我一个同事开了一枪,他吓的从天桥上摔下去了,被好几辆车这一个压碾啊……恶……不说了,再说晚饭也吃不下了……我先回去补个觉,晚上见。”
火儿一直伸着脖子在听,眨眨眼回过了味儿来:“那就是我的那只整人,我一口还没吃呢!还给我,死警察!还给我!”它抢过电话就叫,幸亏孙剑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上了。
“影,你说吧,怎么赔偿我!”火儿在周影头上跳来跳去,它也不是特别喜欢吃人,就是看不得自己的食物给了别人。周影把火儿从头上拿下来,它马上又跳上去,再拿下来,它再跳上去,反正它知道周影最后非让步不可,果然,反复了十几次后,周影说:“我今天晚上再给你抓一个。”
“说定了,我今天晚上要跟你去,看着你点……啊呼呼……下午觉都耽误了,现在开始睡……”火儿达到了目的,便收起翅膀,蜷在周影膝盖上呼呼大睡起来。
周影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向西方的太阳,再次开始了修炼。
“为了瑰儿的生日,干杯!”
大家一起举起杯来庆祝,瑰儿兴奋的脸颊红红的,在大家轮番的劝酒下大口的喝着香槟她在立新市的妖怪中人缘特别好,一听说她的生日,大家送来了一大堆千奇百怪的礼物,要不是大多数妖怪害怕火儿和刘地不敢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周影家的小房子还真容不下那么多人。
现在宴会上只有周影、刘地、南羽、火儿、林睿和瑰儿请来的猫妖黑冰,这么廖廖几个人面对瑰儿做的一大桌子菜,要拼尽全力吃才能看出成效。
“泉先儿送的衣服,她亲手做的,还缀着珍珠,放进水里都不会湿,可怎么是唐朝的式样?罗天送的他新出的专辑?!有点可怕的礼物,瑰儿你最好别听;鹿九送了两头活猪,你准备怎么做啊?在家里屠宰不成?咦,这串项琏很漂亮,终于看见适合女孩子的礼物了,这是谁送的……”刘地一点也不客气地乱翻着瑰儿收到的礼物,手里拎着一条贝壳串的项琏头问。
“是我刘前辈。”黑冰恭敬地回答。它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上,用爪子捧着酒杯喝饮料,比起又抢又闹的刘地、火儿他们来显得极有教养,“我请九师兄代我买的。”
“唉,一大群妖怪不如一只猫懂得送礼。”刘地感叹着,“瑰儿,我送你一样好东西。”他从背后取出一个盒子,一下子打开来:“最新潮的性感内衣……你可以穿给周影看。”
瑰儿立刻胀红了脸,把一大块豆腐堵进了刘地嘴里,十分不好意思地偷眼看看南羽。
南羽笑着站起来:“我也不会做别的,绣了几条丝巾,瑰儿出门可以戴戴。”南羽的刺绣手艺极为精湛,瑰儿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
“我的。”林睿一边还在吃,一边递了一个游戏光盘过来。不等瑰儿开口,火儿先叫起来,“你买到了,我先玩!瑰儿,你再送给我吧!”
瑰儿嘟起嘴:“他本来就是给你的。”
“是吗,那我拿走了。”火儿一把把光盘夺了过去。
“反正我没来白吃啊,我送过东西了。”林睿满嘴食物,含含糊糊地说着。
“唉……”瑰儿用手推推那一大堆礼物。说是生日礼物,其中有的也确实价值不菲,可是除了南羽的丝巾和黑冰的项琏,没几件可以派上用场的,“等一下,这是什么……”瑰儿从礼物堆里挖出一个盒子,看着上面的字念:“脑白金……不会吧……谁送这种东西,我有那么老吗……真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白金?”
“真的,谁送的?”
“哈哈哈哈……瑰儿,你也需要防止衰老了吗?”
大家立刻笑成了一团。
“是我放在那里的……”周影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
“你……”屋里的笑声瞬间停止,接着又暴发出了更大的笑声。
刘地把那盒脑白金举在周影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买的……哈哈哈……不愧是周影,哈哈哈……”
“我看见广告上人类都在买。”周影还是不明白别人在笑什么。
“看来人类的广告真是做给你这种人看的,只要大张旗鼓的宣传大家都买×××你就一定跟着去去买。”刘地拍着周影的肩说。
周影觉得这是夸奖,这不就说明自己更象人类了吗。
瑰儿看看周影,一把从刘地手里把盒子抢回去:“还给我,周影送给我的。”
“你拿去干什么用啊?”
“我吃。”
“那是给老头老太太吃的。”
“等我成了老太婆时才吃。”
“那早臭了。”
“你管我!”瑰儿看看周影脸上的神情,抱着盒子珍重的放在了柜子里,一边向周影眯起眼睛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那就好,南羽不肯告诉我给你买什么才好,我想了半个晚上,本来还以为送菜刀更好。”
“咕咚”刘地张着手向天,倒在了地上。
瑰儿的生日宴会进行了一半,火儿、林睿就和刘地为了最后一块炸肉开始例行战斗,瑰儿在南羽和黑冰面前,开始还表现出“我是有教养的家庭主妇”的形象,温和地阻止他们,但是战斗发展到她收到的礼物也遭了秧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卷起袖子,抓起锅子、盆子向刘地他们砸下去。
南羽和黑冰聪明地躲进了卧室,周影却依旧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他那一份饭菜。不论是开水、火儿的烈焰还是利爪、盘子,他都稳如磐石,眼都不眨一下。
“周前辈果然道行高深,泰山崩于前而气不啊。”黑冰无限崇拜的赞叹着。
周影吃完了做饭,从燃烧着的沙上起来,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就向火儿问:“火儿,我要出去了,你去不去?”
“不去,等我赢了再说。”
“哦,南羽、黑冰,我顺路送你们回去?”
“好。”
“多谢周前辈。”
南羽和黑冰小心地绕过战场,向门口移动。
瑰儿看周影和南羽并肩走向门口,咬了咬嘴唇,不过马上传过身,举起一个盘子丢向刘地。
七点三十分,红色现租车停在了孙剑家楼下,“你迟到了。”孙剑站在路边,对着周影伸出手表。
“我去送了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一个女的,一只猫。”
“……重色轻友!”
车驶入了闹市,周围的人流越发拥挤起来,路边两名男子伸手拦车。
“开过去,说不定是他们!”孙剑的话中带着兴奋。
周影把车开过去,看着客人上了。他把车开向市郊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灯火万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现在越来越习惯这样平凡安静的人类生活了,也许这样下去,自己越来越象人类吧。
“别动!我们可有枪!把钱拿出来!”身后的客人忽然厉声说。
周影回头看着他们……
人类这种平淡、安静、日一复一日的生活,他真得越来越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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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屋
更新时间:2005-10-16 7:46:00 字数:8983
鬼屋
“我们去鬼屋探险怎么样?”
张宁一提出这个建议,立刻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反对。
大好的暑假,刚刚摆脱了考试的折磨,去干点什么不好:游乐场、电影院、游戏厅、网吧、练歌房、上山、下海、打球、谈恋爱……大家都是高中生了,还去什么“鬼屋”探险,真是幼稚。
“不去算了。”张宁失望地一摇头,少数服从多数,“本来还想去看看,那座空屋真的没人住,又设备齐全的话,我们以后可以把那里当成聚会地呢。”
“设备齐全的鬼屋?”
“是啊,听说那里有水有电,家具、电视、电话、电脑……一应俱全,就是没有人住。
“有这么好?”大家有些感兴趣了。
“对,就是这么好,而且还是幢两层小楼,有一个小花园,可以说是个别墅呢。”
“这样的房子怎么可能没有人住?”大家不相信地叫起来。
“不是说了吗,那里闹鬼,主人都死的死逃的逃了,当然没人住。”张宁不耐烦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去找地方玩。”
“别走啊,再说说鬼屋的事吗。”朋友们异口同声叫起来。
这条小街一侧的这些二层小楼又老又旧,虽然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产物,不过在少年们眼里差不多可以和“文物”划上等号了。虽然确实带有庭院,每户的庭院里也或多或少长了些花木或者杂草,可这样的建筑显然与别墅这个概念相去甚远,十几户房屋中只有三五户透出灯光来,其它的都蹲在黑影中,不知哪家的门窗被风吹得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来,加上不知名的夜鸟鸣叫,这些位于城市一角的房屋,到是很有鬼屋的架式。
“没人到这里来拍鬼片太可惜了──这些房子怎么还不列入规划拆除呢?”高籍明感叹说,“浪费了这么好的地皮。”他父亲是位房地产商人,他也耳闻目染,对这些事知道不少。
张宁摇摇头:“听说早就计划要拆了,可是有几位房主现在人在国外,有的联系不上,有的不能回来签字,也就这么一年两年的拖下来了。”
走在最后的蔡彻耸耸肩:“张宁,你对这里的事知道的到不少啊?”
张宁白他一眼:“我表哥是个警察,上次这里那起案子就是他来察的,鬼屋的事也是他说的,错不了的。”他借着路灯的微光一户户数着门牌,走到一户门口停下来说:“4号,就是这里了。”
“鬼屋,偏偏又是4号……”严韦行走上去打量着说:“不过这所房子还真的……”他耸耸肩,没说是“真的”什么。
眼前这座房子庭院里的草木比其它的院落要茂盛的多,而且院中干净整洁,花木掩映间一条石子小路通向门口,连杂草和落叶都看不到。走到屋门前,青石板的台阶,有些泛黄的木门,门上悬挂一串风铃,风一吹“叮叮咚咚”作响。面对着这样一座一点也看不出诡异的房子,严韦行却打个寒颤,他迟疑一会向伙伴们说:“这里,这里恐怕真的……我们回去吧?”
其他三个人一起看着他。
严韦行一向自称可以看见或感觉到那些“东西”,而且听说他的祖父还是个捉妖为生的“道士”(不过文革中自杀了),他的外公曾经做过和尚(后来因为爱上外婆还俗了),他的姑母是半个神婆什么的,反正他那一家人都神神道道的。对于他说的那些事,朋友们一向受信不信的,只当做好玩而已,可是现在他这么说着,神态却很认真。
张宁试探着问:“不是吧,你已经看见那些东西了?”
严韦行摇摇头:“我只是忽然觉得身上发冷。”
“啪!”高籍明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冷是你衣服穿少了!别装神弄鬼了,走,走,我们进去。”
“张宁不是说这里死了两个人吗,说不定你是因为这样才冷。”蔡彻不怀好意地“奸笑”着说,“不过我是唯物主义者,我不信这些,干脆我走在前边好了。”说着他开始找起进门的办法来。
据张宁的那位警察表哥说,这座房子原来住了一家三口,主人有一天全家去看电影,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男主人走前面开门,女主人领着小孩子在后面锁院门,男主人先进屋去了,但当女主人锁好门转过身来,却看见屋里还没有开灯,“停电了吗?”她也没有在意,边问边向屋里走,进门的时候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低头一看,一个人躺在脚下,借着微光,她认出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吓得大叫起来。她冲过去开灯,这次灯一下子就打开了,她在灯光下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几分钟后,闻声赶来的邻居们发现这对夫妻都倒在地上,孩子在一边“哇哇”大哭着,而更可怕的是,在这所房子的客厅里还躺着两具尸体,那是两个男人,张着嘴瞪着眼,脸上满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的表情,而心口都各有一个洞,里面的心脏都不见了。邻居们立刻报警,把夫妻二人送医院,照顾孩子。警察介入后发现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已经死了。而且找不出死因,身上即没有外伤,也没有心脏病脑溢血等症状。妻子只是开灯后看见客厅里的尸体吓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也不知道丈夫已经死了。只有那个三岁的孩子一直哭个不停,仿佛看见了什么大人们不知道的东西。是不是那位男主人也是开门的一瞬间遇见了什么“东西”才因此失去了生命呢?
后来那位妻子因为打击太打住进了疗养院,孩子被他的祖父接去抚养,这座房子就一直空了下来,连里面的家俱都没有人去动过。至于那两个死去的男人,警方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找出他们的身份,这个案子便这样成为了悬案,放进了装的满满当当的存放无法侦破的案件的柜子里。
案发之后,这附近的居民便常常在夜里听见座房子里有哭叫声、救饶声、鬼嚎声,以至于4号房子隔壁的住户也纷纷搬走,这座房子中闹鬼的传闻便这样传开了。
现在张宁、严韦行、蔡彻、高籍明四个少年却想进去探险。
“我总觉得有鬼的事是我表哥在吓唬我的。”张宁左弄右弄,终于把客厅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边向里爬一边说:“他总是把他办过的案子里编进些鬼怪去吓我,所以这里不一定有鬼呢,但是是空房子的多半是真的,他不会扯那么容易穿绑的慌的。”
“我看也是,世界上哪来的鬼?”蔡彻也跟在他后面爬了进去。
高籍明兴致勃勃地说:“我到恨不能是真的,你们想‘见鬼’多刺激啊!”他边说边推严韦行,让严韦行先走,自己跟在后面进去,回头把那扇窗户关上了。
少年们站了一会,视力逐渐适应了这个客厅里的光线。
客厅不大,摆了一整套藤椅,一张大理石茶几,靠墙的地方立着博古架,摆了几件花瓶、铜鹤一类的小东西,却没有电视机或音响这类的东西。
“你说的电视、电脑一应俱全在哪儿呢!”高籍明去打张宁。
“这么多房间,人家不一定要放在客厅里啊。”张宁也觉得这个客厅里的摆设过于简朴了一些,但还是嘴硬。一楼只有厨房、客厅和一个小储物间,少年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上二楼去看看,高籍明打着一个小手电照着楼梯,张宁和严韦行跟着,蔡彻断后,他们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
二楼有三个房间,都关着房门。
高籍明随手推开了对着楼梯的那一间。
这间房间大概是最大的一间,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到阳台上去,但是不知为什么主人没有把它用做卧室,而是布置成了一间书房,除了门窗的位置,四壁都摆了直到屋顶的书橱,里面满满地放着书。窗下是张大书桌,摆了些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砚台上还架着笔,镇纸下铺着一张宣纸,他们伸头看了看,是一副没有完成的图画,画上缪缪几笔勾勒了一株扶桑的姿态,似乎画的就是院子里的那一棵。
“好画。”蔡彻从小学过工画,看见这副画先称赞了一声,其他三个人对画都没有兴趣,“哗,这么多书,这有是卖书的吧?”张宁平时一看见书就头疼,正对着书橱吐舌头,高籍明却说:“看看有没有奇幻、武侠小说,从鬼屋里拿几本不犯法吧?”说着拉开橱门就开始找。
“小心鬼找你要书!”严韦行打他一下,不过他自己也是个喜欢看书的人(虽然和高籍明兴趣不致),他也用手电照着书橱,看起里面的书来蔡彻和张宁虽然对书没兴趣,但是为了等他们,也随意流览着。
“《幽明录》?《录异记》?《玉泉子》?这里书连名字都这么奇怪。”高籍明看着这些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线装书嘟哝着,“连金庸都没有算什么书橱啊!”
“也有不怪的。”蔡彻用手电照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说,“《现代医学概论》,还有本《解剖学大全》,这里有有《黄帝内经》和《素问》,这里主人多半是个医生吧?”
“也许是个兼琴棋画爱好者的医生。”张宁发现了几本棋谱,琴谱和书贴,于是说:“挺风雅的主人啊。”
“我看到可能是个道士。”严韦行抽出了一本《阴符经》,见旁边还摆着一本《周易》便说,“不然谁会看这些?”
“你家有里道士就看谁都是道士了,现在的道士和尚都是领工资在庙里上班的,也不一定看这些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世外高人!”严韦行家人信奉道教,所以很不服气高籍明的话。
“世外高人?大哥,这里是立新市区,‘世内’的很呢!”
“中隐隐于市!”
“别跟我说古文,听不懂。”
眼前两个人说着说着动了气,张宁忙出来圆场:“喜欢道教和琴棋书画的医生行了吧,人家爱好多也不犯法呀。我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再去别的屋里转转吧?”
他们来到隔壁的房间,这里就是主人的卧室了,卧室和其他几个房间一样,布置简单,靠墙放着床和衣橱,窗口下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了一张古琴,看来正象张宁说的,主人还真是琴棋书画样样喜欢呢。严韦行和高籍明又就这张琴是“古筝”还是“瑶琴”争了起来,张宁和蔡彻只好又边圆场,其实他们二个也不知道这张古琴应该叫什么,就是喜欢彼此抬扛,说了一会也就算了。
他们随意打量着屋子,张宁从床上拿起了一件绣了一半的绣品好奇地说:“手工绣的,真少见呀。”
那件绣品只绣了一半,隐约看的出绣的是一副山水,在上角还绣了诗句,工艺十分精美,不过这些少年对这种女人家的玩意没多少兴趣,随口称赞了几句,又随手放下。他们在卧室里随便看了看,再没发现什么可以感兴趣的事物,这间卧室的主人把房间布置的简洁的过份,甚至连女性常用的化妆品和日常的家用电器都没有。
“可是……”蔡彻突然说,“张宁,你表哥说的那个案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啊,不过他跟我说了也有半个多月了。”张宁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照他的说法,这进而应该至少半个月没有人住了才对,可是你们看……”蔡彻用自己的白手帕在桌子上抹了一下拿给大家看,“一点灰尘都没有,象刚刚打扫过的。”
“难道……”严韦行的声音开始发颤,“难道真的有……难道……”
“你白痴啊!”高籍明一拳敲在他头上,“说明这里根本不是没人住的鬼屋,我们走到人家家里来了!”
“快走吧,我们快离开,被抓到就完了。”蔡彻紧张的说,“这算是私入民宅吧?张宁,你表哥是警察,你说我们被抓到的话判几年?”
“判几年?一年不判回家我爸爸都打死我!”高籍明第一个向楼梯冲去。另外三个人了也忙跟在他后面,想趁主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刚走到楼梯口,严韦行突然一把拉住了走在前面的高籍明,并且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大家别出声。
“怎么了?”张宁用唇语问。
严韦行手指楼下,同样无声地说:“有人。”
四个人一起竖起耳朵听,果然听到楼下有轻轻的脚步声。
“主人回来了,怎么办?我们要被抓住了!”蔡彻都快急哭了,不由说出了声音,高籍明急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楼下的脚步声移动着,仿佛马上要上楼来了。
“先躲起来。”张宁果断地对他们做手势。他四下看着,躲哪儿好呢?总不能躲进人家卧室里去吧,这时严韦行已经一把推开了他们没有进去的那最后一个房间,四个人悄悄地溜了进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那脚步声果然顺着楼梯走了上来,一直走进了卧室,但是停留了片刻之后,又走下了楼去。
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四个少年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严韦行又压低了声音在大家耳边说:“为什么他没有开灯?他宁愿摸黑上下吗?”
“别管那么那了,也许停电了呢!”蔡彻不耐烦地说:“快想想怎么溜出去吧!”
严韦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也觉得还是先溜出去要紧,他向同伙们建议:“看看这间屋里有没有窗户。”
四个少年开始回头打量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冲北的窗户的位置用厚厚的帘子挡着,“我们从这里爬出去。”张宁一把拉开帘子说。但是他马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止住了一声尖叫,半天才颤声向伙伴们问:“这,这是什么……”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但其他三个人的脸色也不比张宁好,一起对着眼前的事物发呆,好半天高籍明才说:“灵位……有这么多灵位……”
原本窗户的位置被一张灵桌堵住了,灵桌上下三层,摆放了大约二十个灵牌,灵牌的前面还放着香烛。在被传说是鬼屋的地方一下子看见种东西,确实让人心里发毛。蔡彻大着胆子说:“也许人家比较传统,供奉着祖先的灵牌做纪念吧。”说完用手电去照那些灵牌,灵桌的最上层只摆了一个灵位,手电照出模糊的字迹,似乎是“先师灵云道长之位”几个字。蔡彻咧咧嘴,手也在发抖了。“这,这是什么……真是道士的家吗?”
“别管这些了,我们快想办法离开吧!”严韦行也隐约看见了,不止最上面那个,这里的灵位有好向个都写着“道号”,难道这里住的真是个道士?他心里没来由的焦虑,催着朋友们快走。
“这里没有窗户我们怎么办?”
“下楼看看,如果主人在客厅里的话,我记得厨房和客厅这是隔着一面墙,我们可以从那里的窗户溜出去。”
“也好,下去看看吧。”
“轻点轻点,下面有人。”
四个人商量之后,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关好门,开始下楼梯。
整座房子里一片黑暗,主人竟然一直没有开灯,不过这也方便了他们行动,总算没有差错的走到了楼下。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才可以穿过半开半合的走廊门,不被客厅里的主人发现地走进厨房里去。
四个少年躲在门后向客厅里偷看,清楚地看见房子的主人正坐在客厅的窗边,那是个年轻女子,她穿了件黑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越发显得她的面孔和手指出奇的白,她坐在那里,正在一针一针地刺绣,只是屋子里没有灯光,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路灯光线,一切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是瞎子吗?”
“你看不见她在刺绣吗?”
“可是她没开灯怎么看的见绣什么?”
“别说了,她会听见的。”
少年们用极低的声音相互耳语,外面的女子在这时停下了针线,向这边看来,她有一双黑白分明,明亮的眼睛。少年们各自捂住自己的嘴,大气也不敢出,那女子似首也没听见什么,不会儿就又开始绣了。她一直会在那里,很有耐心地绣个不停,里面的四个少年即不敢移动,更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却又怕她会突然想上楼去撞个正着,把他们四个当小偷,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张宁偷偷看看手表,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女子终于动了起来,她站起来,在桌子上取了个杯子,倒了些水喝,并且同时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少年们趁着这个她转身的时机溜进了厨房。
张宁走在最后,他过去之后又向外张望了一下想看看那女子有没有发现,却看见那下女子正放下杯子,一滴深红的液体正从她嘴角滴下来,她伸手轻拭。张宁被朋友拉了一下衣角,急忙也进厨房去了,只是心里生出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女子喝的是血。
这个房里里没有普通厨房常见的一切,锅碗瓢盆、饭橱炉灶统统没有,除了一个冰箱外空荡荡的屋子正对面便是窗户,窗户冲着外面的街道,这家的主人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意识,这样简单古旧的木制窗户对着街道,竟然连安全网都没有装,小偷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进来,当然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四个只要不惊动外面的女子,很容易就可以出去。
高籍明先过去,用极轻极慢地动作拔掉摊销,一点点把窗户推开,这期间其他三个人都守在厨房门口,紧张地注意外面的动静。
“行了。”高籍明向大家做个手势。
本来只要几步,他们就可以安全离开了,这时严韦行突然注意着蔡彻身后,张大了眼睛说了一个字:“血!”
少年们一起看向他目光指的地方,那里立着厨房唯一的家俱:冰箱。在冰箱冷冻室的门缝里,深红色的液体正在渗出来。
“血。”严韦行肯定地又说了一遍。
一股寒意爬上这几个少年的心头,这个冰箱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竟然至于有血流出来。张宁有些慌张地说:“别管了,我们快走。”他的心里想起刚才那个女子喝的东西。
严韦行咬着嘴唇,大步向冰箱走过去,他的手握住冰箱把手时被张宁拉住了,张宁几乎是哀求地说:“别!我们走吧。”
严韦行摇摇头,一下把冰箱拉开来。
“啊……”
惨叫声响了起来。
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在冰箱里冷冷地注视着这四个少年。张宁和蔡彻看清了冰箱里的东西后,先后翻着白眼昏了过去,高籍明的胆子总算大点,打着战拉着严韦行的手臂,牙齿碰的咯咯地响着说:“是个人?杀人案……”
冰箱里是一个被肢解了的“人”,头颅正对着外面,露着没有闭上的眼睛和牙齿,另一边伸出一只手来,长长的指爪屈缩着,旁边则塞着一些象内脏的东西。
严韦行咽口唾沫,用干涩地声音说:“不是人,是个妖怪。”
“妖怪……世界上哪有那种东西?”高籍明强撑着用比哭还象哭的笑容说。
“我们进来了不得了的地方……”严韦行看看地上昏过去的张宁和蔡彻,这种时候顾不了他们了,他推着高籍明说,“你快走,我想办法救他们。”
“你说什么?”
“走啊,逃走一个是一个。”严韦行一下子挡在高籍明身前,因为那个女子已经走进了厨房,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进了来看,她是个美丽的女子,年纪也只有二十出头,但是她的脸孔没有一点血色,那是一种应该不属于人类的苍白,她看看打开了的冰箱,皱了一下眉头。
“逃!”严韦行命令高籍明。他自己心里也害怕的要死,但是实在不能丢下朋友们不管,他拼命地想着父亲教给他的关于降妖的咒语,一把把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拽下来对着那个女子,希望可以有点用。
高籍明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他却不肯自己逃走,抱起张宁向窗口拖着,一边还向那个女子威胁:“你别过来啊,别过来啊,我这个朋友一家三代都是抓妖的,他可是很厉害的,你过来的话吃亏的是你,别过来啊,我可警告过你了。”他把张宁放在窗下,又回头来拖蔡彻。
严韦行听他吹牛心里苦笑,自己哪里会什么法术,难道今天真的进了鬼屋,四个人全要死在这里?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出去,开冰箱干什么呢?”女子叹息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严韦行面前,伸出了手。
“南羽,南羽?你在不在家啊?哎呀,”瑰儿边走边东张西望,一下子撞在了桌角上,疼地叫起来。
灯亮了,南羽走过来接过瑰儿手里的大口袋,关心地问:“你碰哪儿了?疼不疼?”
瑰儿嘟着嘴:“你干吗不开灯啊。”
“我喜欢在黑暗里想点事情。”南羽帮她按摩了几下,问:“你来替火儿拿那个妖怪吗?”
“是啊,它和狐狸说要去打刘地一顿,只好我来拿了。”瑰儿嘴嘟的更高了。火儿、林睿同盟与刘地之间的战火每个月都要发生一两次,而结果往往是从外面一直打回家里业,把家里弄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要打扫要收拾的可是她。
南羽无言地摇摇头,对于这种纠纷不发表任何意见。她说:“我放在冰箱里了,就去拿出来,你等等啊。”
南羽走进厨房去用口袋装妖怪,瑰儿四下张望,她是第一次来南羽家里,惊讶于这里的简朴,一眼看见了那幅绣品,又欢乎起来,“南羽,你这个绣好了可不可以给我?“瑰儿拿着绣品追进厨房,却被地上躺的四个男人吓的发出了一声尖叫。她指着胸口顺顺气说:“怎么会一下子出来四个人,吓我一跳──这也是给火儿的?我自己恐怕拿不过来呢。”
“这个不是。”南羽忙说,“是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好象是要玩什么鬼屋探险的游戏,不小心走进来了。我呆会送他们出去。”她把妖怪装好了,递给瑰儿,并且施了法术,让她提起来轻一些。
“把你这里当鬼屋?”瑰儿张大眼睛笑了起来,她用脚后跟为轴打了个转,“你这里这么简朴,怎么看也不象鬼屋啊。”
“我想他们本来想去十号吧?我这里是四号,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瑰儿好奇地问:“那个十号怎么了?是不是有……鬼……”她做了可怕的手势。
南羽笑着说:“几个月前那里有两个小偷进去盗窃,不知为什么内,用匕首相互刺两个人都死了,尸体过了三、四天才被发现──那房子的主人出读书,一直没有回来,他的亲威为他打扫房子时才发现的──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附近的人就说那里闹鬼,连主人都被吃了,没有敢进去什么的。人类,真是会自己吓唬自己。”她正摇头苦笑,却看见眼前的瑰儿脸正由红变黄,由黄变白,便疑惑地问:“瑰儿?”
“十号……”瑰儿颤声说:“我刚才就是从那个门口走过来的……”
“啊,那又怎么样?”南羽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看见那里面有灯光……”瑰儿快要哭出来。
“也许主人回来了吧?”南羽还是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重点。
“不是电灯光,是一团黄光在晃来晃去,在窗子里。”
“也许是后面街上的车灯吧?”
“一定是鬼火了……”瑰儿眼圈一下子红了,“好可怕啊,我回去还要走那里,怎么办……”
“鬼火?”南羽终于明白瑰儿的意思了,“你弄错了,那里没有鬼的。”
“万一有怎么办……”瑰儿带着哭腔说,“我不要再从那里走了,我要叫周影来接我……”说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了,“你的电话在哪里?呜呜呜,好可怕,我刚才看见鬼了……”
南羽看着手里提着妖怪尸体却被谣传中的鬼屋吓哭的瑰儿,心里却生出了一缕羡慕。她看看地上的四个少年,再看看慌乱地四处找电话的瑰儿,心想那件绣品今天晚上又坎法完成了。
“瑰儿,我这里没有电话,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南羽,你真好!”
“反正我顺便也要弄走这几个孩子。”
“……南羽,呆会可不可以飞过去,不要从那间鬼屋门口走,我还是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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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我是猫
更新时间:2005-10-20 9:25:00 字数:8522
过去我是猫
“糟了!糟了!我把勿忘我忘在车上了!”瑰儿一进她的店就叫起来,忙把手中的各种花卉往地上一放,要冲出去追那辆出租车,却看见一只黑色的大猫口中咬着那一大包勿忘我,一只爪子拉过几个竹子编成的花篮跟了进来。它放下东西立刻忙了起来,先把刚进货来的鲜花放进冰箱保鲜,又把一些已经盛开的鲜花Сhā在水桶中待购,最后整理完那些架子上的花瓶后就抓过一个篮子开始Сhā花篮。
虽然没有手,它用后腿站着,两只前爪依旧忙得飞快,捡花、剪枝、打扫,不一会便利落地干完了。这时店里进来了客人,它马上跳到椅了上蜷成一团毛球,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哇,老板娘养的这只猫真大。”
“是啊是啊。”
“我要这个花篮,Сhā的真漂亮,老板娘真是心灵手巧。”
“呵呵呵,哪里,哪里……一百六十元,谢谢。”
客人一走出,黑猫立刻跳起来,再去Сhā一个花篮待售。
“黑冰,你真是太厉害了!不如我不招工人了,你就一直帮我打工好不好。”瑰儿把门口竖的“招聘工作人员一名,女性,年龄不限,种族不限(这一句用了特殊办法处理,只有妖怪可以看见)”的大牌子拿了进来,讨好地向黑冰问。
前几天一直在瑰儿店里打工的那个女孩因为母亲生病,匆匆地赶回故乡去了,这使瑰儿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她一时找不到帮忙的人,只好临时抓朋友来帮忙,周影带着火儿来干了一天,火儿烤焦了店里一半的花,还吃了一个客人;刘地来只干了半个钟头就和两位女顾客一起走了,再没回来,反而拿走了店里一百多枝玫瑰没给钱;南羽来帮了半天忙,就接了医院三个来求回去抢救病人的电话,坚持到下午也歉意地走了;鹿九来站了一天,一枝花也没卖出去,反而被人偷走了店里的钱匣子;泉先了自告奋勇来打工,她倒是个很好的店员,勤快灵巧又会招待客人,只是雇她的费用太高,而且她特别害怕周影,每次周影来接送瑰儿,店里都不免鸡飞狗跳一番,算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损失。
最后瑰儿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雇佣了鹿为马的徒弟黑冰。
虽然黑冰还不能变幻成|人,可是它工钱低廉:一天三餐外加五元钱,而且听话、稳重,它有损坏店里的什么东西还可以向它的监护妖鹿为马要求赔偿(让火儿去恐吓一下)。
瑰儿本来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让黑冰来试用一下,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它什么也不会干罢了,没想到黑冰的才能大出于瑰儿的预料,几天下来,它竟然比周影、刘地他们干得都好。
黑冰虽然只是一只猫(黑冰:我是妖怪!)但它竟然有十分不错的艺术天赋,它Сhā的花篮造型优美,总是卖得很快,它又特别爱干净,爱把花店收拾地一尘不染,基本上如果不是怕它开口说话会吓死顾客的话,瑰儿这个老板都可以省略不计,所有的活计它自己就全干了。
“怎么样黑冰?来我这里长期干的话一天改为六餐(和火儿一样),工钱十元,外带让周影教你法术。”瑰儿卖力地拉拢着。
黑冰端正地坐着,点头行礼说:“能够得到您的称赞真是荣幸,不过这样的事还要和家师商量一下。”
“真有礼貌!你比我们家火儿强多了,真想让它跟你学学。”瑰儿忍不住把黑冰抱进怀里用力吻了一下。
“谁?谁比我强?是谁?出来单挑!”火儿嚷嚷着冲了进来,它显然把“比火儿强”这句话理解为“比火儿厉害了”,先一翅膀拍掉几个花瓶,又一爪抓掉一只水桶,身上的火焰熊熊地燃烧着在店里搜寻目标。
“死火儿,又来搞破坏!”瑰儿向它扑了上去。
“瑰儿,立刻把那个自称比我厉害的家伙交出来,窝藏他对你没好处!”火儿大叫着。
黑冰见周影和火儿已经来接瑰儿了,知道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便向门外走去。
“黑冰,你不是也住在桃源小区吗?我顺路捎你回去吧?”周影好心地建议。
“多谢周前辈,我今天还要去九师兄的养殖场帮忙,不回去了。”说着向周影深深鞠了一躬。
看着它的背景,瑰儿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又能干,又有礼貌,又肯上进……这么好的猫怎么会让那个鹿为马拾了去呢?他根本就是在尽情利用黑冰,还不如让黑冰来我们家呢!”
“我反对!我坚决反对养宠物!决不同意!养就吃了它!”火儿没在店里发现敌人,刚刚安静下来,听了瑰儿的话又大叫了起来。
“好了好了,咱们家养不活宠物的。”周影安慰它,“回家吧。”
“回家吃饭!我要吃红烧肉。”
黑冰一直站在路口等红灯,看着瑰儿和周影、火儿说说笑笑地上车而去,他们看起来是一个那么好的家庭,让黑冰不由不生出羡慕的情绪。不过自己要想成为那样的妖怪
,还要过上不知多久,至少首先要学会变成|人类才行。现在黑冰也不也去幻想那太遥远的事情,只是每天依照师傅的吩咐,努力地修炼而已。
……在很遥远的时候,自己似乎也是有过一个温暖的家庭的……只是太远了,已经让不清楚了,那时自己还是一只猫……
黑冰甩甩头,把那些回忆赶出脑袋。
“黑冰?黑冰……”一个声音试探着叫。
黑冰转过头,见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一群刚放学的小学生,其中一个正蹲在地上,向自己招着手:“黑冰,黑冰,你是不是我家的黑冰?”
黑冰静静地盯着他,这时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辆都停了下来,黑冰立刻夹在人流中向路口对面跑去,不再去理那些“看,看,猫在过马路!”的好奇声,也不再去理那个孩子“黑冰,黑冰”的呼叫。
那群小学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我第一次看见猫也会等红绿灯。”
“很聪明的猫,也许是马戏团养的吧?”
“小风,你认识那只猫吗?”
“……它长得真象我们家的黑冰啊,不过好象不是,前几年我们家搬到不能养宠物的地方住,我妈已经把黑冰送到农村去了……可怜的黑冰,它根本不会抓老鼠,到了乡下一定会挨饿的……”孩子越说越伤心,一直向远方寻找着黑猫的踪迹,回忆起了曾经属于他的,那只跟他象小哥俩一样生活过的猫,不知道它在农村好不好?
“原来他已经上学了?那时候还是个幼儿园的老被人期负的孩子,现在看来到有了不少朋友……毕竟好几年过去了。”黑冰从绿化带中走出来,看着马路对面那群孩子走远。
“哼!人类!”它想起了什么,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身向郊外奔去。
“看,又是那只猫。”
“对啊,它又要过马路吗?”
“不如我们去抓住它吧?这么聪明的猫一定很好养。”
“不行!我不许你们去抓它!”
“它又不是你家的猫……对了,你不是说它很象你家以前的猫吗?就抓来给你养好了。”
“我们家住的地方不许养宠物,不然黑冰也用送人了。”
“我家也是。”
“我也是。”
“……那么抓来也没有用,大家都不能养。”
“其实我很想养只小狗。”
“我想养小乌龟。”
“我想养蛇。”
“将来我长大了,挣了钱,一定去住可以养宠物的房子。”
“我也是。”
“我也要住!”
孩子们纷纷表着决心,那个男孩忽然回过头来对着黑冰,他从书包中摸出一包牛肉干,撕开包装慢慢靠近黑冰。黑冰警惕地看着他。他蹲下来,把牛肉干推到黑冰面前:“小猫咪,我给你吃这个,这是我们家黑冰以前最喜欢吃的。”
黑冰冷冷地看着他,这时十字路口的信号灯转换,黑冰马上转身跑过马路,把男孩和他的零食扔在后面。
瑰儿从包里又是牛奶又是炸鱼、大虾、点心的拿了一大堆来摆在黑冰面前:“来来,快吃,这几天你又在这里卖花,又去养猪,一定很累了吧,多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
黑冰有礼貌的道谢,然后大大方方地开始吃东西,不管多饿在它身上也不会出现狼吞虎咽的情形。
“黑冰真有教养。”瑰儿摸摸它的头夸奖。
黑冰虽然很不愿意再象猫一样被人抚摸,可是连火儿都整天被瑰儿抱来摸去的,自己总不可能比必方更摆架子吧。
“也不知道火儿和狐狸他们俩忙的怎么样了,今天不会又不回来吃饭吧?”瑰儿自言自语,这几天火儿被林睿拉着在外面跑,总是不回来吃饭,害她只能自己做饭自己吃,太没成就感了。
“对了黑冰,吃完饭帮我把这个送去医院给南羽吧。”瑰儿拿出她做的干燥花,南羽总送他绣品什么的,她就做了一些干燥花做为回礼,反正黑冰去效外会路过医院,就找它跑腿。今天周影被火儿他们支使出去了,呆会自己也要另外找车回家,所以早点关门吧。
最近立新市发生了好几起儿童失踪事件,弄得父母们都高度紧张,林睿的妈妈也在自己繁忙的工作之余天天亲自接送儿子上学放学。林睿当然不怕什么拐骗贩卖儿童的团伙,可是他却怕看见妈妈劳累的样子,为了让妈妈放心他一个人上学,他找了火儿整天四处寻找那些拐骗儿童的人,准备来个一吃永逸。
火儿要忙活当然余外要搭上周影这个跟班,这几天那些从事打劫、偷盗的无辜的犯罪份子也不知道被火儿烧烤了多少,却始终没有找到主题,他们也就那样整天在外面游荡,很少回家来。
于是瑰儿也就无精打采的,做什么都没劲,今天又不到下午四点就关了店门。
黑冰迎着夕阳走在路上,这个时间行人比较少,对于脖子上挂着玻璃瓶的猫大惊小怪的人也就少。黑冰这一段日子过得忙碌,每天踩着时间赶工作快和人类的打工者差不多了,难得有这样一个下午可以悠闲的在太阳下散散步。在过去,它曾经度过了很长一段天天吃饱了就晒着太阳睡觉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一片模糊,好象上一辈子的事一样。
不行,现在的自己没有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黑冰克制住伸懒腰的欲望,大步向前跑去。
来到十字路口时,黑冰习惯地向身后看了看,这几天因为它下班时间和附近小学放学的时间重合,所以它每天都遇见那个孩子,他总是想给黑冰东西吃,不过黑冰从来不理他。
黑冰一直没有忘记过那一天,那么寒冷的天气中,那家人把自己拴在树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事。它成为妖怪之后,过去的生活有好多都忘的差不多了,只有那个画面清清楚楚印在它脑海中。
它早已经不恨那家人了。
人类总是那个样子的,而且他们当年不抛弃自己的话,现在自己也无法成为妖怪,这么一想反而要感激他们。
它回头没看见那个男孩,才想起自己今天提前下班了,于是耐心地等着信号灯的转换。
“咦,黑猫。”孩子的声音响起,黑冰猛地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他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正拉着一个男子的手说:“叔叔,你快看,那只猫长得跟我们家原来养的黑冰一模一样,我老在这里看见它。”
“大概是只野猫吧。”男子没有什么兴趣地说。
“叔叔等一下,我给它东西吃。”男孩又在书包里找出零食来去喂黑冰。黑冰凝视着他,不明白他这种时候怎么会出现在学校以外,又为什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男孩的父母黑冰认识,它可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就吃一点嘛,为什么什么都不吃啊?我以后可能不能再喂你了啊。”男孩哄劝着它。
旁边的男人有点不耐烦了,催促说:“你爸爸在等着我们呢,别管这只野猫了。”
男孩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向黑冰挥挥手:“再见了小猫咪,如果你遇见我们家黑冰,要帮我向它问好。”
黑冰看着男子牵着那孩子走向路边拦车,更是睁大眼,那个方向不是男孩平时回家的方向。等等,火儿和九尾狐在抓什么人?拐骗儿童的犯罪团伙?刚才那个人就在说什么“爸爸在等着你”之类的话,而且那个孩子也说不会再回来了……难道……黑冰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那个男子叫住了一辆出租车,催着孩子上了车。
黑冰几步蹿过去,靠近那辆因为红灯正在等待着的车,看见孩子在车厢中正和男子说说笑笑,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还不知道自己被拐骗了吧?然后他就会被卖掉,而且听说都是卖到山村中,那里的人类喜欢买男孩子(不是买去吃吧?)人类总是把动物卖来卖去,可是他们自己一定不喜欢被卖掉吧?
不过人类的事,妖怪少管。
黑冰转身就走开。
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火儿在九尾狐正在的这些人,要不要去告诉他们呢?不过等自己找到火儿他们,这辆车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吧?
就在黑冰思来想去的时候,车发动了起来。
黑冰来不及多想,在车子驶出去的一瞬间扑到了车下,它双爪紧紧抓住车的底盘,把自己塞进了几个叫不出名字的零件中间。
车越开越快,黑冰在车下也越来越难躲得稳,加上它的脖子上还拎着一个大瓶子,晃来晃去地老是碰它的脸,它用指爪死死抓住那个金属物品,随着车子的震动,指甲越来越疼,那金属也越来越滑,变得不容易抓住。
如果那孩子不在车里,黑冰早用一个法术破坏轮胎让车子停下来了,不过它可不能保证那样做不会车毁人亡,也就不敢轻易出手。
车子几次转变方向,路上其它车辆越来越少,速度也就越来越快起来。黑冰被颠的头昏脑胀,好几次都差点从车上掉下去。
想想自己这样拼命,就好象是要去救那个孩子一样,不由有点好笑。
不过黑冰一再提醒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火儿和九尾狐,他们是自己的前辈,平时很照顾自己(火儿也会照顾你?)所以自己理所应当为他们做点事。和那个男孩一点关系也没有。当自己还是猫的时候,那家的主人不就常说狗才忠诚,猫嫌贫爱富吗?那么现在自己都是妖怪,更没有义务去救那个男孩。
不知前方出了什么事,车子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黑冰毫无防备,一下子被甩下了车。它灵巧地在落地之前就调整好了姿态,稳稳地站住,但是它脖子上那个玻璃瓶却应声着地,立刻化成了纷飞的玻璃碴,黑冰离的太近,身后又有车轮挡住,根本来不及闪躲,顿时被击中了好几片,不但身上马上流出了血,它的左眼也被打了一下,现在流着血,没有办法睁开了。
车里的人根本没有察觉车下的事,不一会儿车子就又发动了起来。
黑冰一咬牙,又冲上去,抓住了车底。
车子再次上路,黑冰的情况却比开始糟了很多,它做野猫时受伤是常事,对于身上被碎玻璃扎近点小伤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左眼却疼的钻心,而且就要睁不开了。它的爪子几次打滑,总是离被甩到车轮下只差一点,在这种情况下妖术根本没有用,总是做野猫时训练出来的敏捷救了它的命,有好几次它都忍不住要念出咒文把车子破坏掉,可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我是为了找出那些犯人的老巢,不是为了那个孩子!”它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把爪子收的更紧。
车终于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黑冰立刻从车上溜出来,钻进了一边的草丛。
它四处张望,发现身处在城市边缘的山丘上,四周都上崭新的别墅和种植整齐的绿化植物。
“原来犯罪集团住在这么高级的地方,难怪火儿他们一直找不到。”黑冰想想自己和师父住的地方,再看看眼前的别墅,忍不住咋舌。不过犯罪份子用不正当手段弄到钱,花的当然也就大方,不象自己和师父、九师兄、周前辈他们要靠作工干活,刘地那样的妖怪可以住在这种地方也很正常,自己和师父这辈子就没指望了,只能等修成正果之后自己来造了。
它在心里感叹了一阵子社会的不平等,发现那个男人领着男孩已经走进了别墅群,便悄悄跟了上去。
黑冰身上的伤口其他上已经停止了流血,可是眼睛的血依旧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它几次用爪子去擦都没有用,看来只有回去请师父治疗了。对,看清那个绑架犯在哪一间房子就回去通知火儿和九尾狐,其他的事就和自己不相干了,自己是为了火儿前辈才来的,可不是为了那个孩子。
黑冰一边跟踪,一边嘴里不停这么嘟哝着。
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转过一个人工池塘,男人带着那孩子走进了一座三层的小楼。门闭之后,黑冰跳到了台阶上,认真把门牌念了几遍,点着头:“已经知道他们的老巢了,可以回去向火儿禀报了。”它转过身,竖起尾巴,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啊……”
紧闭的房门内传出了一声孩子的尖叫。
黑冰一下子跃过门口,沿着屋子旁边的树木几下蹿上了去,然后纵身一跃,从二楼开着的窗户中进入了房子。
房子很新,还散发着刚刚粉刷、装修过的味道,也没有几件家俱,黑冰小心地踏上楼梯,听到楼下正在传来说话声,似乎是两个成年男子的声音。黑冰正要侧耳听他们说什么,下面传来了“砰”的一声,接着男人们一阵乱叫:“别让他跑了!”“把他绑起来!快!抓住他。”
黑冰大叫一声,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两个男人还是屋子里跑来跑去,笨拙地捕捉他们的目标,被当头跳下来的黑冰吓了一大跳,大叫了起来:“怎么还有一只!”
“黑冰,又一只黑冰!”正跟在男人们身后欢跑的孩子也惊讶地大叫了起来。
黑冰发现在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只猫正想钻到沙发度下去,而那只黑身、白爪的猫外表看起来和自己一模一样。它抬起头,才发现那两个正在追猫的男人一个是把孩子带来的那个,另一个比以前虽然胖了一些,头发少了一些,身上的衣服高档了一些,黑冰还是认得出,他是自己原来的男主人,它一下子愣在那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姐夫,你到底买了几只猫啊!”男子悄悄地向黑冰的前主人问。
“几只?这一只还是找了大半个城市的呢!又要象黑冰,又要是只成年猫-根本没有宠物店卖这么大的猫!还是都怪你,当时说好你会去接黑冰我们才放心把它拴在树上走,你竟然想错了日子,才会让别人把我们家黑冰偷走了!我和你姐姐还要编一大堆谎话来骗孩子!现在又去找只假黑冰来瞒他。”
“可是姐夫,那时候我不是……”男子摸着头苦笑。
“可怜的黑冰,遇到好主人还好,万一遇到不好的人家……”黑冰的前主人摇头叹着气。
“爸爸,你在说什么啊?黑冰怎么了?”男孩不解地眨着眼。
“啊,小刚你看咱们的新家好不好?而且这是可以养小动物的了,我也帮你把黑冰从农村接回来了,你看,你看……”黑冰的前主人哄着儿子,“你妈已经去买菜了,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明天小刚就去新的学校上学,我们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他自从几年前生意失败不得不卖了房子,卖了地产,连心爱的宠物都不得不丢弃了之后,用了这么多时间去拼搏,今天终于可以对儿子说这句话,说完他自己眼睛也红了。
“可是爸爸,它们谁是我们的黑冰啊?”男孩看着两只猫问。
黑冰看看眼前的人类,再看看那只见到自己后正吓得拼命往沙发下钻,只露一条尾巴在外面的猫,心里有些明白了。
“黑冰,你是黑冰吗?”男孩先向黑冰来,向它伸出手,“你受伤了。”
黑冰向后一跃,摆出了攻击的姿态,男孩的父亲忙把他抱开。
“喂,猫,出来!”黑冰向那只猫喝叱,“不然我就过去了!”
那只猫吓得浑身发抖,从沙发下爬出来。黑冰发现这是只做为宠物长大的猫,它的身上撒了香水,连爪子都被剪掉了指甲,显然生活的不错,皮毛油光水滑,肥肥胖胖的。现在它正在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也害怕眼前这只有猫的外表的怪物怀疑自己抢了它的地盘,抖成了一团。
“你叫什么名字?”黑冰问。
“小黑,我是被卖给他们的,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猫缩成一团求饶。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黑冰,忘了那些卖掉你的主人在这里生活!—他们都是好人,会好好疼爱你的。”
“我……你……”猫看着这只怪物,不明白它为什么把自己的地盘让给自己。
“我是妖怪,不用人类的养。”黑冰骄傲地说。
“黑冰,你们谁才是黑冰?”男孩反复打量两只猫。
“过去!他现在是你的主人了!”
那只猫慢慢走到男孩身边,在他身上蹭了几下,凭着动物的直觉它知道这个人类男孩会是一个比原来的主人好上一百倍的主人。“黑冰,你终于认识我了。”男孩欢呼着把它抱进了怀里。
“还有一只怎么办?它还受了伤?不如也留下养吧,反正这么大房子,不差多一只猫。”男主人热心地建议。
黑冰转身向开着的窗户走去。
“他三舅,去把窗户关上,别让它跑了!”男主人撸起袖子,准备扑向黑冰。
黑冰纵身向前,向准备关窗户的男子迎面一爪,趁他吓得后退的时候从窗口蹦了出去,只听到身后他们还在叫:“快把它抓回来,它受了伤,得上药才行!”
黑冰静静躲在窗外,听着孩子和猫嬉戏的声音,不一会听见了女主人回来的声音,孩子向母亲大声宣布“黑冰回来了”的消息。然后那座房子亮起了灯光,传来了饭菜的香味,传来了一家人乔迁新居的欢乐宴会声。
黑冰一直等到屋子是停止了一切声响,熄灭了灯光,才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它已经忘记了做家猫的日子了,依稀记得这个时间,猫应该会睡在小主人的被窝里吧,不过自己是妖怪,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去向瑰儿和南羽道歉,因为弄破了她们的干燥花瓶子,还要去九师兄那里把落下的工作赶回来。
它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房子。
其实和那一家人一起生活的日子也不错,毕竟那时自己是只猫,那是一种幸福的猫的生活吧。如果自己没有成为妖怪,也许会为了谁可以留在那里和那只猫拼命的。
受了伤的眼睛忽然变得那么疼,它仰头看着星空,一滴泪水从眼眶中滑下来……
黑冰跳过道路,向山丘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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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夜雨
更新时间:2005-10-24 14:19:00 字数:26232
荒山夜雨
黑夜的山林一片寂静,在乌云翻滚的天空中仅有的几点星光也被茂密的树冠遮挡住了,使得整个林子中伸手不见五指。远处还能隐约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近处却连风吹树梢的声音都没有,树木、草丛一切都象静止中的一样,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湿热和一份诡异,一只野狗无意中走近这里,却被鼻端触及的一丛腥气惊吓,夹着尾巴,呜咽着逃走了。
树林中,一个庞大的物体用肉眼难以察觉的动作蠕动着。
“哈哈,这次起来的这么早,看来你饿坏了吧!是不是很期待我来啊!”突然响起的放肆笑声打破了静谥。这时闪电划破了天空,随着闷雷滚过,蓄势已久的暴雨终于下了起来。在银链般击过天地的闪电光影中,可以看见站在林中发笑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毫无遮掩地站在暴雨中,当然不一会就浑身湿透,头发、衣襟、裤角都在滴水,他悠闲地把双手Сhā在裤袋中,正在抱怨说:“为什么每次来见你都会下大雨呢?可惜了这身衣服,这可是名牌啊,好几千元一身呢。”
他的对面,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缓缓向他靠过来。
男子靠在树上,懒洋洋地说:“快点吃吧,别抱怨了──我都还没抱怨呢……什么,想吃女人和小孩!我从来不吃雌性和小孩子的,你死了心吧。”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一声低低的咆哮从他身边响起。男子不为所动,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给你弄女人和小孩子就吃我?你吃啊!吃了我看谁还会来喂你?不是我说你,就算不知恩图报也不该在那里张口吃我闭口吃我吧,我可是每十年就来喂你一次,风雨无阻,排除万难,义务反顾,一诺千金……我可坚持了二百多年了,你也不想想你一次吃多少,积攒这么多东西容易吗?为了让你吃饱我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开源节流、自力更生……你没看我自己都饿瘦了……”
又是一声咆哮响起,这次的声音里明显增加了威胁的意味。
“你别冲我大呼小叫了,快吃吧,又不是我把你困在这里的,现在只有我记着你,把自己的食物给你吃,还来陪你聊天,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能不一点不感动呢……”男子还在喋喋不休,那个庞大的影子忽然静止不动,须臾不见了,这时风雨忽歇,云层一下子裂开,月光洒在了大地上。
男子依旧倚在树上,但是他的笑容不知何时收敛了起来,仰头看着皓月,良久长出了口气似的说一句:“又是十年……”
轻风吹过卷来雨后山林的清新气息,取代了刚才令人倍感压仰和窒息的空气,一只田鼠出现在草丛中探头探脑,接着一只小虫跳过了草叶,这片树林仿佛一下子有了生机,男子伸手在那只小田鼠鼻子上弹了一下,当田鼠惊惶地逃回洞中时,男子也消失了踪影。
虽然山并不高,路也不算崎岖,白若琳走了不到四十分钟还是开始喊累,同行的几名男性都向她伸出援手,她却有些刻意的靠近刘地,想把自己的行礼交给他。刘地歉意的笑笑,给她看自己手中已经拿的两个背包,最后还是周峰接过了白若琳的背包。
“哼。”张倩听到身边的唐诗雅冷笑了一声,显然她对于刘地不接白若琳行李的事十分开心。张倩摇摇头,要不是怕太惹人注意,她真想把刘地拿着的自己的背包拿回来算了,免的一不小心卷进白若琳和唐诗雅之间的明争暗斗去。
唐诗雅又跑到刘地身边,一会要从自己的包里取东西,一会又要拿水壶,一会又抱怨着山路难走,大大方方地勾住了刘地的胳膊。刘地对于女性挎他的胳膊显然十分欢迎,马上向唐诗雅贴的更近了。
开明山距离立新市四十公里,是座没有经过人工开发、还依旧保持着自然风貌的山。最近城市青年流行登山运动,这座山势即不险要,方圆也不甚宽广,而且风光自然优美的开明山便吸引来了不少登山者,这些自幼生长在大都市的青年男女购备简单的用品,利用一个双休日就可以在山里尽情的享受自然美景和清新的空气,即可以放松身心,和朋友之间联络感情,又可以表示自己是走在流行最前沿的,所以每到节假日这座山便很是热闹起来,连山下的小村庄里都出现了专门为登山者提供用品、食物的商店。
眼前这一行九人,也是一支这样趁着长假来登山的队伍。
其中的四名女性都是大学的学生:宋真、张倩、白若琳以及唐诗雅。宋真是张倩的同班同学,这次登山就是她邀请张倩来的。宋真是个颇有男子性情的女孩,大方潇洒,平时喜欢仗义执言、打抱不平,张倩很喜欢这个朋友。白若琳是低张倩一级的学妹,S大学很少有人不认识这位才貌双全的校花的,而且这次一起来登山的五个男子中,来自S大学的三个全是冲着她来的;唐诗雅皮肤白皙,甜美可爱,虽然自从白若琳入校后她就成了“前任”的校花,但是她性格娇憨,不象白若琳那么清高自许,平时在学校中也吸引了很多男生的目光,而且现在那个叫刘地的男子对她就显然比对白若琳更有兴趣。
九个人中只有两个不是S大学的学生:宋真的男朋友陈术是个公务员,戴一副金边眼镜,颇善言谈,性格和宋真相仿,落落大方;而另一个男子叫刘地,却是半路上加入队伍的,他自称是市立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利用假期来爬山。刘地身材高大,五观英俊,而且言谈、打扮、举止都透着“新新人类”的味道,站在男性们当中颇有鹤立鸡群的味道,他一加入进来唐诗雅就粘上了他,就连已经有三名护花使者跟随的白若琳也忍不住对他格外注意。
虽然年龄上相差无几,但是S大学的三名男生和陈术、刘地相比,就令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们三个也都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可社会人士的某种成熟正是他们缺少的。
秦长路是S大学学生会主席,品学兼优的才子,而且并无傲气,毫不造作,领导能力出从,唯一是他太知道自己优秀了,未免有些咄咄逼人的气质。他追求白若琳已经一年多了,不过从白若琳今天对刘地的好感看来,秦长路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只怕这次他跟进山里来也是徒劳无功;另外两个男生周峰和吴尚立原本是好朋友,但是自从他们一起追求白若琳后,就有些面合心不合。吴尚立相貌英俊,虽然和刘地相比还显不如,但是他身上从里到外无一不是名牌,很会打点自己,平时也一向以美男子自居。吴尚立这个人虽然有些“臭美”,但是为人爽朗,讲义气,对朋友绝对没有话说,所以不论在男生还是女生中人缘都很好,这次登山也是他先提议的;周峰是富商的儿子,他在花钱方面却和好朋友吴尚立不同,很有分寸,对朋友出手大方,自己却从不用钱招摇,而且他性格沉稳,言语不多,给人感觉是个很可靠的人。
队伍中最后一个成员就是张倩。她在写作方面颇有才华,已经出版过两本诗集和一本散文集,在人村济济的S大学也算小有名气的“才女”。她的脾气多少有点古怪,常常喜欢用局外人的冷眼看事物,所以朋友不多,即使在这种一群年青人集体行动,本应该热热闹闹的时刻,她也是用观察和倾听取代了融入其中,而从身边的人身上看出一个故事正是张倩最大的爱好。
越过小山头后出现了一大片岩石地带,大伙从岩石上跳过,水在岩石之间的缝隙中流淌,登山野营的感觉越来越浓了,等他们越过这片岩石区,再走没多远便有一片青翠的草地,左侧有一条从那片岩石区流出来的溪流,右侧是古藤缠绕,斜生着几株小树的一座山壁,前面不远就是茂密的山林。
几个女孩在溪中洗洗手、脸,在草地上采几朵野花,心里马上爱上了这个地方,一致嚷着要在这里宿营。活动的组织者吴尚立指着地图解说了半天,说最适合宿营的地方应该在前面一公里处,那里的风景比这里还要好,可是女孩子们根本不肯听,最后大家还是顺从了女性们的任性,在下午四点就早早动手搭建起帐篷来。
一旦开始宿营,男性们就负责搭帐篷、捡木柴、清理场地,还要负责驱赶虫蚁让女孩子们安心,女孩子们则负责做饭──这样分工合作的话说来容易,一旦实际操作起来就没有想想中的简单。十分钟后,男生们就从搭帐篷的前线撤退下来,只剩下刘地一个人继续着他们未完成的事业。这几个男子看着刘地轻轻松松地哼着小曲,几下子就搭起一个帐篷时,再看看自己手上被绳子弄的伤口,实在无话可说了。当然他们也别想闲着,马上被女孩子们派去捡柴、打水、洗米。再过十几分钟,白若琳被烟呛到的咳嗽声、宋真被刀切到手的尖叫声传来时,已经搭完了五个帐篷的刘地出现在火堆边,一手接过宋真的菜刀,一手抱过张倩的锅,士净利落的地做起饭来。
“哇,刘地的手艺真好!”饭后大家围在篝火边,喝着刘地煮的茶,一个个心满意足,唐诗雅马上称赞起来。
基本上从搭帐篷到做饭,九个人的宿营工作是由刘地一个人包办了的,唐诗雅这么一说大家一起点头,连原本对刘地有点不满的三个男生也庆幸有他的加入起来。
张倩看着刘地,心里对他的看法有了些改观:本来认为他是那种喜欢招惹女孩子,举止轻浮,属于绣花枕头范畴的男子的,现在看来他也有优点吗,刘地发觉她在看自己向她挤了挤眼,张倩转开目光,再次把他划入自己最讨厌的男种类中。
不管张倩怎么想,刘地已经得到了另外三位女性的青睐,唐诗雅一直偎在他身边,几乎已经以他的女朋友自居了,白若琳则一直在称赞他的手艺,就连宋真也“吩咐”男朋友:“你要多向人家学习啊。”
“人总会有优点啊,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吃东西,所以才学着做菜。”刘地在自己因为白若琳的青睐而糟受到别的男性不快之前,巧妙的把话题转开,接着和吴尚立聊起足球来,看起来他至少在做人方面也比那几个学生圆滑的多。他似乎知道张倩在观察自己,又向她偷偷挤眼,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笑意。
“……就是,再往上走不远,有一半埋在土里。”饭后,大家坐在星空月色下,品茶聊天,按各自的兴趣分成了几组:刘地、吴尚立和秦长路在聊足球,而唐诗雅硬凑在他们之中,不懂装懂地Сhā嘴;宋真和白若琳在讨论昨天的连续剧内容,张倩捧着杯子,慢慢喝着水听她们说话;陈术和周峰则从一开始就在旁边窃窃私语。
宋真推了自己的男朋友问:“在说什么呢?还要瞒着大家!”
“没什么,”陈术笑着说,“其实我前些日子和朋友一起来过这里。那一次我在山里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石碑,一直没弄明白是什么,刚才听说周峰对文物很有研究,正在向他请教呢。”
“哪里哪里,我哪里懂什么文物,是我父亲喜欢收藏古玩而已。”周峰谦虚着,也旁敲侧击地表明了自己家里是有资格把收藏古玩当做好爱的。
“喔,什么石碑?”大家的注意力被这个话题引吸过来了。
“说来听听,也许真是古董呢!”吴尚立很有兴趣地问。
“是块三十公分宽,露出地出二十多公分的碑。露出来的部分没有文字,刻着一只怪兽:九个头、人脸、老虎身子。我去过不少寺庙、道观、古代建筑,从来没见这种图案,今天想起来了,所以正问周峰呢。”
“周峰,那是什么?”白若琳凝视着周峰问。
周峰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我爸爸吧。”他是个老实人,虽然意中人发问也不肯为了赢取她的好感吹牛,并且说:“不过我爸爸收集瓷器,这种怪兽恐怕他也……”
“那是开明兽。”刘地Сhā嘴说,他笑嘻嘻地说:“不是什么怪兽,是一种神话中的神兽呢。”
“什么?”
“神兽?”
“你怎么知道?”
大家一起又问起刘地来。
“这里不是叫开明山吗,”刘地不紧不慢地说:“我是干图书馆的,曾经翻过这附近的古代记录,据说古代的某个时候,这附近出现了一只九婴,它为害人间,吃人无数,这里成了一片汪洋……”他边讲边微微闭上眼,好象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一切,在回忆往事一样。可惜他这番表演并没有收到使大家身临其境的效果,因为至少有四个人同时打断他的话问:“九婴是什么?”
“就是一种有九个头的大蛇,可以操纵水火,是一咱很强大的妖怪。”
“喔,我记得当年羿为民除害,射杀的怪物中就有这种东西呢?”张倩记起自己在哪里看过“九婴”这个名字了。
“对,就是那种怪兽──这只九婴在这里兴风作浪,弄的民不聊生,这时有一只开明兽正巧路过这里:开明兽就是那石牌上刻的那样,九头、人面、虎身,是为天帝看护昆仑帝都的神兽。”这次不等别人发问,刘地自己先作了注解,“这位开明兽心地善良,为了驱除九婴与它大战了七天七夜,最后终于在这座山上把九婴制服。后来人们为了向开明兽表示感激,就把这座山命名为开明山了。我看那块碑多半是因为这个传说才有的吧。”
“刘地真厉害,连这些也懂!”唐诗雅先抢着叫起来。
“照刘地这么说,那块碑就一定是古董了!”陈术显得很兴奋。
“我们明天就去把它弄出来,研究研究!写个学术论文什么的。”周峰也很有兴趣。
秦长路也高兴的说:“这样看来这块碑的年代还很久远呢!你们知道吗,九婴了、开明兽了都是《山海经》里记载过的,是远古时代传说中的怪物,自从佛教传入我国之后,这些‘土生土长’的怪物已经慢慢被人们遗忘了。所以那块碑和那个传说,一定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
“是啊,那些‘怪物’在人们心目中都已经不存在了,不存在了……”刘地一瞬间有些走神的自言自语,不过马上笑着说:“那么奇怪的东西不存在了还不是好事!什么九头蛇九头虎的,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相比,当然是后者比较有趣对吧。”不过大家都没有留心他的话,而是都集中在要不要把那块碑弄出来的事上了,只有张倩忽然问:“那么,那个九婴后来怎么样了?”
“九婴?”
“是啊,照那个传说,它不是应该还在这里吗?就被封在这座开明山上?”张倩这么说着,想像也许它就在自己脚下的土地中,不由打了个寒颤。
“其实还有另一个传说,说开明兽并不是封住了九婴,也不是杀了它,而是双方决斗之前有约定,输了的要任凭赢的处置,而九婴输了之后就乖乖的按照开明兽的要求留在这座山上,不再离开,也不再吃人,信守任对方处置的诺言。据说当时九婴曾问开明兽何时释放它,开明兽就说‘我下次路过这里就放你走。’然后它回归昆仑,不再从这里路过……”
“这个传更可怕,如果那只九婴根本没有被封住的话,它岂不是随时可以再出来做怪。”张倩按着胸口说。
刘地一笑:“就算它明知道那只开明兽永远也不会回来释放它,它也会一直等下去,一诺千金,认赌服输,这个家伙这一点到叫人佩服。”
“呵呵,那只是个传说呢,”张倩笑起来,“不过真如传说的话,它确实让人佩服。”
“是啊,传说……”刘地手搭膝盖,头枕在手臂上,笑着凝视着张倩。
“刘地,你说怎么办好……”其他人已经讨论到挖出石碑的具体步骤了,唐诗雅娇声娇气地征求刘地的意见。
“去看看再说。”刘地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听到秦长路在和白若琳说“那块石碑也许是镇压九婴的法宝,一旦挖出来九婴就会被放跑”什么的猜测,更是耸了耸肩。他歪着头看着天空,忽然说:“要下雨了啊。”
有几个人听了他的话随意的向天上看去,又一起叫起来:“怎么一下子阴天了!”
天空中的皓月与繁星不知何时已经被翻滚的乌云取代,云层象是要从空中压下来一样,贴着山顶流卷,空气中的湿气也开始增加,似乎雨马上就会降下来了。
“天气预报明明说这几天都是晴天吗!干吗下雨!”吴尚立挥着手向天空抗议。
一道电光划过,雷声在空中炸开来,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马上就下雨了,大家回帐篷里去,这种雷阵雨一会儿就停了。明天空气更好。”秦长路信心十足地说。
“是啊,也该睡觉了,不然明天那力气爬山。”大家都同意他的建议,各自向帐篷走去。一共五顶帐篷,张倩他们八个人带了四顶,刘地自己带了一顶,理所当然是他们两人共用一顶,刘地自己独住。刘地在那里叫着:“欢迎女士们来跟我一起住啊。”遭到了男子们的白眼,却得到了唐诗雅的笑容。
再怎么样一个女孩子也是不能跑去和男人住在一起的,所以大家各自进入分配好的帐篷时,营地上只剩下了刘地一个人。张倩最后回头时看到他站在那里,仰头对着天空,脸上的表情在残余的火光中闪动不停,已经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了,张倩正想再仔细看,又是一个闷雷滚过,雨象瓢泼一样下起来,篝火在暴雨中微弱地闪动几下便熄灭了,刘地的身影也变成了雨夜中的一个剪影,但他依旧站在那里,向上仰着头,似乎没感觉到雨打在身上似的。
“倩,帮我拿那个。”白若琳的声音打断了张倩。虽然是今天刚刚认识,但白若琳已经很亲切地叫起了张倩的名字,在她的想法中,有才女之称的张倩是有资格成为她的朋友的,或许她永远不会明白,别人也许会有和他不一样的想法。
“这个吗?”张倩把一个化妆包递给她。等张倩再回头向外看去,帐篷上当作窗口的透明玻璃已经被雨打湿,一片模糊依稀可以分辨出,刘地已经不在那里了。
伴随着雨声、雷声和山林中特有的声音,略有些神经质的张倩很难入睡,她身边的白若琳已经睡的很熟了,张倩看着她苦笑一下,也许是和陌生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的关系,反正她是无法入睡的。
雨声已经小了很多,也许可以出去走走,张倩一向有在细雨中散步的习惯。
当她稍稍打开帐篷的门时,雨和泥土混和的味道扑面而来,雨还在下,而且比张倩想象中的下的大,这种情形她显然没法走出去,那么就坐在这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正这么想时,一个影出现在雨中,并且很快向树林中走去。
“刘地?”张倩马上这么想,即使仅有个背影张倩也认为是他(因为队伍中没别人象他那么高),“他下雨时还乱跑?”不过想到自己刚才也有一样的打算,张倩只好笑笑。
雨忽然又大了起来,仿佛要吞没这个世界一样,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了一声咆哮。对,张倩觉得自己没听错,那是一声咆哮,她无法想想山中藏着什么野兽,迅速回到床位上,闭上了眼睛。
雨后的山林格外怡人,大家从帐篷中一拥而出之后,昨夜因为雷雨产生的郁闷就在清晨的空气、阳光和鸟鸣声中一扫而光了,宋真干脆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口中唱着什么“天多么蓝、山多么高、我多么快乐”之类的字眼,其他人有的在伸展四肢做深呼吸,有的在聊天,目光大多集中在一点上──正在做饭的刘地。不管怎么说,经过了昨天之后,心里喜欢他不喜欢他的人都把他当作当仁不让的做饭的人选了。
“周峰,吃饭。”吴尚立向帐篷里喊。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不会吧,你还睡!起来,猪!”吴尚立走进了帐篷,抬脚向周峰睡的地方踢去,却只踢动一个空睡袋。“周峰那家伙哪去了?”吴尚立从帐篷里伸出头来问,“有谁看见他了吗?”
陈术正和宋真借着大好的晨光躲在树下卿卿我我,不过总算听见了这句话,向山林中一指说:“我看见他进林子──好一会儿,还没回来吗?”
又过了好一会,大家都吃过了饭,收拾了帐篷、背起行李准备出发了,周峰还是没回来。“也许他自己跑到前面去找那块石碑了。”吴尚立不得不连周峰的行李也背着,撇撇嘴这么说。
“等陈术领路不更方便吗?”白若琳Сhā嘴。
“哼,他也许正在想着怎么瞒着我们把那块碑搬回家呢,怎么可能等陈术。”吴尚立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了对自己好朋友的不满。
“放心吧,那么大的东西他搬不走的,我们快点跟上就行了。”秦长路拍着吴尚立的肩说,他到很想看见这两个情敌彼此不合。
张倩淡淡笑了一下,觉得他们争夺女朋友好象小孩子在争夺玩具一样。余光中瞥见了刘地,后者走在队伍最后,看着前方,皱起眉头,一脸古怪的表情。
大家都呆在那里,良久,谁也不能动一下或者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的目光停在那块石碑边,周峰的身上。
他已经死了。
他凄惨的仰躺在地上,头上有一大块头骨陷了下去,眼睛还没有闭上,但脖子奇怪地扭曲着,从胸口到腹部开了个大洞,血肉和白骨翻露着,呈现出空荡荡的腹腔。
“啊……”
唐诗雅疯狂地叫起来,转身就跑。她的行动提醒了其他人,大家一起拔腿跑了起来。张倩紧跟着宋真,觉得血腥的味道一直在脑后跟着自己,她闭上眼想把那副可怕的景像从脑海中赶出去,用力摇着头,突然撞上了一样柔软的物体。
张倩发现自己撞在了刘地身上,刘地张开双臂,同时挡住了自己和同样闭着眼在向前冲的宋真,避免了她们撞在树上。在他身后,其他人或者扶着树,或者背靠背,或者干脆蹲在地上,或者大口喘气,或者干脆呕吐起来。
“周峰死了!他死了!”白若琳叫的有点竭斯底里,周峰平时总是跟着她,向她献殷勤,她最难想象对方一下就死了。
“报警,快报警!”吴尚立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力按着键,数分钟后又颓然把它扔在地──在这样的深山中,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秦长路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妖怪,一定是妖怪!因为周峰去动那块石碑,所以妖怪把他吃了!你们没看见他的内脏都没有了吗!我们怎么办?我们会不会也……”
“别发神经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怪!”陈术大喝了一声,把大家从慌乱中惊醒过来,他虽然面色苍白,但是好歹比其他人镇定一些说:“周峰是被杀的,你们没看见他的头骨被打碎了吗!他的内脏……也许是被山中的野兽吞吃了。我们现在必须保持镇静,先回山下去,再报警处理。”
离开这里是所有人都巴不得的事,大家马上按照陈术的话按原路向回走去。按照来时的时间看,即使除掉玩耍欣赏风景的时间,恐怕大家还要在山上过一晚才行,想到山上有周峰的尸体,还可能有一个杀人犯存在,大这及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几乎是用小跑的方式向前赶着。
陈术必竟比其他“人”大几岁,遇事之后大家不知道不知不觉把他当作了领头人,当天色渐暗,陈术计算了剩下的路程之后决定停在这里休息一晚:“下山的路最少还要走四个小时,在夜里走也许更久──我们谁也不知道这山里有什么危险存在,大家还是休息一夜更安全。”虽然大家都急于逃离这里,但是还是听从了他的话。
“都怪我不好,我不提议来登山就好了。”白若琳一边哭一边说,秦长路和吴尚立在两边轻声安慰她──现在先去了一名情敌却一点也不会让他们觉得高兴了。
唐诗雅也在哭个不停,宋赵自己也含着眼泪,却还是哄劝着她。
陈术坐在石头上,双眼紧盯着地图,手都微微发抖。这时张倩觉得这个队伍中最镇定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那个正在忙着搭帐篷、生火、做饭的刘地。张倩松开宋赵的肩膀,向刘地走去。
刘地一边往土中固定帐篷的绳子,一边用脚移动一下火边的水壶,让它能更好的加热,张倩看见,他脸上甚至依旧挂着一抹笑容。
“我来帮你的忙,这么多么人却让你自己来侍候太不公平了。”张倩这么说着,心里确实有些气愤,大家都经历了一样的可怖事情,却放手让刘地自己去做必需做的一切,好象他没看见那些情形一样。
刘地耸耸肩:“我不认识他,所以不象你们那么伤心。”他说“伤心”这两个字时加重了语气,有些别的东西包含在了里面。
张倩帮他把锅子从火上端下来,招呼大家来吃饭,看刘地还在和那些绳子搏斗,又过去用力帮着他扯。“行了,别把火气使在绳子上,去吃饭吧,啊。”刘地轻声向她说。
“我不是生气,我是害怕。”张倩脱口说出了心里话,“有点事做着,也许好点。”
“有什么好怕的,明天就没事了。”
“明天……”张倩苦笑一下,忽然一句侦探们常用的台词涌上心头“凶手,就在我们当中。”她的背僵直了起来,对了,从一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了,现在弥漫在大家当中的气氛很奇怪,也许……她心中越来越怕,竟然开始发抖,急忙跑回火边去了。
“凶手……那算什么,可怕的是……”刘地看向林中喃喃自语着,“你已经来了吗……”
“凶手也许就在我们之中。”
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偏偏为了明天有力气下山又非得逼自己吃一些,饭后谁也不再去碰刘地煮的茶,怕喝茶会让自己更加无法入睡,各自沉默着围坐在一起,谁也不提去休息的事。就在这时,秦长路说了那句话。
大家依旧不作声,也许不止一个人心中想过这句话了。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妖怪,而且如果有其他人目山来,路这这么一条,我们总会有点察觉吧!再说如果是陌生人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他呢!”秦长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口气地说着。
吴尚立低声咕哝了一句:“难道我们就有杀他的理由?”
“当然有!”秦长路大声说,“你欠他很多钱吧?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家庭又不富裕,做为朋友的周峰曾借给你很多钱,现在你们为了……为了那件事,他也许会向你讨要,那么大的数目,你决对拿不出来吧。”
“他从来没有借钱给我!他那么小气的人会借钱给我,做梦吧!我和他根本没有金钱上的纠纷,当然也不会为钱杀人!”吴尚立气呼呼地抱着手臂说。不过大家都知道周峰对朋友一向大方,象吴尚立这样亲近的朋友不太可能和他没有金钱方面的纠葛,只是现在吴尚立这样撇清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谁也不说什么。“我知道你们不信,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吴尚立这么加上了一句,“我不怕某人想诬陷我。”
“我不是诬陷你,而是在说可能性。”秦长路平静地说,“不止你,我也一样,我们是情敌,我也会忍不住想杀了他也不一定;还有陈术,你最近刚刚被降了职,而原因是得罪了周峰的父亲,他运用金钱做了手脚吧。”
陈术抓抓头:“在昨天之前,我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啊。”
“还有唐诗雅,你不是周峰以前的女朋友吗,他移情别恋,难道你不想杀他?”
“明明是我甩了他才对!”唐诗雅急着叫起来,“谁会喜欢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家伙呀!”
“张倩,原本是你该成为文学社社长的吧,你出过书,才华出众,人缘也比周峰好,结果却是他凭关系当上了社长,你会真的不会气?那你为什么退出文学社。”
张倩苦笑着摇头,没有成为文学社社长是她自己推辞的结果,退出文学社则是因为她那一阵子因为一件怪事心情十分不好,几乎认为自己快精神崩溃了,根本无瑕顾及社团活动才这么做的,后来觉的也不是一定要社团中才可以写东西,就没再加入进去。她看着秦长路,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这么带有精神质的异长举动,一点也不象那个自信稳重的学生会主席。
“你是和他不熟,可是你男朋友和他有矛盾……”秦长路已经指到了宋真那里,而宋真瞪着眼,简直快要和他吵起来了。
“最可疑就是你!”秦长路矛头指向了刘地。
刘地耸耸肩,笑着等他往下说。
“你是半路突然跑出来的,谁知道你为什么加入我们?又有什么目的?你可是自己一顶帐篷住,谁知道你干了什么!”
“啊……”刘地打了一个大哈欠,他不理还在说的秦长路,向大家说:“女孩子快去睡吧,我们四个分两组,上、下半夜轮班,陈术,这里先交给你俩,我们先去睡了,啊……困死人了……”他打着哈欠,先钻进了吴尚立的帐篷,大家这才注意到,今天他只搭了四顶帐篷,看来他早已想到自己独自住一顶会惹人怀疑,准备今天和吴尚立同住了。搭帐篷的工作全是刘地一个人干的,吴尚立也提不出什么异议,就连秦长路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大家慢慢走回了各自的帐篷。
一阵风刮过营地,湿气弥漫,乌云集聚,天居然又阴下来,不一会儿雷声大作,暴雨骤至,把准备守夜的陈术和秦长路淋回了帐篷里。
“怎么又下雨,嫌事不够多吗……”吴尚立埋怨着,刘地却一下打开了帐篷,盯着外面的雨幕。“你干什么?雨刮进来了!”吴尚立叫起来。“我看看他们回帐篷没。”“他们又不傻!”吴尚立没好气地说。
“是吗……”刘地关上帐篷的一瞬间,风把一声轻笑丛林中送到了他耳边:“我不会出手的,记住,你也不许干涉啊……”
张倩抱膝坐着,她对面的白若琳也睡不着,两人之间又没有话题,就那么沉默相对着,时间慢慢过去,雨声小了一些,白若琳好象已经睡着了,张倩轻轻叹了口气,遇见这种事简直象个恶梦,可是这么梦却就连到了明天早上也不一定会醒来呢。
“唉……”张倩轻轻叹息,她和周峰同是文学社的成员,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里也很难接受他的死。那么如果凶手在我们之中的话会是谁?仔细想想大家都不可能有做案时间,不管是在那个石碑边杀害周峰还是杀了他后弄到那里去都要好几个钟头时候,大家之中谁也没离开那么久过。也许是独自跑在大家前面的周峰遇见了什么事才被杀害的,那个凶手也在这片林子中。张倩想到这里打个寒颤,似乎觉的一个杀人凶手就躲在林子中,盯着他们这一队人。
可周峰为什么撇开大家一个人赶到前面呢?为了那块石碑?可他又不可能搬走?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会是什么缘故呢?难道这里真的有怪物潜伏?不可能,不可能,世界上没有那种东西……
她胡思乱想着,耳边听着雷鸣风啸雨,林中的各种声响,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清晨醒来,大家的情绪都平复了不少,也开始帮着刘地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唐诗雅呢?”宋真忽然尖叫一声。
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队伍中又少了一个人,大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慌乱地寻找。“她吃饭的时候还在啊,一回头怎么就不见了?”
“秦长路,她收拾东西时不是在和你说话?”
“就说两句话,我没再留意她。”
“谁看见她去哪了?”
帐篷里,附近的树林,灌木后面……大家一通乱找,可是都没有唐诗雅的影子,不祥的感觉爬上大家的心头。
“你们在干什么呀?”大家不知如何是她的时候,唐诗雅特有的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从树后走出来,不解地盯着大家。
“你去哪里了?让大家四处找!”
对大家的指责唐雅一点也不以为意,把而用委屈的样子看着大家:“我只是去……去……你们不用问那么明白吧!恋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大家确实有点神经过敏,紧张过度了。
收拾好东西立即出发,大家急着快点下山,幸好山路上生满青草,虽然湿滑,但是反而不至于雨后泥泞难走,大家就沿着来时的路,用那时三倍的速度行进着。
唐诗雅跟在刘地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笑眯眯地把头靠在他肩头。
“你来干什么?”刘地你声问。
“我还没有吃饱啊。”唐诗雅娇滴滴地回答,“你带来的那点东西怎么够吃。”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我当然是啊,我哪里不是了。”唐诗雅因为刘地的话嘟起嘴。
“可是……”
“我可什么也没干哦,你很清楚吧!”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戳着刘地的胸膛,“我可警告你,你也不要随便出手哦──除非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小狗。”
刘地一把打开她的手:“我最讨厌被叫做狗!”
“呵呵,”唐诗雅开心地笑起来,“你平时的灵牙利齿都哪儿去了?我记得你一开口就象河水一样滔滔不绝的啊,现在怎么老实了?”她把整个身体挂在刘地身上,慢悠悠地问:“是不是这些人中有让你关心到意乱情迷,心神不定的对象啊,是这个吗?是这个?……”她用手指指点着前面的三个女孩子,从白若琳到宋真再到张倩,她在张倩身上划了个圈说:“还是她……”
刘地目光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唐诗雅的手,但下一秒钟就冷静下来,用他惯有的口气懒洋洋地说:“关你什么事?”
唐诗雅一下子贴近了他的脸,甜美地笑着说:“那她就是我的情敌罗。”
刘地拥住她的腰笑着说:“想做我的女朋友早说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以下台词剩略),我就知道这二百多年来你一直在暗恋我,象我这样英俊、潇洒、体贴、聪明、大方、沉稳、高雅、不凡……(以下剩略300字)的男人,没有女性能不为我动心吗!”
“哈哈哈哈。”唐诗雅开心地笑了起来,和他相拥着向前走去。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张倩听到身后传来刘地和唐诗雅的耳语和嬉笑声,忍不住摇摇头。她却不知道,那“谈情说爱”中的两个人的目光,此时都停在她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吴尚立尖叫着向前冲去,却被陈术手疾眼快地拉住了,但他还是声嘶力竭地叫着。
为什么会这样?
大家看着前方,心中都有这样大喊几声的冲动。
在前面,原本的道路被阻断了:大雨引起了泥石流,泥浆、连根的大树一起沿着山岐倾泻下来,把唯一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白若琳一下子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回不去了,我们被困在山上了。”
“谁说的!”吴尚立大声叫:“没有路我们不会爬山!若琳你放心,我背也会把你背下山去的。”他指着山顶,豪气干云的向白若琳说。
“这里不行,从地图上看这座山往前是一座断壁,而且看这山坡恐怕还有滑坡的危险,我们先往后退吧。”陈术一边研究地图,一边打量地形,然后建议说。虽然大家都不愿意离开这下山唯一的路,但是理智告诉他们,站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所以终于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向后退去。
“走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唐诗雅一拍还对着堵塞的山路的秦长路的肩。
“啊……”秦长路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吓得唐诗雅几步蹿进了刘地怀中藏起来,冲他叫:“干什么,好心叫你,你吓我干吗?”
秦长路目光呆滞,看着大家时目光中还有难以形容的恐惧,粗重的呼吸着,好半天平静下来,喃喃地说:“没事,我没事。”
看来他是真的很不安,连向白若琳献殷勤的机会都放过了,任由吴尚立在白若琳面前拍着胸膛表示男子汉气概。张倩又摇摇头,也许是经历了这样的事使大家都有些不正常了,秦长路也是,那自己也是吗……
大家后退到了个小山坡上,看着地图讨论下一步怎么办,最后得到了两个结论:一是向相反的方向走,越过整座山,从另一面下山;另一办法是翻过山岭,走完全没有开发过的山林看看能不能找到村庄。
“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附近有几个村子,我们总可以遇上一个吧。”宋真指着地图向大家说。她心中极度不愿意走第一个方法,因为那样必须再走过周峰的尸体旁边。看来大家都有和她差不多的想法,一致同意了她的话。
“那么大家走吧!”陈术站起来,领头向山上走去。
张倩和宋真并肩走在一起,她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说她和陈术之间有种不对劲──这对情侣从昨天开始就很少彼此说话,在这么惊惶的时刻,也看不出他们彼此有多少关心。甚至现在在根本没有路的山上行走,陈术也不会过来扶自己的女朋友一把。张倩看看双手扶着白若琳的吴尚立,看看和唐诗雅挽着手的刘地,再看看独自走在最前面的陈术,不由皱起了眉头。
宋真一把拉住张倩,使她没有在泥泞中滑倒。宋真的身手敏捷,看起来不比男子们差,所以她主动地承担了照顾张倩的任务。她扶好张倩,扫了一眼前面的陈术,爽直地对自己的朋友说:“别看他了,我和那个人没关系了!”
“怎么会,你们前天还好好的!”张倩不相信地叫出来。
“前天。”宋真冷笑一下,她看刘地的目光正往这边乱瞄,压低声音说:“回去以后我慢慢跟你说,总之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了彼此的感情出了问题,她本来是希望这次旅行可以弥补的(所以她才拉上了自己的好朋友张倩,想从她那里得到点精神上的支持)。可是现在看来……也好,不用再伪装出一副甜蜜的样子,乐的轻松。只是那件事……宋真微微闭了一下眼,如果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事情不就……
张倩也不再说话,默默地赶路,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谁知到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
在泥泞中走了一天,傍晚大家不得不又在一处避风的小山坡右面停留下来,前面的山路不知道还有多少远,地图上的村庄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大家都又饿又累,垂头丧气地坐着,只有刘地在忙着搭帐篷、生火。
张倩本来想过去帮忙,但是见唐诗雅前前后后亲热地跟在刘地身边,也就止住了,和宋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当风带着湿气吹来时,张倩抬起头,看见空中开始翻天覆地滚起了乌云:“又要下雨了。”
一连三天,都是在这种时候天就会阴下来,然后就是瓢泼的大雨,加上同伴的死,泥石流,不知不觉中这雨也带了一种诡异和不祥,不止张倩,好几个人都在抬头看着天,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又下雨啊,再下明天可怎么走?”刘地抱怨着,把一条绳子抛给唐诗雅要她拉起来。
“你不喜欢下雨吗?下雨多好啊,可以灌溉万物,”她系好绳子靠近刘地低声说:“也可以在某个晚上去干点什么时,一下子就把痕迹冲的干干净净……”
“你非在那里推波助澜不可吗?”
“我可什么都没做──这一点很重要哦,我……什……么……都……没……做!”她拖长声调,加强语气地说。
“是,是,知道了。”刘地悻悻地回答。
“喂,你说下一个是谁?”唐诗雅偷眼看着大家,兴致勃勃地问:“如果是个女人就好了,男人只有内脏值得一吃,女人吗……”她舔着嘴唇,似首在回味无穷,“整个儿吞下去也不嫌多啊……”
“这么贪吃!”刘地气呼呼的,一下把一个桩子按进了泥土中。
“嘻嘻。”唐诗雅毫不介意地笑着,跑过去坐在了张倩和宋真之间。
这一天的晚饭更是沉闷,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除了吴尚立向白若琳吹几句牛,陈术向大家说明明天的路线外,谁也不出声,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条路线走不走的到,可也没人反驳。张倩和宋真靠在一起,她们毕竟是女性,经过这几天之后,身心都十分疲倦。白若琳坐在吴尚立和秦长路之间,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安全感。只是秦长路明显比她怕的还要厉害,吃饭时有几次筷子都落在了地上,根本起不到护花使者的作用了。八个人里只有刘地和唐诗雅似乎早把那件惨事、归路被堵等抛在脑后,坐在旁边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张倩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该感叹他们神经坚韧呢,还是该感叹爱情的力量伟大。她一闪眼间,却看见陈术也在看着刘地和唐诗雅,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微微皱着眉头。
“轰”的一声巨响,雷终于在云层中发出了威声。秦长路象被吓住了一样,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大家也知道雨马上就会下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倩。”白若琳可怜兮兮地看着张倩忽然问,“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鬼怪?不然为什么天一到这个时间就下雨,连我们回去的路也被堵了,你读的书多,你想想会不会……”
张倩忙安慰她:“世上怎么会有鬼怪,到是人才可怕,想想杀人凶手就在这个林子里,心里就发毛,可是咱们人多,只要不落单,明天走出山去就好了。”
“也许……也许是……”白若琳咬着嘴唇半晌终于说出来:“也许就是周峰的鬼魂不让我们离开这里呢!他死在了这里,所以不让我们走,所以……也许他还想害死我们……”她脸色惨白,显然被自己的想像吓坏了。
张倩摇头说:“如果真有周峰的鬼魂,他也会保佑我们平安离开这里好回去报警为他报仇才对啊,他怎么可能反过来害我们呢?特别是你,你想想,他爱护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你。”她说这番话本来是为了安慰白若琳,谁知道对方听了之后更加慌乱,反而惊叫起来:“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然后钻进睡袋中,瑟瑟发着抖。
男女感情的纠葛中会产生什么确实难以预料,白若琳一定有什么认为周峰会怀恨她的理由吧?就连一向甜蜜的宋真和陈术,竟然也……张倩叹口气,伸手熄灭了手提灯,她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坐在帐篷门口,看着外面的风雨。
天地间全是雨声,今夜的雨下的比起前几天越发的大了,扑天盖地的雨势要把这个世界淹没一样。张倩默默地想着,再下上一晚,明天的山路越发难走了。难道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要把这一群人留在山上?张倩为自己的念头用力甩甩头。其实她是相信天地间有难以解释的神秘力量的,“薛瞳……”她的记忆中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了这个理应不存在,却又无比清淅的朋友的身影。
“世界上哪有什么鬼!”薛瞳斩钉截铁地说着,却又耸耸肩,双眼看着张倩说:“不过我说有妖怪你信不信。”然后顽皮地大笑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天地,营地中间竟然站着一个人影,张倩被吓了一跳,马上她就借着那人的体形分析出是刘地,借着又一道闪电,她看清了刘地的面容,他竟然也在看着自己的帐篷,脸上尽是深沉的神情。
张倩心猛跳了一下,忙收回目光来。回想起来,这个刘地究竟是什么人?他真的是什么图书管理员吗?他那轻浮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真面目?张倩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张倩必竟太累了,在雨声的催眠中渐渐入睡。她反复做着恶梦,一会儿被执刀的杀人犯追杀,一会儿追逐她的又变成了可怖的鬼怪,她独自在山林中奔跑,迎面又碰上了周峰的尸体,坐在那块石碑上,滴着血、带着笑容等着她说:“你新出的诗集呢?我看看写的好不好。”一会儿她的身边有了同伴,薛瞳拉着她,从那具尸体旁冲了过去,一边还在说:“不是说世界上没鬼吗,你看花眼了。”但是一眨眼间,拉着她的人又变成了刘地。这时后面的鬼怪追了上来,刘地把她一推,自己却被鬼怪一口咬住。
“啊……”
张倩惊叫着坐了起来。她冷汗淋淋,心口还在剧跳,梦中的情形历历在目。找来水壶喝了口冷水,她情绪才稍稍平息了一点,自己睡觉一向不沉的,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呢。她余光扫过,却惊讶地发现白若琳不在帐篷里。她一把拉开帐篷,外面雨已经停了,月光冷冷地照着,但营地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白若琳的影子。昨夜白若琳的话和她惊恐地样子一下子浮上了张倩心头,她顾不上许多,跑出帐篷叫起来:“刘地、吴尚立!宋真!大家快起来,白若琳不见了!”张倩用力去拍每个帐篷,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若琳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吴尚立冲着张倩大叫,仿佛是张倩把白若琳弄不见的似的。
“我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张倩心中有种难以解释的不安,向大家解释着,“半夜三更,她会去哪里?”
“也许……马上就回来了。”宋真看看唐诗雅,想起了她闹的那场“失踪”。
“可现在是晚上她怎么敢一个人乱走──她昨天晚上还很害怕,说是周峰的鬼魂在害大家,她怎么敢自己出去。”张倩心中有很不祥的预感,语无伦次起来。
“大家分头找!”陈术有点气急败坏似的叫着。
“大家看,那是不是白若琳的脚印。”唐诗雅忽然说。
地上有一长串的脚印,大家看得出那是一串凉鞋留下的脚印──在这个都穿了运动鞋、旅游鞋的队伍中,只有白若琳是天真的穿了一双凉鞋的,她还曾一直抱怨草叶钻到鞋里来,所以大家都记得十分清楚。大家的目光顺着鞋印,一直到了林子边缘,那里长草伏地,再也看不到脚印。
“她到林子里去了。”张倩喃喃地说。
“我们去找她,大家带上灯,记住千万别落单。”陈术口气中有种无奈,大家拿着手电,叫着白若琳的名字进了树林。
开始大家还聚在一起,渐渐彼此的距离便拉开了,但是谁也不敢独自行走,三三两两地,而且彼此都看得见对方。张倩可以看见吴尚立拉着秦长路走的最远,宋真和唐诗雅一起走,陈术跟在她们身边,而自己身边却是刘地。张倩心里觉得,自己或许去和唐诗雅换过来的好。
“看着脚下。”刘地提醒她。他手中的灯晃来晃去只是照路,也不呼叫白若琳的名字。
“白若琳,白若琳!”张倩不管他,径自呼唤着,心中越来越焦急,不知不觉中路走到了头,面前出现了一道山壁,张倩便要转向别的方向。
“别叫了,找不到她了。”刘地忽然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张倩一下子盯着她。
刘地靠在一棵树上,向她耸耸肩。
张倩几步冲到他面前,盯他的眼睛问:“你刚才说什么?”
“叫你别白费力气了,找不到那个女人了。”刘地摊摊手,又说了一次。
张倩心中冒出一阵寒意,看看周围,竟然是只有自己和刘地,其他人似乎都走远了,耳边隐约听到了吴尚立吆喝白若琳的一声,也已经是十分遥远。她深吸一口气,警惕地问:“你干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刘地一挺身子站直了,向她面带笑容地走过去。
张倩迅速地向后退,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在他脸上,防备他的下一步行动,直到背靠上了一棵树。
刘地来到她面前,用手撑住那棵树,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倩,忽然一笑:“你放心,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至少会救你的。”他抚抚张倩的头发,放开了她。
“你把话说明白,白若琳到底怎么了?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张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刘地问:“真的想知道?”
张倩点头,看着刘地的笑容,她觉得这个人似乎是什么都知道的,她也想知道真相,既使会带来危险和恐惧也想知道。
刘地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来,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那就跟我来吧,也许你知道了会后悔也不一定。你啊,好奇心总是这么强。”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了溺爱的口吻在说,张倩心中也充满了疑问,听他的话,好象他非常了解自己似的。
“我们以前认识吗?”张倩轻轻说出心中的疑问。
“不知道。”刘地答非所问。
“我觉得好象认识你似的。”
“一见钟情?”刘地又恢复了那种油腔滑调。
张倩白了他一眼,象刘地这样长相过于英俊,举止过于轻浮,对女性过于“热情”的男子,正好是张倩最不喜欢的类型,她偷眼看看刘地,觉得他不论从哪一方面都简直可以作为自己“最厌恶的男性”的标本来使用,不过不知为什么,呆在他身边却可以很安心,现在被他牵着手在密林中走,虽然夜风呼啸过耳,林涛阵阵,阴影憧憧,却反而把这些天的不安和惶恐渐渐抛开了。刘地的手有力而温暖,张倩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在被一个男人拉着手,正想甩开他,却听见刘地说:“就是这里。”
张倩四顾,见他们站在林子中的一片乱草地上,这里似乎离营地不远,隐约可以看见火光,不解地问:“这里怎么了?”
“你不是找白若琳吗,她就死在这里啊。”刘地理所当然地说。
张倩强笑一下说:“别开玩笑了。”
刘地用脚点着一块被压倒下去的草丛说:“血还沾在草上呢,尸体原本躺在这里的。”
张倩仔细看那块草地,长长的草叶上果然斑斑点点,沾了不少血迹,倒下的草的轮廓也象人在上面躺过,“你弄这些来吓唬我干吗?那里有尸体?”
“她哪等的了那么久,看到美食当然一口就吞下去。”刘地似笑非笑地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看别的吗?”
“我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着刘地理所应当的说着这些,张倩快要歇斯底里了。
“好,我从来不拒绝你的要求的。”刘地扮了个委屈的样子对着张倩,却又向前看看,轻声说:“说人人到,他来了。”
“谁?”张倩也听到有脚步声踩着树叶走过来,忍不住问。
“看了就知道了。”刘地低声说着,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张倩大惊失色,用力想从这个色狼怀里挣脱身体,刘地的力量却大的难以挣脱,他在张倩耳边耳语:“千万别出声,别动,也不用害怕,你只要好好的看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挡着。相信我,我是为了让你平安才留下来的,相信我。”在他温柔却坚决的声音里,张倩一瞬间失去了判断,任由他搂着自己一步步向后退去。
前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地和张倩也退到了山壁边,张倩见已经无路可退了,又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不知刘地打算干什么,而自己和他这个样子,让人看见的话还不知道会被想到哪里去。她脑中在胡思乱想,刘地的步子却没有停,依旧一步步向后走,当藤蔓从面前重重挡住视线后,张倩四望,前面除了重的藤蔓外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左右和身后却一片漆黑,简直黑的象实心的一样,她伸手想向身边探索,却被刘地拉住了。
“我们在山壁里……”张倩难以置信地问。
“别怕,有我在。”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会,魔法吗?”
“不是魔法,是妖术。”刘地轻轻地说,“看着前面吧,仔细看,真相们都走过来了。”
“妖术?”不管前面会出来什么也不会比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更让张倩吃惊了,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刘地笑着叹口气,她这种性格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改不了呢:“记得吗,世界上是妖怪的。”他在张倩耳边说。
“瞳!”张倩猛地扭过身来,眼睛张的大大的的看着他,“你认识薛瞳。她在哪里?她是什么人?”
“记得吗,你说你一进大学就遇见了‘鬼’,心里害怕,所以我说我去陪你一年好了,但是只一年。”刘地轻轻地说。
“你是……瞳……”张倩的心中,涌上了一些琐碎的回忆,自己一入学遇到妖怪的事怎么会忘的一干二净了呢?还有当时自己害怕,是谁在说“我去陪你吧,但只陪你一年哦,我可受不了总变女人。”
“你,你……”张倩抓着刘地的衣服,很多回忆一起涌上来,她有种快昏过去的感觉,强打着精神说:“为什么一直戏弄我,我,我……”说着眼泪竟落了下来。
“别哭。”刘地手臂收紧一些,他自己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矛盾,一直留在张倩身边他不是做到,张倩也一定会接受他,可是能有多少时间,五十年?六十年?还能更久吗?到时候陷进去了,可怜的可是自己。他是发过誓,再也不爱人类的。刘地伸手在张倩额头上按了一下,张倩的精神立刻平静了下来。刘地温柔地为她擦去泪水,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哄劝说:“忘了吧,把刚才的事忘掉。来,看看外面,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吗?”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刘地就怕看见她流泪,尤其这泪水还是为他而流的。
张倩转身看着外面,对她而言,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被深深埋在记忆的底层了。
在张倩和刘地说话的工夫,外面已经来了两个人,透过重挂的的藤蔓,张倩认出是陈术和秦长路,他们两个低着头,在草丛、灌木、树丛中翻腾着,似乎在找什么。
“他们在找白若琳的尸体。”刘地低声在她耳边说。
“可是……”张倩只说了两个字,一眼看见又一个人从树后走出来,却是吴尚立,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陈术和秦长路问:“你们在干什么?找到若琳了吗?”
陈术摇摇头,向他走过去反问:“怎么会你自己?你把那两个女孩子扔哪了?”
“她们很害怕,我把她们送回营地去了。你们两个一直不回去,刘地和张倩也不见了,我当然要出来找你们。你们翻草丛干吗?有线索吗?”他用脚踢踢草丛,一晃眼间却看见什么,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样东西叫出来:“这不是若琳的……”
不等吴尚立把话说完,秦长路从背后猛扑上来,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吴尚立奋力挣扎,他虽然身体强壮,但马上陈术也扑到他身上,在两个大男人的压制下,吴尚立的反抗很快就平息了下去,陈术捂着他的嘴,压着他的手脚,秦长路死死卡着他的脖子,十几分钟后,吴尚立双腿抽搐几下,就此不动了。
张倩在吴尚立受到袭击的一瞬间就想冲过去,但被刘地紧紧抱住,她看完这悲惨的一幕,捂住嘴:“他死了……”陈术和秦长路杀了人,神色间却没有一点慌乱,他们原本端正的容颜上浮现着狰狞,拖着吴尚立的尸体推进了灌木丛中,然后彼此交谈几句,一起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之后,刘地稍稍放松了手臂。
张倩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叫起来:“你为什么不去救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刘地摇摇头:“她在那里。如果我出手救人,她也会动手的,那样的结果只会更可悲。”他在心里想,我只要保护你就好了,至于其他人,我也顾不得了。
“他?谁?”
“那个信守诺言,在这里呆了八百年的妖怪。”
“九婴……你是说,那不是传说,而是真有一个妖怪在这里?”张倩看着刘地,却发现他的表情不象在开玩笑,“你是说,是妖怪杀了他们,吃了他们?”
“她已经来了。”刘地说话间,一个纤丽的身影从树林中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白若琳。”目光照在她脸上,张倩看见了那个失踪了的人。
刘地摇头:“那不是你的同学白若琳──大概她喜欢变成自己吃掉的人的样子吧。”
白若琳径直走到吴尚立的尸体边,一只手就把这个男人的尸体从灌木丛中提了出来,来到一个空阔的地方扔下,然后蹲下去,她用手指一划,吴尚立的尸体传出“嗤啦”的声音,张倩只来的及看到她的手取回了一样血色的东西往嘴边送,就被刘地捂住了眼睛。
“她是妖怪!她在吃人!”张倩吓得发抖到几乎站不住,全靠刘地抱住她。刘地舔舔嘴唇:“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啊。”但马上醒悟过来,哄劝着张倩。
“是她杀了周峰对不对?她是不是想杀了我们所有人然后吃掉。”张倩很难平静下来,摇晃着刘地问。
“她没有杀人,她只是吃了尸体而已。”刘地看着“白若琳”,心里也觉的可悲,那么厉害的大妖怪,迫于誓言现在只能在那里吃别人丢掉的尸体,还吃的滋滋有味,在过去,这样的食物她看都不屑于去看的吧。她受到的屈辱和压抑一旦爆发出来,后果太可怕了。
“她立下过誓言,不离开这座山,也不伤害人类,她过了八百年这吃不到人的日子了,一旦有人在她附近杀了人,她的食欲就被勾起来了。周峰和吴尚立是男性,所以她只吃了内脏,至于唐诗雅和白若琳,就连骨头也没剩下了。”
“唐诗雅她不是还在……”张倩说了一半自己想起这两天唐诗雅反常的表现,停住了说话,看着刘地。
刘地点头:“唐诗雅是第二个被杀的,在周峰之后,然后她吃了尸体,变成唐诗雅的样子,跑到你们中间来,充满期待的等着下一道菜。”
“糟了,宋真刚才和她单独在一起,会不会……被吃掉。”张倩冷汗都流下来了。
“她不会杀人,她发过誓不伤害人类,现在也一样,她只是在那里等着吃而已。周峰应该是陈术杀的,也许是秦长路,总之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还有白若琳则是他们的同谋。大概他们三个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次旅行中要杀掉周峰。陈术先用文物石碑套住他,白若琳又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秦长路再和他竟争一下,然后白若琳再趁别人不注意对周峰说:‘我们两个提早走一步,单独去找石碑吧。’周峰肯定马上就答应了。可惜他一早偷偷来到约好的地点──第一天宿营的地方不远有道山崖还记得吗,我看在那里宿营也是事先安排好的,白若琳领头,你们这些女孩子们一闹,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周峰到了那里,白若琳当然不会出现,死神却在等着他,于是他就被推下山崖摔死了。这件事本来会被当作一次意外:周峰为了独占石碑天不亮就赶路,失足摔死,可是她在这里。”刘地看看还在吃的“白若琳”,“她吃了内脏,把剩下的尸体放在你们看的到的地方,结果就如她所愿,恐惶、心悸、杀机就这么在你们中间弥漫开了──不,她也做了一点事,她制造了泥石流把你们封住,围在这里,然后就张着嘴等。
第二个是唐诗雅,杀她的人应该是秦长路,所以他看到她变的唐诗雅后那么惊惶。至于原因,是杀人灭口吧。不是说唐诗雅是周峰的前女友吗,她大概看了了什么蛛丝马迹,怀疑上了陈术,去向秦长路求助时却送羊入虎口了。
第三个是白若琳,大概是他们两个合伙杀的。应该死了的唐诗雅没死,白若琳吓坏了,想坦白一切,就也被除掉。
第四个吴尚立,看来那两个人杀人杀的上瘾了,下面……
张倩被他的话说的神经紧张,牵挂起独自在营地中的宋真来。
白若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这面山壁面前,伸手拔开藤蔓,轻轻地在原地打个转问:“我这个样子比前一个怎么样?”
张倩发现她近在咫尺,慌忙把脸埋进了刘地怀里。刘地笑了一下说:“我看还是上一个好。”
“是吗?”她抖抖身子,又变成了唐诗雅的样子,忽然“嗤嗤”笑着问:“你猜我下面会变成什么样?”
“真的要我说?”刘地耸耸肩,手却搂紧了张倩。
“你随时可以走哦。”她甜甜地笑着,“可是如果你企图带走什么‘食物’的话……”说着她的手穿过了石壁,按在了张倩的脖子上。张倩觉得仿佛有一条冰冷滑滑的物体卷上了自己的咽喉,恐惧和窒息的感觉一起涌了上来,她感到刘地伸出了手,然后便昏迷了过去。
刘地抓住了唐诗雅的手腕。
“认识二百多年了,你第一次敢主动碰我。”唐诗雅咯咯笑着,手从刘地掌握中轻轻滑了出去。“你猜营地会发生什么事?我很期待的喔。”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后凭空消失了。
刘地抱着张倩从山壁中走出来,抬头看着乌云又开始翻滚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别说带着张倩,就算自己想离开也是不易。
只能等了,等明天……
张倩醒过来时阳光普照,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宋真一看见她醒过来,抱着她便大哭了起来,“倩,你要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啊!刘地抱你回来时我还以为你会死掉,呜呜……”
“我……”张倩用手臂撑起身体,努力回忆昏倒前的事,目光划过营地:陈术和秦长路并肩坐在一起,稍远一些,唐诗雅依偎在刘地身上似乎睡着了。而她躺在帐篷边,宋真守在她身边,六个人分成了三组,彼此保持着距离。
“吴尚立……白若琳……”张倩隐约想起了什么,可是只要想进一步想下去,头疼的就好象要裂开一样,她呻吟一声,又无力地躺了回去。“白若琳一直没有回来,吴尚立也不见了。”宋真低低地说。
再加上张倩昏迷着,这就是今天没有赶路的原因。
刘地带着昏迷中的张倩回来时,谁也没有问为什么,就象白若琳和吴尚立没有回来,再也没有谁提议去寻找一样。大家就都那样默默地坐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事发生。
沉默和等待之中的时间似乎很慢,又似乎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中天色又渐渐暗下来。
“又要下雨了吗?”张倩的神智一直没有恢复,躺在那里仰头看着天喃喃自言。
“是啊,又要下雨了。”宋真拍拍她的手说,“只要天一黑就会下雨。”
但是大家谁也没有回帐篷里去避雨的打算,依旧那样坐着。
“地,我饿了。”唐诗雅娇滴滴地向刘地说。
刘地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说:“你吃了我算了。”
“讨厌。”唐诗雅挥着手站起来。她好象打算自己弄些东西吃,四处翻找着,有意无意间走到了秦长路身边。
“你要干什么!”秦长路怪叫一声跑开几步,指着唐诗雅叫。
“做饭,你们不饿我可饿了。”唐诗雅白他一眼,从他刚才坐在地方拿起了打火机。
“你倒底是什么?”秦长路忽然叫着,用力扯着唐诗雅的手臂怪叫起来,“我不管你是什么,我不怕!我会杀了你的,我要杀了你!”说完恶狠狠地卡住了唐诗雅的脖子,口中还在吼叫着,“杀了你!杀了你!”
“你干什么样!疯了吗!”陈术忙冲过来,想把他们分开。
“你别管我!我要杀了她这个妖怪!这次我一定杀了她!”秦长路脸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加大了力气。
“啪!”陈术给了他一个耳光,教训说“冷静点,别闹了。”
“冷静?哈哈哈哈哈”秦长路纵声狂笑,他推开唐诗雅向陈术走过去。唐诗雅摔在地上,似乎一时挣扎不起来的样子,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伸舌舔了舔嘴唇。秦长路向陈术逼去,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叫我冷静?你自己先冷静给我看看啊!你现在不也是浑身在发抖吗?你难道不是怕的要死吗!”
“只有冷静下来我们才有希望走出去!”
“走出去!哈哈哈哈,走不出去了,我们走不出去了!你看,周峰、吴尚立、白若琳、唐诗雅,他们全在这里,他们不会让我们走出去的!”
“果然是你们杀了他们!”宋真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陈术和秦长路。陈术的目光和她遇在一起,几乎碰出火花来。“我早就知道你在和别的女人来往,那个人就是白若琳对不对。你因为职位问题,秦长路因为毕业后预定的工作被周峰用金钱的力量弄走,白若琳因为情感和金钱上的纠缠,所以你们三个一拍即合,一起谋划杀了他!”宋真一字一句地说,“然后是白若琳,她大概碍到你的事了,所以要杀她灭口,吴尚立呢?他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也死于非命了!”
“哈哈哈哈,还有你!还有你!”秦长路象疯了一样,又向唐诗雅扑去。
陈术沉着脸,一步步向宋真逼来,宋真毫无惧色,反而迎上了几步。
“我早说过,女人别太聪明。”
“我要是聪明,就不会爱过你这样的人渣了!”宋真毫不相让。
陈术几天来也处于惶恐之中,但他没有象秦长路那样让自己失去理智,仔细想着要怎么样才能使这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如果一个活口都没有的话……他看着宋真、张倩、唐诗雅、刘地,三个女人好处理,唯独刘地……
宋真早已猜到了他的打算,仰着下巴看着他,粗重地呼吸着。
一阵风扑过,陈术及时的向旁边一闪,左臂还是被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秦长路手中持着一把瑞士军刀,正向他逼过来,口中还在说着:“去死!你们全部去死!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就够了。”他身后唐诗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这个想法的原来不止自己,陈术缓缓后退,寻思着怎么对付这个疯子,活下来的人有自己一个就够了。
“宋真,宋真!”张倩挣扎着站起来想拉回自己的朋友,四肢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刘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轻轻把手放在刀子额头上。透过他手心传来了温暖,张倩竟然觉得自己一瞬间好许多。
“好些了吗?我们该走了。”刘地握住她的手说。
“走?”
一声巨雷,雨顿时盖天铺地的下了起来,在雷雨中,陈术和秦长路纠缠在一起,脸上都露出无比狰狞地神色。在闪电中看到他们的神情,张倩的记忆一下子复醒了,不由发出了一声尖叫。她同时看到,唐诗雅已经爬了起来,满脸笑意地站在一边看着,等待她想要的那个结果。
一瞬间天空亮了一下,好象厚重的云层被撕了个口子,连唐诗雅也抬头看了几眼。
“快走!”刘地抓住张倩,拉着她就走,张倩跟他跑了几步,忽然喊:“宋真!还有宋真!”一把挣脱开刘地,转身向呆在雨中的宋真跑去,拉着她一起走。
刘地跺一下脚,再加上一个人他更加没有把握了,可是他也知道张倩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朋友,他几步过来,一手拉上一个,撒腿向林子中奔去。
在大雨中奔驰,雨水流入的眼睛又疼又涩,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景象,也不知道自己在奔向什么地方,只能看见白茫茫的雨幕,也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和自己呼吸声,心跳声……前面闪现出灯光,不停地晃动着,越来越近,直到分辨的出是车的两盏前灯。
车?怎么会有车在这连步行都难以举步的山上。
车是很普通的红色桑塔纳,被雨水冲刷的十分干净,车顶上还有一个亮着“出租”字样的“帽子”,车前窗也有一盏“空车”的灯亮着黄|色光茫。
“上车。”不容她们多想,刘地把她们推进了车中,自己也迅速坐到了前座。
司机按下计价器,车象箭一样冲了出去,在这片山林中用不亚于高速公路的速度行驶着,除了雨打在车窗上,雨刷来回刮水声,车厢中依旧一片沉静。车窗外,即使有了车灯照亮,仍然只可以看见一片雨的世界,天空中闪电不时亮起,雷声象在追逐着这辆车一样滚动。
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灯照着的前方缓缓走来了个女子。
“唐诗雅。”张倩和宋真都感了透心的寒冷,相互拥靠在一起。
刘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一直走到了她的面前。雨声中,他那懒洋洋的声还是很清析的传来:“八个人留了六个,不少了,别那么贪心好不好。”
“我说过你随时可以走啊,不过只有你。”唐诗雅一侧头,撒赖似的看着他。
那个一直默默开车的司机也走了下去,站在刘地身边,他抬起手,缓缓亮出了一把单刀。
张倩忽然发现车灯把刘地的影子投射在雨幕上,竟然是披着长发,伸长手臂前端生长着利爪的形象,在雨幕中不停扭曲着,而他身边的那个司机,却根本没有影子。
一条红色的影子Сhā进了他们之间,影子是火红色的,飞鸟的样子,仿佛连雨幕都能蒸发一样,在刘地和司机之间振动着翅膀,以至于雨中生出了一片雾气。
“适刻而止,何必弄到鱼死网破。”刘地不紧不慢地说,“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别一点面子不给吗。”
唐诗雅思忖了一阵子,忽然一笑:“那么,十年后再见了,别忘了我啊。”她说完挥挥手,轻身消失在了雨幕中。
刘地和司机双双回到车上时,张倩明显听到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可以回去了。”刘地回过头来,温柔地看着张倩,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张倩张开眼,低低呻吟了一声。
“倩,你可算醒了!太好了!”宋真一下子跳过来,她一只手摸着张倩的头,一只手按在自己头上,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已经不烧了。”
“我在哪里?”张倩虚弱的张望着。
“宿舍啊,不然在哪里。”宋真用热毛巾帮她擦汗,边说:“七天假期,你整整昏睡了七天,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我又联络不到你家里人,都快急死了。”
“是吗……”张倩记得自己是在放假前一天发烧倒下的,没想到会一直病了七天,她脑子里昏沉沉的,什么也无法思考,一时又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要去登山吗?难道为了我没去成?”
“登什么山啊,”宋真手一摊的说,“我们散伙了,他和白若琳走到一块去了,我亲眼看见的。给了他一耳光,让他们去登山去了。”一时她的声音又低下来,看着窗外说:“幸好我没去,你知道吗,这几天一直下雨,开明山上发生了泥石流,路堵死了,也不知道山上的人怎么样,正在组织营救呢。”
“泥石流。”这个词触动了张倩,她在病中似乎做过一个那样的恶梦,是有尸体、泥石流、暴雨和死亡的梦。梦中还有一个人,只记得他有一双很温暖的手……
张倩撑着身子坐起来,用力摇摇昏沉沉的头,窗外的天空布满了乌云,似乎就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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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在行动
更新时间:2005-10-26 13:51:00 字数:7800
神探在行动
清晨,穿过云层的阳光首先洒在了都市中一座座高楼的楼顶平台上,在立新市的这一角,有数座楼的楼顶分外的热闹:在这里析人们有的晨运,有的练嗓,甚至溜鸟、溜狗,连买早点的小商贩都出现了一个。最近这附近的一个公园被开发成了商业区,人们找不到更大的运动场所,聚集在这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直到了八点左右,人们才陆陆续续地散去,当最后一个人提着鸟笼离开后,一只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它带着猫类特有的警惕,趴在管道底下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阵,确信外面的人类都走光了之后才欢呼一声冲了出来,先伸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在阳光下惬意地打着滚,一边还看了一眼刚才放鸟笼的地方自言自语:“他怎么从来不会把笼子忘在这里呢?喵呜,我很想和那只鸟玩玩呀。”
它在地上滚了一阵子,跳上了栏杆,开始一边眺望风景一边梳理打扮,把上上下下的毛全整理了一遍后端祥着自己映在不锈钢护栏上的影子,满意地点头:“咖啡还是这么漂亮,喵呜。听主人说晒太阳有助于健康,我也觉得我再晒黑一点更好看。”它又在身上忙活一阵子,用爪子正正脖子上的蝴蝶结,再照“镜子”,除了黑毛比起白毛和咖啡色毛稍嫌少些,搭配的不是百分百完美外,实在找不出其它一丁点缺陷了,“主人说的果然没错,咖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猫!”它得意地大声宣布。
咖啡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就是趁主人出门之后用妖术打开门(当然,它自己会咬定那是猫的正常能力,和妖怪无关),然后溜到顶楼上晒太阳、看风景,睡觉。只是最近到顶楼上的人类越来越多了,咖啡总要等上好半天才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对此它有一种这些人类侵占了属于它的地盘的气愤:“人类这种东西怎么会越来越多,吵吵闹闹打捞了别人的上午觉,真讨厌!”
睡了个觉,又看着周围的风景吹了一会风,咖啡决定回家去品尝主人为它准备的牛奶炖虾仁和看电视。它竖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踱进了楼中去,当它自己坐着电梯回到自家门口时,眼睛才一下子睁大了:大门开着--难道自己刚才忘记了关门?
咖啡几下蹿进屋里,数秒钟后,屋里传出了一声凄惨的猫叫。
偏僻的小巷子中,一群野猫正在享受垃圾堆中的剩饭和难得照进深巷里的阳光,两条猫影的出现打破了它们的安宁时光,野猫们一起低吼着,向这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者围上来,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嗯,好象是往这边走了……不,应该是这边……也许是那边……那么……”两只外来猫中的花猫一边在地上嗅着一边自言自语,并且转动着方向。
“你再转就走回去了。”和它一起的黑猫冷冷的说。
花猫白了它一眼,又趴在地上用力闻。
黑猫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记不记得那个人的味道啊?”
“我当然记得!”花猫颇有自信。
“那我们为什么走了好几次回头路了?”黑猫责问。
“那要怪那个人类不该走来走去的,再说我又不是一只狗,会出错也是应该的。”花猫为自己不象狗还很自豪。
黑猫后悔的要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它的忙?还相信它的判断,结果是让它领着走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离开这个街区,它现在也不好出尔反尔,只好把一肚子的火气出在了围上来的野猫身上,咆哮了一声阴森森地用人类的语言说:“滚开,黑冰大爷今天心情不好,别来找死!‘
野猫们凭着野性的直觉发觉眼前这两个外来象猫的生物身上散发着一种古怪的气息,包含着一些可怕的气息,所以它们转眼就纷纷消失在了巷子的角落中,跑在最后面的那保黑冰扑上去一记上勾猫拳打飞,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黑冰快走了!你怎么还有时间和野猫打架?别磨蹭了,我必须在下午五点主人下班前回家,忙着呢!”花猫率先向一个方向跑去,口中还在咕哝:“出身果然很重要啊,野猫就是野猫,变了妖怪还……”
黑冰气呼呼地盯着它,可是想到自己是亲口答应了帮它,终于忍下了这口气跟了上去。
“快点,快点,我们马上就要抓住那个该死的贼了!”花猫咖啡咬牙切齿。
咖啡今天早上到顶楼平台例行散步回来之后,惊讶地发现房门大开着--它上楼时忘记了关门,它慌忙冲进清点物品,结果发现家里丢了一件很贵重的东西。
“那件东西很宝贝、很贵重、很值钱、主人很喜欢……如果找不回来主人会哭……呜呜呜……都怪我不好,是我忘了关门,主人会不要我了,我要变成野猫了,哇……”咖啡马上去找它的“朋友”黑冰哭诉自己将来受到的巨大惩罚。
黑冰倒很怀疑养咖啡这种猫的人家里,有没有它说的那样贵重的东西让人偷,不过它快被咖啡尖锐刺耳的哭声逼疯了,随口说:“丢了东西去找回来就行了,你难道还打不过一个人类。”
“真的!”咖啡的眼泪一下子就一淌不见了。
你好歹也是个妖怪吧?--不过黑冰也没有说这句会令自己招来咖啡一顿爪抓牙撕的话,而是问:“你知道是什么人偷走的吗?”
“知道,我闻到屋里陌生人的味道!”
“那就去找吧!把你家的东西夺回来。”竟然偷妖怪家的东西,这样人类就该受点教训。
咖啡马上就决定去找,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它几乎不认识路,象它这种平时足不出楼的的家猫,能记住从自己家到黑冰家的路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要它去这个城市的其它地方它说不定会迷路回不了家。这种情况下,黑冰做为咖啡的“朋友”,咖啡又是它的“救命恩人”,它当然就义不容辞地担任了为咖啡带路的任务,和咖啡一起踏上了破案寻宝的的路程。
两只猫一前一后拐出小巷,前面出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咖啡本来气势汹汹地向前冲着,听到了几声刺耳的车笛后,捂着耳朵,夹着尾巴,一步步后退,躲到了黑冰后面。
“哼哼,”黑冰冷笑了一声,大步走向前,瞅准机会,几个跳跃就从车水马龙的空隙中钻了过去,成功地到达了路对面。它回过头来得意地看了咖啡一眼,在绿化带中趴下,头放在爪子上,等着看咖啡怎么过来。
“想看我热闹!”咖啡的斗志一下子被点燃了,“太小看我了,以为我没有过过马路吗!”咖啡昂然地向路边走去。
“喵呜喵呜,喵呜……”
几个正在逛街的女孩忽然听见猫叫,低下头,一只可爱的的花猫出现在他们脚边,用讨好的眼神看着她们,发现撒娇的声音:“喵呜,喵呜,……”
“哇,好可爱!”
“小猫咪!”
“太可爱了,毛茸茸的!”
女孩子们发现了夸张的叫声,争相去抱咖啡,黑冰看着咖啡那样被人死死抱着,又亲又摸,还被夺来抢去,不由恐怖地咧开了嘴,但咖啡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很享受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从女孩子们怀中挣脱出来,向马路边跑几步,又退回来向女孩子们叫,再跑向马路,再退回来……它重复了几次后女孩子们终于明白了它的意思。
“小猫咪,你是不是想到对面去啊?”
“喵喵喵喵。”
“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喵喵喵喵。”
一个女孩子抱起咖啡把它抱过了马路。
咖啡向女孩子叫了几声表示感谢,一躬腰钻进了绿化带,身后女孩子们还在讨论:“好可爱的猫咪喔,好想带回家养。”“对啊,它好聪明,象能听懂人一样(它不但能听懂,还会说呢。)”“可惜它有主人了,不能跟我们走。”“你怎么知道?”“没看见它系着蝴蝶结吗?那一定是它主人给它的。”“也许它要过那么危险的马路就是要去找它的主人呢!”“哇,好感人啊!”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走远了,黑冰用力摇摇头,它真害怕这种“生物”,“她们真好,真象我主人。”咖啡的感叹更是让黑冰张大了嘴。
“这边!”咖啡又改了一次方向,从这片住宅区的四号楼跑向了九号楼,但是不等黑冰跟上它,它又说:“这边!”冲向了七号楼。
黑冰长叹一声,索性坐下来,甩着尾巴等它确定到底要去哪里。
“这边,这边,这边……”咖啡在把这片住宅区的每一座楼都侦察了一遍后累得趴在地上喘着气,愤怒地宣布:“那个小偷一定是把这些楼全部偷了一遍!实在是罪大恶极!”
黑冰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么疯狂的小偷,它斜着眼睛看着咖啡,颇有点幸灾乐祸问:“怎么样,跟丢了吧?”
“你懂什么!”咖啡一下子跳起来,“跟踪只是破案的手段之一,真正的侦探都是用推理和分析来抓犯人的。”
“哈哈哈哈,你以为自己是侦探吗。”黑冰听到了这么好笑的事,捧着肚子打滚。
“哼,我以主人的名义发誓,我一定会抓住那个小偷的!”咖啡气呼呼地大叫。
“哈哈哈哈,那你打算怎么干?”黑冰还是狂笑不止,它觉得这个整天自以为是的同类实在是太有趣了,现在竟然又以为自己是个侦探。
“你等着瞧吧,我会把那个该死的小偷推理出来的。”咖啡信誓旦旦地说。
“首先他是个男人,”咖啡摇头晃脑地分析。
黑冰问:“为什么?”
“女人都是文静、和气、善良、喜欢猫的人,怎么可能做小偷!”咖啡白了它一眼,这只妖怪怎么这么笨!
黑冰翻了翻白眼。
“其次,他一定是个高大,孔武有力的男人,”
黑冰问:“这又是为什么?”
“他偷了这么多地方,一定偷了很多东西,不高大有力能够搬走吗!”咖啡深深地为和猫智力的差距感到同情对方,所以很详尽地解说:“这么多户人家,一家偷一样东西,他也得是个大力士才行啊。”
黑冰闭上眼,摆起架式装作睡着了,可是咖啡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所以我想他一定很好认,你要仔细观察一定可以把他找出来!”
“那你就找吧。”黑冰打个哈欠,在阳光下翻个身,准备真的睡上一觉,咖啡却虎视眈眈地四下打量搜寻着,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视线内的每一个男人,它越看越觉得哪一个男人都象小偷,怎么办?对了,挑块头最大的下手,咖啡下定决心,找到目标,抬爪给了黑冰一抓:“快起来!我找到了!”
黑冰一下子跳起来,瞎猫碰上死耗子(咖啡:谁是瞎猫!你没看见我水汪汪的大眼睛吗?)竟然真的让它找到了!“在哪?”
咖啡一指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那个男子看起来不象善类,横眉竖眼,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咖啡说:“就是他!我家的东西一定在他箱子里。”
看起来很厉害的人类,不过自己可是妖怪,没有道理畏惧一个人类,黑冰磨磨爪子,准备出击。它想快点把欠咖啡的猫情还掉,免得以后老受它纠缠。
“吃我猫爪!”
不等黑冰做完准备动作,咖啡已经大喊一声扑了过去,那个男人被这只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的猫吓了一跳,慌忙一闪才躲过了这一爪,“再吃我猫牙!”咖啡落地后又疾冲过去,一口咬在了男人小腿上,男人顿时发出了一声嚎叫,他一伸手把这只可能得了狂犬病的猫抓在了手中,准备摔死它。“猫蹬腿!”咖啡后腿一蹬,在男人的手腕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自己轻巧地落到了地上,又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该死的猫!”男人气极败坏,把手中的箱子一扔,空手来捉咖啡。
“人类,我要跟你公平决斗!”黑冰跳出来拦在人类和咖啡之间,庄重地提出了决斗的要求,这是野猫之间战斗的规矩(黑冰:谁说是野猫的规矩的!这是妖怪的规矩!)
“猫,会说话……”男人一时以为自己被有疯犬病的猫咬了后,病症立刻就已经发作了,难道自己马上就要变狂犬病人了吗?心里不免惴惴不安。
“谁是猫!我是一只堂堂的妖怪!”黑冰庄严地回答,这是它每一次以妖怪的身份向人类挑战,一定要维护最佳形象,让人牢牢记住自己。
“妖怪?”男人用力摇摇头,看自己是不是幻觉,但那只黑色的大猫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两眼恶狠狠地盯在他脸上,又说:“来吧,决一胜负,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把偷来的东西还给我们。”
“妖怪啊……”男人发出一声惊叫,转身就跑。
黑冰一个猫步冲过去,高高跃起,对准对方的后脑就是一爪。男子被吓住了,脚下一绊坐在了地上。
“小偷,把我主人的东西还给我!”咖啡大叫着,竟然举起那个皮箱向男人扔过去,“咚”地一声,那个男人连惊吓带头部撞击,倒地昏了过去。
黑冰把箱子弄开,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难怪咖啡可以把它举起来扔。它忍不住向正在嗅那个男人的咖啡问:“你说是东西在哪里呀?这里什么都没有。”
“糟了,”咖啡怪叫一声,把黑冰吓一跳。它指着男人说:“这个人气味不对,不是那个小偷。
黑冰一头摔进了那口箱子里。
“这里有个人昏倒了!”
“快打110!”
“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昏倒的男人被发现了,人们吵嚷进来,而两只凶手却躲进了花坛中争吵着。
“你说的那么肯定,却连气味都没有确定一下!”
“我是依照推理找到他的,又不是靠气味!”
“现在怎么办?伤害了无辜,万一师父知道了会处罚我的。”黑冰很慌张。
“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欺负十次邻居家的小孩和狗主人也从来不骂我。你快点把那个师父
换掉,找上一个象我主人那样的主人吧。”咖啡对于自己的恶劣行径根本不以为然,依旧不死心地说:“我的推理很严密的啊,哪里弄错了呢?我再从头推一次好了。”
“首先小偷一定是个男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其次……”
黑冰气得闭上眼不去理它,要不是师父还叮嘱过自己要感恩图报,这只花猫又“救过”它的命,它一定立刻扑上去咬它一顿。
“其次……其次……,对,就是这里出了问题,小偷偷了东西怎么可能拿在手里走来走去呢,他一定是有运送赃物的工具啊!开车的人!小偷一定是开车的人!黑冰,我们去找有没有可疑的车!”
黑冰垂头丧气地跟着它,已经干脆自暴自弃地任它支使了。
“豪华轿车?不可能,开这么好的车的人不会去偷东西的。”
“自行车?不可能,这也太小了,我偷东西都不会用它。”
“小货车?小货车!一定是这个!黑冰快,它要开到别处做案了!”说完向那辆车冲去,“唉,又有无辜的人要倒霉了……”黑冰叹息着,拖着尾巴,耷拉着耳朵,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了过去。
咖啡清楚地看见那两个人正在抬一大箱东西往车上搬,又谨慎地先吸吸鼻子,就这个味道,自己家里出现的陌生人就是他们中的一个,“站住!小偷!”咖啡抱着百分百的把握冲了上去。
“走开小猫,小心踩到你!”正在搬东西的人用脚踢踢咖啡。
咖啡大叫一声:“猫爪!”跳起来一爪抓的那个人的脸,那人吓得向后一闪,躲过了咖啡的一击,但是手中搬的铁制家电却因此而松开,重重砸在了他的脚上,使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怎么突然松手!弄坏了你赔啊!”他的同伴叫起来。
“那只猫突然抓我!”受害者捂着自己很可能已经骨折了的脚趾呻吟。
“一只小猫就让你……”他的大话还没说完,咖啡已经张口向他咬去,大喊一声:“猫牙!”“哇呀!”这个男人用力一挥手才把咖啡打开,心有余悸地说:“疯猫?”
“再吃我一记猫爪!”咖啡轻巧地落在地上,马上象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又扑向那个还要拒捕的小偷。
黑冰走过来,看看正在和两个人类英勇搏斗的的咖啡,又看看那辆小货车,皱起了眉头,它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黑冰……”咖啡的一声惨叫象被掐住脖子一样突然断掉,黑冰猛地一回头,发现它就是被掐住了脖子。那个男人虽然手上、脸上被抓的血痕累累,却还是把咖啡抓在了手中,正掐着它的头准备把它往地上摔,黑冰顾不上许多了,救猫要紧,它大喊一声:“住手!”扑向了那个男人。
与其说是突然扑来的又一只猫吓住了那两个人,不如说是它口中运用的人类语言吓坏了他们(黑冰:废话,我说猫话他们听得懂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再摸摸对方的头,确定有没有发烧,黑冰趁机咬了那个人的手,把咖啡救了出来。
“我决不放过你们!”咖啡怒火冲天,准备再次出击。
“天啊!这是怎么了!”一个高分贝的女声出现在现场,“我的空调!我的空调怎么摔了!叫你们抬去修!怎么给我弄成这样!”
“对不起,可是刚才有两只猫……”一个男人试图向这位气势汹汹地女士解释。
“我不管为什么!你们得给我赔偿!我要投诉你们!”检查过自己家的后,女人的声音更响了。
“可是,那只猫还会说话……”
“猫会说话?这里哪有猫?猫怎么可能会说话!我要投诉,投诉你们用神经病当员工!”
黑冰早拽着咖啡躲进了草丛,它看着那辆小货车上喷的油漆字,一个一个地念:“XX空调为您服务。”(别小看黑冰,它可是跟师父学过全本三字经的)
“什么意思?”咖啡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
“就是说,那是一家空调公司的维修车。”黑冰颓丧极了。
“原来他们一边修空调一边偷东西,可恶!”
“……是你又弄错了吧……”
“怎么会错!他的气味明明留在我家里。”
“你家最近有没有修理过空调?”
“这么说来……”咖啡努力回忆,“昨天空调是坏了,然后……”
黑冰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耷拉着尾巴向远处走去,口中喃喃地说着:“再见了咖啡,你当我忘恩负义好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千万别再来找我了,别了……”
“黑冰,你不能走,我主人的东西怎么办?黑冰……哇……没义气,忘恩负义……哇呜呜……”咖啡放声大哭,可是黑冰没有回头,一步步走进了热闹的人流。
“没有找到……主人的东西没了……我不能回家了……”咖啡含着眼泪望着自己的家门,这个时间主人应该已经回来了,平时她应该早忙着自己给自己做泡饭、洗澡,抱着自己亲吻了,可是现在……
“主人,咖啡对不起你,咖啡没脸见你了,咖啡要去过野猫的生活了,呜呜呜,也许明天咖啡就变成可怕的妖怪了……呜呜……我不愿意……”咖啡哭得浠呖哗啦,就是不敢进门去。
“咖啡!你怎么在这里!”主人的一声大喝传来。
咖啡一闭眼,主人生气了,要惩罚自己,主人你打我吧,呜呜呜……
“咖啡,你怎么在门外边?你怎么出来的?”年轻女子把手中的大提包一扔,扑了过来抱咖啡进怀里,“天啊,难道我早上把你关在外面了!天啊,可怜的咖啡,你看看,身上弄的这么脏,都怪我不好,可怜的咖啡,可怜的宝贝!”女子把咖啡反来复去的亲,小心地抱进屋里。
主人是还没有发现她的东西少了,马上就要发现了,马上……咖啡闭上眼,等着暴风雨来临。
“咖啡,给你看好东西,咳咳咳……”女人献宝的一下子从大袋子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画框,画框里面镶了一副手工绣的国画,那时下很流行的一种叫十字绣的工艺品,而画的内容是一只和咖啡很象的猫,“好看吧?我绣了半个月,今天拿去装上了框子,可以把它挂在客厅里--这可是我的宝贝咖啡呢,咖啡,你看喜欢吗?”
咖啡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不是……
“我要让所有人一进门就看见我的宝贝咖啡……”女子边说边开始找钉子、锤子,准备挂上去。
“主人……原来是你……”咖啡再也忍不住了,一头倒在沙发上,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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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歌一曲
更新时间:2005-10-28 15:02:00 字数:53688
为君歌一曲
嘹亮的歌声随着晨雾在林间荡漾开来,使在这林间出没的小兽、妖怪们纷纷佇足,侧耳倾听起来。
灌灌坐在最高的树枝上微闭双眼,忘情地歌唱着,似乎自己也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之中。当他睁开眼停止了歌声之后,树下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妖怪和数不清的动物,他们都安静地俯在地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灌灌带着气愤的目光看着这些妖、兽,忽然从树上跳下来,抬脚重重地把离他最近的一个妖怪踢倒,又抓起另一个妖怪当头就是一拳,大吼着:“滚,你们这群不懂欣赏的家伙,全都给我滚!滚!”
随着他的拳打脚踢、大吼大叫,那些本来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妖怪、野兽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野兽们先嚎叫着各自夹着尾巴逃走了,妖怪们有的也一溜烟地跑了,有的则怒视灌灌想和他争斗一番,可是看见灌灌那一副比他们还生气的样子,反而谁也不敢开口,仔细想想今天也是捡了一条命,各自擦着汗散了。
“可恶,没有一个懂得艺术的!”灌灌自己还在那里叫嚷。
灌灌的歌声可以迷惑生灵,使生灵们自己自己闻声而来俯首受吃,可是这个灌灌显然对歌声招来的这些“食物”十分不满,一直气呼呼地。他又飞回树上,自己生了半天气,自言自语地说:“我就是不信,我天生的好嗓声就没有人懂得欣赏。”他清清嗓子又开始歌唱,这次他没有加入法力,低声吟唱,所以声音传出的也不远,却不一会四周就有了动静,只听树动草响,附近觅食、居住的动物们纷纷跑了出来,它们这次不是向灌灌围过来,而是叫号着四散奔逃,一时间鬼哭狼嚎,好不热闹。接着一个怀抱正“哇哇”大哭的婴儿的妇人从山洞中冲出来,卡着腰站在树下向灌灌大吼起来:“死鸭子,你嚎什么嚎!老老实实地捕食我不怪你,反正你那一套我们胡家也不怕,可你这么鬼叫,吓坏了我的心肝宝贝,我可决不饶你!”说着俯身拾起石头大块向树上丢来,一边丢一边还骂个不停:“叫你再鬼叫,叫你再鬼叫!”
灌灌在树枝上左右闪躲,口中分辩着:“我唱歌而已,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唱歌,你那也叫唱歌,你那是在哭丧,打死你个丧门星!打死你!”妇人一边骂着,她的洞里又跑出来几个半大孩子,也学着母亲的样向灌灌丢石头。灌灌见他们胡氏人多势众,不敢和他们争论,张开翅膀匆匆飞走了。
这个灌灌心情郁闷,懒洋洋漫无目的的飞着,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了山林的边缘,俯视而下已经可以看见人类的村庄。最近人类那里时兴什么“大炼钢铁”,因此砍掉了不少树木,好像有不少妖怪为了清静都迁到更里面的山里了,灌灌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桩上,心里想着,在这里唱歌该不会有谁出来反对了吧?
他放声歌唱,沉醉其中,不一会就把周围的世界抛在了脑后,当身后的树丛中传来声呼时他都没回头。
“你唱的真好听……”
听到这句话,灌灌惊喜交加地回过头来,看到了一个灰头土脸,却扬着嘴角笑着的人类少女……
“罗天,我爱你……”
“罗天,永远爱你,为了你什么都愿意。”
“罗天,你是我们的一切……”
“罗天……”
四周嘈杂而混乱的声波一浪高过一浪。周影停下车后皱了皱眉,简直难以想象眼前这一群十几二十岁,平时看来又可爱又文静的少女们聚在一起竟然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来。眼前攒动的人头中他根本看不见自己要找的目标,他跳上了一个稍高一点的石阶想张望一下,却马上被几个女孩子毫不客气地推到了一边,那个位置也理所当然被她们占去。周影看看周围,不论台阶、栏杆、还是树上、水池边沿上,只要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全都站满了一层一层的女孩子。就在他一回头的功夫,有几个女孩已经奋力想爬上他停在旁边的车顶、车盖来提升自己的高度。周影忙上前抢救爱车,也顾不上找人了,火儿只好自己冲向了黑压压的人群。
不知最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人群忽然又暴发出一阵更大的欢呼来,花束、彩带什么的乱飞上空中,火儿差点被一个抛上来的背包当头打中。
“吵死了!烦死了!”火儿叫嚷着,在人群上空用一边捂着耳朵一边飞行的高难度动作转了几圈才看见瑰儿的影子。
瑰儿正和周围的人类女子们一样又叫又跳,手里还举着一个大标语牌,又眼死死盯在舞台上,根本没看见飞来的火儿。
“瑰儿,立刻回家给我做饭!”火儿气势汹汹地叫着。
“罗天,不要走,罗天,我们爱你……”舞台上的男子刚好唱完一曲,瑰儿和那群女孩子口中又暴发出欢呼,顺手一挥标语牌把火儿推了个跟头。
“瑰儿,瑰儿……”,火儿生气的又叫又跳,却没有办法叫住瑰儿,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其他人一起潮水般地向舞台涌去。
“罗天,罗天,罗天……”整个公园里全是这样的喊叫声,而且还有更多的女孩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赶来,气势惊人,看着那些声嘶力竭叫着的女孩,就连火儿都感到胆怯,竟然不敢照常例一翅膀全打倒在地。
“瑰儿,回去做饭!瑰儿……”
“罗天,再唱一首,罗天,笑一笑……”
不管火儿怎么努力,它的声音看来还是大不过这群人类女子,它终于放弃了瑰儿,抬头去看站在那个临时搭起的舞台上表演的是何方神圣,也幸亏它是飞在空中,才在那样层层叠叠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子。
这个名叫罗天的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穿了一身和周影差不多的打扮,普普通通,正随意地坐在舞台的台阶上,拿着麦克风在唱歌,一副冷冰冰的神情,毫无笑容,对台下疯狂为他喊叫的女孩子们瞄都不瞄一眼。
火儿飞近过去,上瞅瞅,下瞅瞅,气愤的一脚蹬在了他的头上:“死灌灌,敢担误瑰儿回家给我做饭,你活腻了!”罗天一个跟头从舞台上滚了下去。火儿不依不饶,还要追上去再打,却只见那些女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排山倒海般地向地上还没有爬起来的罗天扑了上去,不一会就把他淹没了。火儿缩缩脖子,吐吐舌头,看这阵势那家伙多半死定了吧?早知道不如让自己吃了的好。
“火儿……”瑰儿阴森森地声音从它身后传来。
“你终于回魂了,快回家给我做饭。”火儿大模大样的吩咐。真是的,想吃个饭都这么麻烦。
“火儿!你竟然敢打我们的罗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站在火儿背后的可不是瑰儿一个人,而是十几个和瑰儿年纪相仿的女妖怪,其中有几个火儿也认识,现在她们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向火儿包围过来。
火儿怕倒不怕她们,只是这种气势太古怪了,不由向后退了半米问:“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决不放过伤害罗天的人。”
“对,我们和你拼了!”
“火儿,从现在起一周内你都准备吃青菜吧!”
看着这些平时躲它还来不及的妖怪们围上来,火儿也不由在她们的眼神下畏缩,竟然没有生出全部吃掉的念头,口中叫着:“影,她们威胁我!”一边一挥翅膀,整个舞台顿时垮了下去,连带把那几个女妖也压在了下面。火儿只用爪子勾住了瑰儿的衣领带着她向周影飞去,十分委屈地叫着:“影,我被她们欺负了……她们竟敢吓唬我!”
瑰儿看见周影后一下子就清醒了,随手把写着‘罗天,我最爱的人’的大牌子正面冲下向地上一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又去哄火儿:“好火儿,好火儿,今天咱们吃全套妖怪大餐好不好?吃了饭我就给你念故事书。”
“真的?”火儿斜眼看着她。
“真的,真的!忘了做饭是我不好!我保证再也不会了!”瑰儿举着手发誓。
火儿“咂咂”嘴:“算了,我一向心胸宽大,不过你得讲两本事故书。”
“好,好,三本都行。”现在的瑰儿真是有求必应,认错态度好极了。
罗天瘫倒在沙发中张着嘴喘气。
他现在里外衣服全破了,钮扣被拽的一个不剩,另外脖子上的项链,手腕上的手表,腰上的腰带,脚上的皮鞋、袜子等等物品也被洗劫一空,他脸上手臂、肩膀、背上……全身看的见的地方无不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有被撞的、碰的、扯的、抓的,踩的种种痕迹之外,还附带了几个完整、鲜红的唇印,看起来比刚打完杖下战场还要狼狈七分。
罗天自己抓着手巾气呼呼地擦着脸上一处唇印,几个助理手忙脚乱地围在他身边,又是抹又是抹拭。
罗天的许海洋许海洋的样子也挺狼狈,眼镜片少了一个,嘴角也青了一块,正背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口中埋怨着:“罗天啊,你说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唱着就从台上滚下去?你是在对口型又不是真唱,至于那么投入吗!现在连舞台都垮了,公园方面一直吵叫我们赔他们损失,幸亏没有歌迷受伤,不然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哼。”罗天冷笑了声。他总不能跟许海洋说自己根本不是自己掉下去的,而是被个什么妖怪一脚踢下去的吧?何况当时他假唱“假”的自己都快睡着了,根本没看见谁在踢他。
“好好一张脸弄成这样,明天还有工作啊,这可怎么办?”许海洋看着罗天那张脸叹气。
“你能不能少提我的脸!还有,你不能总让我去拍什么偶像剧,作什么产品代言,我是个歌手,你能不能塌塌实实让我唱歌?我是为什么才和你签约的?我是想发挥我在音乐上的才华,不是想做个小白脸偶像!”罗天自己也一肚子火气,把那些照顾他的人全赶开,自己用毛巾胡乱抹脸,弄的脸上的颜色更是五颜六色。
“才华?还音乐上的才华?”许海洋仰着脸看着他,“你有这种东西吗?”
“我怎么没有?”
“我的罗大哥哎,你唱的那歌不经过处理我都听不了十分钟,你就别去用它毒害那些祖国的花朵了行不行?你说说,你明明这长相比嗓子漂亮上一百倍,干吗不好好利用呢,下个月有部新电影开拍,导演想请你去客串个角色呢。如果观众反应好我们下一步就可以向大荧幕发展了,唱歌的事就别去想了吧。”许海毫不客气地说。
罗天叹口气,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屋子里的工作人员们问:“我真的唱的歌那么差劲吗?”
众人一致点头———倒不是不怕伤了他的自尊心,而是说得那么不切实际的梦想早点丢掉才不会浪费宝贵的生命,帮助他清醒过来也是尽朋友之谊。
罗天抓过外衣,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虽然知道他受到的打击沉重,但是经许海洋还是在后面嘱咐:“别忘了明天下午要拍广告,中午前一定要回来。”
罗天连答应的力气都没有了,无精打采地推门走了出去。
许海洋在后面苦笑着摇头。罗天常常会自己跑出去,有时工作清闲他甚至会几天不见人影,公司里面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和这个圈子里的某些人不同,从来不乱来,也不借用自己的名气和长相干些龌龊的行经,最重要是他好象有本事把自己化妆的很好,还从来没有过他被那些崇拜者们当街捉住或被记者偷Pāi的事件,所以许海洋也乐得忙别的工作不用管他。
“唉,累啊,大明星就是麻烦多……”许海洋一边这么咕哝,一边还是干劲十足地安排明天工作,处理今天的善后。对于他而言,能够“挖掘”出罗天简直就象捡到了宝贝一样,列何况罗天不仅是个可以使他成为一流经纪人的明星,还是一个很值得一交的朋友,为了朋友,份内份外的事许海洋也只好拼命多干一些了。
偶像明星──罗天相貌英俊,气质一流,特别是站在闪光镜和摄像机前,他那一举手一投足简直就是天生的明星。罗天脑子聪明,多难的剧本他从来只看一遍就能记住。他的演技现在还嫌稚嫩,被人称为偶像派,可是根据和他合作过的演员、导演们的看法,他是总有一天会成为巨星的。另外这个人还多才多艺,他会多种语言,七、八种古典、现代乐器,骑马打球、上山下海、南拳北腿,甚至飞机他都会开,武打片演出时连替身都可以省略。罗天这个人又出了名的脾气好,上至导演明星,下至一般工人从来没人能对他提出什么疑议,人缘好的一塌糊涂。他对金钱方面也很大方,从来不介意多分利润给许海洋和周围的工作人员,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讲,和他一起工作都是件十分令人愉快的事。
如果他没有那样“执着”地对音乐的追求的话,罗天几乎可以说是个完美的人了吧。
许海洋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让一个五音中连一个半都找不全的人对唱歌有这样的梦想,算不算命运在捉弄人呢?罗天弹奏的乐曲虽然说不上高明,至少还有模有样的,可他唱的歌却差不多可以起到让聋子捂着耳朵逃走的效果。罗天的现场演出全是假唱,可是却很少受到这方面的指责——谁会假唱还跑调呢?所以在台上跑调的全是唱功不佳,而不是假唱,所以他频频受到的只是唱功不佳的指责而已,却不知道那已经是在录音室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处理的声音了。许海洋在心里暗暗感慨,也许罗天自己不明白,可是他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歌星的了。
许海洋曾和罗天开玩笑:“幸亏你还有五音不全这毛病,不然这么完美还以为你是妖怪变的呢!”
当时罗天惊愕地抬头看着他,一口茶水全喷在衣服上,如果许海洋知道当时罗天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现在许海洋完全知道自己的明星是个妖怪,依旧干劲十足地为他计划着日后发展的种种,而妖怪偶像走出门去,想的就是晚上捕个什么人吃来安慰自己一天的辛苦了。
罗天一走出公司大门,还来不及找个没人的地方变成另外的样子,就被守在门口的几个女孩发觉了,一起向他尖叫着扑上来。
“又是你们?”罗天无可奈何地说。
这几个女孩是在罗天刚刚来到立新市并且开始演艺生涯时就老是出现在他面前的。那时候的罗天没有经验,对她们太亲切了一点,有时候她们赶去看罗天拍外景时,罗天还把自己的盒饭分给她们吃(他是肉食性妖怪,对白米饭实在难以下咽,到是这些白白嫩嫩的女孩子让他流口水,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去吃上一两个),罗天那和蔼的态度给了这些女孩子鼓励和其他的幻想,她们开始疯狂的追逐罗天,等罗天发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些女孩也不知道里来的那么大的神通,她们不仅清楚的知道罗天的住址、公司地址,还清楚的知道罗天每一天的行程,几点工作、几点休息,在哪里吃饭,在哪里住宿……总之,只要她们有空,罗天只要一抬头就一定可以看见她们。
罗天一来实在受不了这种纠缠,二来这些女孩子总在那里喊:“罗天好帅”“罗天好酷”“罗天演技一流”什么的,从来也没称赞过他的歌唱的好对他也一种打击。于是他听从了许海洋的建议,故意对这些女孩子冷冰冰的,不理睬她们。他想当然的觉得如果一个人没有出名时自己就追随他、捧着他,他也对自己十分和气,一是他出了名却对自己摆架子,爱答不理的话,自己一定拂袖而去不再注意他了,他就希望这几个女孩子也这么对待自己。谁知道女孩子们的想法和他完全不一样,她们反而追的更紧了,还一直安慰罗天:“我们知道是公司逼你这么做的,你一直都对我们很好,放心,我们都理解,我们永远爱你。”
“罗天,你果然受伤了!”(罗天:不就是你们干的)
“天啊,手都被抓破了!”(罗天:你们抓的)
“来,这是治伤药和跌打酒,很有效的。”(罗天:猫哭耗子)
“还有天气变冷了,我们给你织了毛衣,围巾和手套。”(罗天:我早换了过冬的羽毛了)
“我给你做了早点。”(罗天:我想吃人)
她们围着罗天一场叽叽喳喳,大约半个多钟头才让他脱身,正当罗天出了口气时,其中一个女孩又转了回来,眼睛中蓄着泪水,良久地凝视着罗天。
罗天依稀是记得她的名字的,不安地问:“许黛,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罗天,我再也不能来见你了……”。许黛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罗天总算没这么欢呼出来,只是压抑着心里的高兴淡淡地问:“是吗?”
“我妈逼我全力以赴复习准备考大学,再也不许我追星了,罗天,呜呜呜……”
“学习重要,学习重要……”罗天太喜欢人类的高考制度了。
“罗天,我永远爱你,别忘了我!”许黛突然搂住了罗天,用力在他脸上吻了几下,大哭着跑了。
罗天咧嘴看着她的背影,用衣袖用力擦着脸,今天怎么尽碰上这种事!不过想想今后也许就永远摆脱了许黛这块膏药了,心情又稍稍好了起来。
“说是在人类中生活,原来根本是在勾引人类女孩子吗!我们的罗天什么时候对人类感兴趣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罗天抬起头,上方的电线上正晃悠悠地坐着一个女子,女子大约十七、八岁,娇美可人,笑脸上露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她穿着一身奇怪的服饰,肩膀和和长腿都祼露着,赤着脚,手臂和脚腕上了十几个各种种样的镯子,晃动间轻轻响动。她正笑着看罗天,同时悠闲地扇动着身后一双彩色的翅膀,罗天看着她呆了片刻才脱口问:“厘荔儿?你怎么到人间界来了?”
“嘻嘻,我来送信啊。”厘荔拍了拍自己肩上背的一个大口袋,十分自豪地说,“我大伯前年受了点伤,不做这一行了,我接他的班。这是我第一次来人间界,接了一大笔生意呢!”
罗天叹口气:“这种行当太危险了,你那点道行行不行?小心回头让人吃了,别人的信也泡了汤。”
“乌鸦嘴!”厘荔一甩头。然后问:“你不尽点地主之谊,请我吃点什么?”
经过了一天的混乱后,能够展开翅膀飞到云层上面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身边还有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絮絮而说,对罗天而言真是件惬意的事。
厘荔翻出一大堆信件向罗天核对着:“这个妖怪还在不在立新市?这个住哪里?这个死了没有?”罗天把自己能知道的,一一做了回答。
妖怪、神民、修练者们遍居各界,彼此来往、通信都不是件很方便的事,给远方的亲威朋友送件五百岁大寿的贺礼,对方五百零一岁才收到那是常事。更何况有很多旅居的妖怪是行踪不定的,要找他们更是困难,于是一种类似信差的职业应运而生。
做这个行业的一般是本来就喜欢东游西逛的妖怪,他们替别人送信一般先收足酬劳,等于是拿了别人的钱四处旅行,而且再残忍的妖怪对信差也会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因为信差身上不定带着什么来头的信件呢(曾有个妖怪该吃了夸父族雇的信差,被几十个夸父巨人每人一脚,踩的连一根毛都没留下)。从各方面来说信差都是个舒服的职业,唯一的要求就是信件的到达必须及时、准确,在规定的时间之内,不论上天入地都得把收件人找出来,不然失去了信誉,就再也接不到生意了。
厘荔不是妖怪,她是一个苗族(异界神民的一支,不是人类的少数民族)的神民。苗民是瑞顼帝的后裔,在妖怪、神民中地位很高,几乎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敬,所以大多数苗民自视很高,不太屑于和妖怪来往,更不屑于去干信差这种行当。厘荔与她的伯父也就是这个族里的怪胎了。
罗天第一次见到厘荔时,她还是个小姑娘,翅膀上还生长着茸毛,连飞翔都不会,只能坐在她的伯父肩上。厘荔的伯父是个信差,为罗天带来了一封家书,而在罗天看信的时候,小厘荔从他身上一把拔了七根长翎毛,痛的罗天又蹦又跳的,后来才知道,这个小丫头因为自己不会飞(苗民虽然天生有翅膀,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翅膀飞行,其中有百分之七十的人终其一生翅膀上只能生出茸毛,最多把翅膀当成平衡身体的拐杖用用而已),所以对所有翅膀可以飞的人或妖怪都无比嫉妒,一见到就非要拔对方的毛不可。
后来罗天一直在各界游荡,厘荔的伯父也总能找到他,为他传递家书,一起出现的当然还有小厘荔,而罗天不管怎么防范,每次也总会被她拔去一些羽毛。
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时,厘荔已经长出了真正的羽毛,正在跌跌撞撞的学飞行,每飞几步就会撞上树。那次之后,罗天来了人间界,就再也没过这两个苗人了。听别的信差说,厘荔的伯父在一次传信中受了重伤,心灰意冷,已经洗手不干了。罗天没想到今天会看见厘荔又干上了这一行。
“你飞的已经很好了。”罗开看着她灵活的姿态,由衷的称赞。
厘荔骄傲地翘着鼻子:“为了当个好信差,我可是拼命地练习飞行呢!到是你,在凡人中住久了吧?飞的这么慢了!”
罗天耸耸肩。看着长大成|人了的厘荔,他有种看到了自己故乡的妹妹已经长成|人的感觉。厘荔还在说:“我这次没经过你的老家,所以没有你的信,你有信要带回去的话还可以,我可以算你半价。”
“好啊。”罗天随口答应着,指着下面一座楼房说,“那里应该住着一个收信人,我们下去吧。”
“火儿,好不好吃?要不要再加一道菜?”瑰儿笑嘻嘻地端着锅子问。
“要,要!”火儿嘴塞得满满的,连忙答应着。
“火儿,你想喝什么饮料?”
“火儿,吃不吃点心?”
因为被周影看见了那个“罗天,我最爱的人”的样子,瑰儿心虚之余态度好极了,对火儿简直是千依百顺,火儿的晚饭一直吃了三个钟头,还有新的菜式不停地端上来。仔细想想瑰儿跑出去追星也不错,自己还是赚到了。火儿心满意足地计划着晚上想吃什么饭,叫瑰儿念哪本故事书。
“砰砰,砰砰砰。”
窗户上传来了敲击声。
瑰儿拉开窗帘,见外面飞着一个女孩子,正笑地十分甜美地问:“我是信差,请问您知道隔壁住的山鬼小姐去了哪?什么时间在家?”
“啊,找我的。”瑰儿在周影家呆久了,用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隔壁的山鬼小姐”就是指自己,她忙在围裙上擦着手,打开窗户连声说:“快请进,进来喝杯水。”
周影和火儿都没什么亲戚朋友,当然也不会有信件麻烦信差来送(除非是发誓要为被吃的亲人报仇的恐吓信,不过也只有传信而已,没见过复仇者真的上门),但瑰儿在各界还有几个远房亲戚,彼此之间偶尔有书信往来,所以她对信差的工作也挺熟悉的。
接过信一看,是母亲的一位远房堂姐写来的,太久没有联系,对方无非是问问瑰儿最近好不好?在人类中住的惯不惯一类的话,瑰儿翻出纸笔,准备顺便写一封信再请信差捎回去。
“在人类中大家聚在一起住会方便很多吧?这家的主人是哪位?有没有什么信件寄出去?我保证准确迅速送达。”厘荔飞进来,一边好奇地张望,一边试图拓展业务。
“信啊?说起来我还没写过信呢!我现在写一封,你帮我送给楼下狐狸。”火儿颇有兴趣地说。
“火儿!不许乱写!要花钱的!”瑰儿大声警告。信差们收费时只收十界通用货币──黄金,而且周影用法术变的那种三五十年就会恢复原样的“黄金”火眼金精、见多识广的信差们是不会要的,瑰儿可不愿意为了从六楼往五楼送封信而出钱。
“哼,我自己送!”火儿忿忿不平。
“好了,只是送到楼下我不收你钱的,你写吧──不过以后有生意,记得找我呢。”厘荔象哄小孩子一样哄着火儿。
“那我写两封!”火儿奋笔书。
瑰儿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的目光在跟在厘荔后面飞进来的那个人身上凝固了,“罗,罗天,罗天……”
“你好。”罗天听到有女子这么叫,马上直觉地露出了职业笑容,不过回头一想自己现在是来帮厘荔送信的,不用这样表演啊,笑容立刻又收了回去。
“罗天,你,你怎么会来我家……你坐,坐,我给你倒水,你想吃什么吗?我帮你做?”瑰儿激动的全身发抖,声音发直。
“不用,我们马上走。”罗天果断地拒绝。
“你可不可以和我握握手?”
“可以。”罗天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指尖。
“我买了所有有你报道的杂志,你可不要以帮我签个名?”
“可以。”罗天在最上边一本杂志上飞快地写下了自己名字。
当厘荔和罗天离开之后,瑰儿还处在一种离魂的状态,火儿问:“瑰儿,下一道菜呢?”瑰儿一下子跳过来,紧紧把它抱进怀里:“火儿,你看见了吗?罗天刚才来我们家了!他还给我签名!和我握手!喔喔喔,我太激动了!罗天好帅啊,喔喔喔……”
“你耍赖皮!瑰儿大骗子,骗子!骗子!骗子!”火儿在屋子里来回飞行,夹着熊熊的火焰不停地大叫着,想引瑰儿抬起头来,结果瑰儿还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电视上,理都不理它。电视中正在播放一部充满俊男美女的偶像剧,其中最出众最吸引人目光的,当然就是饰演男主角的罗天。瑰儿双眼放光地盯着荧屏,不时还跟着剧情大笑几声,感叹几声。
“瑰儿,念故事!快念!不讲信用!”火儿把一大撂故事书推到瑰儿怀里。
瑰儿经过了短暂的清醒之后,因为见到了罗天本人而头脑又陷入了狂热,再次心里眼里只剩下罗天、罗天、罗天了,火儿一上来她就象赶苍蝇一样挥着手:“去去去,你自己又不是不识字。看来面对罗天,也只有周影可以让她醒过来了。
“瑰儿,你自己答应的!”
“走开,挡着我了!”
“瑰儿你说话不算数!”
“不算怎么样?你吃我啊!再叫明天没早饭!”
“瑰儿,嘿嘿嘿……”火儿真的生气了,准备用最狠毒的方式报复,当瑰儿闻到东西烧糊的味道抬起头来时,只见火儿正抱一堆罗天的海报、CD、签名照片什么的凑在自己的翅膀上点燃,瑰儿尖叫着冲过去,那些东西早在火儿的火势下化作灰烬了。“哼,这就是某人说话不算数的下场。”火儿一点也不愧疚,得意洋洋地飞走了。
“火儿,你等着瞧……”瑰儿的惨叫声在屋里回荡起来……
罗天今天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一早起来,就有一家报纸刊登了他和女人在街上拥吻的照片,还用显眼的标题说明他是在和未成年少女交往。罗天认的出那是许黛向他“告别”时的照片,看着那篇充满了暗示自己利用名气引诱少女欲行不轨的文章,罗天真的哭笑不得,那些偷Pāi的记者真的看不出来自己是在不情愿的被人硬搂着吗,自己再怎么不成器,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孩子(对于两百岁“高龄”的他来说,十几岁的人类少女确实是个小孩子)干什么吧……
一个上午接了几百个要求就此事采访他的电话,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电视上又播出了那条新闻的后续内容:有个女孩子跑出来声称自己是他的情人,和他同居过很久,又被他成名后无情地抛弃了。
人类还真是厉害,明明没影的事还能说的跟真的样。而厘荔就不停地在旁边添油加醋:“罗天,你的爱好奇怪,这人类长的这么难看你也喜欢!记得你以前总收到好多情书的啊,难道现在没有妖怪要你了。”
罗天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好不容易把厘荔打发出去送信,一群歌迷又涌进了公司。她们都大声表示不相信媒体的造谣,百分之百的相信他。虽然被她们吵的头昏眼花,可是至少也算受到了一点安慰。可是接下来,许海洋的一拔攻击又到了。
“罗天,你怎么给我搞出这种事来!你交女朋友,出去玩玩我都没意见,可你也不能冲未成年人下手啊!就算你有这爱好,也别被记者拍到啊……”
“我没有!是她自己扑过来抱我!”
“那你也不该让她抱。”
“……”
“现在怎么办?你最好开个记者会澄清一下,再不然……罗天?罗天人呢?”许海洋正说的口沫横飞,一回头罗天却不见了,“快把他给我找回来!这种时候他还敢乱跑!”
罗天隐身走出公司大门,长吐了口气,仰天大叫:“我要吃了那个该死的记者!”
由于火儿烧毁了瑰儿的“偶像”,其中还包括她刚弄来的那张亲笔签名,所以瑰儿与它陷入了冷战,不给它做饭,也不和它说话。火儿则因为是瑰儿先不守信用的,坚持要瑰儿先道歉。他们两个在家里彼此不答理,火儿老是故意弄坏瑰儿的宝贝毛茸玩具什么的,瑰儿就借口整理冰箱把火儿储存的妖怪肉全扔掉。
“所以这个家就变成这样了?”刘地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里看周影做饭,他本来是跑来吃白食的,现在看来计划落空了,“瑰儿因此离家出走,跟那个歌星私奔了?”
“不是,听说今天有见面会——和那个灌灌见面!”火儿气呼呼地说。
“灌灌啊,他跑城里干什么来了?瑰儿被他的歌声迷惑了吧?”刘地抓着下巴形成了这样的思考:灌灌的歌声能迷人——他跑到立新市来唱歌——引诱了立新市的女人和女妖——立新市的女人和女妖本来是属于刘地的。“咔嚓”刘地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了。他眯起眼睛看着罗天的照片:“这个家伙也变的太帅了吧?他不知道这个城里的妖怪不允许比我帅吗?看来我得好好跟他谈谈才行。”
“走,去揍他一顿。”火儿摩拳擦掌,它第一次和刘地意见相同。
“小孩子别掺合,我会让他知道立新市的妖怪守则的。”刘地眯着眼打坏主意,“让他知道在这里生存就不能和刘地抢女人。”
“还不能打搅火儿吃饭!”火儿振翅高呼。
罗天坐在立新市最高的建筑顶上,看着下面的灯火发呆。
他为了来人类当中当一名歌星,曾经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准备,他在好几个国家留过学,学习人类的各种技能,拥有从经济、考古到航天力学的十几个学位,以管弦乐、交响乐系到非洲土著的鼓他样样精通,他认为自己现在知识丰富,外形英俊,举止侍当,气质出尘……应该很符合人类对明星的要求了,为什么自己却无法获得成功呢?
罗天现在确实拥有不小的名气,可是那不是他在努力争取的,他想听见有人说“罗天你唱的真好!”可是没有一个人那么说,即使是那些最为他疯狂的女孩子。为什么大家不接受自己的歌声,难道真的是曲高和寡?
和人类相处好难啊,这样那样的事端莫名其妙地就会贴上来,就好象今天……罗天又长长叹了口气。
不想这些了,想也没什么用,人类反正就是那个样子……
他只是想唱歌,想唱歌……
罗天仰望着星空,享受着拂过脸颊的夜风,放声高歌起来,许海洋最近总逼他假唱,他好久没有这样纵情歌唱了。他陶醉地歌唱,张开双手在天空中旋转,让歌声和心情一起随风飞扬。当他停止歌声,从空中落下时,发现这里站的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类外形的男子在几步外,正静静地看着他。
罗天有点紧张地看着对方,因为对方肩头站着一只正在捂着耳朵打滚、嚎嚎的必方,在立新市中凭这个标记他就猜到对方是谁了。
“罗天?”对方迟疑地询问。
“是的,你是……周影?”
周影笑了一下,表示罗天猜对了,他拿出纸笔问:“可不可以请你签个名?瑰儿好象很想要你的签名,为这个一直在火儿闹别扭呢。”
周影好象没什么恶意,不过听说他这个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地:谁这么没大脑!周影那叫表情麻木!),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总是小心为妙。罗天小心地避开火儿(火儿正捂着耳朵在叫:“太难听了,我快死了,救命!”),接过纸笔,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小心地一步步后退,离开一段距离后快速飞走了。
“受不了了,太难听了,太难听了……”火儿还在那里闭着眼叫。
“火儿,他已经走了。”
“走了?”火儿睁开眼看了一下才把翅膀放下来,出了口气说:“不亏是灌灌啊,这歌声太有杀伤力了,连我都受不了,太可怕了。”
周影回忆着以前听过的灌灌的歌声,不解地摇了摇头,他低头看看罗天那个签名,这字还真是草的可以,如果周影不知道他叫“罗天”,说不定会念成“三了”,也不知道他写的时候剩略了多少笔划。不过瑰儿偏偏十分喜欢这样的东西。为了这个还和火儿大打了一架,又花钱去买罗天的签名照片(那签名还是印上去的),自己帮她要这个回去,她大概就可以和火儿和好了吧?
火儿把那个签名反来覆去看了半天,在烧掉和留下之间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咂咂嘴:“我拿去给瑰儿。”
周影拍了拍火儿的头表示称赞。
“对了,瑰儿说今天晚上去听那个家伙唱歌的,那个家伙怎么在这里?不过听不到比较幸运,他唱的太吓人了。”火儿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周影又摇摇头,现在他对自己的欣赏水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刚才的一瞬间,他甚至认为被大家誉为“鬼哭狼嚎”的刘地的歌声都比这位大名鼎鼎的明星强,看来自己距离真正的人类还相差很远啊,以后要多习惯一下这样的歌声才行。
罗天飞回家中,连灯也没开就一头栽在床上,今天这一天下来心里好累啊,他自己也没些后悔自己的不善交际,不论在妖怪或者人灰之中,他连一个称的上朋友的对象都没有,现在心情不好也只有自己生闷气而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
“唉……”他叹着气,把脸埋进枕头里,但不过几分钟,锐利地射在身上的目光又使他迅速翻身坐了起来。
一个陌生男子坐在窗台上,冷冷地看着他。
对于一个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生长的妖怪来说,让别人无声无息地进入了自己的休息地域是可以致命的错误,罗天戒备地坐起来问:“你是谁?”
“刘地。”
两个男子身高相仿,刘地却比罗天健壮不少,相形之下罗天文弱而不安,他紧张地看着这个立新市出了名的妖怪步步逼近。刘地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这种眼神在罗天感觉中怎么都象一种在挑肥捡瘦的目光,基本上在城市中妖怪们相互捕食是没什么理由的,罗天暗中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现在宣布,你违犯了立新市妖怪管理条例。”刘地弹个指响说。
“什么?”
“在这座城里住的妖怪是不允许变的比我帅,你不知道吗?当然也不是说你现在就比我帅,不过……”
“我,我天生就这样,你要我怎么样?”罗天怀疑刘地正在构思吃掉自己的借口。
“天生就跟我差不多帅,这更可恨了!·”刘地象老朋友一样拍拍罗天的肩问:“有没有酒?”
“没有,我不喝酒。”难道他打定主意把自己当下酒菜了?
“不懂享受生活……对了,火儿要揍你一顿。”刘地东拉西扯,也不知他到底想什么。
“火儿?”
“就是那只必方,你害得它和瑰儿吵了架,它正到处打听你住哪儿呢——我可没告诉它啊,难得周影有情敌出现,我乐得看热闹,来,说说你和瑰儿什么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刘地凑上来,一脸的不怀好意,“如果你肯对瑰儿下手,让我的朋友周影明白什么叫恋爱的话,我可以考虑在火儿的魔爪下保护你。”
“周影……他刚刚为瑰儿要了我的签名。”罗天连忙辩解,他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纠纷中去。
刘地瞪大了眼:“周影为瑰儿要签名?真的!这家伙有进步了啊!这是你的功劳!我会给你记一功的!”
罗天可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功绩。
刘地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罗天床上,一边吃着女孩子们送来的糖果一边向罗天招呼:“坐呀,咱们再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什么下一步?”罗天茫然。
“你怎么勾引瑰儿啊。”刘地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要进一步地对周影施加压力!让他明白自己身处危险之中,随时有失去瑰儿的危险,然后让他明白爱情是不可能平白获得的,一定要付出自己的努力──能逼得他和你打大出手,争风吃醋当然就最好……”
“我为什么要去和周影大打出手!”罗天尖叫──那等于把自己放在了烤架上等必方在烤一样。“而且我对那个瑰儿一点也没兴趣!”
“你如果敢对瑰儿有意思不用周影,火儿就先把你烤来吃了。”刘地冲他翻翻白眼,“我只是要你假装一下,引起周影的危机感就行了,骗周影很容易的,我跟你说,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罗天双手捧着自己已经胀大了无数倍的头,一点也不想听。
“……虽然瑰儿是开花店的,可是你送她鲜花的话她还是会很高兴的──周影根本不知道花这种东西天生就是用来送女人的。所以一开始你最好一天送一束花给瑰儿,接下来发展到月夜中抱着琴去她窗前唱歌,再然后……”刘地兴高采烈地说着他的计划,当然要去执行这些明显是在向周影和火儿挑衅的计划的人是罗天。
“罗天,你有客人啊?我回来了,有没有东西吃!”又一个连窗户也不敲的“客人”飞进了屋子里,“我只剩一封信就完成立新市的工作了,你知不知道一个‘色狗刘地’的妖怪在哪里?大家都说他老在周影家,我去却没找到!”厘荔一边捧起杯子大口喝水一边嚷嚷。
罗天闭上了眼。
“谁是色狗!”刘地凑过去阴森森地问。
“一个叫刘地的妖怪,你认识吗?”厘荔大大方方地问。
对方是美女,所以不能咬她,不能咬……刘地一边忍着气一边问:“我就是刘地──谁说我是色狗的!”
“唔,你就是。”厘荔能马上拿出职业笑容,掏出一封信说,“这里有你的信,请签收──你看,收信人写的就是‘色狗刘地收’,我没认错吧!”
“咔嚓”,“咔嚓”,看清楚寄信人后,刘地把指节捏的直响。
“那个吉吊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仇人吧?”确定一下刘地的种族,厘荔不由怀疑起寄件人的身份来。
“那个大王八(吉吊是种龙种龟身的妖怪,刘地并不是在骂人)!”刘地忿忿地咕哝着,但还是把朋友的来信小心地收了起来。他对朋友的回忆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到就把心思用到了厘荔身上:“小姐贵姓啊?”
“我叫厘荔。”
“厘小姐,嗯,苗族吧?常来人间界吗?我怎么第一次见你。”
“我第一次当信差啊,可是信全部送到了,我很厉害吧!”
“当然,当然才貌双全,刚来人间界有很多事物没见过吧?有什么就问我,我在这里住几百年了。”
“真的!那这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可就多了……”
“……”
刘地和厘荔马上就聊的火热,而罗天缩在一边,连提醒一下厘荔刘地是个有名的色狼的力气都没有了,等到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刘地和厘荔已经从自己家里消失了之后,他才手脚并用地爬到柜子边,取出药膏向太阳|茓上用力涂抹着。今天可是倒霉到了极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安静地睡上一觉。谁知道药还没抹完门铃就响了起来。罗天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一边,实在不想再去开门了。谁知道门外的人十分支持,不停的一遍遍按门铃,过了一会又“呯呯”地拍门,弄出了极大的声音。罗天怕再惊动了邻居,只好呻吟一声,爬起来去开门。
他先在猫眼往外张了一张,却不认识门外的人,害怕又是哪里的记者上门来,就不开,隔门问:“谁呀?”
“开门!”门外的人火气不小,口气比他还冲。
“你到底是谁?哪个电台、杂志社的?再纠缠我我可报警了!”罗天提高声音。
“检察院的!”门外的是中年妇女,她拿出一个证件在猫眼上一晃。
“天啊……就算要逮我也是派出所来啊……”罗天也豁出去了,索性打开了门。
门外的这位中妇女五十出头,腰挺的笔直,带着不怒而威的庄严气质,虽然她比罗天矮上一个头,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着罗天,看得罗天心里直发毛。她看了一刻钟才缓步走进屋子里,四面扫了一下问:“你就是罗天?”
“我就是罗天,您是……”罗天不知为什么被这个人看的心里发毛,小心地问。
“我是许黛的妈妈!”妇女重重地把一份报纸扔在桌子上,怒视着罗天,那报纸上的一面登的正是罗天和许黛“拥吻”的照片。
“等一下,许黛的妈妈,女士,检察官大人,冷静一点,请听我解释,我和许黛决对没什么,那里是这些记者随意捏造的。”
“这照片也是造出来的吗?”对方的目光越发凌厉了。
“不,不,其实您仔细看看,这是许黛她突然扑过来抱着我,我,我是无辜的啊。”
她又抬起头来上下看看罗天,目光更加令人毛骨耸然;“你是说我女儿纠缠你?”
罗天醒悟说错了话,忙改口:“她说要考大学,专心学习,来和我告别,——其实那是很平常的礼节,在欧美人不都这样的,您好别信那些记者造谣。”
“现在的年轻人,开口什么欧美,什么时尚,什么流行,学人家为什么不学点好的,看看你们都学了些什么?下流、无耻、龌龊,冠上个什么明星的名号,就逃税吸毒,欺骗未成年少女什么也干……”她步步向罗天逼近,双手握成了拳头。
“喂,你也不要平白扣罪名,我什么时候逃税、吸毒了?”罗天逃到桌子另一边抗议。
“就是说话骗未成年少女是真的对吧!”她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到象要审问案子一样,“你竟敢对我女儿……我有会放过你的,你等着上法庭吧!”
“我为什么也没做,怕你不成!”罗天也火了,总不能平白让人家这么污蔑。
“说的好,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她依旧用那种吓人的目光打量了一番罗天,摔门而去。
“我怎么这么倒霉……”罗天发出一声呻吟,瘫倒在沙发上祈祷这个倒霉的晚上快点过去,却不知道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罗天,糟了糟了。”罗天一进门,许海洋和几个工作人员,甚至还有公司的律师便向他围了过来。罗天现在认为再有什么坏消息出现自己也可以接受的了,冷静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等他们说。
“这个女孩……”许海洋把那张有他和许黛照片的报纸平放,“她的母亲打过来电话,威胁说要控告你引诱未成年少女。”
“那个女人……”罗天呻吟一声,“她还跑到我家去了呢……反正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随她便吧。”
“罗天。”许海洋陪着小心问:“你真的没有那样吧?”
“我没有!”罗天咆哮。
“没有就好,你别生气,我不是信不过你的为人,实在是那个女人的来头实在不小,惹上她的话麻烦的很。我特意把孙律师请过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我没有做亏心事,没有对她女儿怎么样,她要找麻烦让她去找那些胡说八道的报纸吧!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罗天重重拍了桌子一掌,他真的生起气来,对付一两个人类还是很轻松的,大不了整个吃掉,让肉体上消灭他们。
许海洋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见过好脾气的罗天这么大的火气,其实以前也遇见过更气人的事:敌对的公司捏造罗天有过犯罪前科,想出名的女艺人宣称有了罗天的孩子,某家报纸透露罗天之所以快速走红是和某位著名女导演有不正当关系什么的,每一次罗天都是一笑置之,因为他的镇定,所有的事件都顺利的解决了,有时反而对他的名气有很大的帮助。他现在对这件相对较小的事这么在意,难道是因为……,大家看罗天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怀疑。
罗天也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份了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他的火气到不是为了这一件事,而是昨天所有的不顺利积压在一起,一下子激发了出来。不过这些事即使对眼前这些人类说,他们恐怕也不会了解,于是叹了口气:“我看这件事由她去闹,用不了多久连记者都会失去兴趣的。”
“罗天,这个女人不简单呢。”许海洋担心的说,“她是咱们立新市的检察长。”
“检察长?”罗天对于人类的官职、身份总是弄不很清楚。
许海洋都误会他是听过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马上说:“就是她!记得咱们的前任市长吧,就是因为受贿栽在她手里的,那个女人出了名的厉害,多大的背景,只要有把柄被她抓住,没有她不敢办的案子,有多少大人物都被她送进牢房里了啊……”他一边叹息一边看着罗天摇头,一副“何况是你”的神情。
听起来真的很可怕,罗天心里想着,这样的人类就算吃下去估计都不能消化吧?
“总之想什么办法也不能让她真的起诉,孙律师,干脆我们先起诉那家报社怎么样?”大家聚在一起开始商量事情解决的办法,罗天即Сhā不上嘴也出不了什么主意,独自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发呆。计算着这场闹剧什么时候才能落幕。
闹剧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顺利的演变成了风暴。把一干记者都扔给经纪人和工作人员应付,罗天自己从窗户跳了出来。
这几天立新市的电视、电台、报刊全都在大肆进行青年人偶像崇拜问题的讨论,而且对于某些所谓偶像的品行提出了疑问和批评(这个“某些青春偶像”指谁就不用说了,那些报道的字里行间都在暗示那是谁)。这样的品行不端,毫无才能,又做出令人发指行为(罗天,我做什么了?不然吃过几个记者吗!)的人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偶像?现在的年轻人疯狂的崇拜、追捧他们,又会学到些什么?我们的社会应该怎样去引导年轻人建立正确的爱好?等等这一类问题吵的火热。
而一些小报就不失时机的把罗天以前的那些真的、假的、半真不假的绯闻、“新”闻、轶闻全翻出来回锅一遍。罗天近来的日子可以说是过的热闹无比,一团混乱,他想自己如果不是个妖怪而真的是个人类,说不定会神经错乱。
不管怎么说,那个女从确实厉害。
她没有起诉罗天,大概因为这样对她自己的女儿也没好处,于是采用了别样的办法。
各种各样的不利新闻在媒体传来传去,和罗天这样的名人有关的事几乎马上就从立新市传遍了全国,现在的罗天可是说已经成了一个娱乐圈的“样板”,不过代表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那群热情疯狂的崇拜者,还是依旧疯狂的支持他,坚决相信那些报道不是真的,用在各大网站发帖子,给电台报刊写抗议信,天天聚在门口喊“罗天!我们支持你!”之类的行为火上浇油,乱上添乱。
虽然知道即使自己真的做了那些事,这群头脑发热的女孩子还是依旧会坚信那不是自己干的,但这次对她们的行为,罗天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感激。
在人类当中的生活一团混乱不说,最近罗天和妖怪们的摩擦也在增加。
这正常的妖怪们总是隐藏在人类当中,不显山不露水地过日子,罗天这样爱出风头的本来就是怪胎,再加上有些妖怪也许是在人类中住的久了,学了一身人类的毛病。有几个妖怪女子就抱着比人类女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气势,天天追着罗天跑,她们某方面的热情当然远远大于人类,于是立新市的妖怪们之间也就开始风传罗天有多少多少情人了,他追女性的手段一点也不输给刘地了,想讨女性喜欢,还是变的帅一点可人类中唱歌跳舞当戏子了……种种这样的传言。
为了自己的情人、女儿、姐妹……上门来要求决斗的妖怪一天好几个。
又有些妖怪变成罗天样子在酒吧什么的地方勾引人类的女子。
刘地最近三天两头出现在罗天附近,总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听说变成罗天的样子的妖怪被他吃了好几个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一劳永逸,把罗天这个“样板”吃掉。
而厘荔明明已经送完了信,却偏偏还不走,对罗天现在的职业和所发生的事情感起兴趣来,现在她和整天跟着罗天的那群女妖打的火热,天天混在一起,现在她就和一群女妖一起聚在罗天家里。厘荔不但摆出主人的样子热怀地招呼她们,还用“大家都不是人类,你怎么这么小气”的理由来打击罗天。
她们乱翻罗天的东西,毫不客气地拿走他的杯子,坐垫什么的当纪念品,还拍着胸脯表示,她们会帮他把那些乱说话的女人和记者统统吃掉的,不用担心,关于找女朋友,咱们高贵的妖怪怎么也不能看上人类啊,你看我们怎么样?
罗天真想扑过去咬死几个算了。
不过他可不敢这么干,因为瑰儿也掺和在这些妖怪里面。
“喂,瑰儿虽然是我们当中最漂亮的一个,但你可千万别打她的主意喔,她是周影的女朋友──你不想被必方吃了吧?”一进门其中一个女妖怪就这么告过了。
即使没有受到警告罗天也依旧记得在影魅和必方的监视下签的那个“给瑰儿”的签名,和刘地那个奇怪的计划,他可不原意自己找上更多的麻烦。
屋子里路了半天,那些女妖怪们终于丢下了一句“我们明天再来玩”的可怕预言走了,厘荔似乎和瑰儿感情十分好,也跟着她走了,似乎是要去她家里吃饭,总算清静下来。罗天摸过杯子喝了几口冷水,仰面躺在了地板上。
“起来!”一只脚踢上了他的肚子,“没见过你这么没礼貌的主人,客人来了自己还睡觉。”刘地不知什么时候晃了进来,自己动手在桌上柜里翻了起来,咕哝着:“你还不如周影,家里连瓶酒也没有,小荔呢?”他和厘荔之间的关系发展神速,已经开始彼此称呼“小荔”和“刘哥”了。
“她跟那一群女的走了。”罗天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在家啊。”刘地马上失去呆下来的兴致了,把一大堆零食塞进自己口袋,走到窗口时才又回头问:“你和小荔是什么关系?”脸上明显有不怀好决的神情。
“朋友……”罗天看着刘地的神色又马上改口,“我和她伯父是朋友。”他虽然担心厘荔落入“色”魔掌,可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和刘地作对,在立新市谁都知道和刘地抢女人会有什么下场,罗天最多敢对厘荔侧面提醒一下而已。
“是吗?”刘地似乎将信将疑,上上下下看了罗天几眼,忽然又想到什么的说,“上次说的计划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准备去约瑰儿出去玩?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罗天呻吟一声,无力地坐倒。
罗天已经不记得自己确实切是什么时候就恋上唱歌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坐在树枝上对着故乡莽莽的山林歌唱,并且因此不知道和家人吵了多少次。灌灌的唱声是天声的法术,是为了生存的一种手段。听到歌声却没有抵抗力的动物,人类,妖怪等灌灌得“食物”就会迷失心神,自动聚集到灌灌面前任由他挑选着吃。这就是灌灌们的生活方式,可罗天却有那么异想天开的念头,他不想去吃那些“食物”,反而希望对方认真地听完他的歌,并且为他鼓掌叫好,这种怪僻使罗天成了家族里的怪胎,引来了种种非议,可是父母良言苦心地相劝也好,兄弟姐妹的冷嘲热讽也好,总不能叫他改变。
罗天曾经赌气不加入任何法力,用自己真实的声音唱歌给别人听,结果总是以一场混乱结束。终于在一次他的歌唱扰乱了哥哥的捕食,两兄弟大打出手之后,他赌气离家出走,离开了故乡。
之后的很多年,罗天一直在各界中游荡,却一直没有找到可以让他安心居住下来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无意来到了人间界。
对于在各界中过惯了自由自在生活的妖怪而言,人间界并不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这是有太多为了保障人类而对妖怪们制定的规则,也因为人类的不断发展,让妖怪们失去了很多舒适的住处,罗天对于人类、特别是人间界的凡人是很不屑一顾的,他最初的打算也不过想在这里稍作停留,很快就会去有百鸟之国之称的少昊之国,可是却在那时,遇见了一个人类女孩。
……“你唱的真好听。”
就是这句话把罗天一直留在了人间界。
出现在罗天身后的少女身上脏兮兮的,神情中也带着疲倦,她显然把变成了人的类的罗天顺理成章的当成了自己的同类,径直走到了罗天身边一ρi股坐下来,并且用手肘扰了罗天一下:“你的胆子真大啊,敢唱这些歌,不怕被拖出去挨批斗!”
罗天耸耸肩,他不是很听的懂人类的意思,不过现在他的心情好的不得了,所以就连身边这个长相平凡、举止粗俗的女孩子,他也不介意和对方聊聊天。
“不许我们读书,不许我们说真话,甚至不许我们唱自己喜欢的歌、看自己喜欢的书,可是我们不会认输的对吗!”少女象个战士一样带着坚决的神色,“我不会让他们打败的,你也不会对吗?”
罗天觉得她的内心并不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无畏,更象是在寻求支撑和肯定,所以就向她点点头。在他心里把这个少女当成了受了同类欺负的孩子,罗天知道,人类是特别善于欺压同类的。
“再唱一首歌吧?这个时候,这里大概没人来。我好久没有好好的听过一首值得听的,不是由他们炮制出来的歌了。”
罗天平生第一次得到了听过一次他听歌声的人主动要他再唱一首的邀请,这真是令他心花怒放,在他眼中这个人类女孩的形像也就立刻光彩夺目起来,他马上毫不推辞的引吭高歌,准备把自己会的曲子全唱上一遍。
少女侧着头听着。
她到不是听不出罗天听嗓子不问题,但是对于象她这样处境的青年们而言,敢干开口唱这样的歌曲,已经代表了一种勇气,而她就在罗天的歌声中感受着那股力量,心中有了拥有并肩战斗的伙伴的喜悦。
罗天认为认识了那个女孩是件幸运、惬意的事,他现在天天变成|人类到那个地方去等着,就是为了尽情的歌唱给她听。
女孩不象罗天那样的无所事事,她有的时候甚至十几天才会出现一次,大部分时间她是单独出现,但偶尔与会和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人类男子一起来,那个人类男子对罗天的歌声不太欣赏,在罗天唱歌的时候老是皱眉头。他们两人有时也给罗天唱几首歌,当然他们唱的人间界的歌曲和罗天平时唱的大不相同,就象他们不理解罗天为什么总唱些十句中不懂八句的古曲词一样,罗天也奇怪这些直白的歌曲的曲调古怪,不过罗天学习的很快,不久就把这些曲子记的滚瓜烂熟,还能模仿它们编几首新的出来。
那个男子总是带着一种担忧,很少露出笑容。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他们偷偷的聚在一起并且唱这些歌是一件“不被允许的”事,如果被其他人类发现了,甚至可能受到惩罚。
罗天对这些人类的习俗不置可否。
罗天现在对人类总算有了些好感,他们做的食物虽然不怎么可口,可是却能欣赏罗天的歌声
,而且人间界居住起来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糟,渐渐的罗天已经满足于这种可以唱歌给别人听的生活了,他现在计划着要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听众队伍——到人类的村子中去唱。
罗天知道人间界的人类是很怕妖怪的,见到妖怪的真面目不是四散奔逃,就是直接吓昏死过去,这样的情形大概会大大破坏自己演唱的气氛,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变成|人类时变得更象,一点破绽也不能露。
于是女孩他们不来听歌的时候,罗天就飞到人类的林子里四处乱看,努力观察人类的举止。
附近几座人类的林子中都来了许多年青人,这些据说是“城里”来的青年在村子里过着显然他们并不习惯的生活,每天进行着他们并不熟练的劳动,并且把这种生活方式称之为“锻炼”。
罗天虽然并没有找到她在哪里,却感觉的到,在那些青年人中,很多人有着象她那样的情绪,“整天除了干活就是大声念什么‘向贫下中农学习’的口号,这样的日子一定很无聊,他们劳动之余一定需要点娱乐吧?我可以去唱歌给他们听。”罗天对自己的计划更加信心十足。
“你听说了吗?四队有个女孩跳井自杀了。”她今天来了之后一直在沉默着,好半天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罗天摇摇头,人类总是在死,这对他来说没什么稀奇,他也不喜欢吃死透了的食物。
“她是最美的,那么动人,那么有才华……她才十九岁,还那么年轻……”她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也许接下来死的就会轮到我们了吧?这个世道总要毁了我们才甘心!”
“别哭了……”罗天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别哭,我唱歌给你听。”
女孩看看手中材质高级、绣工精巧的手帕,却不好意思往自己脸上抹,随手用衣袖擦擦脸,手帕又还给他,嘴里说:“你这个人真奇怪,不但敢尽情唱这些歌,还敢用这样的手帕,也不怕人家看见给你扣个什么帽子。”
“这个我有很多啊,你喜欢就送你。”凭罗天的相貌、性情,他不开口唱歌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的女妖青睐的,赠给他的这些小饰物、小针线也就多的数不清。罗天东西多了也就不去珍惜,随用随丢,半点也没把辛苦给他做的人的心意放在心上,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掏出好几条手帕、小香袋什么的递给她,有点讨好地问:“我们唱歌吧?”
女孩怔怔地看看手上的东西,又看着罗天,才发现这个男子脸上、手上一丝劳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身上穿的和大家一样,衣领中却有什么闪着光,显然不是金的就是银的链子挂在脖子上,一只耳朵上穿着耳洞,看上面皮肤颜色,到象原本挂着耳钉,临时才拿下来的,“你这个人太怪了,你真的是下乡的学生吗?”
罗天摸摸头撒谎:“是啊,是啊。”
“你到底是啊个队的?平时从来没见你身上沾过土(罗天:避尘诀,小法术),又整天这样……小心下次斗的就是你!”
“我这样有什么不对吗?哪里?哪里?”罗天有点紧张地问,他觉得自己变得已经很好了,正准备去村子里演唱呢,听她这么说好象还有什么破绽,便慌忙追问。
“你怎么看都象个没干过活的。”女孩心里也是认为劳动者最光荣的。
“我不喜欢干活,我就喜欢唱歌。”罗天过惯了自由自在无人约束的日子,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你……太怪了。”女孩实在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好一个劲地说他怪。
“怪?那到是,大家都这么说我,不过怪也有怪的好处,我怪你才能在这里听我唱歌(而不是被我吃掉)啊。”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罗天正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再把话题联系到唱歌上去,却看见那男子远远跑过来,一边还在挥着手臂吆喝什么。女孩神色郑重,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们两个在那里急切地说着,全是一些罗天听不懂的话,罗天侧头看着他们惊惶不定的神色,虽然不明白原委,可也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果然轮到我们头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总之你不要承认,有什么都往我身上推,我一个人承担。”男子喘着气果诀地说。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承担。”女孩苦笑了一下,神色反而镇定下来,一挥手说:“走,去看看他们要怎么摆布咱们,反正不论怎么样,咱们总在一起。”
男子听了她的话也是一笑,下定了决心反而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大着胆子挽起她的手要一起走。
“你……不听我唱歌了?”罗天轻轻地问。
女孩这才想起罗天还在旁边,只好看着他苦笑一下:“谢谢你一直唱歌给我听,我真的希望还有机会来听……你要保重 ……”。
看着他们手牵手的走远,罗天摸摸头苦笑一下,人类真奇怪,听她说的,好象真也不来了似的。
罗天今天变成|人类,自己对着河水照了半天,觉得完美极了,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人类的村子中来,村子中静悄悄的,到处都看不见人影,直到村里挂的大喇叭响起来,罗天才发现原来村里人和那些来“锻炼”的青年们全聚集在村子里的大场院里,罗天见所有的人都凑在一起,前面还有一个舞台,欢天喜地地跑了进去。
场院中间搭了一座台子,台上有个身穿军装、臂套红袖套的青年正在用力挥着手,声嘶力竭地说着什么,神情亢奋,唾沫乱飞,罗天虽然很眼红那个位置,可也不好上去把人家拖下来,随便坐在了一个磨盘上等他说完。
那个人一点也不体谅罗天的心情,连篇累赎地说着,不时还振臂高呼,大喊口号,全场人也都随他喊起来,罗天为了伪装成|人类,也跟着举举胳膊动动嘴唇,心里却十二分的不耐烦。
“把他们带上来!”那个人终于说到了最后,拍着桌子大吼。
“完了吗?”罗天开心地穿过人群向台上挤过去,先清清嗓子,准备开唱。
当罗天一脚踏上台子,却看见五六个青年推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也上台来,那两个人不但被绑的牢牢的,背上还Сhā了一面白幡似的东西,写问着什么字,后面押送他们的人一直按着他们要他们低着头,其中一个人却倔强的摇着头,一定要把头昂起来。
“咦?是你!”
罗天认出是那个女孩,高兴地迎了上去,“好久没见你,还在猜你干什么去了呢?你干弄的这么奇怪?这是什么呀?”边说边顺手拨下那面幡丢到一边,“你今天会听我唱歌吧?”
“你……”
不仅女孩一时吓住,全场的人也都呆住了,傻乎乎地看着这个人的“可怕”举止。
还是那个主持大会的青年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握住罗天听胳膊厉声问:“你干什么!”
“你啰嗦了半天了,该换别人了!”罗天早就看他眼烦,随便把手臂一划,就把他扔下了台去,另外几个青年也想阻止他,但是几个普通人类再强壮,怎么可能是妖怪的对手,被罗天一个个推倒在地上。
“现在我来为大家唱歌。”罗天先扯断了女孩他们身上的绳子,站在台子正中央宣布,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不由有点紧张,清清喉咙,松松衣领,抓过那个青年丢在一边的喇叭高声唱了起来。
一曲终了,罗天从陶醉中睁开眼,台下的听众全呆滞着,虽然没有预想中的掌声,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并没出现山林中妖怪惯有的奔逃景象,见大家听的这么认真,罗天反而羞涩起来,搔着头说:“大家想听什么歌尽管说,我都会唱,我再给大家演唱一首《四季歌》。”想起这首歌还是女孩教给他的,冲她微笑一下,才开口歌唱。
这时台下的人总算醒过了神来,顿时议论纷纷,几个头头跺着脚吩咐:“快,快把这个疯子拖下来!”几个年轻人抡着胳膊向罗天扑了上来。
罗天歌没唱完便被打断,心中当然脑火,按住那些冲上来的人就是一顿好打。
“你疯了,还不快逃!”女孩好不容易和弄明白眼前的情形,颤着声音叫。
“我为什么要逃,我又没做错事。”罗天一边对着一群红卫兵小将拳打脚踢,一面还铮铮有辞,“我只是想给大家唱歌而已,谁叫他们打断我!”
“这个世道还能说谁对谁错吗!不是你疯了,就是这个社会疯了,还有什么话说。你快跑啊,他们拿枪来了!跑啊……”
随着女孩凄厉的喊叫,“呯”的一声巨响,一颗子弹打中了罗天不远的地面。台下一个男人威风地端着枪,冲罗天瞄准着。
“枪”人类用猎枪打鸟的声音立刻在罗天脑海中回荡起来,做为飞禽类的妖怪,他最恨的就是这种火器。他眯起眼,瞳孔的颜色渐渐改变,目光凶狠起来。当他张开翅膀飞到半空中时,口中响起了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两种声音,他现在的歌声是如此动听,在场所有的人从听到第一个音符开始目光就开始变得痴迷,缓缓地向他脚下围了过去。随着歌声的流转,人们的神色也开始迷乱,目光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等罗天停止歌唱,人们全跪在他脚下,等待他从中挑选最可口的来吃。
“真想干脆吃了你!”罗天一脚下把那个拿枪的人踢倒,并且把枪踩成了碎片。
他看看周围的人,叹口气,好好的演唱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现在这些人醒过来再看到自己多半会吓死。他一一把在场的人的记忆修改掉,最后在女孩面前呆了好久,不管怎么说,看来人类是可以接受自己的歌声的,以后就留在人间界唱歌给人类听吧。不过自己会的人类歌曲太少,看来要回去多学一点才行。他低声的向自己的第一个听众说了再见,满怀信心地离开了这个小村庄,向人类的城市飞去。
“是吗,他以前是那样的!那他现在真的变了好多啊!”瑰儿感叹着。
“改变?有吗?我觉得他和原来一样啊。”厘荔一边往嘴里扔瑰儿做的点心一边说。她正在向一心好奇的瑰儿讲叙罗天过去的事,当她说到罗天原来是个内向、阴沉、喜怒无常,除了唱歌什么也管的人时,瑰儿连连说罗天现在不一样了,可厘荔想来想去,也没想出罗天有什么地方变了。
“他是变了,你看他现在多么和蔼、大方,对人多亲切,关心别人,热心公益事业,而且多才多艺……”瑰儿眼中闪烁着光芒,掰着手指数罗天的优点。
厘荔手托着腮又想了一回,摇摇头:“看不出来,罗天才不会去关心、帮助别人呢!他最讨厌麻烦!他从半死的人身上踩过去都不多看一眼的。”
“才不对!罗天怎么可能那么冷血!”
“他是很冷血啊!”厘荔自从看见过罗天当着快饿死的人大吃大喝眉头都不扬一下后,就认定了这一点了。
“罗天明明是个善良、忠厚、可靠、上进的人!不许诬蔑他!”
“我听你怎么象在说你们家周影啊,罗天善良可靠?哈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厘荔笑起来,“我认识他一百年了,相信我吧。”
“人是会变的!而且说不定你一开始就误会他了!”瑰儿据理力争。
她们两个说的高兴,火儿却越来越一肚子火气。上次和瑰儿的冷战因为周影为瑰儿要来的那张签名而宣告结束,这几天瑰儿一直表现不错,而火儿也难得地显示了谦让,只是好景不长,瑰儿认识了厘荔以后,对罗天的喜爱和对火儿的冷淡又有反弹的趋势。
“喂,做饭!”火儿懒洋洋地听那没完没了的罗天,罗天,向瑰儿扔了个苹果过去。
“别吵……刚才我们说哪儿了?对了,罗天为了慈善事业,向来不遗余力的。”瑰儿头都没回,继续和厘荔聊着。
“做饭!几点了!”
“吵死了,先吃饼干!”
“我为什么要吃饼干!我凭什么要吃饼干!”
“那就等会儿!”
“不等!现在就要吃!”
“那就自己去做!”
“瑰儿!”火儿生气了,一下子扑了过来。
“你别费心找了,这次我把东西藏的好好的,你找不到的!”瑰儿洋洋得意地说。
火儿又蹦又跳,却无计可施,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你就知道那个灌灌!到底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瑰儿白了它一眼:“当然是罗天!乖乖等着,过一会就给你做饭!”
“气死我了!我要告诉影,我要让你们聊不成!呱呱呱,吱吱吱……”火儿在瑰儿和厘荔上空大喊大叫着,一个劲地使性子。
厘荔被它叫的慌忙捂住耳朵,皱起了眉头,所以她特别讨厌小孩子,又任性又吵闹。“火儿好孩子,来,看这个。”厘荔露出甜美的笑脸,向火儿伸出手,“看,这个是视肉脯,很好吃的哦,人间界是吃不到的。”
火儿停止了吵闹,目光被厘荔手中那袋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吸引了过去。
“好孩子,这个给你吃。”厘荔把肉脯向外一扔,火儿连忙扑上去接住,却没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窗外,厘荔冲过去猛地把窗户都关上,取出一张符重重贴上去,拍拍手得意地说:“赶出去了!”
火儿一下子回过神来,生气地拍着窗子:“竟敢骗我!看我不吃了你!”但是窗户纹丝不动,以它的法力,竟然闯不过那张符。
“哼哼,这可是我那个修成正果的老爹给的符,别说是你,就算成年必方一时三刻也进不来!”厘荔得意洋洋地说。
“瑰儿,给我开门!”火儿气极败坏地撞玻璃。
瑰儿嘟着嘴,伸手去揭那张符咒,却被厘荔拦住了:“你不能这么娇惯小孩子啊,小时候不好好管教的话,长大了会惯坏的。”
“可是也不能把它关在外面啊。”
“让它反醒反醒!”
“可是……”瑰儿正在犹豫,一回头却发现窗外的火儿不见了,她脸色大变,慌忙抓过电话来打周影的手机,大叫:“周影,不好了,火儿它……”
罗天头疼欲裂,抱着脑袋坐在了地上,连在那里絮叨了半天的刘地最后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找到了!”随着一声暴喝,窗户“哗啦”一下子被撞碎,那只可怕的必方冲了进来,“罗天,嘿嘿嘿嘿嘿……”一连串的冷笑响起。
“你,你,想干什么?”罗天一个劲地向后退缩。
“干什么?”火儿摩擦着翅膀,火星四溅,“你是想烘烤呢,还是想干炸?”
“我们无冤无仇……”
“你敢勾引瑰儿,让她不给我做饭!色狼、骗子、小白脸!”火儿一口气把它从电视上听来的词全给罗天扣上了,边说边扑了上去,按住罗天一阵狂啄狂打。罗天奋力反抗,可他怎么是火儿的对手,不几招就被打倒在地,双手捂着头在地上翻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必方打死他实在死不瞑目。
“死灌灌,敢和我做对!看我怎么收拾你!”火儿把一腔怒火全倒在了罗天头上,边打边嚷嚷着,大有把对方置于死地,先杀后烤的架式,罗天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成为宵夜的命运降临。
周影的出现救了他一命。
“火儿,火儿,住手,你快打死他了,快住手!瑰儿会很生气,火儿……”周影死死地把还在撑着身体要扑上去的火儿抱在怀里,一边不停地哄着它。
“周影……”罗天刚刚松了口气,却又想起刚才刘地的计划,又想起那个叫瑰儿的女妖怪是周影的女朋友,而且现在她整天跟着自己,这个周影不会也是来找自己算帐的吧?
周影好不容易抚了火儿,转头问鼻青脸肿的罗天:“你还好吧?”
罗天胡乱点点头。
周影一笑:“瑰儿打电话说火儿气冲冲地来找你了,要我快来救你,幸亏赶的及。火儿太任性了(火儿:谁任性!谁任性!放开我!)”
“没关系,我没事。”罗天一边抹着嘴角的血一边说,“一点事也没有。”
周影向他点点头,拽着不情愿的火儿走了(火儿:让我烤他!让我烤他!)。罗天自己取出药抹了几下,自己也无法抑止地忽然苦笑不止。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何苦跑到人间界来?他不能不怀念在故乡时,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兄弟姐妹众多,大家天天在打架、吵闹,但是一旦有谁心情不好或者受伤生病,大家总是围在一起照顾、安慰。现在的罗天真的想回到那种生活中去,而且父母年纪也大了,几次捎信来,也总是希望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早点安顿下来,成家立室好让他们安心。可是来到人类中,心情唱歌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罗天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为了这个梦想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拼命的学习人类的知识,百般的适应人类那种并不适合妖怪的生活方式,甚至收起翅膀不再随意飞翔……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就得不到回报呢?
“罗天,罗天!你没事吧?”厘荔大呼小叫地,和瑰儿一前一后地飞进来,“天啊,你受伤了!怎么样?痛不痛?”她们两个一起大惊小怪起来,围着罗天叽叽喳喳个没完。厘荔越想越生气,卷起袖子说:“都怪那只死必方,我去为罗天报仇!”
“怎么可以怪火儿!是你把它关在窗外它才生气的!”瑰儿这种时刻,到是站在火儿一边说话。
“我关它它干吗打罗天!这根本是两回事!”
“你和罗天住在一起,当然就是一回事。”
“瑰儿,你究竟帮谁?”
“我是讲道理!”
“……”
罗天双手捂着头,跌跌撞撞地走向了窗口,厘荔忙叫:“罗天,你干什么?”
“我出去吹吹风……”罗天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们陪你!”
“不用……求求你们谁也别来陪我……求你们了……“罗天咕哝着,从窗口用倒栽葱半也不潇洒的动作翻滚了出去。
“罗天好可怜,看起来伤的挺重的……”瑰儿喃喃地说。
“还不都是你们家火儿害的!”
“怎么可以全怪火儿!你明明也有错!”
“你还怪我!”
“本来就怪!”
“……”
罗天不会卜算,不过他猜也猜的到,自己最近几天一定是大凶的运数,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根本是一分钟的安生日子也不让他过。
罗天一路胡思乱想着,慢慢地顺着连路灯都没有的小路溜达,他现在真想不出自己可以到哪里去,回家的话总有一群记者堵在门口,不把百叶窗关的严不透风就会有人偷Pāi。到处飞一飞散散心吧,又怕遇见某些妖怪,他也厌倦了莫名其妙的打架了。
他在立新市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现在遇到烦闷的时候也找不到人陪他说说话。看来今天还是要变成另一人类的样子,在街上闲逛到天明了。
罗天习惯地坐在高楼上,张开口轻轻唱歌,一首接一首,他把自己会的歌不停地唱着,唱到什么时候都行,只要开始唱歌,他就可以忘了痛,忘了难过,忘了烦恼,不管在什么世界生存,对他来说只要可以唱歌就行了。随着歌声,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从高处看去,整个城市灯火流转,异样的美丽。不管在人类中往了多少年,罗天依旧保有喜欢从高处鸟瞰大地的习惯,有时候他也想回到那种在山林间自由飞翔、自由来去的生活,但来到人类当中是他自己的选择,虽然一切并不能尽如人意,但他还是没有打退堂鼓的念头,不管现在的生活有多少烦恼,与在山林中时,一个妖怪都不愿意听他唱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罗天还有要举行个人演唱会的梦想,还想去全世界巡回演唱,他是个一向努力惯了的人,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他深呼吸几次,站了起来,明天还要拍电视,今天去找个猎物,吃了早点休息吧。
手机响起,罗天看是许海洋的号码,随手接了起来。
“罗天你在啊里?”对方焦急地叫。
“吹风。”罗天踩着摩天大楼的护栏走来走去,迎着夜风信口说。
“出事了!你快回来!”
“什么?”罗天现在真怕听见“出事”这个词。
“总之,你快回来,回来我们再商量!”
“好,我马上回去。”罗天挂上电话,叹口气,看来自己今天流年不利,不但又挨打又挨骂,到现在还得空着肚子去接受新的问题。他落到了地面后东张西望,如果飞着回去虽然节省时间,但是到时候走着进去太不合理,也许会被怀疑,今天诸事不顺,还是小心些好,即然出来的时候没开车,干脆叫出租车吧。
罗天向着远远驶来的“出租”灯火扬起了手。
拉开车门的一瞬间,罗天、周影和正往嘴里塞着什么的火儿全愣住了。
“请问你去哪里?”周影只是停了一下,马上一如往常地问。
周影都这么问了,罗天也没法不上车,他害怕自己拦车不坐会被当成戏弄他们,那样下场可就惨了。他小心地斜着身体坐进车里,报出了要去的地方。
周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跟不熟的人更是难得开口,罗天心提得老高,想的全是万一他们要对自己动手自己要怎么抵抗,怎么逃走。火儿又不知躺在后座上吃什么,香味扑鼻,钻进罗天空空的胃里,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灌灌,你饿了啊?”火儿忽然过来,用翅膀拍着他的头问。
罗天现在自己不被吃就庆幸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喏,我把这个给你。”火儿递过一条不知是什么妖怪的腿来,打着饱嗝说:“记住,我可好心分东西给你吃了,如果你敢再把我刚才打过你的事告诉瑰儿,哼、哼……”它本来是从不和别人分享食物的,可是刚才打了罗天,又怕瑰儿借此为理由更加抗拒做饭。吃人灭口吧,又怕瑰儿一下子就猜到是自己干的,于是想来想去,准备采用林睿惯用的恐吓战术。
罗天捧着那条腿,不知怎么就在幻想中看到了自己的下场,手都发抖了。
“你不吃?是不是不想跟我和好啊?”火儿瞪起眼睛问。
“不,不,我吃。”罗天马上拿起来,使劲咬了一口。瑰儿的烹调手段确实高明的没话说,罗天虽然十分的不敢吃火儿给的东西,但吃了一口还是忍不住三口两口的大嚼起来,越吃越快,不一会就把这条腊腿吞了下去。
“嗯……”火儿满意的点着头,“仔细想想你也挺不错的,可以哄瑰儿给我弄吃的,也可以用来气刘地——下一小你就去帮我把刘地骗的女人全骗过来,气死他——想想你比那个只会养猪的鹿九有用多了,我怎么才想到……”它冷静下来之后经过一番盘算,确定了对罗天全新的着法,心目中已经把他和鹿九一样,列为自己欺负的对象了。
罗天听了它的话反而放了心,看来这只必方孩子气十足,对自己到真的没有动杀机,他大口吃着,看他吃的香甜,周影随手把瑰儿在车上准备的茶水倒了一杯给他。罗天确实饿坏了,现在一放下心来,也就开怀大嚼,狼吞虎咽地连吃带喝,不一会就把火儿给的食物和一壶茶水全解决掉,意犹未尽地出口气,火儿立刻跳到后座它剩下的零食上警告说:“别看了,我不会再给你了!”
罗天怎么敢再向它要。他慌忙把手里的水壶还给周影响到并道了谢。
“瑰儿老准备茶水,火儿不喜欢,我也从来不喝,你喜欢就多喝点。”周影客气地说。
“已经喝光了,已经喝光了。”罗天不好意思地解释,“整天唱歌,就特别爱喝水。”
火儿热情地用翅膀拍着罗天的肩说:“你唱歌竟然不为了弄食物,我以前吃过的灌灌全是用唱歌的办法抓猎物的——他们唱的也比你好听。”
“我是在唱歌,我不想吃他们,想让他们认真听我唱。”
“认真听你唱?那要好高的修行才行吧?”火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我明白了,你这样唱歌的比普通灌灌还厉害,一次可以打到更多食物,你现在在修炼这种本事!”
罗天又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到了,车费十一元,谢谢。”周影打断了罗天的沮丧,当罗天重着头拖着步子付钱下车之后,周影又冲他点点头,说声:“加油。”
罗天一下车火儿就急着讨论起来:“我还以为那些大明星们都很有钱呢,原来连饭都吃不上,挺可怜的……唉,还不如去学鹿九养猪呢,至少能吃饱。”
周影想了想那种整天被别人包围着又唱又跳,还要被着迷的女人(瑰儿等)纠缠,被生气的男人(刘地等)打,却吃不饱的生活也确实可怜,罗天身为一个妖怪却要在人类中过这种生活,一定是因为他很喜欢“唱歌”的缘故,心里对罗天倒多了几分佩服。
“出了什么事?”
罗天走进公司,迎面先看见几名警察坐在最显眼的地方,不由愣了一下问。
许海洋一脸慌张地凑过来说:“罗天出了些事,这几位警官有事问你。”
“什么事?”罗天对人类的警察并不害怕,可是想到“出事”等于“麻烦”这个公式,头又开始“嗡嗡”叫了起来。他按着太阳|茓在警察对面坐下,等着他们讯问。
“罗先生,按照程序本来我们是该请您回去问话的,可是考虑到您特殊身份,为了不给您添更多麻烦,我们才到这里来,您能明白吧?希望您能好好与我们合作。”
罗天苦笑,他才不信这套,他们真有证据早抓自己了,还管给不给自己添麻烦?不过许海洋在旁边拼命向他使眼色,罗天知道为了不让自己进警局,许海洋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不忍心让他的好心白费,胡乱点头:“我知道的当然如实反应。”
“好,你看看认不认识这几个人?”一 照片扔在桌上。
罗天用手指拨动着那些照片,上面是几个男性人类,在他看来,个个都似乎见过,又似乎没见过,看了一阵子他指着其中一张说:“这个似乎是个记者,其他的没印象了。”
“他们们全是记者,你再仔细想想,最近几天有没有看见过他们?”
罗天这几天都快烦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注意那些整天粘在自己后面的记者,听他这么问马上摇了摇头。
“这几个记者最近一直在关注你的事……”警察婉转地说,(罗天暗暗在心里加上一句:“是在‘制造’我的事吧。)“但是他们失踪了。”警察这么说时,紧紧盯着罗天的眼睛。
“失踪?”
“对从前天开始,首先是他,然后是他,然后……”警员用手中的照片一一示例,“他们一天一天,全都失踪了。”
在世间失踪几个人类还不是正常的事,所以罗天耸耸肩,不当回事地问:“那又怎么样?”
“他们的同事和家人说,和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时,他们都说正在跟踪访问你或者准备去跟踪访问你。”
“跟踪访问?别加那个访问,直接说跟踪就行了。”罗天愤愤地说。
“但是他们在‘跟踪访问’你的过程中都失踪了。”警员强调重点。
“和我有什么关系,少这么几个记者,我的窗户外面也清静不了多少,值得高兴。”
“高兴?你是说他们失踪了你很高兴!”警察抓他话。
罗天却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是很高兴,如果有人天天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还偷窥你的私生活,他消失了你高不高兴?”
“他们不只是从你的面前消失了,而是彻底失去了音讯。我们接到报案已经多方寻找,可是一个都没找到。并且在你住所不远的巷子里,我产找到了一个手机,是其中一个失踪者的,上面沾满了鲜血。”
“喔……”罗天明白那个倒霉的家伙哪去了,这几天进出自己家的妖怪不少,大概不知谁饿了,或者谁不小心叫记者看到了、拍到了,一气之下就吃人灭口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些警察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你听了这些好象一点也不吃惊!”
“事不关已,我为什么要吃惊?”
“罗先生,你这几天真的没有看见过这几个人?”
“没有,其实有我也忘了,我早就习惯当他们不存在了,不然早就气死了。”罗天感叹着自己的忍耐力,怎么自己没先下手,叫别人吃了去了?要吃应该自己吃才对啊。
“罗先生,你这几天一般在做什么?”
“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里,最多出去吹吹风。”罗天如实说。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在公司证人很多,在家里的话就没‘人’能证明了。”罗天终于明白了,这些警察怀疑是他吃了,不对,是怀疑是他杀了那些记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反正没吃过,所以一点也不在意地回答。
“罗先生,这几个人是在你的住所附近失踪的,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尽量提供一些线索。”
罗天连连摇头:“那不只是我的住所,那大楼里住了几百上千人呢。”
“可他们失踪前在观察你。”
“对啊,是他们在跟踪我,又不是我在跟踪他们,你叫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罗天开始失去耐心了。
警察们又问了几句,终于告辞而去,不过以他们临走时的态度来看,罗天可以肯定自己的门外不但会有跟踪的记者,接下来又要多几个跟踪的警察了。
“唉……倒霉的事全凑一块了!”罗天长吁一声,抬头却看见许海洋正直直地看着他,“干吗?你看我干吗?”
“罗天,不是你被跟烦了,一气之下杀了他们吧?”许海洋半开玩笑的问。
罗天抓了个杯子丢向他:“你也来给我搅和!喂,赶快帮忙给我找套房子,我要搬家,再住下去受不了了!”
“没问题,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早帮你准备好,你什么时候收拾好了东西,我找人帮你搬。”
“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明天下午吧,我真在这里住够了。”
许海洋拍拍他的肩:“别太钻牛角尖了,你一向不是挺冷静吗,事情总会过去的,这也是红的代价。”
罗天点点头:“我知道。”
许海洋笑说:“别只嘴上知道,看看你那张苦瓜脸。”
罗天苦笑。现在他忽然发现,呆在这些熟悉的人类中比呆在妖怪中间更让他舒服,不管许海洋算不算一个朋友,他至少是真心在帮自己,关心自己。
“罗天,你说那些记者怎么会不见了吧?”许海洋开始开发想像力,“会不会是相互看不顺眼,自相残杀死光了?不对,那样也该有尸体啊,还是……”
“大概被妖怪吃了吧……”罗天笑起来,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小巷中,一个纤细的人影正在努力拖拽手中的猎物,嘴里还在咕哝着:“看起来皮挺厚,一副难吃的样子!这次怕是卖不出去了,谁买这种东西吃啊。”
“卖不掉不如送给我。”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刘地,你怎么在这里?看到了还不下来帮忙!”厘荔白了那个趴在电线上的男子一眼。
“送给我就帮。”
“好,送你,不过不许在这里吃!不许留下痕迹!”厘荔放开那个沉重的人体,甩着发酸的手臂。
“唔,这个相机不错,归我了!“刘地一只手就轻松地把那个人捡了起来,把对方的相机挂在了自己脖子上,“难怪这一阵老是有人类被卖给妖怪吃,原来是你干的,你不是信差吗?准备开肉铺了?”
“谁说的,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厘荔嘟着嘴说。
刘地嘻嘻一笑:“不是看他们不顺眼,是看罗天不顺眼吧?你这摆明了是在害他。”
“我害罗天,别开玩笑了!”厘荔叫起来。
“那是什么?”刘地看着她,“反正我知道,四处挑拨女孩子来他家里你干的,抓了跟踪他的记者来卖掉也是你干的,让警察怀疑他也是你干的。”
“那又怎么样!“厘荔知道这个刘地一肚子心眼,戒备地看着他。
“做我女朋友就不告诉罗天。”刘地果然不怀好意。
“你想!”厘荔让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快速掌握立新市的情况,做他的女朋友?那厘荔宁愿出家,白了刘地一眼,她展翅飞去。
“等一等,别走啊,还可以商量一下怎么打折,你不就想让罗天离开人间界跟你回去吗,这种事请教我准没错,喂,做我女朋友不用终身制的……”刘地大嚷小叫地追了上去。
即使搬了家,恶运依旧紧紧跟着罗天。
记者依旧在门外徘徊,警察一点也不掩饰地监视着他,女孩子们和女妖怪们依旧可以准确找到他的住址,许黛的那个母亲在电视、报刊上几次露面,对“这种人”的存在表示了极大的愤概,只差没加上一句“除之而后快”,各种媒体对他的报道天天都出新花样──没一条是正面的,妖怪们的骚扰依旧,至少火儿的一日七餐菜单现在由他每日向瑰儿呈报,瑰儿炒糊一根菜叶火儿都把责任推到他头上来……更重要的是记者们的失踪还在持续,一天一个,不多不少。在他搬家之后失踪案还围绕着他发生,警察几乎认定了他是凶手了,瞪大了眼等着抓住他的把柄把他逮捕归案。
罗天所在工作全部取消,每天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看着外面发呆。
“别老叹气啊,我陪你出去玩玩台,去游乐场?”厘荔托着腮坐在他旁边。
“不去……”
“去看电影?”
“不去……”
“去玩游戏?”
“不去……”
“去……”
“不去……”
“我还没说去干什么呢!”
“不去……”
“……”
厘担心地上下打量罗天,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双手抱住了脸:“不是生病还这么不正常,你的情况很严重了!”
“不去……”
“天啊……罗天,看着我,我们一起离开人间界怎么样?你可以和我一起做信差,走到哪里唱到哪里,别人不听不要紧,我听啊!”
罗天眼睛一亮,一下子抓住厘荔:“你觉得我的歌好听吗?”
“……反正我会听的……就算……就算听一辈子也没关系……”厘荔把目光移向窗外。
“唉……”罗天叹口气,也开始看着窗外。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呢?在人类当中连飞翔的自由也没有──有翅膀就是为了飞翔──这不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吗。罗天,我们离开人间界,去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的地方好不好?”
“我想唱歌。”
“歌在哪里都可以唱啊!”
“可是这里有人会说我唱的好听。”
“那些女孩子?她们说的话你也当真!”厘荔有点急。
“不是她们……”罗天闭上眼,那个声音又人记忆中轻轻响起“你唱的真真好听……”
“罗天,你该不会,该不会……”厘荔扭着手指,想鼓起勇气问一个问题,这时罗天却突然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
“啊?罗天,我还有话……”不等她说完,罗天已经飞出了窗口。
厘荔坐在伯父的肩头上,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罗天比自己矮很多,可是他那长着韧羽毛的有力翅膀使厘荔看了觉得刺眼,就好象在讽刺她自己那只长着细绒毛的小翅膀一样。所以趁着罗天在看信,她瞄准了罗天最长最漂亮的羽毛,狠狠地抓下去。
“啊……”
罗天捂着翅膀跳起来。
厘荔手里抓着好几根长翎──其中一根上还沾着血丝──得意地笑了起来。
罗天握着拳头望着她,可是总不能真的和一个小女孩生气,何况她那个令人怀疑有夸父血统的伯父就站在旁边笑嘻嘻地解释着:“小孩子不懂事,她是看你的羽毛太漂亮了!”──撒谎,瞎子都看的出她是故意的!
厘荔兴高采烈地找了浆糊,把羽毛往自己翅膀上沾,沾的原本毛茸茸很可爱的翅膀一片狼籍,自己还很得意地走来走去。罗天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用手点着厘荔的头说:“小东西,你想飞去学个飞行的法术不更快些!”
“我要自己飞!”厘荔奋力鼓动着小翅膀。
“哈哈哈……”罗天看她那个样子,笑得打滚。
“你以为你有羽毛了不起吗!”厘荔尖叫着向罗天扑过来,伸出“魔爪”又去拔他的羽毛,罗天当然不用几下就把她丢到了一边,但是他灵机一动,附在厘荔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个可以飞起来的办法怎么样?”
“真的!是什么?是什么?厘荔立刻收住了泪水,也打消了要向伯父告状,说这个灌灌欺负自己的打算,紧张地盯着罗天问。
“你每天拍打一千次翅膀,时间长了就会飞。”罗天一本正经的说。
“一天一千次就够了!让我拍两千次都可以!”厘荔惊喜的连连点头。
从那天起厘荔每天坚持拍打翅膀,当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开始对罗天产生怀疑时,她翅膀上的茸毛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长出了稀疏的羽毛来。
“罗天,你看!我会飞了!我在飞!”厘荔兴奋地喊着,却一头撞在了树上。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有的羽毛虽然不足以使她飞起来,可是十几年间天天做的拍翅膀运动还是让她的翅膀十分有力,飞个一两丈不成问题了。“罗天,这都是你的功劳!”厘荔抱着自己的肩,把头贴在翅膀上,得意的不得了。
“会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几个妖怪不会飞?”罗天坐在一边,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而泼别人冷水。
“可是我是用自己的翅膀在飞!用自己的翅膀!”厘荔趴在罗天耳边强调这个个字,“我就是比他们了不起!”
“是吗……”罗天懒洋洋的不想理她,刚才他唱歌时又受到了大家的冷遇,正在沮丧之中。
“我会飞了!我会飞了!罗天,唱歌啊!唱歌庆祝一下啊!”厘荔在旁边继续“飞行”。
“你想听我唱歌?!”罗天又惊又喜。
“不想听!可是你喜欢唱歌,我喜欢飞行凑在一起才有趣啊!”厘荔诚实极了。又开始建议,“我想好了,将来我也要象伯父那样做个信差,你要不要来和我合伙,我们可以到处飞也可以
到处唱歌,自由自在的,多好!”
到处飞,到处唱歌……是不错……罗天也只是有一瞬间的动心而已,当他再看见厘荔还在不停撞树的飞姿,便又笑起来,拍拍她的小脑瓜:“等你能当一个信差再说吧!”
现在我是一个信差了,他却“毁约”!
厘荔气呼呼地把桌上的水果乱丢。
人间界有什么好?人类有什么好?厘荔不认为罗天会喜欢人间的热闹,也不认为他会迷恋人类的女性。妖怪?那些女妖当中瑰儿应该是最美丽的(虽然她现在外表平平,可是从所见过的山鬼男女的美艳想象,她的本来面目也必定是足以颠倒众生的),可是瑰儿有了周影那个怪里怪气的男人了,似乎短期内不会移情别恋,而罗天对她更象是在害怕……
厘荔掰着手指头把罗天身边比较接近的所有女性无论人、妖全排列一了遍,依旧毫无头绪,自己的头反而痛了起来。
不想那么多了,先去看看罗天干什么去了要紧……
“罗天?罗天是你吗?”在小路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呼叫。
罗天的眼力可比人类要好的多,一看见对方就皱起了眉头:“怎么是你!”
“罗天,真的是你!”对方一下子哭了出来,“我不知道你搬了家,在你我的老房子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我在这里转了好几个钟头了,可是进不去,刚想从后面管道爬上去,又担心爬不到十二楼,没想到一下子竟看到了你……”她又哭又说,张开手向罗天跑过来。
罗天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没好气地问“你又来干什么!”
“罗天,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我一看到那篇报道就想出来为你澄清的,可是我妈妈把我关在家里,根本不准我出门。”那个女孩越哭越厉害,拉着罗天不放手。
“许……许黛是吧?”罗天想起了她的名字,“你已经惹了够多的麻烦了,还想怎么样?”他最近的遭遇全因这个女孩所起,对她的态度当然好不到啊里去。
许黛哭的唏哩哗啦的,死死拽住罗天的衣袖:“大家已经全在骂我给你惹麻烦了,罗天,你老千万不能不理我啊,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别闹了!”罗天用力甩开她,“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本来就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你这么纠缠我干什么,对你对我都是麻烦!你离我远点,这对大家都好!”
“罗天……”许黛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着罗天,“可是我爱你啊……”
罗天差点趴在地上。
人类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群人一起拼命喊:“罗天我爱你”也就罢了,罗天相信那样的话语里决对没有多少“爱”的成份在里面,可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竟然当面对自己说“我爱你”。
对于妖怪们而言,即使纠缠的再紧,一句“我喜欢你”了已经是表达的极致敬了,看来不管在人类中住了多么久,自己也好,其他妖怪也好,想赶上人类的程度还差的远啊。
罗天的脑子被许黛弄的迷迷糊糊的,他用力想挣脱开许黛,许黛就是拉着他不放,非要他原谅自己,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相互拉扯着。
“你们在干什么?”
一暴喝传来。
“妈……”许黛抬起头一看,怯怯地叫。
许黛的母亲双目怒视着他们,大步走了过来:“我说你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又来跟这种人鬼混!”说着伸手指着罗天,一副杀气腾腾的表情,“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如果你再缠着我的女儿我就不客气了!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罗天一直是很怕这个女人的,虽然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可就是莫名的畏惧她,被她一瞪就心虚。可是现在她说出了那么难听的话,罗天真的有点生气,他重重一拳打在墙上,厉声说:“算了,不要太得寸进尺,你们人类从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人的,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卸吗!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女儿,究竟是谁纠缠谁!”
许黛的母亲没有听出罗天话中那明显的漏洞,向女儿说:“你听听这个男人,还在推卸,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妈……”许黛怯生生地叫。
“别说了,跟我回去。”
“妈,本来就是我在缠着罗天。”许黛轻轻地说。
“什么!”她的母亲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是我一直缠着罗天,从天一出道我就喜欢他,所以我一直缠着他,那天是我因为你要把我关起来全力复习考大学才来跟他告别,是我趁他不注意抱住他的!今天也是我想来向他道歉。罗天根本什么也没做,是你们在冤枉了他!”许黛鼓足了勇气向她母亲叫起来,罗天心里到很佩服她,敢向那个女人大喊大叫,是要有不小的胆量的。
“什么,你,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来……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干了这种事还撒谎。”她一扬手,给了女儿一个耳光。
“你肯听我说话吗?你除了把我关起来,数落我这里不对,那里不对外,还会什么?我敢跟你说吗?我说了你能相信我吗?”许黛的口气比她还要冲,看来这两个人不愧是母女。
“你做了这种好事还敢顶嘴!”母亲被气的浑身发抖。
“我做了什么?我又没有做不好的事,我只是喜欢他有什么不对!”
“你才多大就敢谈恋爱(罗天:谁跟她谈恋爱啊,不关我的事吧。)还喜欢这种人!你简直……”
“妈。”许黛一扬头,“你喜欢我爸爸的时候不也象我这么大吗?那时候不是姥姥姥爷也反对你们在一起吗?即使爸爸坐了牢,你不也顶住压力,一直等到他出狱结婚吗?我一直好崇拜你,觉得你是世界上爱的最勇敢的女人,可为什么你却不允许你的女儿象你一样恋爱。”
“我和你爸爸是相互了解之后才相爱的,你对这个男人知道多少!”
“我就知道我爱他!”
“我不许你这么小就淡恋爱!不许你喜欢娱乐圈的人!”
“娱乐圈怎么了,总比囚犯强!”
“你,你竟然拿你爸爸和他比!”
“为什么不能比,我喜欢他!”
“你敢再说一遍喜欢这种人!”
“我喜欢,我喜欢,喜欢!”许黛直视着母亲,寸步不让的说。她那种坚定勇敢的神情到让罗天十分怀念,不过他可受不了再这么被卷进她们的家庭纠纷中去了(这次“家庭纠纷”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啊),当许黛的母亲再看向他时,他快高举双手表态:“我对令爱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喜欢比我小太多的女人(小了几百岁呢,说话有代沟啊)”
许黛没想到他当场就这么说,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几眼,便转身向她母亲大吼:“一定是你威胁他了,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去住学校宿舍,你不用来接我!”说完哭声着跑出小巷,跳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罗天看看那个气的脸色煞白的母亲,发现她正在流泪,不由有点可怜她——自己要是有这样女儿也得气死。他好心安慰说:“其实这些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你越说她们她们越是不会听,顺其自然的过上一阵子她们就明白自己多幼稚了,到那时候不用说她们一句,她们早把什么偶像明星忘的一干二净,没什么好担心的。”
许黛的母亲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人反而会这样来安慰自己,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想拭泪,却发现拿出的不是平常用的那一条,便又放了回去,拿另一条抹了眼泪,深呼吸后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神气,向外走去。
罗天出口气,这场风波算过去了吧?
他目光略过那女人掉落在地上的一样东西,顺手拎了起来,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那是一条精工绣制的手帕,那绢的质地,那染色的原料,那压边的纯金丝线,那都不是人类的产品,那帕子上用细致的手法绣出的那只似鸠非鸠的飞禽,那羽毛、双眼、爪子……那分明就是自己的肖像吗。罗天皱起眉头,依稀记起以前,一个胡家的姑娘为自己绣过这样一条手帕,后来自己把它弄到哪里去了呢?好象是在那时候……
“那是我的。”许黛的母亲转了回来,看着他手中的手帕。
“它是我的呀!”罗天肯定地说。
“那是我先生以前送给我的,请还给我。”
罗天抬头看着她,虽然她的年龄、外貌变化了很多,虽然她的神情变的那么严厉骄傲,可是……“李婷?是你吗?我们还有许立帆一起在唱歌,在那个小村外面的树林里,我还给了你两个荷包,一个扇坠……一大堆东西呢。”他一下子子看见自己找了很久的人,高兴的有点语无伦次。
李婷看着他,眼中闪出惊愕,罗天知道她的名字她不奇怪,毕竟她在这城市里也算是名人,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丈夫姓名的?难道是听许黛说起过?他现在胡言乱语的又是什么?自己可不记得在这件事之前认识他。
“我找了你们很久啊,一回到中国就在找,许立帆现在好吗?他还是老板着一张脸吗?对了,你女儿叫许黛,你们结婚了啊!也是,已经好多好多年了吗,你们女儿都这么大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想当年许立帆还偷偷警告过我,不许我和你太好呢。”说着他热情地拍着李婷的肩,“什么时候叫他一起再聚聚吧,我再唱歌给你们听,还记得那时候咱们都喜欢的歌吗?”
李婷推开他的手,一把夺回自己的手帕,害怕地摇摇头:“你,你的精神不太正常吧?”说完慌张地向灯火通明的大街走去。
“李婷,你仔细看看我,我的样子没变啊——当然这是有原因的,我以后再向你解释——你看看我应该认的出来啊,难道你连罗天这名字也想不起来吗?”罗天追上去,张开双手拦在她前面。
“我从来不认识你,也不认识罗天这个名字!”李婷这样的女强人面对一个疑似疯子的人,不由还是有点怕了。
“怎么会……我长的很显眼啊,名字也不多见……”一向对自己长相很有信心的罗天有点受到打击。对了在那时候……罗天猛得想起分别的那一天(就是他在村子里大闹了一场不得不逃走的那一天),他为了消除村人们对他的记忆而用了一个法术,当时李婷和许立帆也在场,难道连他们也中那个法术?自己当时十分生气,说不定真的没有控制好法术的范围,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十年前就把自己忘了,可自己还辛辛苦苦找过他们。
“李婷,你等一下,再等一下就行,让我唱支歌给你听,李婷,这是你教我的歌,虽然我一直在到处学音乐,可是你教给我的歌我从来没有忘记,你听一听也许就记起我是谁了。”罗天拦在李婷面前,认真地唱起了当年他们三个人都很喜欢的歌,他相信听完这首歌,李婷一定全想起自己想起自己的歌声的……
李婷停在那里,张大眼睛看着陶醉在自己歌声中的罗天。
“李婷,你记起来了对吗?”罗天看她在发呆,欢喜地问。
李婷用力晃晃头,又用手指使劲拍拍耳朵,看着罗天颤声问:“你,你是歌星?”
“是啊。”罗天对此很自豪。
“天,现在什么样的人也能当歌星,这样的歌声怎么有人听的下去。”李婷露出做了恶梦一样的神情。
“怎么会,明明是你说我的歌唱的好,以前你一直这么说!”罗天急了。
“我说你唱的好?”李婷冷笑一下,“我虽然没有什么艺术修养,可是判断力还是有一点的,不至于迟钝的连这样的声音都说好吧?你这样的嗓子,还是只凭长相在做明星吧,不唱歌的话也算造福大众了,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李婷象打寒颤似的搂着自己的肩膀。
“我的歌最难听……”罗天身体摇晃了一下,“你以前明明……”
“我以前说过你唱的好听的话,一定是为了安慰你吧,不过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这种磉音了,听了根本好几天都不会忘的。”李婷决定不再和这个半疯子纠缠下去,“这次的事是我女儿不好,我应该向你道歉,其他事我会解决的。”说完走向一直等她的车,乘上去了。
“我的歌最难听……”
“我的歌最难听……”
罗天刚从见到李婷的喜悦中坠入深渊,在那里象梦游一样的喃喃自语着。
“咔嚓”。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失落。
罗天的目光穿过黑暗,清楚的看到了一个正匆匆离开的人影。
“呵呵呵!这下可是大收获!”记者一上车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但和未成年少女有不正常关系,而且和她那个名人妈妈也扯扯不清,这个罗天真是最丰富的消息来源啊,这个月的奖金又到手了。”他得意的拍了一下相机,正想开车却发现车前站了一个人,不,不对,是车头上站了一个人。
“罗天,你想干什么?”见他只有一个人,记者先把胶卷贴身藏好,推开车门大步冲过去,能再闹一出“罗天欧打记者”的新闻自己才是赚到了呢。
罗天站在车头下,低头冷冷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下来,踩坏了你赔吗!”
“你跟踪我?”
“我是记者,有新闻报道的权力!怕记者跟就别做见不得人的事啊。”他故意想要激怒罗天。
“只会一味的捏造,从来不管什么是真实,人类就是这样,恶劣、自私、虚伪,居然一直都是在骗我,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人类果然只配做食物而已,根本不能信任,我讨厌人类,讨厌………”
“什么人类,人类的,难道你……不是人……”记者忽然发现罗天不是站在他的车头上,面是悬空挡住了他的车,在罗天的背上,一双宽大的翅膀正在缓缓地拍打着空气,他的眼睛象猫一样,发出诡异的光茫,正死死盯着自己,“妖怪,妖怪啊……”
不等他一声惨叫叫完,罗天已经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另一只掏出那个胶卷,轻轻捏成了粉末。记者见罗天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凶恶,好象随时准备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一样,不由吓的拼命挣扎,用力蹬动双腿,他的行为更加激怒了罗天,手握的更紧了。
“喂,帅哥,没有你这样当街打食的吧!”一个轻浮的声音传了过来。
本来过往的车辆都象没有看见这惊人的一幕一样在旁边穿梭着,现在有一辆出租车却在旁边停了下来。刘地半个身子从车窗中探出来,正向罗天挥着手:“帅哥,我好几天没吃人了,分一半怎么样?”
罗天看看刘地,看看驾车的周影,手一松把记者扔在地上。
“不要了?那归我。”罗天一抬头,火儿正飞在他头顶上,罗天刚才一直神情愰惚,居然没发现这么危险的东西已经近在眼前。火儿上下把记者闻了一遍,呸了一声,放弃了这个不好吃的人类,回到周影口袋里的火柴盒里又睡觉去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没去骗女孩子,我告诉你,现在瑰儿一个人在家里呢。”刘地不怀好意地说。
罗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跟着刘地上了“贼船”——不,是周影的出租车,然后被拉到了一个灯红酒绿、喧闹的不得了的地方——除了拍戏,罗天还真没进过这种场合。不过似乎别的妖怪很喜欢这里,除了刘地、周影外,罗天还看见了好几个显然不是人类的男男女女,正和人类厮混在一块。
“来,一人先五瓶。”刘地张罗着,在罗天和周影面前一边放了五瓶白酒。
罗天摇摇头,为了保护嗓子他可一向不抽烟不喝酒,周影也不解地问:“刘地,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还在工作呢。”
“工作要紧还是瑰儿要紧!”刘地一拍桌子,“现在引诱瑰儿的情敌就在面前,你没有感到怒发冲冠、热血沸腾吗?我这是好心为你们两个提供一个不用见血的决斗舞台啊,来,喝,看谁先喝死!”
周影和罗天对视一眼,一起站起来向外走去。
“今天你们不决斗,谁也别想走。”刘地耍赖的叫起来。
“我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不会再见瑰儿了,你们放心吧。”罗天头丧气地说。
“离开!”刘地怪声怪气地叫了起来,“为什么离开?我的计划!我让周影学习争风吃醋的剧本还没开演呢!还有厘荔,你是不是准备拐着她一起走!”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许跟厘荔儿一起走。”罗天心情郁闷,连和他争辨的力气都没有。
周影什么表示都没有,有的妖怪走了,有的妖怪来了,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他从来不放在心上,也许罗天走了不用几天,他就会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但刘地却硬搬着他的脖子给罗天看:“你看周影一听你要走,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为什么让他高兴?”
“人类全是骗子,我再也不想呆在他们之中了。我要回家去,再也不唱歌了!”罗天咬着嘴唇说。
“什么!”火儿一下子从周影口袋里伸出头,“你不唱歌了?太好了,万岁!!!”它欢呼着在空中高速地飞行了几圈,然后拍着罗天说:“如果你不再乱唱那种可怕的声音的话,我批准你在立新市继续呆下去。”
罗天再一次受动了无情的伤害,他强忍往眼泪强笑着说:“不了,我还是要走了。”
“看起来象被人类女人甩了,受了不小的打击啊。”
“不对,我看是没饭吃饿的——你知道吗,当明星好可怜,连饭都吃不饱。”
“不会吧,他饿了总会吃人吧?这城里人多着呢!我看是食物中毒。”
“精神分裂。”
“抑郁症。”
刘地和火儿在那里大声的窃窃私语着,罗天颓然地坐下来,抓过一瓶酒仰头向嘴中灌去。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大口喝酒!女人算什么,天底下有的是!唱歌难听算什么,乌鸦不也都活的好好的?”刘地拼命捣人家的伤口,的罗天一瓶喝尽,又抓过了一瓶。
“干,干,周影你也别走,就当送别情敌也该喝一杯啊!”刘地忙着张罗。一边叫着上酒,一边一副很热情的样子,搂着罗天的肩不住劝酒。罗天的心情一片恍惚,但求一醉方休,根本没注意到酒巴里的其他妖怪在刘地大声叫上酒的时候已经一个个脸色大变,悄悄地溜走了,罗天也不管是白酒红酒,连瓶抓过来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罗天本来就没有什么酒量,现在又是酒入愁肠,喝着刘地不停劝的烈酒,不一几杯就脸红头昏,舌头不听使唤,话也多了起来,被刘地东一句西一句,简简单单就他的来历目的,生平经历,亲威朋友祖宗十八代等全套了个明明白白。
“唔,不会吧,你这长相虽然比我差一点可也算不错了,竟然一个情人都没有!你怎么做妖怪的?太丢人!”
“人类全是骗子!全是骗子……说什么我唱的好,全是骗子……”罗天反复叨念着,又大口灌下一杯酒。
“明白了,是被人类女人骗了,感情受伤,不敢轻易说恋爱了,多么痴情的妖怪啊……”刘地装模做样的感叹着,“来,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你弄不到的女人我全帮你勾来的,相信我的魅力吧。”
“李婷,你这个大骗子,亏我还辛辛苦苦找了你这么久……呜呜……”罗天越想越伤心,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呜呜呜,骗我,人类都是大骗子……”
“对,对,人类全是骗子,专骗纯情的妖怪,再干一瓶!”
“骗子,李婷……呜呜呜……还说我唱的好……呜呜呜……我这么认真唱歌,大家为什么都不听……”
“这个……哇哇哇,火儿你别冲动,他没说这会要唱!周影,快按住它!”刘地见一听罗天要唱歌立刻处于燃烧状态的火儿飞了起来,连忙改变话题,“来,说说那个女人,那个李婷的,漂不漂亮?年龄?三围?电话……”
“李婷……她变了好多……她都不会笑了,还有了女儿……那个讨厌的女孩是她女儿……”
“都有女儿了,多大了?你什么爱好……等等,”刘地眯着眼抓着下巴,“我记得前一阵子对付你的那个人类检察长就叫李婷吧?李婷,五十一岁,已婚,有个十六岁的女儿,出名的女强人,文革期她的恋人入狱,她竟然能顶住整个社会和家庭的压力等了他十几年,直到他出狱结婚(所以女儿才会那么小),怎么样,很吓人的女人吧,不管站在哪里都气势逼人,你不会因为她的气势看上她了吧?这么说起来,年龄不是问题了,你比她还大好一百多岁呢,变个老头去破坏她的婚姻就行了,一般来说我是很支持这种做法的了,偏偏这个李婷又对我很重要……矛盾啊……”
“你,你好象,好象,和她挺熟,你,你说,她为什么骗我?”罗天舌头打着转问。
“当然啊,她可是我的一大收入来源啊。不然的话我啊来这么多钱请你啊。”刘地感叹着,“我可是个善良的妖怪,从来只吃人不抢劫的。”
“你,你偷她的钱……”罗天醉眼朦胧地看着眼前好几个头的刘地,用手在眼前晃晃,怎么了,地狼不是只长一个头的吗?
“她那几个工资,养女儿和老公还不够呢。”刘地看起来对李婷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他靠近罗天小声说:“我只告诉你,可别传出去让别的妖怪跟我抢生意啊,她不是个检察长吗,总会查很多和贪官有关的案子,贪官就是有很多很多钱的人类,哈哈哈哈,我就盯着她,等她去贪官家去抄家时先下手为强,去那里捞上一笔——贪官挥霍、转移财产很正常吧?少个几十万没人会注意那些钱财归了我的。
一次怎么也有十几二十万,一年下来几百万啊,这样弄钱比抢银行容易多了,李婷可是我的财神婆,我会好好看着她的,你可别指望失恋了去报复人家啊。”
“李婷她骗我……她说我唱歌好听我才留在人间界的……骗我……呜呜呜,我再也不唱歌了……”
“说你唱歌好听……,世界大了,什么样的人也有啊……,刘地仰天长叹。
在刘地的不懈努力下罗天终于大醉,只是不管刘地怎么引诱,从罗天的口中也没吐露出关于瑰儿的片字只句,看来在罗天心目中瑰儿根本不存在,当然刘地所期待的“周影痛殴情敌”的剧情也就没有依计上演。刘地见罗天已醉,周影又不肯喝酒,不由感到无聊,双眼开始四处乱瞄起来,当他的目光和一个独坐在吧台边的女郎相遇,二秒钟之后,他们的身影便双双消失在了酒吧门外。
周影看着刘地消失,呆了一会向火儿问:“他没付钱?”
火儿点头:“绝对没付!”
从罗天身上翻出了信用卡,周影才避免了带火儿“杀”出酒吧的命运,也因为这样他不好意思照原计划把罗天留在酒吧里不管,拖着他一起走了出来。“火儿他住哪?我送他回去。”周影问最近总去找罗天的火儿。
“那边,很高的的那座楼。”火儿用翅膀指。
周影看看距离,拖着罗天的自己的车走去。
晚风让罗天清醒了一些,他含糊地问:“你干吗?”
“我送你回家。”
“不回,我要喝酒……”罗天用力一甩头,差点把自己摔倒。
周影冷静地说出实事:“你已经喝醉了。”
“我没醉,我没醉!我还能唱歌!我给你唱歌!”他一跃跳上周影的车顶,摆了个架式,甩掉外衣,准备开唱。
“哇……”火儿发出一声怪叫,“救命啊!我不要听!”
罗天一抬手抓住了它,醉眼朦胧地问:“你说什么?你不想听我唱歌!”
“当然不想听!你唱的难听之极!无比难听!比破锣还难听!”火儿斜眼看着他──竟敢伸手抓自己,是不是该奖励他一个五成熟?
“我唱的难听!你竟然让说我唱难听……呜呜呜……李婷,你为什么这样……”罗天抱住火儿,放声大哭,任火儿努力拼挣,他就是越抱越紧,越哭越伤心,“呜呜呜,李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
“不许抱我!不许把口水弄到我身上!不许……哇,不许亲我……影,救命啊……”火儿吓得连法术都忘了,大叫起救命来。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火儿!”周影也冲上来想从罗天手中抱回火儿,罗天一边哭着“呜呜呜……李婷你别嫁人……”一边死命抱住火儿,经过一番拉踞战,周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儿夺了过来。
“呜呜呜,你们全是骗子!为什么不听我唱歌!”罗天坐在周影的车顶上哭个不停,“我喜欢唱歌有什么不对……”
周影看着他,慢慢舒展了原本皱起的眉头,火儿惊魂方定,大叫起来:“太过份了,吃了你!影放手,让我去吃!”它奋力在周影身上擦着罗天的口水、泪水,怒火冲天,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亏呢!
罗天在醉中,根本留意不到身边的空气温度在直线升高,而是站在车顶,张开双臂,向着天空引吭高歌。
刚要冲上来的火儿发出一声怪叫,捂着耳朵躲回了周影怀里,旁边一对手牵着手正在散步的情侣失足跌倒在路沿下;一个婴儿在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两辆车撞在了一起;一个老人捂着胸口在袋中翻急救药;其他人四散奔跑着,有人在大声叫:“拔110,拔110!”街道一片混乱。
周影听见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正在驶来,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用捂住耳朵就站在罗天面前的人,但是还是希望罗天在警察赶来之前能从自己车顶上下来:“下来吧,警察来了!你太引人类注意了!”
“人类全是骗子……骗子
……”罗天一下挣脱了的手,自己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走了几步,背后张开一双宽大的翅膀,向空中飞去,站在地面上的周影一扭脸四周已经传来一片喧哗:“天使,天使!”“飞人!”“鸟人!”“外星人”。
先用隐身法遮住了罗天,又追赶着街上的目击的人一一消除他们的记忆,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阵歌声。
虽然罗天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可是所有听到这歌声的人还是都停止了步伐呆呆仰望着传来歌声的天空,婉转的歌声在空中随着夜风飘荡,使听到的人都沉醉其中,匆忙的街道上渐渐安静了下来,车辆、行人、商贩……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安静的气氛。
周影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天空。
当歌声消失,人们咤异地四处寻找那信神秘的歌者时,周影费力地扛着沉睡的罗天向家中飞去。
罗天捂着象被什么砸过的头,呻吟着想看爬起来,却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他为才发现自己不是在自己家里。
“哐啷!”
从一间象厨房的屋里飞出了一只锅子,然后是一声高分贝的女声尖叫:“火儿,刘地偷吃了你的炖肉。”然后一条红色的影子从卧室里冲出,超高速的扑直了厨房,里面顿时传来一片叫嚎,砸锅摔碗的声音。
罗天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听到有人淡淡地说:“你醒了?桌上有水。”
罗天抓过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才看见周影正盘坐在窗下的阳光中看着自己。“请问,这里是……”他环视着这间似曾相似的屋子。
“我家,你昨天喝醉了,我把你弄回来的。”周影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防止火儿直接把罗天烤熟吃掉。
罗天依稀回忆起自己昨天的行为,出了一身冷汗,连宿醉后的头痛都好了一半,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瑰儿已经在做饭了,她说请你一起吃。”
罗天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大家一起吃的对象。
火儿和刘地一直在厨房里打斗,幸亏厨师是瑰儿,才能在这种环境中也从从容的做出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来(瑰儿:没什么了不起,熟能生巧而已,刘地,一共两个锅子七个盘子。你走的时候可要留下钱)。罗天小心地坐在火儿与刘地之间,虽然菜香扑鼻,他却基本上不敢伸筷子。
“罗天,你快开演唱会了对不对,一定要送最前排的票位给我啊。”瑰儿热情地把大块的肉给他夹进碗里一边问。
“我开演唱会?没,我要准备走了。”罗天一句话没说完,刘地扯了一张报纸递到了他脸上,报纸的娱乐版头条就是关于罗天要举办演唱会的消息,还刊登了罗天亲自向记者宣布的照片。
“我没有,这不是我。”罗天叫起来。
刘地慢悠悠地说:“我知道那不是你,因为那是我呀。”
“什么?”罗天睁大了眼睛。
火儿拽着罗天耳朵大叫:“这只死地狼变成你去开了记者会,明白了吧!”
“为什么?”罗天不解地问刘地,难道他想趁自己走了接收自己的事业,变成自己的样子去当明星?
“就是大明星罗天要开演唱会啊,多正常的事,你不用这么奇怪吧?”
“我不想开什么演唱会!”,罗天一句话还没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经纪人在那边大叫大嚷着,对罗天自己擅自宣布这么大的事十分气愤,罗天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总之你快给我回来!”经纪人说完重重摔了电话。
祸不单行……
罗天果断地跳起来,准备收拾一下行李,就这么逃回故乡去。
“喂罗天,你开演唱会我们都会去听的,记得免费送我票。”刘地这个制造了事端的家伙还在那里事不关己的提要求。
“我不开,我这就回家去!再也不来人间界了。”罗天打开窗子就往外跳。刘地扑上去拖着他的脚脖子把他拉回来。
“喂,我先给你听一段歌曲怎么样?”刘地手指一弹,歌声在屋里响起来。这只是罗天酒后唱的那首歌,被刘地用法术重放了出来。瑰儿陶醉地两眼冒着星星,连火儿都在随着节奏摇晃身子。
“这,这是……”
“你呀,就是你,昨天你喝醉了唱的。”
“我唱的……“罗天一下子坐在了窗台上。
“罗天!罗天!我来救你了!”厘荔尖叫着从窗子外飞进来,手中拎着一把大砍刀,向屋里的刘地、周影他们叫嚷:“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把罗天怎么了!”
本来坐在窗台上的罗天在她进来时被一头撞到了沙发后面,好不容易爬出来,不解地问:“厘荔儿,你在干什么?”
“罗天……你还活着?你没被吃掉!”厘荔丢掉刀,大哭着抱住罗天的脖子,“我见你一夜没回去,出来找你,有妖怪说看见你被周影拖回家喂必方了……呜呜……我用最快的速度赶来救你,幸亏来的及……你没被吃掉什么吧?没受伤吧……”
“没有,我好好的呢!”罗天拍拍她的头,在这个城市里只有厘荔这么关心他,让他十分感动。
刘地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向厘荔张开手:“来,到我怀里哭个痛快吧!我随时可以让你依靠!”
“讨厌,走开!”厘荔马上推开他躲进罗天怀里。她本来和刘地挺亲热的,现在不知怎么了,气呼呼地盯着对方,好象两人闹了什么矛盾。
“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啊,是你自己没有遵守约定在先的,你不应该怪我啊,没道理要我单方面付出。”刘地摊摊手,理直气壮的说,“再说不就是把你抓的那几个记者放了吗?我又没吃他们。大不了再抓几个来还你,这城里记者多着呢!”
大家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罗天有点紧张地拉拉厘荔:“你别和他走的太近,小心被他骗了。这个人花心的很!”
“我花心!我?刘地花心!你听谁说的!”刘地一把拽住罗天的衣领,“我花心过你吗?上至五十岁的老女人,下至十三四的小姑娘,你勾引的还少吗!”
“我什么时候勾引人类了!我为堂堂一个妖怪干吗喜欢女人!”罗天高声反驳着。
“你昨天还抱着我叫一个女‘人’的名字呢!还敢对我又亲又舔!”火儿被勾起了沉痛的记忆,也冲上去讨伐罗天,屋子里一片混乱。厘荔拉着罗天的手低声说:“罗天,我们走吧!你跟我离开人间界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作信差,走遍天下,说不定可以找到喜欢听你歌的地方呢!你看这里这么混乱,这么危险,凡人又这么讨厌,还是别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们一起走,我会一起陪着你的!”她千里迢迢来到人间界就是为了对罗天说这句话,现在终于说出了口,心里一阵轻松,凝视着罗到等待一个答复。
“我再想想……”罗天双手捂着头用力晃一晃,从窗口飞了出去。
厘荔看着他的背影失望地垂下了头。不过几秒钟之后,她把矛头对准了刘地叫起来:“你不是很希望他离开吗?为什么又跟我捣乱!”
刘地耸耸肩:“我改变主意了。我怎么可以让你这么美的女孩落入他的手中,让他陪着你还不如让他留在这里──这样你怎么办?也留下来?还是专门送这条路线的信?”他一脸色眯眯地问。
“你……我才不会让他留下呢!罗天是我的!我一定要带他走!”
“不行!罗天是大家的!怎么可以让你随便带走!”瑰儿从里面跑出来反对。
“不,带走吧!快带走!我讨厌那只灌灌!连吃他都觉得恶心!”火儿也跳上厘荔肩头,举起翅膀支持她。
“好,现在二比二,周影,你说你的站哪一边?”刘地向站在一边的周影问。
“影,快赶他走!”
“周影,你不可以帮他们做这种事!”
“周影,以后我可以免费帮你送信!”
大家一拥向周影拉起了选票。
周影看看大家,愣了几秒问:“你们在问我什么啊?”
“周影?”罗天没什么地方好去,自己坐在高楼上想着乱糟糟的事由,抬头看周影正走过来。
“火儿和厘荔要我赶你走,刘地和瑰儿要我劝你留下。”周影老实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哪你?”
“我不知道。”
罗天苦着摇摇头,他现在才明白谣言的杀伤力有多大──连周影这样一个真正完全没有危险的妖怪,在流言中也可以成为立新市最可怕的事物之一(当然不包括他儿子,龙生九子还不一样呢,何况周影那个还是养子)。周影在他不远处坐下,罗天反而感到一种安心,两人沉默了很久,罗天才问:“你说我该走还是该留?”
“我不知道。”周影不明白,他自己的事为什么反而要问别人。
“我觉得自己象个白痴,明明别人一直说我唱的难听,我却偏偏醒不过来!为什么那样没有脑子的小女孩一叫什么‘罗天我爱你’我就认为她们真的喜欢我让在台上唱歌……”
“瑰儿不是没有脑子!”周影口气中难得带出了生气。
“可是她们在撒谎!”罗天站了起来,“说的全是假话……什么爱你,你是最好的啊……全是假的,回头她们自己也会忘掉!也会不相信!”
“是吗……”
“她们只是在做她们想做的事,不管对着的是‘罗天’也‘周天’‘刘天’也好,她们只是想那么做,我在不在那里,唱的好不好,对她们一点不重要!”
“是吗……”周影对于他不明白的事,只会说这一句话。
“我只是想唱歌而已……可是不行……我偏偏就是不会唱歌……”罗天直到昨天才彻底明白了这一点,要他亲口承认更是心中极度痛苦。
“你不会唱歌?你不是一直在唱吗?”周影不解。
“可我到底在唱什么!大家都听的出我唱的难听……只有我自己……我自己……”罗天双手捂住了脸,“大家说的对,我根本不能唱歌,我早该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唱的好不好听,不过即然有那么多人听,就应该是好听吧……”周影是绝对追随人类潮流的妖怪,不管是不是没有原则的表现,也不管他自己内心深处喜不喜欢,对于人类奉为流行的事物他一率不会说不好,罗天当然也包括在内,“而且所有的人都说我不应该追求修成正果,如果我听他们的我不就永远也修不成了吗?”
“修成正果?”罗天张大了嘴,他有许久没听过这个名词了,“可是那种事……天,那太难了!”
“只要我在修炼就有可能,如果听了别人的放弃,就永远不可能。”周影的想法只是这么简单。
罗天看着远处的灯火,半晌才长出一口气说:“我想你是对的……”
“我要唱!你们不同意我也要开这场演唱会,我要让你们听听我真实的实力。”罗天坚决的对着经纪人和公司的老板,一点也不肯让步。
“你开演唱会,你,”公司老板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你的歌唱的那水平,你自己心里难道一点数都没有?现在外面本来就有那么多对你不利的消息,你再这样一唱,不是雪上加霜吗?我看你还是好好把手上的片约拍完,如果今年拿到影帝,有多少负面新闻也没关系了。”
“我是为了唱歌才到这里来的,不是为了做什么影帝。”
“你的演技确实还是不错,可是唱功根本不值一提,我劝你还是好好演好戏的好。”
“不,我要唱歌。”罗天起身走了出去。许海洋忙追了上去。
“罗天,你冷静点,有事慢慢商量。”
“商量什么,反正演唱会我开定了。我没为这公司少挣钱,他们承诺我的事却一条也不兑现。这一次让我自己出钱开演唱会也行,付违约金给他们也行,反正我铁了心。”罗天已经打定主意再唱这一次,如果还是不行就要离开了,哪里还管几个人类想什么。
“你说的也对,你一个人给他们的收益比他们其他所有收入加在一起还高,相比之下他们对你也太予取予求了。”许海洋忽然笑了一下,“你的脾气太好,难得这次这么坚持,我支持你。他们不出钱,我去帮你找赞助,怕就怕他们真告你违约。”
罗天倒没想到他会支持自己,放松心情笑起来:“没关系,违约金我付就是。”想起刘地的收入来源又加上一句,“大不了去偷。我刚学会偷钱的好办法。”
许海洋的下巴掉了下来。
罗天充满自信的筹备着自己的第一个演唱会,洋溢着对唱歌的全部热情,加上他的经纪人确实有才能,替他已办了所有杂务,他这段日子只是专心的练歌、排舞,自己刚刚从失望中爬出来,又认为前途一片光明起来。
这些日子一直纠缠着他的恶运也在渐渐消失:先是那些失踪的记者不知从什么地方又一个个冒了出来,对于他们的失踪他们自己也只能说些去外地散心、躲债、追情人……一些理由,不管警方信不信这些刘地式的记忆,总之已经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的“失踪”与罗天有关,警方也就撤走了监视罗天的人。另外那些负面新闻也在渐渐消失中,人类总是健忘的,又喜欢不断寻找新的流言,等到暗中推波助澜的人罢休之后,一切又象突然而来那样突然而去了。加上罗天的崇拜者本来就多,三万张票在演唱会举行前几天就卖了十之八九。连原来一直声称要告他违约的公司边又给他表示出和解的样子。不过罗天倒是不在意这些,他想全是怎么可以唱出那天晚上那样动听的歌来。
罗天动人歌喉也只出现了那一次,之后不管他怎么练习,唱出来的歌都是老样子,刘地为他分析了很多办法,喝醉了唱,飞在空中唱想着失恋唱……全没有作用,反正他的经纪人也已经做好了用假唱救场的准备工作。
厘荔绑架记者的行为被刘地“不小心”透露给了罗天之后,她心虚了好几天,不过当她发现罗天对此不但不生气,反而一副很解恨的样子,她又得意起来,天天在罗天身边转悠,美其名曰要帮忙准备演唱会,却把希望罗天演唱会失败的情绪表现的淋漓尽致。
罗天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满脑子放在了唱歌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演唱会开始的这一天。
在人山人海之中,女孩子们发出一阵阵大的难以形容的呼叫声,拍手掌,在椭圆形的会场里打雷一样的回荡,各种颜色的标语、横幅荧光棒到处点缀着,还有人抱着大把大把的鲜花准备随时扔上舞台。
刘地、周影、瑰儿和其实很不情愿来的火儿坐在最前排,手里都拿着荧光棒之类的东西完全是一副看演唱会的普通人类的样子,在会场各处分散的大约二百多名妖怪也是这样,按照刘地事先的吩咐变的比人类还象人类,他们是最后的救灾队,是预备罗天的歌声造成恐慌时保护这里的人类逃走过程中不会被踩死,总之刘地为了把罗天这个周影的情敌留在立新市,已经尽了全力了。
厘荔从后台飞出来,焦急地问:“你们有没有看见罗天?快到时间了他却还没来?”
“不会吧?他还没来?”瑰儿张大了嘴。
“万岁,不唱了!影,咱们回家看动画片吧!”火儿欢呼起来。
许立帆由妻子扶着坐在床治上,用力拍拍自己一点知觉都没有的双腿叹口气,文革中的十年冤狱毁了他的前程,也毁了他的健康,但是却没能夺走和他真相爱的女人。李婷给他端了杯牛奶过来,坐在他身边,夫妇两会心的一笑。
“女儿呢?”
“在准备出门去看演唱会。”李婷叹口气。
许立帆拍拍她的手:“女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别老抱着她!想想咱们年轻时候,不也这样。”
“可是她偏偏……”李婷一想起那个罗天就一肚子不舒服,那种白面小生、绣花枕头,疯疯颠颠的人怎么会成为现在年轻人的“偶像”呢!这社会真是变了!
“爸!妈!我走了!”许黛从外面向房里一探头,口中喊着,在母亲阻止之前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黛黛……黛……”
“行了,让她去吧!”许立帆忙阻止妻子追出去。
李婷不甘心地叹口气:“她喜欢明星到也没什么,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罗天!那个简直……”
“唉,李婷,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一声叹息从窗口传来。夫妇俩急忙抬起来,看见罗天正坐在那里看着李婷,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你,你怎么进来的!”李婷一下子跳起来。
罗天走向他们答非所问地说:“你的腿怎么了立帆?”
“你是谁?想干什么!”许立帆面对闯入家里的陌生人却无力起来挡在妻子面前,徒劳地问着。
“是我啊,罗天!”罗天叹口气,“唉,你也不记得我了,这是我的错,我不该用那个法术的……”他伸手在他们夫妇面前一拂,然后静静等待着。
“罗,罗天?你……你……”消失已久的记忆回到了脑中,两个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天,“你怎么会……你……”
罗天自己拖了张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来:“你们变了好多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其实我回国以后一直在找你们,这些年你们还好吗?”
“我们还好……可是你的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看着眼前这个一点也没变的故人,夫妇俩都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是人,我是妖怪,对我而言几十年的光阴算不了什么。”罗天坦然的说。他简单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苦笑:“是你说我唱的好听我才留下来的,可是现在你又说我唱的难听……”
李婷勉强一笑,对于失去的记忆、故人、妖怪……一系列的事她一时还没能完全消化。许立帆却笑着说:“其实你知道,她当年说你唱的好指的是你敢于唱出那个时代不允许的、而我们心中又在渴望的东西,所以……”
罗天耸耸肩:“我现在知道了,就跟现在你们的女儿有点像,每个时代年轻人都这样……所以我唱给他们听就好了。我今天开演会你们知道吗?”
“黛黛刚才就出门了,说是去听。”许立帆说完和罗天一起笑起来。
罗天站起来走到许立帆身边,仔细摸摸他的腿,又搭搭他的脉,然后从自己口中吐出一个闪闪发亮的珠子,“含着它!”说着把手按在许立帆腿上,炙热地感觉从里到外穿透了许立帆的身体,使他忍不住呻吟起来。一刻钟后罗天收回自己的内丹,抹抹汗站起来,“走路没问题,想跑的话可能要再过个三、五个月。”
李婷惊喜地抓住罗天的肩:“你是说,你,你治好了他的腿!”
“我好歹也是个妖怪啊,这种事还做的到。”罗天笑起来。“其实李婷……我……”不过他看着李婷片刻终于没再说什么,向窗口走了几步才又回头来问:“我让你们再忘了我可好?”看到李婷与许立帆交换目光后一起向他点头,罗天眼眶中泛出了泪水……
七点三十分,罗天终于在演唱会开始之前赶了进来,顾不上看厘荔失望的目光,马上冲向了舞台。
演唱会终于开始了。
罗天在音乐声中缓缓飞上舞台(用钢丝吊着飞的),开始了一声呐喊高歌,三万人的会场立刻骚动了起来。
火儿捂住耳朵在周影身上打着滚忙叫:“救命啊,魔言贯耳啊,生化武器啊,谁说他唱歌进步了,刘地!你是故意把我骗来的吧!救命啊,我为了捂耳朵没法飞走了……”
周影对于歌声的好坏没什么分辨能力,他看看火儿夸张的样子,似乎歌声很糟,可是再看瑰儿和周围女孩子一边尖叫一边陶醉的样子好象又不是那么糟。“刘地,你说呢?”
刘地坐在旁边,面带微笑看着舞台,一动也不动。
“死刘地,你的耳朵不是最好使吗,怎么不怕这声音,火儿在刘地耳边大声叫着,刘地依旧那么反应,一点也不为所动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似乎很专心地欣赏着。
“刘地,那我要带火儿先走了。”周影伸手从刘地耳朵上拿下一个耳塞子来,然后向他告辞。
“哇 ……”刘地捂住耳朵发出一声怪叫,“快还给我”。
“原来你早准备了这东西,把它给我用!”火儿扑上去抢夺。
“你那有耳朵可以塞呀,还给我!”
“你还说他可以唱的好听,现在呢?早叫他滚蛋就好了!”
“他唱的不好?你看看周围。”刘地挤挤眼说,又把耳塞塞了回去。
罗天已经一连演唱了好几首歌,现场的气氛高胀到了顶点,女孩子们的叫哭声甚至盖过了舞台上的声音,她们拼命大叫着“罗天我爱你”,“罗天最棒”之类的话,虽然并不认为罗天唱的有一丁点不好,反而是那些妖怪们救灾预备队的成员,早跑的干干净净了。
“这些人类好高的道行啊……”火儿感叹。
“不管罗天唱什么,唱得怎么样,她们都会这样的。”刘地副早就知道的神色。
演唱会顺利进行着,罗天已经沉浸在了歌唱的快乐人们的欢呼中。面对着这么多叫好的声音,他知道这次不是慌言和欺骗,这些人类真的为自己喝彩,他们是真的喜欢自己唱得歌,幸好没有就这么放弃,幸好自己开了这个演唱会。
两个小时以后,除了那些狂热的崇拜者,坚持到最后的,只剩下了周影、刘地、火儿(抢来了刘地的耳塞,正戴着在睡觉)和心里打好了真实报道的腹稿的记者们,就连厘荔也不知躲到哪去了。
罗天在狂热的欢呼声中,又一次走向了舞台。
“我一直喜欢唱歌,非常喜欢,为此我离家出走,跑到国外留学,甚至没有什么朋友,连恋爱也没有谈过……总是有人告诉我的嗓子天生唱不了歌,我也一度打过退堂鼓,可是今天是你们告诉我我可以唱,而你们喜欢听我唱,对不对?”
“对!”
“罗天,我们永远支持你!”
“你是最好的!”
“再唱一首……”
台下一片喧哗,女孩们流着泪叫着。
“我再为大家唱一首歌,很久以前,第一个说我唱的好的人听的,就是我在唱这首歌,虽然正和现在的流行歌相差很远,可是还是喜欢大家喜欢。”
罗天摘掉了耳机,话筒,甩掉了华丽的外衣,走到舞台边坐下来,轻轻开始唱起来,这次他的歌声没有引来尖叫,而是使全场逐渐安静下来,直到他那没有用扩音的歌声清晰传进了第一个人耳中。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沉醉在他的歌声中,连那些记者们也放下了手中的相机和笔……
厘荔从会场外面又一步步走了进来,凝视着舞台上的罗天,泪水淌了下来……
“那我走了。”厘荔又说了一遍,不过还是没有张开翅膀飞走。罗天在她旁边,心情还沉浸在刚才演唱会的兴奋中,没有开口。厘荔又等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双手抓住罗天的衣领大叫:“我说要走了,你听见没!”
罗天瞪瞪眼:“我听见了,你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再不走信就不能按时送到了,快走吧。”
厘荔无力地松开了手。
“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罗天的又一句话使厘荔露出了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还来这里!”
“我在这里啊你怎么会不来?你还要帮我送信呢!”罗天理直气壮地说。
“哼,可只有这一次免费,下次我就收钱了!”
“我知道……”
厘荔飞上了天空,忽然回头大声叫:“罗天,你刚才唱的真的很好听!”
罗天笑着追上几步,用力向她挥动着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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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钟余响(全)
更新时间:2006-10-13 16:05:00 字数:36338
老僧站在小庙前,看着山脚下的山村正在袅袅升起的炊烟,山林间那条行人踩出的狭窄小路上跳跃奔跑着的少年的忽而身影隐没在树丛后,片刻又冒了出来,扬起手里的柳枝愉快地向老僧挥着手。老僧露出笑容,看到少年正快速地走过一段险坡,扎着双手向前迎了几步高声叫:“山娃子小心些,别跳,别跳!”
名叫山娃的少年听到了他的喊声跳跃的反而更起劲了,不过几分钟就走完了剩下的山路来到了这座小庙前。他把一个蓝布包袱递给老僧带着气喘声一口气说:“大师,眼看就要入秋了我妈妈给您做了件夹衣您试试合身不?她还叫我量量您的床说要帮您做床新褥子。”说完自己径直跑到屋里,抓起瓢就从水缸里舀水向嘴里到。
“别喝生水,小心闹肚子,暖瓶里有烧开的……”老僧没有看包里的衣服,但是这一家人的情谊还是令他心里温暖,跟在少年后面唠唠叨叨地嘱咐着。
“没事没事,我在家一向喝生水。”少年满不在乎的甩甩头。
老僧又絮叨了几句后见少年反正也是不听,就自己进了里屋,不一会拿出了一盒子药材递给少年,又一一指着开始唠叨:“这是给你奶奶的止咳药,她的咳嗽天一愣了就犯;这是给你徐大伯的腰疼药,上次的他说帖了发痒,这次我就调了方子,你让他试试怎么样;这些是给你赵妈的胃疼药;这些是给你家的感冒药,存着备用;这些是……”
山娃嘟着嘴耐着性子听着:大师总是这么热心又慈祥,他不但几乎包办了自己住的那个小村庄的居民们一年四季的所有医药问题,有时间还教导村里的孩子读书、打拳,村子里每一家都把他看成自己的亲人一样,但是只有一点,他自己这个啰嗦的毛病看来是没有办法治了——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是因为在山里乱跑摔坏了腿,拖着伤腿在山里爬行,眼看着天黑下来的他以为自己一定要喂狼了,却在这座山峰上看见这座小庙。当时被敲门声惊动而来营救的大师明明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一直到送山娃下山回家都没有说上几个字,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人上了年纪就会变得唠叨这个说法是很有道理的了。
好不容易老僧的唠叨告一段落,山娃得着一个话空赶忙Сhā嘴说:“大师天快黑了,我还要回去帮我爹干活呢,我这就要走了。”
老僧一脸慈祥还是唠叨着:“真是好孩子,现在的孩子像你这么知道孝敬老人的不多见了。父母抚养孩子长大不容易,如果不知道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是,是,大师,我保证会好好孝敬我爹娘的。”山娃一边敷衍一边瞄着庙门准备溜走。
“百行孝为先,你这孩子能有这样的想法,可见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如果将来你能有一番作为,你爹娘为你吃得苦才算有了回报啊。记得你娘说过你出生的时候是难产……”
“大师我真得走了。您放心,等到咱们这里开发成了风景区、度假村,人多了,挣钱的机会也多了,我一定去找个好工作,挣很多钱孝敬我爹娘。”山娃拍着胸脯保证,并且准备撤退了。
老僧一下子停止了唠叨直视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您放一百个心,我会好好孝敬我爹娘的。”
“不是这个——刚才你说哪里要开发成风景区?”
“就咱们这里啊。”山娃说到这个话题有些兴奋,“听说是城里的大公司看中了咱们这个地方的风景,想把这一片的山区全部包下来,有的地方开发成风景区,有的地方开发成度假村,有的地方改成别墅,卖给那些城里的大老板们住。听他们计划到时候我们村里的人都可以到他们那里工作,愿意在家里种地的也算是帮他们‘保持了乡村风情’什么的,他们公司每年还会给补贴,而且我们还可以把各家改成小旅馆,让客人们住农家院,吃农家饭……”山娃把他懂得的不懂得的那些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议论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不住激动的挥动着手臂,“到时候我们这里就会富裕起来了,我要到他们那里去工作挣钱,养爹娘,也要供妹妹上学,让她去大城市上大学,过和我不一样的日子!”
老僧似乎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喃喃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也就是才十几天的事,县里的领导陪着那个大老板来看了几次环境,好像还请了什么规划师在研究,又说是价钱还没谈拢……总之我们村的村长现在整天尽在忙这些事呢。”他充满憧憬地说:“要是能快点定下来就好了,我们村子就可以开始过上好日子,咱们这里就不会再这么穷了。大师,到时候全国各地的游客都会到咱们这里玩,来说不定还会有外国人到咱们的风景区来呢!我们这里也就成了风景名胜了,嘻嘻!”
“……”老僧望着少年,什么也没有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天快黑了,也路不好走,你趁着还有余辉下山去吧。”
“喔,已经这么晚了,那我走了!咦,大师您要干什么?”山娃看见老僧走向庙前一棵古树,伸手正在扯树上的钟绳忙问。
老僧手拽钟绳微微仰着头,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直到山娃又问了一遍他才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敲钟。”
那棵老树上悬挂着一口铜钟,钟黑漆漆的布满了灰尘不知道多久没有动过了,至少山娃从来也没见过老僧敲钟,没有听过这口钟发出一点声响,他本来还以为这口钟只是庙里的装饰品呢。“这口钟还能敲吗?”山娃有些怀疑地问。
“能,这口钟一旦敲响了,整个山林、整个立新市都能听见。”
“有这么厉害?我就住在山脚下都没听见过它响。”山娃半点都不信地说,“还是我来帮您敲吧,您别不小心再闪了腰。”
“这口钟只有我能敲。”老僧说完用力一拽钟绳,沉默多年的铜钟发出了绵长洪亮的钟声。
山娃趁着夕阳向山下跑去,身后的钟声就在山间回荡,但是当他转过山腰后钟声已经变成和低低地风声混合在一起了:“嘻嘻,大师还吹牛说连整个立新市都能听见。”少年偷偷笑起来。这时几个人沿着山路向上走来,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边走边彼此议论着什么,正好和少年擦身而过。“从这里再向除了小庙上没有别的住家了啊,这些人这么晚了上山是要去哪里?而且他们也不是这附近的居民吧?我怎么从没见过他们?”山娃边想着边走,但等他走到村口,已经把这几个陌生人和小庙的钟声都忘到脑后了。
山林间,钟声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回荡着,荡漾在整个山林,荡漾到了整个立新市……
山中一间残破的寺院,院中两棵老树,树上一口旧钟,院内满地衰草,寺内除了正中供奉的佛像前的布幔干干净净外,其他无处不古旧漆黑,头上瓦片间的空隙甚至能透进月光来。一只肥大的老鼠趴在供桌下,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桌上的供品,半点也不怕寺内的人。小庙中一盏油灯影影憧憧,几个人影或坐或站聚在佛像下,声调或高或低在争执着什么。
一个青年正指手划脚,口沫横飞:“……这件事我的立场很复杂,我的内心深处是认为人家是对的,你们想想,这里开发成风景区后,会有多少美女到这里来游玩啊,到时候来和尚这里坐坐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无聊了。而且游客多了少上一个两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吃饭问题也就自然解决了,来了以后不用老吃和尚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素菜素饭……但是和尚你放心,我的承诺还是算数的,你说要做什么我还是要帮你的。虽然帮你违背了我的本意,可是诺言就是诺言……”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浑然不顾周围人愤怒的眼神,一直说了大半个钟头他才收尾:“和尚你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大师,咱们还等什么,是他们先欺到咱们头上来的,以牙还眼,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难道怕了这些人类不成!”不等和尚开口一个一直咆躁地走动着的大汉就大吼起来。
“还以牙还眼呢!不懂成语就别乱说。”一直盘腿坐在地上却不停把身体晃来晃去的青年讥笑说,“别开口就打打杀杀,他们‘人’多,你打得完吗。”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另一个大汉挥着手气势汹汹的助阵。
青年张着双手向天高呼起来:“天啊,头脑发达和四肢发达真的不能并存吗?那你为什么生的我英俊健美,聪明睿智啊,难道是为了让我曲高寡和,和人民大众难以沟通吗!高人一等是何等痛苦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这人没意思。”
“你找打!”跟青年斗嘴的两个大汉看起来是兄弟,这时一起撸起袖子围过来。
青年斜着眼看着他们:“所以说四肢发达头脑就……啧啧,你们打得过我吗?来,打呀,打呀!”
两个大汉这才意识到即使哥俩加起来也不是人家对手,尴尬的指着他叫:“刘地你别欺人太甚……”
“对,这只狗太欺负人了!我来帮你们打他!”说着一个蒲团飞来,正好打中青年的头,接着那条红色的飞影俯冲下来在青年的头上乱抓。
“周影你过来。”刘地把蒲团扔开,向身边的朋友勾勾手指头。
“什么事?”周影老老实实地靠了过来。
刘地一把揪住他,用力扭着他的脖子向下压,嘴里还嘟嘟囔囔囔地:“敢拿东西打我,看我怎么报复你!”
“火儿拿东西打你你干吗报复我!”周影不解地抗议,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反抗。
“子债父还没听说过吗!它的问题就在于你没教育好它!”
“刘地你这只死狗敢欺负影!让你知道我得厉害!烤你个七成熟!”
“没家教的孩子,就这么跟长辈说话!”
“死狗,你活腻了!”
“怎么样,想让我这个做叔叔的教训教训你!”
“烧死你!烧死你!”
刘地和火儿扭打在一起,顿时火花四溅利爪横飞,周围的人纷纷躲避,有的干脆逃到了院子里,本来大家伙认认真真商量事情的场面一团混乱。周影努力的想要制止自己的儿子和朋友之间的斗殴,结果先是被刘地一拳打中,接着又被火儿一翅膀扫出了殿门。小庙四处都冒起了火苗,墙壁柱子也都在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塌下来一样。
“行了,行了,你们静一静,我们是来谈正事的。”一直盘膝坐在那里沉思的和尚终于听不下去出来打圆场,才勉强使刘地主动退出了战局,火儿被周影抓在怀里后还在叫着:“死狗,我要烧死你!”
好不容易大伙都重新坐下,再次开始讨论后意见还是极度的不统一:“依我看把他们杀光虽然不必,杀一儆百吓吓他们到是应该的。”
“杀得人类起了疑心怎么办?万一招几个道大和尚什么的来……”
“你就是胆小怕事,道士和尚有什么可怕,该吃照吃!”“……”
众人议论纷纷,主意各异,手段不同,终于因为差距太大给以达成共识而再一次大打出手,和尚着急地一再阻止,可是事到如今谁也听不过去,只见刀光剑影,牙爪齐飞,闪电游动,火花四溅,大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分出了高下,只见刘地手里拿着抢来的周影的刀把与他分岂最大的对手踩在脚下正在得意地狂笑:“哈哈哈哈,想和我做对下辈子吧!哈哈哈哈……”
经过了这一场武力争斗,终于决定了一切由“胜利者”作主,刘地舔着嘴唇,抓着下巴想了半天才点点头:“现在需要搬家的一共有多少户谁知道?”
“少说也有十七、八家,而且有一些人家虽然没有在开发的范围之中,可是离得近了一些,所以也打算搬走了。“
“那誓死不搬的又有几户?”
“也有十七、八户吧。”
青年伸出一只手指摇摇:“好,你们去告诉那些需要搬家的人家,有什么需要一率向我提出来。另外给我不搬的人的地址,我去找他们谈。”
“说什么,用武力逼人搬家吗?就算大家都搬了大师怎么办?他可没法搬走!”那个虬须大汉还是不服气。
青年向门外走去,一只脚踏出门外后才说:“我不就是为了和尚来的吗!你们放心,我决不会让人动和尚这里一根手指头的,可是其他人……还是搬走的好,人类太多了,大家都搅进来和他们硬争没什么意思。”说完走出门去,没走几步就消失在夜色中。
和尚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众人,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盘膝闭目不语。
从山岗上向下俯视,只见远处是青山层层,近处是翠绿的山谷,宁静的小村,环村而淌的明亮小溪,群鸟飞翔,野花盛放……一切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再回望四周青草茵茵,林风徐徐,远有瀑布深潭,近有溪水潺潺,好一副美丽的山林景色。朱恩流看着这一切频频点头:“真是好地方啊。”他看看手中的图纸,再对照眼前的地形,集旅游观光休闲住宿为一体的山庄雏形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让他在心里对自己作出在这里开发建设的决定再次大加赞扬。
“朱董,朱董……”一个职员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头打断了他的瑕想,“工地出事了!”
“什么!”
“工地上有一个民工被石头砸断了腿,现在送到医院去了。”
朱恩流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工程出了什么差错,原来只是一个民工受伤罢了。”他向跟在身边的一个职员吩咐:“你代表公司去医院看看,尽量提供治疗,所有的治疗费用由公司出。”职员答应着去了。朱恩流又回过头对着眼前的风景深吸一口气,带着一大群职员向山下走去。
“大师,大师!救命啊!”山娃大叫着冲进小庙,一把拉起正在闭目盘坐的和尚就拽着走,和尚摆脱他问:“你这孩子老这么张张慌慌的,这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爹昏倒了!”山娃泛着眼泪直淌了下来。
“你爹?他的身子骨一向很好啊,怎么突然昏倒?”
“是我大哥被砸断了腿!”
和尚着急说:“你这孩子怎么说的颠颠倒倒的,到底是你爹昏倒了还是你哥受伤了啊!”
“是我哥在工地上干活出了事,我爹一听说就昏倒了!”
和尚也着急了:“这样的急病去大医院看啊,我这点医术……”
“别说这些了,大师快跟我走吧!”山娃又拉起和尚来。两人快步走到庙门口,和尚忽然脚下一绊跌倒在地,捂着脚站不起来了。山娃急得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哥哥受伤、父亲病倒,母亲和妹妹只会急的哭,自己唯一想出的主意就是来求大师去看病,现在大师也摔伤了怎么办?自己家真的这么倒霉吗?
“山娃子你别哭,你出来找我没跟大人们商量是吗?”
山娃抹着泪点点头。
和尚扶着墙站起来说:“你快回去,现在大人们一定把你爹送到大医院去了。我这里有包药,你回去给你爹吃──别让家里大人知道,这种时候他们不会相信我这种野郎中的。如果你爹再有什么事你再来找我,放心,你爹不会有事的。”
山娃边走边回头:“大师我还是只相信您的医术,您,您的脚好了之后能去看看我爹吗?”
“放心,到时候你爹一定已经好了。”
山娃又匆匆走了,和尚动动刚才摔伤的腿叹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去为山娃的父亲看病呢,可是……“唉……”和尚在漆黑的院落中长叹一声,仰头望着寒月良久不动。
朱恩流早上一进公司,他的秘书就为给地迎上来:“董事长,您有客人……”
“哦,谁啊?”
“他说他是您叔叔……”秘书小心地看着他怕他发火,“他,他自己跑到您的办公室里去了,我拦不住他……而且,而且他的打扮……”边说边走,朱恩流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和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秘书以为他一定要大发雷霆了──里面这个男人年纪应过五十,却打扮古怪,一身道袍,一双布鞋,头上用条绣着阴阳八卦的带子,活脱一个摆摊算命的江湖骗子。自己竟然让这样的人自己跑到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去,看来是干不长了。只是刚才自己为什么使尽吃奶的力气都拉不住这个人呢?
“二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这几年您到哪去了?可想死我了!小四儿给您老请安!”秘书正在胡思乱想中,只见朱董事长抢上几步,扑通跪下乡那个江湖骗子磕了几个头。
“你小子到是越来越有钱了──行,不务正业也算不务出点样子来了。”那个“江湖骗子”大模大样地坐在了董事长的宝座上。
朱恩流一副兴高采烈地样子:“二叔这些年在忙什么啊?我给家里人开的银行帐户里的钱只有您的从没动过。小王去给我二叔倒杯茶──要最好的茶叶,另外把今天所有的安排取消。”说完不管秘书的惊诧关上了门。
朱恩流本来是想好好与多年不见的叔叔谈谈心,但是工作还是打断了他们,一个职员匆匆敲门进来,吃惊地看了道士一眼后在朱恩流耳边小声说:“朱董,工地那边又出事了。”
“什么!又出事!”朱恩流叫起来,“这次怎么了?”
“修环山路的时候一块石头炸飞出去打中了山下行驶的一辆车,车里的乘客三人轻伤一人骨折……更重要的是其中一个人是,是个记者。”说着小心地看了朱恩流一眼。
“这是第几次了?三番五次叫你们施工时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你们偏偏当作耳旁风。事故接二连三,你们也不接受教训!上周是民工砸断了腿,前天是运原料的车出车祸,今天是飞石伤人!明天哪?明天你们又要跟我报告什么?”朱恩流拍着桌子大发雷霆。
这是另一个职员来到门口偷偷伸头一看,见朱恩流正在发火,忙又缩回头,去但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敲门进来:“朱董……”
“干什么!不是说今天不办公吗!”
“朱董上次跟××公司的那个合同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那么有名的大公司还能卷了我们的款跑了不成!”
“……朱董,就是那样……”
“什么!卷款跑了!那怎么可能!”
“那公司是真的,可是合同以及签合同的人、打过款去的帐户都不存在!对方公司根本不知道。”
“我们不是向他们确认过?”
“那,那他们也不知道……”
朱恩流一把抓住他:“那你是说三百万订金打出去却不知打给了谁,就这么没了。”
“朱董,不如我们报警吧!”
“把所有参与这项合同的人全给我叫来开会,另外……报警!”朱恩流高高扬起的手又重垂了下去有点泄气的似的说,最近的诸事不顺让他有点沮丧。
“且慢。”那个一直优哉游哉地坐在董事长位子上喝茶的道士忽然开口阻止,“小四啊让他们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职员们全部退出去之后,道士向朱恩流问:“怎么,你以为只是人为的被骗吗?只是工程事故吗?”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朱恩流。
“难道……”朱恩流喃喃自言地坐了下去。
山娃走进庙里时吓了一跳,虽然他常来这里知道这里一向又旧又破,可是大师向来都是把四处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山娃从没见过这里这么乱,不知从哪里来的各种杂物堆满了庙堂,和尚正和两个陌生人在东西堆里整理着。“山娃子来了,你爹和你哥哥怎么样?好点了吗?”看到他后和尚关切地问着,带着山娃走向院子,并且顺手把殿门关上。
“我爹已经没事出院回家了,我哥哥还要修养些日子,我担心大师的脚所以来看看。”山娃面容很疲倦,一个山村五口之家一下子倒下两顶梁柱,他就成了唯一的男子汉,可是要承担这一切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实在还太早了些。
“我的脚没事。你给你爹吃我给的药了吗?”和尚问。
“本来一直来住院,是我偷偷给爹吃了您给的药之后才一天天见好的,大师还是您医术高。”山娃对和尚的医术一向引以为豪,现在说起来也是洋洋得意。
“没事了就好,我再配副药你带给你哥哥服。”
“谢谢大师。”山娃低下头说,他拿出一包点心,“大师,这是我在城里是买得,你看看喜不喜欢吃?以后我不能经常来看您了,您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自己住平时打水、扫地什么的小心点,一旦伤到都没人知道。”
“怎么,你们要搬家还是你要去城里上学?”
“都不是。我爹和哥哥病的病伤的伤,家里不能没人挣钱,我就要退学去工地打工了,所以恐怕不能常来您这里了……”
“你才十五就不上学了去干活!”和尚有点急了,“这怎么行,你自己的将来怎么办?”
山娃摇了摇头:“我家里人也要吃饭,眼下的日子就难过没办法。”他消沉地准备告辞时又问了一句:“大师,您最近是不是也有烦心事?”
“没有没有,你怎么这么问?”
“平时一见了面您总唠唠叨叨的说个说完,今天你都不爱说话了。”山娃顽皮地吐着舌头说,“您要有事尽管叫我帮您千万别客气!”
和尚无言地站了一会,当山娃要走的时候他却又叫住了山娃:“山娃子,如果有了钱你就不能退学去打工了吧?”
山娃点点头:“那当然。”
“我能帮你想办法”
“您有钱?”山娃不信地眯起眼笑“大师您连自己的吃饭穿衣都顾不过来呢!您别担心我,我壮着呢,出去打工没问题!”
这时殿门开了条缝,一个人伸出头叫:“和尚我找到点东西,你来看看。”和尚答应着,忙对山娃说:“这样吧你去我庙后的那个山谷里,那里正在发放赈灾款。你去跟发放赈灾款的那个青年说是我叫你去的,叫他给你两万块钱。”
“两万块!”山娃大惊小怪地叫起来,“那么多钱人家肯给吗?”
“当然肯,你只要说是我说的就行了,但是有一点,你除了那个发放赈灾款的青年外不能和任何人说话,不然你不但拿不到钱,还可能会……总知你必须牢牢记住,除了他你不能跟别人说一个字!”和尚一脸郑重很严肃地说。
“我不会跟人说话的,我保证。”
和尚还想说什么,殿里的人又催了他一次,他只好再三叮嘱山娃:“不许和别人说话,别人问他也不许回答。”然后让他去了。
山娃按照和尚的指点,将信将疑地绕过小庙,走下山坡,转过山脚,走进那个隐蔽的小山谷中,这里平时连人影都看不见,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赈灾呢?山娃这样疑惑着,分开树丛后却真的看见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中大约排了三四十人,都在随着队伍慢慢前行,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个刷了白油漆的木牌,上书“赈灾处”三个大字。桌后坐着两个青年男子,一个带着似笑非笑地神情和一个个或一家家走过去的“灾民”们交谈着,说上几句后就手一挥说出一个数字,然后那位灾民就会到旁边那个沉默的青年那里等着那个青年从一只大纸箱里取出一叠钞票,数一下递给他们。
山娃从来没有听说过附近哪里有人来赈灾,更不知道这里年年风调雨顺地算是遭了什么灾?但是心里牢牢记得大师的话,即不和人说话也不东张西望,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里,随着大家慢慢向前移动。
山娃前面排的似乎是一大家人:一对五十岁上下的夫妇扶着一位白发老人,一对十七八岁的孪生少女站在他们身边,一直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话。不过在山娃看来那个老人手指上的玉板指,中年妇人手指上的钻戒、宝石耳环,少女时髦的打扮,男主人戴着名牌手表——这样的人家真的需要救济吗?而且看看周围的人群基本上都和这一家人一样,穿着打扮就透露着“富裕”这两个字,赈灾的时候不都是救济贫苦人吗?山娃满腹犹疑。
只听那对少女正在不停地说着:“太好,我早就想到城里去住了。”
“是啊是啊,这次要不是有这样的机会爷爷还赖在山里不走呢,这次真的感谢那些人。”
“就是啊,搬到城里之后我要去读贵族学校。”
“你笨死了,贵族学校多不自由啊,要上就去公立学校。最好是艺术学校,那种地方帅哥才多啊。”
“对啊对啊,也许我们也可以去做歌星。”
“对了,罗天啊!那个人是罗天!就是刚才站在那边帮忙把东西的那个人!他是罗天啊!天啊!我怎么这么笨,连自己的偶像都没认出来!今天晚上要后悔得睡不着了!”
“你怎么不早说!太可惜了,我竟没找他要个签名!”
“没关系,等我们去了城里总还有的是机会认识他。”
“没错没错,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太好了,我们这次能去城里太幸运了!”
“你们这对不肖之子!”那个白发老人再也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向她们扭过头来,“我们平白遭此‘人灾’不得不离乡背井,这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你们这对孽障还敢幸灾乐祸!真是想气死我!看我不打死你们!”老人挥动着拐杖追着两个女孩去打,两个女孩东躲西藏,在队伍中引起了一阵混乱,周围的人纷纷指责,劝解,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回到队伍中。老人依旧气吁吁的转而责备自己的儿子、媳妇不会教育孩子,喋喋不休,滔滔不绝,两个少女也不敢再说话,低头两个相互看着嘻笑。
山娃刚才被那个老人抡起的拐杖扫到了肩膀,但是牢记大师的嘱咐还是不敢说话,自己吸着凉气偷偷揉着——这位看起来年级那么大的老人不但追打人时步伐灵活身姿矫健,连力气都这么大,如果自己的父亲也能像他这样健康该有多好。
“我爷爷打倒你了,你疼吗?”前面的一个女孩悄悄回过头来向山娃问。
山娃慌忙摇头,并且努力把脸低下去,他要遵照大师的交代不和任何人说话,不然用来就父亲命的赈灾款就会拿不到。
女孩却看来在排队中闷得很难受,所以努力找机会说话:“我爷爷的拐杖可是他修炼了半辈子的宝贝,打人的时候可疼了,如果我露出原形你就可以看到我肩膀上有一块毛是血红色的,就是小时候被爷爷打得变不回来的呢!”
“别骗人了,你那里天生就是那样,妈妈说小时后就靠哪块毛分辨咱们俩呢!”另一个女孩也不甘寂寞的过来Сhā嘴。
先前那个女孩打量着山娃问:“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
她的姐妹也眯起眼睛笑着说:“我叫桃儿,她是我妹妹杏儿。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也是要搬到城里去住的吧?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
两个漂亮开朗、笑颜如花的同龄少女一左一右的围着自己说话是山娃从来也没经历过的,他面红耳赤的把头垂的更低,但是又忍不住偷眼去看两个女孩。
“你看他脸红了呢。”
“呵呵,真的啊,和女孩子说话还会脸红,你很少出门么,很少和大家玩吧?所以我们从来没见过你。”
“你这么害羞将来到了城里怎么办啊?听说那里的人类都很瞧不起委委缩缩的乡下人,你这样一定会被他们欺负。”
山娃想告诉她们自己并不想搬到城里去住,但是又不能开口,只好用力的摇头。
杏儿用力一拍他的背:“别怕,有我们呢!到时候我们来保护你!谁叫我们是老乡呢!”
桃儿也拍着胸口保证:“碰到事别怕有我们呢!咱们是朋友对吧!”
一瞬间山娃真希望自己确实是要搬到城里去,那样就可以和这对姐妹成为朋友了。
少女们叽叽喳喳声中队伍在渐渐缩短,终于轮到了女孩他们一家。女孩子们的爷爷似乎和赈灾处的那两个青年认识,唠唠叨叨地对于自己的倒霉现状抱怨着,特别是对于要搬家这件事简直痛心疾首,直说得老泪横流。最后那个一直挂着笑容的青年似乎实在受不了了,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到了另一个青年面前。
那户人家领了钱,临走之前两个女孩还在向山娃挥手告别。现在山娃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看着面前这位笑嘻嘻的青年,却不知怎么办才好:自己要怎么开口?自己又不是“灾民”,直接开口就要钱人家会给吗?
正在犹豫间那个青年问:“你是哪家的?准备搬到哪去啊?”却在看了山娃几眼后凝固了笑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嗨,周影看这里,我看见什么了!”
那个负责发钱的青年于是也看着山娃,露出看到了怪物的神色来。山娃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喏喏地说:“大师,大师让我来……”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四周无比的寂静,刚才队伍中那些说笑声全不见了,只有夜风林动在这小山谷中作响。山娃向身后看,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他身上,眼神都是那么奇怪,他有点害怕,四顾着不知发中何是好。
“刚才你说是谁让你来的?”那个青年开口问。
“是,是大师,那庙里的……”山娃结结巴巴地说。
“这个石头和尚老是给我出难题,”那个青年揉着自己的眉头,夸张地叹息着,“说吧他叫你来干什么?”这时四周的声音一下子又爆发出来,“叽叽喳喳”地议论声象开了锅一样的翻腾。
山娃怯怯生生地说:“大师叫我来要两万元。”
“多少?”
“两万元。”山娃使劲低着头,觉得自己在干一件十分可笑的事,人家凭什么把钱给自己啊。
青年伸长手臂从装钱的箱子里抓出了几扎扔给山娃:“喏,给你三万够了吧?”同时向山娃身后的人群挥着手;“大伙都听到了,这个孩子是和尚派来的,大家让他走吧!”后面那些人慢慢让出一条道。山娃虽然十分不解,但是能拿到钱还是让他兴奋不已,高高兴兴地跑跳着而去,浑然不觉身后的目光还在直跟着他,直到他消失。
“好重的妖气!”朱深茗站在山岗上借着月光四方眺望,惊叹不已,“小四啊,好歹你也修道多年,难道一点也没察觉!”
朱恩流苦笑:“二叔您还不知道我吗?我是咱们家族最不成器的一个,从小就没学了多少法术,又经商这么年……”
“不务正业!”朱深茗一甩道袍又观察这片苍苍山野。
朱恩流本是一个世代修道的家族中的一员,但是他本人天资不够,小时候跟长辈们修行几年后没有什么长进,于是就放弃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活方式,自己到城里上学打工,成立公司,没想到他在经商方面到是颇有本事,没几年就发了大财。发财后的朱恩流忙于事业,对幼时学的东西更是扔得干干净净,这次要不是出外云游多年的叔父来看望他,虽然身边发生了种种奇怪的事情他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
“妖怪……”朱恩流喃喃自语着,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见过妖怪呢,妖怪为什么要来和自己的工程捣乱?难道现自己动工时烧的香祭的贡品不合他们的意?他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着,朱深茗忽然一声大喝:“妖孽受死!”木剑凌空飞起化作一道火光冲向了山林。
山娃边走边偷偷去摸贴身的口袋里藏着的那厚厚的一叠钱:三万元啊!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得到三万元呢?他想去向大师道谢,可是小庙的大门紧闭,他叫了几声没有声息,想到这么晚了大师应该也休息了,山娃在庙门口转悠了几圈,决定先回家去报告这个好息消,他一边走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去摸钱,然后情不自禁的笑。
深夜中的山路崎岖难行,而且山风凄凄,夜鸟啼鸣,黑漆漆的林海透出一股可怕的神秘,山娃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对于这样的山中夜行早已习以为常,所以脚步一点也不因夜色而变慢,直到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光亮才使他停下脚步。
山娃抬起头吃惊地看到两团光球和一道火光在空中相互追逐,碰撞,时而掠过林梢,时而飞上半空,时而没入林中。山娃自幼在山里进出却从来也没见过这种怪事,仰着头张着嘴看呆了。看了一会他渐渐看出了门道,两团光球是一起逃窜,而那道火光是在紧紧追赶,不时的一次撞击就能把对方撞者四下翻滚。那两个光球越飞越低,可以逃窜的范围越来越小,已经飞的低于林梢,山娃甚至可以听到它们发出“啾啾”的声音,听起来狼狈可怜。山娃躲在一棵树后偷看,因为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不敢出半点声音。
两个光球终于无路可逃,被火光追到了林中,绕着一棵树盘旋。
“嗖”的一声响破空而来,又是一道火光冲来,撞向了先前那道火光,两道光交缠撞碰,又斗上了半空。山娃偷偷伸头看着,那两团光球在火光离开后跌了下来,就落在离山娃不远处的草丛中。
山娃又躲了很久,看着天空中那纠缠在一起的火光慢慢远去他才敢走出来,实在按纳不下心中的好奇,一步步挪近了那两个光球跌落的地方分开草丛去看。
两双亮晶晶地眼睛和他对视到一起。
山娃脱口叫出来“是你们!”草丛中蜷伏着的两个女孩俨然就是他不久之前还见过的“桃儿”“杏儿”姐妹。“你们怎么在这里?受伤了吗?”
“人类!别过来!不然我咬你哦!”其中一个女孩一看见山娃就尖叫起来,同时把伤势重一些的姐姐紧紧护在怀里。
“是我啊,刚才赈灾的时候站在你们后面。”
“原来你是人类!骗子!”女孩愤怒极了,大声斥责他。
“难道你们不是人……”山娃说了一半就停下了,因为他已经看见其中一女孩的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他尖叫起来:“你们是妖怪!狐,狐狸精!”
“谁是狐狸!”女孩又一次被激怒,“我们才不是狐狸!我们……”这时另一个一直昏沉沉的女孩张开眼:“杏儿,快逃走那个道士一定还会回来的。”杏儿白了山娃一眼,努力抱起姐姐向林子走去。
“我来帮你吧!你这样天亮都走不出这林子!”山娃跟了过去。
“走开,走开,走开!”杏儿用尾巴扫来扫去,“你们人类总不安好心!”
“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咱们这山里的妖怪从不害人,而且有时候还会帮助到山中的人,所以我们要和他们和平相处。”山娃跟在她们后面不肯走。
“我才不相信你呢!”杏儿拖拖拉拉地抱着姐姐根本走不快,于把气向山娃出:“滚开滚开!你挡住我了!”
“我在你后面怎么会挡住你!”
远处山头传来一声低沉的爆炸,桃儿一下子又睁开眼:“糟了,薛大哥补打败了!快逃,他一定会回来找们的!”
山娃跑过去一只手扶住杏儿,另一只手去抱桃儿:“让我帮你吧!”
“不用!死人类!大骗子!”杏儿用力甩开他,呈强地要自己带姐姐走,可是她怀中的桃儿再也支撑不住了,呻吟一声后她全身的衣物脱褪下来,显出原形──一只象猫那么大的松鼠。“姐姐!姐姐!”杏儿知道这样被打回原形对妖怪的伤害有多大,吓得叫起来,自己也跌在地上站不起来。
山娃冲过去抱起松鼠,背起杏儿就向林子深处跑去,并且问:“你们可以逃到哪里去?我送你们!快说啊,不然它又回来抓你们了!”
“……翻过前面的山头有片松树林……”
朱深茗双目紧闭,手掐剑诀,口中念念有辞,驱使着飞剑追逐发现的妖怪们。朱恩流紧张地看着叔叔,他的道行太浅,还不法看透空中的战斗到了什么地步。朱深茗身体忽然猛晃起来,前俯后仰,副度越来越大,最后连连后退了几大步,一ρi股坐在了地上,哑着嗓子叫:“好厉害的妖怪!”
朱恩流马上扶住他问:“怎么样?可把妖怪降伏住了?”
朱深茗摇摇头:“妖怪太多了。我先击伤了两个松鼠,却被另一个蛇妖救走,刚刚又把蛇妖制住,却又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妖怪把他救走了,唉,这最后一个妖怪可厉害的很!我连他是什么东西都没弄清就已被他得手了。”
朱恩流大惊:“松鼠、蛇还有不知名的,这里竟然、竟然有这么多妖怪吗!这可怎么办?二叔,你看这么多妖怪要怎样才能降伏?”
朱深茗深思良久,长叹一声:“我道行低微,实在无能为力,回去向族里救助吧,族人之中总有能人可以制伏这些畜牲。”
“族人……”朱恩流咧咧嘴没说下去,跟着朱深茗匆匆而去。
和尚妥善地为薛子云把伤口处理好,让他沉沉睡去后替他盖上被子,自己掩上厢房门来到正殿。刘地坐在和尚的一大堆杂物中把玩着一把木剑,看他进来后问:“那小子怎样了?”
“还好伤的不重,睡上一觉应该就无大碍了。”
“啧啧,好小子,明明知道自己斗不过那道士还是要去英雄救美,了不起!”刘地对薛子云这种十分欣赏,显然也是为此才去救他的。
“唉,那道士倒底哪来的,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伤了三个孩子,这下好了,韩家和薛家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也不知道韩家那两个丫头怎么样了,但愿没有伤的太重。”
“王大个子去薛家送信时我叫他顺趟去韩家看看,估计马上就该有消息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院子里落下来几个人:除了去报信的王十八以外,薛子云的几个长辈和韩家的老爷子都在其中。薛家的人先拥进了厢房去看孩子的伤势,韩老头却一ρi股坐下开始控斥:“哪里来的野道士?为什么无端端的打我孙女,两个小女孩哪里招惹他了竟然这样苦苦相逼!可怜桃儿被打回了原形,没有三、五个月难恢复原气!要不是那个人类小子心肠好送她们回家,说不定已经在山里喂了狼了!和尚你说说我们能善罢干休吗!能吗!”
薛家的人也沉着脸进来,气冲冲地看着刘地:“都是因为相信你我们才听你的,任哪些人类乱七八糟的“开挖”,我们这些住了几辈子老住户的反而要搬走!那也就罢了,既然住在人间界,在人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我们也知道,忍着气搬就搬吧!可现在我们退让了人家却还在步步紧逼,我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你说要怎么办吧?”
刘地耸耸肩:“我知道那个道士为什么这么做──最近那个工地上接连出事,人类总是疑神疑鬼的,所以一定就是因为事故太多怀疑有怪力乱神的事而找来了道士吧。”
“他们工程出事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没去捣过乱!”韩老头先叫起来,薛家的家长却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韩老察觉了什么踏前一步问:“难道是你们干了什么才把我孙女给害成这样?”
“你孙女的事你去找人类,别赖到我们头上!何况我儿子可是为了救你孙女才受伤的!”
“祸事即然是你们惹来的,那么你儿子是活该!我孙女才是无辜受害呢!”
“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我儿子舍命救你家的丫头,你竟然这么说话!”
“祸是你儿子惹来牵扯到我孙女的吧,你这个颠倒黑白的家伙!”
“……”双方唇枪舌剑,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的吵了起来,把原来双方共同针对的刘地反而扔在了一边,最后话越来越不投机,不约而同地扔下一句,“等着瞧!”各自拂袖而去。
和尚担心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道:“怎么办可好,这种时候他们自己再斗起来,可不要天下大乱了吗!”
刘地信心十足地说;“放心,这种时候他们或许闹一闹,铁定打不起来。到是那些人类要倒霉喽,薛家那一帮子长虫七代单传啊,就薛子云那个男丁命根子,竟然把他给打了,啧啧,真不长眼!”
和尚皱着眉问;“你不是一直想让事情和平过去吗,怎么现在反而不紧不慢的,这事情,这事情可就要闹大了啊!”
“和平过去?这么大事怎么可能太太平平的过了就算。”刘地趴在一个木箱子上磕着下巴说,“我那么说只是表达我的立场,让他们安份些,闹也别闹的太离谱,一来得让那些想息事宁人的人家先好好的搬走,二来只要不出大事,我们就还有时间找到你的原身。”
“阿弥陀佛……”和尚涌念一声,垂头不语。
刘地站起来向外走去,边走边说:“你放心,劝他们搬走是不想牵扯进太多人,剩下的事我来解决!找不到你的真身,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人类动这间庙一块瓦的!”
“刘地……”和尚又叫住了他,“你也想想办法,别让他们真的伤了那些人类,他们也不容易。”
“你真是,自身都难保了还顾得上想人类的事……”刘地摇着头扬长而去。
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埋藏着不详的种子,平静的山林中孕育着争斗的暗流……为了各自立场的双方各出奇招,明争暗斗,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越来越明显起来。
此时在这座小山峰上,无数的人类聚集在一起,不大的山顶空地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人群中欣站的正是朱恩流,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按着额头向身边的秘书有气无力地吩咐:“我头痛,去给我买止痛片。”秘书正张着大嘴四周观望,半天才反应过来,答应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朱恩流一ρi股在石头上坐下,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最错的决定。放眼四周,这块由于开发而整理出的空地上现在热闹非凡。先看近外,一名道士手持木剑,步走龙蛇,舞动个不休;另一边一位中年女子腰悬铜铃,手持铜鼓,口中念念有辞,仔细听却是:“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快显灵……”再向前方看去,一个面如锅底的大汉轮着一把巨斧,东砍一斧西劈一下,猛地将斧柄向地上一顿,大喝一声:“咿……呀……”声震四野,把离他不远处的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袍子里的女人吓了一跳,手一抖把手里拿的一个水晶球扔了出去。在空地的最外围还有两个中年男子在绕圈疾走,这两个男人子年龄相仿,外貌打扮也相似,所不同的是其中一个手中持着一副罗庚,另一个却拿着两根弯曲的金属棒,他们走方向相反,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不免不时迎面相遇,这个时候他们就会相互怒视之后再擦肩而过。
朱深茗难以置信地问:“他们,他们这是干什么?”
“别问我,我不知道。”朱恩流呻吟一声,用手用力揉着额头。
这时那个挥斧的大汉率先大喝一声:“有妖气!哇呀呀呀……妖孽哪里走!本大爷来也!”说完拖着斧头向树林中奔去,随后其他人也吆喝连连,各自举着法器向树林中冲去,不等朱恩流阻止,他们已经一个个兴奋异常地消失在了树林深处。不多一会儿,原本宁静的山林中便宿鸟惊飞,群兽奔逃的热闹了起来。又过了一会果然有几道妖气被追逐着在山林上空盘旋,那些人于是大呼小叫地更来劲了。
朱恩流心里充满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家族的这些“神棍”们当救兵搬来呢?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他发了大财,家族成员们早已过惯了养尊处优的舒服日子,道行和朱恩流一样,恐怕十成里剩不下两成,这种时候把他们找来,帮不上忙扯后腿也就罢了,万一他们之中有谁受到伤害,朱恩流可是万万无法原谅自己的。“二叔他们就这么冲进林子里去不要紧吧?”朱恩流紧紧拉住朱深茗的衣角,现在这位一直远离尘嚣,一直在潜心修行的二叔成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还不等朱深茗回答,远远的山林中便传来了一声呼叫:“好厉害的妖怪啊!快来救命……”朱深茗拔剑提袍急忙向那边赶了过去,朱恩流张大了嘴看着这里一道电光,那里一声霹雳的山林,完全呆在那里。
山娃吃力地扛着两个大包裹在山林中行走,包裹里面全是母亲塞进去的食物、衣物一类的东西,说是给大师的谢礼。那天他拿回那三万元钱后实在不知道怎么向父母解释那场全是妖怪的赈灾,于是只好向他们说这钱是大师借给他的。他的父母对和尚感激涕零之余,一面叮嘱孩子们一定要挣钱将来还大师一辈子的积蓄,一面准备了山娃几乎拿不动的谢礼叫他去给和尚送。
山娃走在熟悉的山路上不停地东张西望,虽然自幼就听着这山上的种种传说,但是亲眼看见过那些妖怪之后,令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树后面躲着一双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谁知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当他走到小庙不远的山脚下后,头顶一棵大树枝叶间发出“瑟瑟”的声音,一个人一下子伸下头来叫:“嗨!”
山娃吓了一跳,等看清那个人后又吓了一跳:“是你?你,你……”
女孩知道他一定分不出自己和姐姐来,灵巧地从树上跳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杏儿,我是杏儿,姐姐的伤还没全好,等她好了会来感谢你的。”她向山娃伸出手,“来,我帮你拿。”
山娃用力摇头,他可不能让女孩子帮自己拿东西。
“来吧别客气,我应该报答你的。”
“不用,不用。”
“不行,人类的恩情一定要报答才行。”
“不用,我不要报答。”
“那可不行。”杏儿认真地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指摇着:“人类都又小气又爱骗人,所以一定不能欠下他们的恩情——长辈们都是这么说的。”
“我才不小气,也不爱骗人。”山娃因为受到污蔑而生气地叫。
“谁说的,你骗了我们的赈灾费。”杏儿背着手和山娃面对面地倒退着走,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山娃涨红了脸说:“我,我,我会还的。”
杏儿“嗤嗤”笑着:“谁要你还啊,听说那些钱全是刘老骗子骗回来的。如果谁家需要钱再找他要去就是了。”
山娃小声咕哝着:“还说人类是骗子。”
“那是因为人类先跑到我们这里业开发的。”
两个人边走边聊,山娃惊诧地发现自己的乡亲们以上中充满希望和期待的开发,在杏儿他们眼中竟是无耻的侵略、破坏、霸占。“大家都不得不搬家!象我爷爷那样的老古板简直是痛心疾首,而且他们还胡乱打人!我和姐姐平白无事就这么被欺负!哼哼,我不会善罢干休的。”杏儿本来是很支持搬家的,现在因为自己被打了,都恨不得去和人类大干一场。
“我们村子很穷,隔壁村也是,我哥哥为了供我和妹妹读书,自己才念到高中就不念了,到处打工挣钱,弄得他自己到现在连媳妇都娶不上。我爹和我妈一辈子辛辛苦苦,可是生活还是成问题,连胜了病都不敢去医院治疗……如果开发之后这里富裕了,大家都会过上好日子。”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那是破坏自然!”
“人家开发商的口号就是‘保持自然原貌’”
“哼,你们人类懂什么,你知道他们干的事对这山里的动物了,植物了,还有我们了影响多大吗?哼哼,这里的水喝起来都没有以前那么甜了。”
“没水喝也比没钱吃饭、看病、上学好。”
“等山上连树、动物都没有了看你们就算有了钱还怎么活!”
“没有钱我们很多人家现在就活不下去!”
“人类,没远见!”
“不用你们妖怪管!”
两个人越说越拧,干脆谁也不理谁了。这时他们也已经走到庙前,山娃快走了几步抢到杏儿前面想早一步去推门,谁知他的手刚碰到门上里面就有一个人冲了出来,把他一头撞到了地上。杏儿捂着嘴嘲笑他,但是看清撞他的那个人后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杏儿MM啊,最近这么不安全你怎么还敢一个人在外面晃啊,来,大哥送你回家吧。”青年男子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杏儿一把把被男子踩在脚底下的山娃拎起来摆在自己身前:“不用了刘叔叔,我和他一起来的,他会送我回去。”
男子上下打量着山娃:“这小子我好象见过……对了,上次来骗钱的那个人类吧!杏儿,找男朋友可得有点眼光,人类的男人不可靠,花心,你听大哥跟你说……”
“不用了,不用了。”杏儿勉强地笑着,“我男朋友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说话。”说完拉了山娃就跑。山娃莫名其妙:“谁是你男朋友啊?”杏儿把他拉到一棵大树后躲起来,鬼头鬼脑地察看着,直到那个青年不见了才回过头来对山娃严肃地说:“你知道吗?刚才那个男的是立新市中最最最最最危险的妖怪,我爷爷说就连跟他说话都很危险,特别是单身的女孩子,如果落到他手中……哇哇哇哇……太可怕了!我都不敢想!”杏儿用手指戳着山娃说:“我宁愿用你这种人冒充男朋友,也决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真有那么可怕吗?他当时多给了我一万元,我还以为他是大好人。”山娃将信将疑地问。
“你们人类啊,就只会看钱,告诉你,一不小心你会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听说象你这样的小男孩味道很好吃喔!”杏儿故意吡着牙装出一副吓人的样子来对着山娃。
山娃虽然对于恋爱还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可是杏儿“宁愿”用他这种人冒充男朋友的说法还是令他不高兴,现在又被说成小男孩更让他不快,他决定不理杏儿,抱着包裹径直向走进了庙里。
和尚的心情十分低落,跟山娃说话时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全然没有了平时的那种絮絮叨叨,这种反常令山娃很是担心,反复追问着他原因:“大师,我求求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看你这个样子我回去后一定睡不着觉。”
“我没事。”和尚勉强笑着,“就是这座庙要被拆了,我的心里有点不好受……”
“这里也拆?那大师以后去哪里?”山娃完全没想到这座小庙也要拆除之列。
“……我啊,一个出家人,哪里不能容身。”和尚说话时扭过头,不让山娃看见他眼中深深的悲哀。山娃马上又开心起来:“大师,你干脆住到我们村里去吧,我们大家都很欢迎你,对了,就住我家好了,您可以住我的屋,我去和哥哥一起住。”和尚“呵呵”笑着摸摸他的头,直到山娃告辞离去,他脸上那长久不见的笑容才消失,刘地不知什么时候又从他身后冒出来,拍拍他的肩:“看来你挺喜爱那个孩子的。”
“山娃子是个好孩子,多亏了他,我才不再那么讨厌人类了。”
“不只你喜欢他,刚才韩家那个二丫头还大模大样地宣称他是她男朋友呢,现在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大方、早熟……薛家那小子好象本来对那丫头有点意思的,这下要天下大乱啰……嘿嘿嘿嘿……”他抓着下巴奸笑,一副不怀好意地期待出事的样子。
和尚对他这种秉性无奈地摇头岔开话题问:“外面还是那么乱吗?”
“别提了,那个公司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帮神棍,天天在山里追鸡赶狗的。昨天和林家大打了一场,今天又抓走了冯家一个小女儿,冯家刚纠结了大批人手去救援了,明天还不知闹什么样啊!而薛家就挑着头天天去找人类的碴,昨天推倒了一台大吊车,今天又撞了两台车,明天据说打算请火儿领头去放火,后天……反正是天下大乱了,估计再用不了几天就要从山里打到城里去了。”
“唉,阿弥陀佛……”和尚沉默了半晌才说,“别伤害了无辜村人,阿弥陀佛……”
山娃从庙里出来发现杏儿还在外面,正在和一个与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亲密地说话,山娃心里嘀咕着:“多半也是一个妖怪吧?”对于这个看法山娃自认为八九不离十,他还没忘了杏儿宣称过他这样的男孩子在妖怪眼中是很可口的,他知道松鼠不吃肉,可是万一是只大灰狼呢?自己可就小命难保了,想到这里他决定悄悄溜走。
“喂,人类!给我站住!”怕什么来什么,山娃刚走了几步,那个少年就大吼一声向他冲过来,山娃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就被对方一把拎住了衣领,那个少年用力摇晃着他大吼:“小子,你竟敢对杏儿……你竟敢跟我抢杏儿!你竟敢跟我抢杏儿!我要吃了你!”说话间他的头部渐渐变形,嘴部向前突起并且向腮后裂开,皮肤上出现了斑斑的鳞片,长长的红舌尖上分着岔吐出来,已经舔到了山娃脸上。
“救,救,救命啊,妖怪要吃人了……”山娃几乎不假思索便闭着眼叫了起来。
“啪!”杏儿将手中的石头投过来打在那个少年头上,她乍着腰大叫:“薛子云你干什么!他是我和姐姐的恩人!”
“他算什么恩人!明明是我拼了命去救你,他只是碰巧送你们回家而已。我这么对你你却跟这种‘人’好,我,我……我非吃了他不可!”
“谁和他好了,我那是为了骗那个刘地顺口说的!你快放开他!”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杏儿,我,我,一直,一直都对你……你知道的对吧?”
“什么我知道不知道啊?”
“我是在说认真的,搬到城里之后我要去人类的学校,到时候你也来,咱们做同学吧?”
“好啊。”
山娃听他们的交谈渐渐平和下来,而且对方抓紧自己手也放松了,轻轻缩身离开薛子云,并且悄悄向他们看去,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蛇头人身的男子脸颊微红,搓着双手,双眼闪着激动的绿光,红信吞吞吐吐正和身边低着头摆弄衣角的一只穿着衣服的大松鼠说着话,松鼠的尾巴毛茸茸的摇动着,似乎非常可爱,可是那双突出于唇外的大门牙在阳光下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救命啊,妖怪吃人了!”山娃惨叫着连滚带爬地向远处跑去。他的目标是和尚的小庙——妖怪再厉害总该怕菩萨吧?
“可恶!”被山娃打断了谈情说爱的薛子云大怒,向他直扑了上去。山娃跑的再快怎么可能快得过妖怪,不等他跑到庙前就被追上。杏儿紧紧抓住薛子云要打下来的手。“放开我要打死他!”“你不能打他!”“你竟然偏向这个人类……”“他是我的恩人!”山娃可不管他们又吵在一起,趁机赶快又逃走,这次那两妖怪都没有再理会他,好不容易跑下了山坡,山娃松了口气放慢脚步。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山娃吓得差一点摔倒。
“刚才是不是你在叫救命?”这个人即着急又兴奋地问。
山娃看到这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身道袍,拿了把木剑,双目炯炯地正地看着自己无比兴奋的问:“是你在叫救命!你遇见了妖怪!在哪里?在哪里?”山娃心里暗暗叫苦,不是又遇见别的妖怪了吧?
“表哥,这里果然有妖气。”树林中走出一个女子,她全身连头带脚包在一件黑色长袍中,只露出两只眼睛,正在认真观察着手中托的一个水晶球,“妖怪不止一只,我看见很强的妖气在旋转。”
“你们,你们是什么妖怪?我没干什么,别吃我!”山娃真没想到自己世代生息的山里竟有这么多妖怪,实在吓坏了。
“我们是来降妖除魔的!你别怕,赶快说出妖怪在哪里。我们一定让它死无葬身之地!”那个男人兴冲冲地耍着剑说的口沫横飞。山娃觉得杏儿他们变成|人类时,绝对比这两个自称人类的人更象人类,那两个人虽然一再追问,但是山娃还是拿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说。
“这个人多半被妖怪吓傻了别管他了,这里妖气这么重,一定可以找出妖怪的。”那个女人不耐烦的拉着道士扔下山娃走了。
山娃刚微微松了口气就又看见杏儿从树上跳了下来:“小子,我刚才从薛大爆仗那里救了你,我们之间的恩可就相抵了喔。”
“他要吃我还不是因为你!”山娃想起今天这大半天的经历就有气。
杏儿气呼呼地说:“你竟然这么说!人类真是忘恩负义!”
山娃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低头着快走,准备回家后蒙头大睡上一觉,把这些妖怪、道士、巫婆的全都忘个干净。杏儿却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内容全是人类这里不好,那里不对,山娃几乎想把耳朵塞起来。
“妖怪!受死吧!”随着大喝声,那个道士和“女巫”一前一后地跳出来拦在路上。山娃第一时间几乎以为遇见了劫道的,差点拔腿就跑,杏儿娇叱一声丢出几团光球打向两人之后,他才明白过来。
山娃对法术或妖术一无所知,但是在他看来这些妖怪或道士很有可能是私藏军火者,因为他们之间的打斗总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和火光。他本想偷偷溜走,但是看到杏儿以一敌二,明显地处在下风又不忍心扔下她。眼看着那个道士一剑,巫婆一拳,杏儿应付的颇为吃力,心里又开始为她担心起来。当杏儿脚底下一绊跌了一跤趴在地上后,山娃抓了一块石头扔了过去,“砰”的一声,正好砸在那个道士头上。
“原来你和妖怪是一伙的!”道士头上顶着大包大怒,挥着木剑向山娃扑来。山娃拉着杏儿就往山上奔逃,那个道士和巫婆大呼小叫地在后面追。山娃现在就是机械性的跑着,觉得自己头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带着一个妖怪在山林中逃避道士、巫婆的追杀,这样的梦境也太过荒唐了。杏儿在旁边说着什么,他却根本没听进去。
道士和巫婆一前一后挡住他们:“小伙子,你被妖怪迷惑了,我这就来救你!”道士挥着木剑的样子哪里是在救人?到象想杀他一样。
“我刚才就说往后山上逃,你偏偏拉着我到这里来!”杏儿报怨着。
“我没听见。”
“你没听见!我叫的那么大声!”
“我就是没听见!”
那个道士一剑劈下来,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山娃下意识的一推杏儿,那一剑就砍在了他肩膀上,虽然是木头剑,但是道士的力气很是不小,痛的山娃“啊”的叫出来。山娃马上还击,迎面一拳向那打去,却被道士的左手扣住了手腕,道士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身为人类竟然做妖怪的帮凶,看本道爷怎么教训你!”
“杏儿快跑!”山娃大叫着用力挣扎——一把木头剑还唬不住他,他怎么可能乖乖地不动。
杏儿扑上来露出大牙,一口咬在道士手臂上使他松开了山娃,山娃抬腿一脚把道士踢倒,和杏儿又开始逃跑,这时那个巫婆却挡住了他们的退路。很快那个道士也爬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大骂着,怒气冲天地扑了上来,这次他可不管山娃是不是人类了,决定先把这小子揍一顿再说。
山娃和杏儿腹背受敌,被逼得围着一棵树打转,再也无路可逃了。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又从没被人追杀过!”
“不然,不然你把我放下自己跑吧,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你没看见我踢的他的腿还瘸着呢,他现在一定想揍我多于想抓你。”山娃理智地分析着现状。
“那怎么办?我们会不会一起被杀掉?”
“他们不至于敢杀人吧?”
“可我不是人啊!”
“……”
在他们讨论之间,那个道士已经到了面前,狞笑着用上面两个大牙印子还在涌着血的手臂举起了剑……
“嗳,这不是杏儿MM吗?怎么悄悄在这里和小男朋友约会啊?”随着这油腔滑调的声音,一个人从空而落,正好取代了那个道士的位置站在了山娃与杏儿面前。此人面目英俊却满脸奸笑,身材高大却偏偏塌着肩膀歪着腰,正是那个怎么看怎么不象好人的刘地。他向杏儿伸出狼爪咬着舌头说:“杏儿MM,叫声刘GG我就不告诉韩老头子你早恋的事。”
山娃看见那个道士正在刘地脚下苦苦挣扎,忍不住提醒:“你,你,脚下面……”
“呵呵呵,小家伙眼光不错,泡美眉的手段也挺高明嘛,韩家的丫头可是出了名的小美女啊,薜家那小子花了半辈子献殷勤也没得手,你居然两天就搞定了,有前途……有空和哥哥交流交流怎么样?”刘地笑得露着白牙,一转身把目标转向了山娃。那个道士刚拼命把地上的剑够在手中,被他脚下的大皮鞋这么一碾,又怪叫着丢开了手。
山娃指着刘地脚下:“他,他……”
“哎呀,杏儿MM啊,你和这个小子在这里幽会不怕薜子云醋性大发吞了他啊,叫声哥哥我帮你保护他怎么样?”他又是一个脚尖为重心的转身,那个道士翻着白眼快昏过去了。
那个女巫再也看不下去了,举着水晶球冲过来:“你这妖怪快放了我哥哥!”
“哥哥,这里哪有什么哥哥呀?”刘地故意东张西望,脚下搓来搓去,那个道士终于呻吟一声人事不醒了。刘地这才向那个女巫凑过去:“听声音是个美女啊,来,把这黑东西扔了,美丽应该让大家欣赏才好,你别躲啊,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杏儿拽拽山娃:“快,趁他缠上别人,咱们快逃!”
山娃身为人类,虽然对道士和女巫也颇为同情,但是毕竟自保要紧,这个关头顾不上别人了,他和杏儿手拉着手一步步向后蹭,直到蹭出几百米觉得安全了才拔腿飞奔,而这时刘地把胳膊撑在树上正作潇洒状,调戏着那个又气又恨又怒又怕的女巫:“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电话、住址、婚姻状况和三围吗,我们认识也有好一会了,别这么见外呀……”
在小山谷中植被异常的茂盛,参天的古树枝叶伸展开,完全遮住了天日,无数叫不出名目的藤蔓绕在树木的上上下下,把枝叶间那些仅剩的空间也填充的满满的,并且一直垂挂到行人们的头顶上,在这样拥挤的环境中,那些灌木和杂草却是依旧有办法冒出头来,不知它们是如何获得使它们生长的如此繁茂的阳光与养份的,只是茂密的牵绊着每个人经过的人的腿脚。
随着“唉呀”一声惊呼,又有一个人脚下一绊,“扑通”一声一头栽在地上,早上未干的露水沾着泥土毫不客气的沾上了他的名牌西装,身边的同伴连忙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这一行的八、九个人早上本来个个穿着笔挺的西装、光可鉴人的皮鞋气宇轩昂的出门来,可是现在他们之中身上、脸上沾了泥土的人反到是不算狼狈的,还有好几个被带刺的灌木“暗算”,衣服也撕破了,腿部也留下了一道道血痕,还有一个瘸着腿的,十分狼狈,可见这一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象他们这种在大型公司工作的高层精英,别说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到山里来闲逛,就算有闲情逸志来登山,也大可以带着最好的登山装备,尽情享受山林之间的乐趣,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跌撞着匆匆向前赶。
大家虽然口中不敢说,心里都不免埋怨起独自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步履轻松地老板来。
今天早上老板一声令下,要大家陪他去求见一位关系到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人物,他们觉得事情重大,便都穿上了各自最庄重、名贵的西装,准备参加一次重大的会议或者商业谈判,谁知道老板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山,而且看他自己的打扮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老板今天穿了一件杏黄|色、绣着古怪的文符和图案的宽大道袍,他本来不长的头发勉强地挽了一个纂,用一支木头的簪子别着,背后背着一把木头剑,飘着长长的红剑穗,脚下穿了一双布鞋,从外表看起来哪里还象一个大公司的总裁,到象电视里那种除妖驱鬼的崂山道士。只是即使这件宽大的道袍也无法掩住他那凸出的啤酒肚,使人看了之后觉得好笑(好在身边全是他的雇员,大家要笑也是在心里笑,谁也不敢表露出来)。
但是样子滑稽是一回事,毕竟宽松的道袍和轻便的布鞋在这种雨后不久树木密布的山林中比起西装革履更加灵便,而这位老板身强体壮,虽然年纪不轻身形肥大,可是依旧健步如飞,其他人只好气喘吁吁地一边拼命追赶,一边在心里咒骂不已。
大家跟着老板好不容易钻出了树丛,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潺潺的小溪,两岸绿草如茵,繁花点点,溪水更是清澈的连水底卵石间躲藏的小鱼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几头梅花鹿,几只仙鹤就或在水中伫立,或在岸边行卧,大家刚刚“爬”过阴暗的原始森林,眼前的光景就象换了一番天地似的,一时都呆在了原地。
“我看到了!我终于到了!大师出关了!大师出关了!老天有眼,老天助我!”老板看着眼前的美景口中忽然发出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欢呼声,然后手捉着袍子,竟然就那么踩着水,连蹦带跳的跑过了小溪,向前冲去一边跑一边口中还在叫:“大师救命!木鱼大师!救弟子一救。”
大家这才发现在小溪的对岸是一片开阔的山谷,垂柳、苍松之间有两间小小的茅屋依树而建,屋前房侧几畦菜地,几架葡萄,还摆了石几石凳,老板就是疯疯癫癫地向那里“蹿”了过去其他人只好紧紧跟随,舍弃对那一双双高级皮鞋的不忍心,也踩着水奔跑过去。
接近茅屋之后老板的声音低下来,他缩起一向挺的高高的肚子,低下头,必恭必敬地对着那间茅屋呼唤:“木鱼大师,在下朱恩流叩见大师,求大师大发慈悲,出手相助,降妖伏魔。”口中说着“叩拜”,竟然真的扑通跪了下去,伏在茅屋门口开始磕头。那些随从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办好,这时这个叫朱恩流的老板回头狠狠白了他们一眼,随从们虽然极度不情愿,也只好一个个跪了下去,心里都不免在思忖着:最近公司运营不正常,现在老板的状态又不正常,看起来他的神经似乎也不很正常了,大家是不是该考虑换工作的问题了。
“大师,木鱼大师,弟子朱恩流叩见。”
“大师,木鱼大师,弟子朱恩流叩见。”
“大师,木鱼大师,弟子朱恩流……”
一大群人跪着,朱恩流只是对着茅屋不时念叨一遍这句话磕上几个头,此外山谷中一片寂静,象是时间已经停止了一样。
茅屋正中席地而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他是那么苍老,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他仿佛已经在那里坐了许久,几茎从茅屋地面上生出来的青草甚至已经刺穿了他那件斑斑驳驳东一条西一片布条拼成的僧袍然后继续向上生长。但是这一切:布满灰尘的茅屋、地上的杂草,破烂不勘的僧衣,都不能掩盖这位僧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庄严和祥和的气息,他端坐于地,双目微闭,仿佛与天地宇宙溶为了一体,身外的事物完全不能进入他的世界。
“木鱼大师,木鱼大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朱恩流的呼唤也越来越急切,他身后的那些随从们更是狼狈不堪。他们膝盖生疼、腰背发酸,一个个都快要倒在地上了。他们都是受过各种高等教育的精英份子,进入大企业任职以后每天进行的也是现代化商业社会的各种商务活动,要他们下跪已经是平生第一次,而且还是这种近似武侠小说中求高人出山一样的情形,在僻静的山谷中跪对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和尚,虽然心里是极度不情愿,不过他们的老板跪在他们前面,态度又是如此虔诚认真,他们总不能抢在老板前面站起来吧?
朱恩流心中的焦急一点也不少于那些暗暗把他当成了精神失常者的部下们。
当他家族的人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对手过了几次招之后,他们便发现这些妖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妖怪们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些族人打的抱头鼠蹿。也不知道是这些妖怪确实厉害,还是因为太平日子过久了那些道门弟子们能力已经大为退步,总之他们这一方败下了阵来。其间虽然并没有人死伤,但是大概因为遭到了抵抗之后受了刺激,今几天本来表面上还算低调的妖怪们忽然开始了开始进行“疯狂”的报复,种种恶作剧花样千奇百怪,无法形容,大家被戏弄的狼狈不堪,纷纷落荒而逃,朱恩流大老板更是一天安稳觉都没有再睡过。终于请来的帮手纷纷逃走了,但是朱恩流可没法逃走,想想最近几天来的日子他就会做恶梦,那简直是暗无天日,饱受欺压。正当他一筹莫展,以为自己只有破产一条路可以走时,一位长辈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据说就在立新市郊的深山中有一位隐居的高僧。
这位法号“木鱼”的大师法力高超德高望重,如果有他出马,再厉害的妖魔鬼怪谅也难逃天网。本来这位大师早在几十年前就闭关修炼,不闻世事,想请他出山是件十分困难的事,偏偏朱家的上几代中的一个不知什么人曾经和这位高人相识,据说还是挚交,那位大师曾经向他许诺过有什么事的的话尽管开口,他一定会出手帮忙。虽然已经隔了这么多代,也不知道这位木鱼大师的承诺对朋友的子孙后代是否有效,可是事到如今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这最后一个办法了。想来这位大师即使不理那句老掉牙的承诺,以他的慈悲心怀也不会看着妖孽为害人间不管的。
朱恩流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数次来寻打探木鱼大师。可是每次来到那个据说是大师隐居修行的山谷,就只能看云雾茫茫,横崖断壁,使人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据家族中有见识的长辈说,那是一种法术的遮障,为的是修行期间不会受到外界的打挠,这种法术修行者一天不出关,是一天不会被解除的。
传说中木鱼大师已经闭关了几十年,这次闭关还要持续上多久当然谁也说不上来,听说高人闭关常有几百年都纹丝不动的,眼下这位大师也不用再过几十年,他再有半年不出现,朱恩流的公司也就只好宣告破产了。
朱恩流天天派人来这里察看,天天祷告木鱼大师早一天出关,总算他的运气不错,今天他的一个堂弟告诉他那个小山谷已经从浓雾中显现出来,这个消息令他兴奋无比,立刻带了几个职员赶来,恭敬地跪求木鱼大师出山──他会带外人来也是经过了几番考虑,想来这位大师如果象长辈们口中那样悲悯世人,看见自己的公司是那么多人的衣食父母,一定也会不忍心看着这公司破产的。
木鱼大师盘膝闭目,宛如一尊佛像。
朱恩流心里明白,想请出象这位大师这样的高人是必须经过一些考验的,他身体虽然已经发福,可是幼年时受过训练所打的底子毕竟还留了一些,自忖再撑上一天一夜应该还能行,只是自己身后这些大城市长大的年青人恐怕谁也没吃过这份苦头,自己叫他们回去的话,又怕木鱼大师不快,不叫他们回去吧,怕是到不了天黑就会昏倒几个了。
“你们……”朱恩流回过头苦笑着说,想打发他们先回去,谁知不等他开口其中几个部下已经站了起来气冲冲地向他吼:“老子自己辞职不干了!受不了和你一起在这里发神经!”说完纷纷怒视朱恩流几眼,大步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朱恩流瞠目结舌,但接着也苦笑起来,对还剩下的那几个人说:“你们也回去吧,天快黑了,走这种树林人多一起走也好有个伴相互照应。”
“朱总,您自己……”
“唉,我在这里等大师出关。”
那几个人相互看看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陪您一起等。”
“你们……唉,这种事我也知道难以置信,可是我知道这位大师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反正你们不会明白的,不如……”
“我们也不想让自己付出过那么多心血的公司破产,不管什么办法,不管心里信不信,我们相信您的决定,我们跟着您。”这几个人年纪大几岁,或者是早就认为这件事有不可思异之处,或者本来就不是什么唯物主义者,加上确实对公司感情深厚,有一线生机就不肯轻易放弃,宁愿自己受些委屈。
朱恩流点点头,整顿衣裳又端端正正跪好。
太阳终于没入了山林后面,朱恩流他们全都筋疲力尽,谁也无力去欣赏黄昏山林的美景,反而一个、两个……大家的肚子都在不知不觉中“咕咕”叫了起来。
茅屋后面的林子中这时袅袅升起了炊烟,一股烤制什么肉类的香味也随风而来,送进了大家的鼻子。
好几个跪在地上的职员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向那边张望着,就连朱老板也忍不住偷偷吞吞口水,不过当他想到这股烤肉香传进木鱼大师这样严守戒律的出家人鼻子里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时,心便提了起来,偷眼看着木鱼大师。不过大师还是不闻不动,什么反应也没有。
烟气、香味还在一个劲的传来。
过了一会儿,一群归鸟投向那片林子,还在空中盘旋之际林子中忽然飞出了一块石头,正中其中一只,就见群鸟飞散,被打中的那一只翻滚着落了下去片刻之后,林中传来的肉香更浓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正在那林子中打猎、烧烤。
当太阳隐没在了山后,林中只剩下朦朦胧胧的光线,大多人开始担心是不是要在这里跪到夜里时,后面林子中的烟气消失了,不一会树枝摇动一个人从那里走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人看见了朱恩流他们这群人,嗡声嗡气地问着走过来,一边向前走一边不害用衣袖抹着嘴。他在暮色中走近了大家才看清,这个人也是一个和尚。这个和尚身材十分魁梧高大,只怕有两米左右,体壮如牛,与那些NBA职业篮球运动员相比也不逊色,他头上光光的露着戒疤,颈下却是一篷大胡子,僧衣飘飘,衣袖上油迹斑斑,朱恩流他们一看到这个人,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联想到了倒拔垂杨柳的花和尚鲁智深。
和尚大步走到了朱恩流面前,居高临下地又问:“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啊?”
这个和尚那一篷络腮胡还是黑的,五观也不显苍老,加上听他的声音,最多是个四十多上下的中年人,但是他是一个和尚,又出现在这个隐密的山谷中,也许是木鱼大师的徒子徒孙之类,朱恩流不敢怠慢了他连忙回答:“在下朱恩流,是来叩见木鱼大师的。”说着为了表示恭敬,一连向茅屋里的木鱼大师嗑了好几个头。
眼前的中年和尚咂咂嘴,似乎还回忆刚才的美餐,漫不经心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啊?”
朱恩流困惑不解地眨了半天眼,才结结巴巴地问:“请,请问大师法号是?”
“木鱼啊,你不说找我吗?”和尚大着嗓门说着,并且随手从茅屋内抱出一张蒲团,就地一坐问:“什么事?说吧。”
“您,您就是木鱼大师?”朱恩流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茅屋内的和尚问:“那,那……”
“那个是蒲团,我徒弟,你到底找我还是是找他?找他的话再等半年他才出关,你等吧,我去睡觉了。”说完打着哈欠站起来。
“不,不,不,大师,我找您!我找您!”朱恩流忙伸手牵住木鱼和尚的衣袖,他的腿跪了大半天早就麻了,现在急着站起来一迈步马上就又跌倒,他也就顺势又跪了下去,“大师,我是来求您救命的。”说着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起自己的悲痛经历来。
木鱼大师不知是真得困了还是对他的话没有兴趣,心不在焉的听者,不是还打个哈欠。朱恩流自己觉得自己说的绝对算得上言辞恳切,声泪俱下,情节感人了,对方却完全没有半点动心的样子。
“大师啊,我们家也有祖训,他们不伤人害命,我们是不会主动与他们为敌的,但是我们公司上上下下上千口人,都是靠着公司吃饭的,它们这样闹下去,是要把我们推上绝路才罢休啊。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而且它们现在得寸进尺,已经开始有伤人的行为了。上次我的表妹追其中一个,就被他横加调戏,差一点遭到侮辱啊……”
“喔!”木鱼和尚忽然来了兴趣,“真的吗?”
“真的!”
“你可知道那个对手是什么?”
朱恩流羞愧地说:“弟子愚昧无知,认不出他是什么东西,不过这里有从他身上扯下来的事物。”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向木鱼和尚递过去。
这时这段日子来唯一的战利品,所以布包被珍重地包了数层,上面还贴了好几道符咒。打开之后,露出了两根黑色的长毛,这不知什么动物的长毛在洁白的布上显得黑的发亮一般。
在朱恩流的部下们看来那不过是两根兽毛,可是木鱼和尚一看,神色却一下子凝重起来,嘴角蠕动似乎在自语什么,想伸手去拿,却又烫手似的缩了回去,他捏着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说:“讲,把经过全都再给我详细讲一遍!”
和尚看着眼前刘地正郑重地向周影和南羽嘱托:“最近他们闹得已经太厉害了,我想人类的忍受程度已定也到了极限,我非得在人类真正开始反击之前把和尚的身子找回来不可!唉,花了这么多功夫半点线索都没有,和尚,你的身子也太不值钱了!也不知道在我得去多久,总之回来之前从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里,不能让人类拆了,不然和尚就完蛋了!你们明白吧?”
周影和南羽都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和尚轻轻叹气说:都是为了我现在外面一片大乱,不论人是妖再有伤亡都是我的罪……算了吧,算了吧……涅磐生死,出家人该看开了……“
“你算什么出家人啊!不就是变个光头自称和尚!”刘地对他的妥协嗤之以鼻,“人类忙着捉妖,妖怪要报复人类,这你和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使这是里的妖怪一多半欠人的情,你也不至于因此就认为他们会听你的吧?连我这么深得人心,德高望重(火儿:呸呸呸!)还不敢这么想呢!
总之现在的局面没谁控制的了,我只管你的安危!无论如何也得救了你再说!你别再给我废话,等着我回来是正经!”说完扬长而去。
这座小庙建于北宋年间,那时这里比现在更加安宁,方圆数百里都没有人烟,只有那位一手建起这座小庙的僧人独对古佛青灯念经修行。庙中佛像前立有一台长明灯,灯是僧人亲手用岩石刻成,日夜守护着佛前的灯火。
多年之后这位僧人成佛西去,这座小庙于是荒凉下来,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那佛前的灯台有了自己的意识,他开始日日重复着过去的事情,为佛燃灯,守灯。小庙中的灯火孤独的又亮了许多年,石头灯台终于化身成了一个和尚,自认为是出家人的他燃灯、洒扫、供佛、念经,日复一日这样生活着。多年的对佛修行给了他一颗慈悲之心,只要是被他看见,无论是妖怪、动物还是植物有困难他都会全力相帮,逐渐的在这附近的妖怪中建立了极高的威信。
深山空静,岁月无声,随着人类的脚步渐渐进入大山,和尚第一次看见了人。他依旧过着老日子,也远远观察着人类,想了解一些这些自己不认识的生灵。可是有一天人类却做了一件令他难以承受的事情,当他不在庙中时几个人类来到庙中,他们认为那尊佛像是古董,于是偷走了它,还顺手牵羊的把那古色古香的石灯台也取走了。丢失了自己供养了无岁月的佛像已经让和尚难以忍受,而他的原身被带走更使他原气大伤,他发现自己代替灯台成了庙宇的一部分,再也无发走出庙门一步。
如果小庙被拆掉的话,和尚也注定了会魂飞魄散。
曾经受过他恩惠的妖怪们听说人类要拆掉小庙纷纷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为和尚出力。可是当大家真的与人类发生了激烈之后,他又为此深深不安起来。
即然山娃他们都认为这山林开发才更好,也许他们是对的吧。
和尚茫然地看着空空的佛座,不知道自己脑子中在想什么。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妖怪大叫着远远飞来,扑到周影身边说,“人来不知从那里请来了个和尚,实在厉害!只要敢拦他的全被他打伤,他已经往这里来了,我们实在拦不住他!”
火儿正在睡觉,被吵醒后不耐烦的说:“和尚在庙里没出来啊?”
“是另一个和尚……我,我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先走了……”说完匆匆飞走。
火儿不快地说:“我讨厌秃头,为了这个秃头我都耽误了半个月的动画片了,现在又来一个。影,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周影没有回答,他手指一点,脚下的影子化作单刀落在了手里。
木鱼和尚大步前进,一路上的妖怪们见机快的不等他走近便已经飞逃而去,那些倔强的就被他一把拎住,然后头也不转的扬手把他们扔出去,那个被抓住的妖怪就会在惨叫声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形消失在林梢之后。木鱼和尚越向前走,敢于出现在他眼前的妖怪就越少,当他来到小庙前面时,只剩下周影手执单刀迎面站在那里。
“阿弥陀佛!”木鱼和尚大声涌念佛号,同时正面向周影逼去,他身躯上蓦然发现的威势扑来周影不由后退了半步,但是眼看着木鱼和尚伸手抓来时周影不但没有躲闪反而举刀格档。与次同时一道光影凌空扑下,当头向着木鱼和尚就是一口,木鱼和尚微微偏头,强口大喝:“拙!”,火儿被他吵的一阵头昏,低掠而过飞到周影的肩上:“死秃头,叫的比驴声音还大!”
“真少见啊,人间界还有这玩艺。”木鱼和尚瞪着眼睛看火儿。
火儿张口吐出一团火球向木鱼和尚喷去,木鱼和尚伸指弹去,那团火光“波”的一声炸开,此时周影已经潜至身边,刀挂风声削向手腕。木鱼和尚到被他们两个的默契配合弄了个手忙脚乱连退出了好几步。周影没有追击,拎着刀依旧守在庙门口。火儿在周影头上蹦蹦跳跳地叫:“秃头,有种过来啊!过来啊!”
木鱼和尚口涌经文,手指向火儿一点,一朵莲花半开半合飞旋转动着罩向火儿,火儿挥翅拍落,莲花的方向被它击偏,可是它自己也在空中折了个跟头落回了周影头上,莲花将要落地之时旁边伸来一保玉手,轻轻将其拈住。南羽手持莲花一言不发地立在周影身边。
“怪事哪都有,没有这里多啊,这地方还真是什么都有,”木鱼和尚看着南羽赞叹,“喂,你也是个修道之人,在这里掺和什么啊?”
南羽微微一笑说:“你也是个修道之人,在这里掺和什么啊?”
木鱼和尚不再说话,围着小庙打起转来,他走周影和南羽也随他移动,他停周影他们也停下来,只有火儿肆无忌惮地飞来飞去,不时的丢个火球什么的过去,嘴里更是秃头长秃头短地不停。
木鱼和尚转了几圈后又回到了正门,向周影他们问:“身为异类却与人争地,何苦呢?”
周影面无表情地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关你这秃头什么事!秃头!秃头!秃头!”火儿每叫一声“秃头”木鱼和尚的眉头就皱一下,火儿看他那副样子十分好玩,便一声接一声地叫个不停。
木鱼和尚不去理它,盘膝在周影对在坐下,摆出一个木鱼轻轻敲击着闭目念佛起来。
庙里的和尚坐在殿堂上身体一震,他忙站起来快步向庙门口走去却发现整座小庙仿佛被某种力量围困住,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把门打开。仰头看向天空也变成了灰茫茫的一片,仿佛被罩上了什么东西。“终于还是……”和尚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木鱼和尚与周影、南羽、火儿都没有移动过分毫,一直那样对恃着,几个人的形容都显出憔,就连火儿看起来也不及平时光鲜了。朱恩流悄悄地躲在不远处向这面观望,在他身边不远处一起关注的却是许多妖怪。他们能够和平的共同呆在那里,无非是谁也不敢惊动了这边正在进行的对决。
对于朱恩流来说这位大师果然是道行高深,他不但一下子就找到了妖怪们的老巢(妖怪居然敢住在庙里,菩萨怎么不惩罚他们!),而且随便出手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可是正当朱恩流准备欢庆胜利的时候,庙前的这两个妖怪一只妖鸟居然挡住了大师。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偷偷看着他们的对峙,心里怕得要死:万一大师输了,这些妖怪铁定会更加猖狂,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办才好?难道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要这样毁在妖怪手中……
木鱼和尚忽然睁开眼说:“也差不多了吧?你们真要靠到灯枯油尽吗?退开去!”
“死秃头谁怕你啊!”火儿不等周影、南羽开口就叫起来。
周影也说:“不能退,我答应了朋友要守住这里。”
“我到看看你守不守得住!”木鱼和尚霍得站了起来,大步向前逼进。
周影他们面对着木鱼和尚已经苦苦支撑了半个多月,现在确实跟木鱼和尚说的那样已经接近灯枯油尽了,木鱼和尚的近逼让他们越来越难以承受,周影的骨骼都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却依旧不肯后退。
木鱼和尚又进一步,大喝一声:“退开!“周影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却马上站稳,还是不肯让开。
和尚猛地推开门冲外喊:“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周施主,就让他们拆吧……”
“和尚你回去!”火儿一翅把他推了回去,可和尚马上又回来:“为了我再有伤亡我的罪孽就更大了,出家人应该看透生死,就让人类拆了这座庙吧!”
木鱼和尚大喝了一声:“看透生死,说的好听,你真的参透了吗!”
和尚听了如雷贯顶,呆立在那里不言语。
木鱼和尚忽然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推开周影,一肩顶开南羽,把木鱼抬手塞进火儿怀里,火儿只觉得那木鱼仿佛重若千斤,怪叫一声被坠着跌倒了地上,木鱼和尚已经到了和尚面前揪住了他打雷般的呵责:“没有了原身就走不出这个破庙!四大皆空都不懂还敢在这里给我装和尚!你给我出来!不知道渡众生,只会念经的和尚还不如买台收音机……喂,你(指向一直躲在远处看的朱恩流)那玩艺是叫收音机对吧?”
朱恩流小心翼翼地说:“是录音机。”
“是录音机!只会念经搬台录音机不是比你念的更字正腔圆。”
“大师,可是我!”
“你给我出来!”木鱼和尚一用力竟把和尚从里面拉了出来。和尚大惊以为等待自己的一定是魂飞魄散了,谁知等了一会什么事也没发生。木鱼和尚拍着手“哈哈”大笑着:“丢开臭皮囊看见月明星朗了吧!”和尚仰头看着蓝天如洗,明月当空,心中忽然大悟,仰首向天,满怀喜悦。周围一片寂静,大家看着木鱼和商的眼神中不觉都增加了敬佩,就连周影也看着木鱼和尚在心里感叹:果然是有道高僧啊。
这是快速飞行摩擦空气的声音传来,刘地匆匆地从空中落下来大喝一声:“谁敢动这里一砖一瓦!”他看到和尚站在庙外时大感惊诧,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你找到了?我在外面上天入地忙活,你自己却找到了!”他一身风尘,面容也有些憔悴,但是却掩不住看到和尚站在这里的欢喜。
“多谢这位大师使我彻悟。”和尚向木鱼和尚躬身行礼。
“大师?”刘地回头上下打量木鱼和尚。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有何指教?”木鱼和尚瓮声瓮气地向刘地说。
刘地眯起眼睛,抓着下巴,围着木鱼和尚一圈一圈的转起来,上下的打量着他,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什么:“怎么这么像呢?不过不可能啊,那个家伙应该早就死的渣都不剩了才对啊……虽然很象,可是那种祸害不可能还活着啊,一定是我最近太累眼花了吧……那个混蛋就算活着也应该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啊?”
“我凭什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木鱼和尚被他左一个混蛋有一个祸害的惹毛了。
“果然是你!还在那里给我装和尚!还给我阿弥陀佛!”刘地一下子跳了出来,指着木鱼和尚,“我就知道是你这秃驴跟我作对!死秃头你还不上西天赖在人间干什么!”
“你这只死狗,你都还没入土老子凭什么上西天!”木鱼和尚一摆袖子:“本和尚今天就是来施展法力,除掉你这只祸害人间的妖怪的!”
“我祸害人间,那你算什么!你这酒肉和尚!”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你懂什么!”
刘地一把拖过和尚说:“告诉你!做和尚最少要做成|人家这样吧!你看看你,一身匪气,哪里像和尚?”
“就凭你也知道什么是和尚!老子就是和尚的典范,怎么样,你不服气啊!”
“那我跟你有什么区别,剃个光头不也成了有道高僧。”
“你剃来看看啊!”
“……”
两个人的争执离题越来越远,干脆相互揭着老底,从“你一百年前偷吃狗肉”到“你两百年前调戏尼姑”……类类种种,滔滔不绝,周围本来以为就要有一场决战的看客听来,这才明白这两个人不但早已相识,而且彼此还相当了解,连对方早上不刷牙的历史都了如指掌。他们相互指着鼻子骂了一阵还觉得不过瘾,干脆各自挽起袖子,你一拳我一脚的打在了一起。
“今天老子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罪孽深重的妖怪!”
“我今天才要为菩萨们干件好事,灭了你这个假和尚呢!”
他们也没有用法术的进行着肉搏战,直打得尘土飞扬,各自都气喘如牛,刘地使出绝招,一口咬在木鱼和尚肩膀上,木鱼和尚是指一翻Сhā入他的鼻孔用力掀着,两个人都咬着牙就是不先放开。
“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决斗……”火儿最先看不下去了摇着头准备飞走,“影,我回家看动画片去了。”它一开了这个头其他的妖怪们也纷纷摇着头离开,就连周影也收起刀跟在南羽后面走了,小庙前只剩下了朱恩流和和尚在呆呆地看着这场战斗。
刘地和木鱼和尚依旧保持着那个姿态,双方都疼得流出泪来了,可是还是不放手。
朱恩流只好小心的靠近和尚说:“这位大师,不然去把他们分开吧?”
和尚一直在仰视着天空,除去了多年的积郁,胸中一片坦荡,对于身边的事情根本没有察觉,直到朱恩流推他才看见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刘老弟怎么和大师打起来了!别打了,别打了!”
“你别只在边上喊啊,过去阻止他们吧。”
“阿弥陀佛,贫僧道行低微,怎么有哪个本事?”
“你好歹也是个妖怪吧!”
“阿弥陀佛,刘老弟、大师,别打了,别打了……”
和尚坐在大殿中,身影看起来颇为落寞。
由于木鱼和尚与刘地是“旧交”,有了他们两个从中安排,妖怪们的代表与朱恩流公司的代表昨天坐下来开了个谈判会。经过整整二十多个小时的唇枪舌剑、讨价还价之后,双方终于初步达成了共识:妖怪们不再给朱恩流的工程捣乱,但是朱恩流必须付出一笔精神补偿费,并且要为决定搬到城里的妖怪提供住所、工作等方面的帮助。而妖怪们答应则帮朱恩流在他的度假村里弄个闹鬼的房间,定期不定期的让那里出现点红衣女鬼了、哭泣的小孩子了等等怪异却不恐怖的灵异现象来满足游客的好奇心。可以预见这个度假村的将来必定会成为观鬼胜地,财源滚滚。朱恩流甚至打算好在小庙的原址上建一座新的、恢宏的庙宇,连受到惊吓后的游客收惊、买护身符、算命、拜佛的钱也赚下。
其实双方只要坐下来谈谈,还是可以达到双赢的——朱恩流从谈判地点(小庙)走出去时满意的想着。虽然要比预算多花费好几百万,但是一旦工程完成,挣大钱的希望就在眼前啊。而且跟妖怪们搞好了关系绝对不会有坏处,他都忍不住想聘请几个神通广大的妖怪来公司任职了。好比保镖啊、宣传员啊这样的职位实在很适合他们。“喂,猪啊,我有点事找你帮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美梦。刘地冒出来搭着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朱恩流大喜,能和这个大妖怪攀上交情绝对不吃亏:“当然,是朋友,是朋友!”
“那我最近想到澳大利亚去旅游,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赞助个十万二十万的啊?”
朱恩流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刘地熟络地自己动手从他口袋里拿走了支票簿,大笔一挥就模仿朱恩流的字迹写上了二十万,然后弹着支票说:“谢了啊,我会从美国带礼物给你的。”朱恩流心疼不已地问:“你不是说要去澳大利亚?”可刘地早就不见了踪影。
朱恩流开始觉得和妖怪们过于接近也许不好,这时火儿发了过来冲他大模大样地叫:“喂,那个什么猪过来替我办点事。”朱恩流通过这些天与妖怪们的接触,也知道这只妖鸟十分不好惹,小心地过去问:“您有什么事?”
“这个单子上的东西是瑰儿让我去抢的,听说你开百货公司,去给我配齐了送到家里来——不许让影知道,他不愿意我抢东西!”
朱恩流看着那张写满了:电视机一台、窗帘一幅、沙发、高压锅一类物品的单子,耳边听见火儿还在说:“你是不是还开了大酒店啊,今天晚上我就和朋友去试吃,给我准备最好的饭菜。好吃的话以后我们常去,不好吃的话一把火烧了你的破饭店!”他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周影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问:“你还有事吗?刘地说他没空带你飞回去(朱恩流来时没叫司机开车送他,而是刘地拎着飞来的,他还颇享受了一翻腾云驾雾的滋味),你可以坐我的车回去。”
“不用了!我走回去!我走回去!”朱恩流连滚带爬的躲开周影,他现在只想离这些妖怪越远越好。
和尚看着他们人也好妖要也好纷纷离去,不由长叹了一声。这里终于要被拆掉了,自己都记不清楚已经在这里住了多少年,现在一旦要离开,真的不知道要何去何从。自己下一步办到哪里去好呢?出家人四海为家,走到哪里不行?可是这座小庙啊……和尚感慨间木鱼和尚大步走了进去,四下打量,口中喃喃自语,转了几圈后一脚把和尚踢开,在和尚的蒲团上坐了下去:“这小庙还真不赖,归我了,喂,石头和尚,去给老子拿个木鱼来,老子要念经了。”
“大师……”和尚木讷地看着他。
“我说话你没听见啊,另外把这里打扫打扫,到处是蛛网灰土成什么样子,把老鼠抓抓赶赶,买点粮食、鲜肉,好酒什么的,我刚才看你的厨房是半粒米都没有,你叫老子吃风喝水过日子吗?还有把最大的厢房收拾好了我住,其次的给蒲团住,你给我搬到小屋子里去。”
“大师……您,您要在这里住下?”和尚这时才回过味来。
“我不是说这里归我了吗,以后这里就叫木鱼寺,我们师徒就在这里修行了。”木鱼一点也不脸红地说。
“可是这里就要被拆了。”
“拆?谁说的?”木鱼和尚一扬眉。
“刚才……”
木鱼挥挥手:“我跟那个猪什么说了,叫他盖大庙的时候索性盖的大一点,用大庙把咱们这个小庙包在里面,又安静又多了好些假和尚使唤。以后吃喝用度权归他们出了,咱们就在这里面修行就是了。”
和尚难以相信地颤声问:“这是真的么!”
“老子是有道高僧,还能说谎骗你不成!快去买酒卖肉!”
和尚乐颠颠地向门外跑去,忽然又停了下来:“大师,我心里一直有件事想不通,求大师指点。”
“说罢说罢。”
“人类前来开山,有无数人受益,又有无数生灵受难,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木鱼和尚沉默片刻,一言不发的取出木鱼径自敲了起来。
和尚又站了良久,向他合掌行礼,退了出去……
远处的山间谷底,开发的工程正轰轰烈烈的进行着,再远一点,空中飞着一些背着大包裹小包袱的妖怪,与他们飞在一起的是一群正在迁徙的飞鸟。和尚牵动钟绳,钟声在整个山间荡漾开来……
婚约保卫战(霜钟余响后传)
更新时间:2006-10-24 9:11:00 字数:33984
陈扛山一边在灶间里烧水,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正屋里的动静,只听见紧张的父亲正结结巴巴地和来客们寒喧着。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从来也没在家里接待过看起来这么有派头的客人,嘴里只会反复说着:“应该的,应该的。”或“不用谢,不用谢。”这几个词。
陈扛山叹了口气又往灶里添了一大把柴。他的脑子里现在一团混乱,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应付这种状况,脸上滚滚滴下的汗水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一个少女溜进灶间在他身边蹲下看灶台,用手扇着烟气皱着鼻子说:“原来你们是这样做饭烧水啊,我第一次看见这么麻烦的办法。”说话间灶下冒出一阵浓烟,把她熏的连连咳嗽着跑进了院子里。
陈扛山跟出来向她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一大家子都跑到我家里来了?你们,你们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吧!”
少女眉毛一扬:“我们能干什么坏事!小人之心!是因为你帮过我们姐俩,我爷爷和爸爸特意来道谢的!”
陈扛山焦急地搓着手:“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用你们谢我吗,你们来跑到我家里来,如果我爹知道你们是怪物一定会被吓死!”
“你几时跟我说过?”少女张大了眼。这时他们头顶上传来“咯咯”地笑声:“笨蛋,你是跟我说的!”说着另一个少女一下子从院里的枣树上跳下来。两个少女并肩站着看起来一模一样,其中那个嘴里塞着枣子的一边把摘来的鲜枣装到口袋里一边说:“我才是杏儿,这是我姐姐桃儿!你那些废话是跟我说的,嘻嘻。”
陈扛山有些着急地说:“我才不管你们谁是谁呢,你们快回去吧!”
杏儿摇摇手说:“我们也不想来啊,是爷爷逼我们来的,你有意见去跟他说吧!姐,快来尝尝这枣子,很甜喔,我分一半给你!”
陈扛山还想说什么,这时他父亲在屋里喊起来:“山娃子,水开了没有?快给客人倒水啊。”
“开了,开了!”陈扛山快跑回灶前舀水往暖水瓶里装,心急手乱地不小心开心溅到了自己脚上,痛的吡着牙乱跳。
院子里的小姐妹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的大笑,杏儿正在往树上爬,笑得差点掉下来,桃儿也笑得弯了腰。她弯腰笑了一阵见陈扛山实在是痛,便忍着笑走过去,取出一个小小的药丸在他脚背上一按。正在抓碱准备在脚背上的陈扛山觉得伤处一阵清凉,他抬起脚来甩甩,试着走走几步,竟然一点不疼了。桃儿在边上已经开始一勺一勺地向暖瓶里舀水,口中还在嘟囔:“这样舀进来不就凉了好多吗?不开的水泡茶不香,我爷爷一口也不会喝的。”
陈扛山愣了一下说:“我家也没有茶叶给他喝呀。”
陈扛山拎着水回到屋里时,父亲终于盼了救星一样一把拽住了他,向对面坐着的那个老人说:“你看看这个孩子,连烧瓶水都要这么半天,哪有什么出息?凭什么做人家女婿呀!”陈扛山从父亲的话中听到了一个奇怪的词,不解地眨眨眼,但是接下来还是手脚麻利地去一一为客人倒水了。
两个女孩的爷爷端着杯子笑呵呵地说:“这么勤快的孩子,又知老知少,孝顺懂事,连和尚大师都常常夸他呢!我看你们家中也不富裕,这样吧,只要你答应下了,这个孩子就跟我那两个孙女一起去城里念书,费用由我家来承担。”
陈父为难地:“这……这……”了起来,陈扛山耳朵捕捉到了“去城里读书”几个字,眼睛一亮,抬着盯着韩老头。
“小伙子,你想去城里念书对吧?”
陈扛山头点的象鸡啄米一样:“想去!想去!”
“那好办,你就和桃儿、杏儿一起去吧。”
“真的!”陈扛山刚要兴奋,转念一眼:不对,跟她们在一个学校里那该有多危险啊!忙又摇头:“我不去,我还要在家里照顾父母和妹妹呢。”
“好孩子!这种时候还先想着家里人。所以我说这么顾家的孩子现在不多见了。”这句话韩老头是回头对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人说的,陈扛山认识他是桃儿杏儿姊妹的父亲。这位父亲面沉似水显然不大高兴,但还是恭敬地回答:“爹您说的是。”
韩老头又转向陈父:“那么这件事咱们就定下来好不好?”
陈父结结巴巴地说:“那怎么行!那怎么行!这个愣小子怎么配得上您家的姑娘们!再说他还这么小谈婚论嫁太早了。”
韩老头说:“只是让他们先定下来,结婚的事当然等他们长大再说。”
陈扛山越听越不对味,忍不住Сhā嘴问:“爹,到底怎么回事?”
陈父不安地说:“这位,这位韩老先生说你救了他的孙女们,为了报恩他要把孙女许配给你!”
“什么!”陈扛山和在院子里打枣的韩家姐妹同时叫了起来。在儿子的目光下陈父按着额头叹气,他现在也头疼莫名。
今天一大早韩家三代就上门来,说是为了感谢自家的小儿子在山里救了他家的女儿。陈父本来以为最多就是山娃子在山里头帮了城里来旅游的大小姐们的忙,对方来说声“谢谢”也就算了。他再贪心奢望一些,也就希望对方能给一点物质报答。没想到老人上来就提出为了报恩要把孙女许配给山娃。这,这算什么事啊!
陈扛山和桃儿、杏儿各自对着自己的父亲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什么叫‘许配’!”
韩老头笑眯眯地对孙女们解释说:“许配就是说把你们两个中的一个嫁给山娃子做老婆啊。”他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两个女孩高分贝的尖叫。她们扑到老人身上拉胳膊,摇脖子,连揉带搓,非要他宣布刚才的话是个玩笑不可。看起来隔代亲的原则在妖怪们身上也是一样适用,从桃儿、杏儿姐妹出生韩老头对两个孙女就不象对儿子那样严厉,有时候几乎算是溺爱,所以桃儿和杏儿也不怎么怕他,这会儿也不管是不是正在别人家里做客,撒娇使赖的要他收回刚才的话。但是韩老头咬定了这是为她们好,就是不改口。
这时两个女孩的父亲鼓起勇气对自己女儿的婚姻大事发表了一点看法:“爹,这件事您看再商量商量行不行?”
“难得找到这么好的孩子,还有什么好商量的?”韩老跟儿子说话的口气与跟孙女的截然不同,斩钉截铁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可是这么大的事,就这样定下太儿戏了点吧?”在女儿们求助的目光中这位父亲也豁出去了,难得的跟自己自小敬畏的父亲争执起来。
韩老头“哼”了一声,向儿子愤怒地说:“什么再商量一下?商量你就同意吗?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不愿意这门亲事对不对?讲究门当户对,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乡下人家对不对?所以你就宁愿女儿嫁进薛家那个毒蛇窝子里去!”
随着老人的呵责,十分畏惧父亲的儿子唯唯喏喏地不敢开口了,杏儿却叫起来:“什么嫁这家嫁那家的,爷爷,我们才不嫁!”“就是,我们不嫁!要是逼我嫁人我就离家出走给你看!”桃儿也粘了上去。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软硬兼施地对老爷子开始了攻击:“爷爷,不要逼着我们嫁人嘛,我们要陪爷爷一辈子的……”“你真的舍得我们离家出走么?你是不是不疼我们了……”“爷爷……”“爷爷……”
“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出去!爷爷会给你们安排最好的人家的,你们乖乖听话就行了!”
“爷爷!”桃儿、杏儿一起大叫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不要包办婚姻!我们将来会自己找男朋友的!”
“什么自己找男朋友男朋友!你们看上的是薛家那个臭小子是不是!我早就说过,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们休想和那个长虫窝有什么来往!包办婚姻有什么不好?什么力气都不用花费,事事都有长辈给你们安排好,平白就捡到一个好丈夫你们应该高兴才对。再说我和你的奶奶,你爹和你娘谁不是长辈办的婚事?我们多么和美地过一了辈子。你奶奶要是还活着啊,我也不用做个人嫌狗憎的孤老头子,干点什么事你们都不领情……”说着就开始红眼圈,抹眼泪。桃儿、杏儿都知道爷爷的脾气,他只要一提到过世的老伴就会这样又抹眼泪又唠叨地不停,见他开始了这个话题,她们姊妹便不再说话了。
趁着韩家人在进行家庭内部争论,陈扛山悄悄把父亲拉到了里屋皱着眉问:“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父指着外间的韩家人结结巴巴地说:“他们,他们,他们说你救了那俩姑娘,他们是来报恩的。”
陈扛山问:“我是问‘许配’的事!”
“他说很喜欢你这样善良朴实,勤劳孝顺的孩子,要把孙女嫁给你。”说起别人夸奖儿子的话陈父眉飞色舞十分得意。
“爹,我才十五,我不是已经想让我娶媳妇了吧?而且他们,他们……”陈扛山情急之下差点脱口说出“他们又不是人”这个骇人的事实来。
陈扛山前些日子在山里遇到正在被道士追赶的韩家的那一对外表甜美可人的姑娘:韩桃儿和韩杏儿,出于同情和一点英雄救美的虚荣心陈扛山帮了她们,结果却知道了姓韩的的一家人都不是人类,而是一窝松鼠精。这件事象噩梦一样纠缠在他的脑子里,他从来没敢对家人说过,可是现在那些妖怪竟然找上门来了,还要自己跟他们定亲,这可要怎么办?
“他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刚才韩家老爷子说了,只要咱家同意,他们不但出钱送你去城里上贵族学校,还出钱供你妹妹上学,借钱给你哥哥做生意、娶媳妇。这样的好事……”陈父面对这样的条件说一点也不动心是假的,现在喜滋滋地对儿子说着。
“爹,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陈扛山气呼呼地打断父亲的“美梦”,“人家凭什么给咱们这种好事!”
“哦,对了,他们只提了一个条件。”陈父一拍大腿,“他要求将来你们的第一个男孩得跟着母亲姓韩!也难怪老爷子着急,家里只有两个女孩,一旦出了嫁姓氏可就断了根了,不招个养老女婿怎么办。”
陈扛山又气又急,他可不相信妖怪也讲究父亲那一套传宗接代的老封建思想。要自己当上门女婿这个词让他的理解变成了“上门食物”──那一家子是不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想把自己骗到家里吃掉灭口?他急得脸上冒汗,不知道怎么才能逃过这一劫。
“我们不同意!我们不同意!”桃儿和杏儿的大叫嚷声一直传到了里屋来,她们撕去了撒娇装可怜的伪装开始跟她们的爷爷发脾气:“我们就是不接受这种包办婚姻!你怎么说也没用!这么喜欢他你自己去嫁给他好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轮不到你们自己做主!”
“我们偏不,偏不!我们不干!”两个女孩大吵大闹,老人冲冲大怒,他们的谈判显然谈崩了。听到客人们在外屋闹成了一团,主人家只好赶出来劝止。好不容易把老人劝的坐下来,而两个女孩依旧气鼓鼓地,嘟着嘴巴谁的话不听,在那里:“我们就不!就不!就不!”地叫。陈扛山堵着耳朵小心地靠近她们劝:“你们也别吵了!”
“凭什么不叫!我们不会同意嫁给你的,你休想!休想!”两个女孩掉转枪口针对上了陈扛山。
“我才不想娶你们这样的媳妇呢!”陈扛山本来还把她们看作同一条战线的,可是听到她们这种瞧不起人的口气还是生气地还起嘴来。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们这样的’!我们哪里不好!”
“你们自己说的话跟我说的有什么不一样!”
“许我们说你,不许你说我们!”
“这算什么道理!”
“男人本来就该让着女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你们又不是……”陈扛山那个“人”字还没出口,五道带着透骨杀气的目光就一起射到了他的身上。陈扛山打了个寒颤,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屋里的五个妖怪,喃喃地说不出话来了。
“山娃子啊我知道你的顾虑,毕竟大家身份相差太多,你不愿意也很正常。”韩老头一脸慈祥地招手叫陈扛山过去。陈扛山向来尊敬老人,虽然明知道对方不是人,但还是恭敬地走到了他身边。韩老头摸摸他的头说:“象你这么有礼貌,孝敬老人,心地又好的孩子很少了,我知道你想多了,其实我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给自己的孙女找个好人家。而且我这两个孙女模样脾气,女红家务,学问陪嫁也都很过的去,你也不吃亏呀。”
陈扛山用力摇头:“我不要娶媳妇!”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怎么能说不要媳妇呢!”
“我才十五岁!”因为是面对长者,陈扛山强忍着怒气,指出自己的年龄距离法定的结婚年龄还差得远呢。
“这个我知道,现在只是让你们先订下,结婚那是将来的事了。”
“那不就是包办婚姻,我不要!”
“也不完全是包办,我不是有两个孙女吗,你可以自己从其中选一个。这样就是自主婚姻了吧?”
陈扛山可不认为二选一的方式就叫自主婚姻,他正要再说什么,两个女孩已经一起叫了起来:“什么叫自己选一个!凭什么让他挑我们?”
“那好,你们先选吧,桃儿,杏儿你们谁愿意嫁给他啊?”老人也不愿意太勉强自己宠爱的孙女们。
两个女孩气冲冲地同声大叫;“我们都不愿意嫁他!”
“那么还是山娃选吧,山娃子啊,老大桃儿温柔一点,老小杏儿和你熟悉一些,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我两个都不喜欢……不是,我们不合适,再说现在谈婚论嫁太早了。”陈扛山在两个女孩的怒叫中连忙改口。
“你才十五,要你现在决定什么样的姑娘适合与你过一辈子是早了点……”老人点着头。陈扛山松了口气,以为他终于理解自己的想法了。老人又接着说:“那这样吧,现在先把她们两个全订给你,等你长大几岁自己选一个。”
陈扛山张着嘴半天才说:“我,我长大了也不一定会喜欢她们中的一个啊……您知道,我和她们不一样。”
“那也没关系,如果是我的孙女们拴不住男人的心我也不怪你。如果你长大了看上了别人,到那时候你们的婚约解除就是,我家什么话也不多说一句。只要你们定了亲,我家就资助你妹妹上学,出钱让你哥哥做生意和娶媳妇。万一时候这门亲事成不了,这些钱我们也绝对不会要回来了,怎么样?”
“还有这样的好事!”陈父听得眼睛发光,忍不住脱口而出。要不是儿子的面色不善,他早就开口替儿子答应下来了。“山娃子啊,你不是很想去城里念书嘛,你看这个机会……”
陈扛山瞅了他一眼,本来想打断他的话语的,可是看到父亲花白的头发,那张笑脸上满满的皱褶,他心里忽然紧了一下,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杏儿愤愤地叫:“你还摆谱,我们姐俩还不愿意呢!你……”她还没说几句,桃儿忽然拽拽她的衣服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们姐妹同心,彼此心里想什么凭着一个眼神就都明白了。杏儿脸上一下子露出喜色,低下头不说话了。
韩老头点着问问:“这样你们就没问题了吧?”出乎陈扛山意料的是,桃儿、杏儿竟然马上双双点头:“没问题,我们听爷爷的。”陈扛山满以为她们一定会和自己统一战线反对到底的,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快就投降,一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韩老头自然当他是默许了,转向陈父笑着说:“那咱们两家就这么订下了?”
陈父听着韩老头那一连串的“优惠”条件心早动了起来,此时见儿子没有异议,当然用力点着头:“我倒没什么意见,可是这样的大事我们家一向是老婆子做主,所以等她晚上回来商议商议行不行。”
“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尽管商议,那我回头就请和尚大师来做媒了。哈哈哈哈,松儿叫上丫头们,咱们回去了。”韩老爷子十分高兴地样子,显然认为这桩亲事已经谈成了。等陈父送他们出门时双方已经“亲家长”“亲家短”地推让起来了。
陈扛山急得团团转,却又Сhā不上嘴,而两姐妹出门之前一边一个提着他的耳朵说:“等我来找你!”“我有事和你商量,等着我。”陈扛山还没反应过来,她们已经蹦蹦着一左一右搀着爷爷走了。而一直没说了几句话的韩父出门后,忽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扛山一眼,那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的目光让他心头一颤,止住步子多到了门后,眼睁睁的看着韩家四口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陈家开了一次家庭大会,会议的中心议题当然就是陈扛山的婚事问题。
在关于这件事的立场上,除了小妹本着少女对自由恋爱的向往还有点同情心外,家人全站在陈扛山的对立面。
父亲认为为了全家人的未来,为了哥哥能娶上媳妇,妹妹能上学,陈扛山有义务尽一份力,做出些牺牲也是应当的。更何况是天上掉下林妹妹这样毫不吃亏的美事;母亲也认为象他们这样的庄稼人,能嫁到城里的千金小姐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即使那个小姐脾气怪一点,什么家务也不会做,那也是应该的事情,陈扛山自己忍让些,将来自己承包全部家务不就完了吗。实在不行自己这个老妈年纪也不算大,还干得动活,甘愿上门去做免费保姆,完全不用因此长呈短叹;哥的发言简短有力:有那样的美人要跟我的话我早扑上去了,何况人家还带着大笔的嫁妆上门,你傻了啊你;只有妹妹从恋爱、婚姻应该自由的角度对陈扛山表示了同情,但是还是婉转地说,自己很想继续上学。
在不敢说明自己怕的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陈扛山能够用来反对的理由也无非是人家和自己身份不同,以天上不会无端掉馅饼这两条。可是家人已经被韩家开出的条件冲昏了头脑,纷纷支持劝说要他同意——人家骗你干什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能吃了你吗?(陈扛山:不小心真的会被吃掉啊……)。陈扛山因为没法直说韩家的真面目,所以敌不过这么多张嘴的围攻,干脆消极抵抗,低着头不说话。家里人一直讨论到午夜才总算放他回去休息。
夜里陈扛山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心里想的全是要怎么解决眼前这个难题。家人的话在他脑子里来回打转,心里甚至开始觉得如果自己做出牺牲能让妹妹上学,哥哥有份事业娶上媳妇,父母过上好日子,那么也不是不可以。何况那两姐妹虽然不是人,却也不是那么可怕,在山村里可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不行……陈扛山的思想防线刚一松动,杏儿妖怪时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那毛茸茸的尾巴,那泛着幽光的眼睛,那雪白尖利的大牙……陈扛山打个寒颤,用被子蒙住了头。
因为一夜没睡好,所以天不亮陈扛山就索性早早起了床。喂鸡、喂猪、扫院子,做完这些后刚一开院门,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站在门口。陈扛山惊喜地叫:“大师您怎么来了?”见自己最尊敬的和尚大师上门陈扛山欢天喜地的连忙迎了上去,什么烦恼都忘了。
“山娃子啊,恭喜你了,我可是为了你的亲事来的喔。”和尚笑着拍拍陈扛山的头,“韩家的老头子一向眼高过顶,这次居然看中了你,真是好孩子。”
“大师,你,你是来……”陈扛山目瞪口呆。
“我是来替韩家做媒来的。”和尚笑着迈步向院里连走边问:“你爹娘在不在家啊?”
陈扛山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大师您等等。你说什么?来做媒?”陈扛山没想到韩家下手这么快,顿时慌了手脚,“他们这么快,这么快就……”
“韩老头怕你这个孙女婿飞了,急着先定下来。”和尚一副认为这是好事的样子,显然十分乐意来当这个媒人。至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陈扛山还是第一次见他出庙。平时千请万请他都不肯到村里来,这次到好,为了韩家的事自己抹着黑就来了,陈扛山对他这份热心真是无话可说。“大师你来一下……”陈扛山把和尚拉到角落里,四周看看无人,小声说:“大师,那姓韩的一家不是人啊!”他本来不敢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可是到了“生死”关头,对方又是自己最尊重的大师,他便一咬牙全说了,“他们一家全是松鼠妖啊,我亲眼看见过,这么长的尾巴,这么大的门牙……”他连比带划的形容着对方的样子。
“阿弥陀佛。”和尚诵了句佛号,“人即是妖,妖即是人,有什么区别呢,你这么聪明的孩子看人怎么也流于表面?”
陈扛山可没想到和尚会这么说,挥着手叫:“大师……可那是妖怪,那不是人!”
“唉,山娃子啊,如果我也是妖怪你害不害怕?”
陈扛山一晃头:“当然不怕!”
和尚摸着他的头微笑着说:“山娃啊,我就是个妖怪啊。”
“哈哈哈哈……”山娃虽然在这么心焦的情况下,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师您真是的!为了做成个媒也不用说自己是妖怪啊。您就那么喜欢给人做媒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真是妖怪。”
“那您变个尾巴让我瞧瞧,再不然变出个大牙来看看?”陈扛山围着和尚拉扯他的僧袍打趣着,和尚一下子僵在那里,他的原形是个灯台,这些东西他哪变得出来啊。“哈哈哈哈,我就说吗,大师您怎么可能是妖怪。”
“我真的是妖怪。”
“哈哈哈哈……”
两个人就和尚是不是妖怪这一个话题讨论了大半个钟头,依旧没有得到结论。陈扛山坚持事实胜于雄辩,要求和尚想证明自己是妖怪就给他看原型:大尾巴或者大爪子,就算是多出只眼睛什么的也行。而和尚却无法满足他这个要求——因为他已经变不回原形了。最后和尚因为自己修为不够,还必须屈服于一个臭皮囊而大大懊恼,陈扛山则以为他是谎话被揭穿而沮丧,笑着不住安慰他。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先去见见你父母吧。你的亲事还应该是大人说了算。”和尚终于想起了正事。
陈扛山拦住他:“大师,我不愿意订这门亲事,您就别去跟他们说了行不?”
和尚吃惊地问:“你家人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我家人答应了,我可没答应!”
“唉,你这孩子,一家人都答应了你还闹什么别扭,不是说少数应该服从多数吗?”
“这种事还要讲究少数服从多数?”陈扛山快气哭了。他本来以为大师会是最了解他,最支持他的人呢。
“大师来了,山娃子他娘快起来,大师来了!”刚起床的陈父从窗口看见了和尚,大声吆喝着光着脚就冲了出来,双手拉住和尚的手用力晃动。因为他的大嗓门,不但陈家的人,连左邻右舍也被惊动了。
人声喧哗中,整个村子都动了起来。
多年来和尚凭他的医术不知救过这个小村里的多少人,一直受和尚的恩惠大家心里都十分感激他。和尚初次光临村子当然成了一件大事,全村人倾村而出来欢迎他,并且一致认为陈家的小房窄屋不适合接待这位尊贵的客人,所以把和尚簇拥到了村委会。混乱中村中的各种瓜果梨桃都被摆上了和尚面前的桌子。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候他,向他表达感激的欢迎,陈扛山这样的小孩子早被远远挤到了外面。于是当大家得知了和尚了来意之后,在陈扛山本人缺席的情况下他的婚事就由村委会委员们全体举手通过,并且昭告全村了。
“山娃子,恭喜你结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还是大师给你做媒呢!羡慕死人啊!”
“是啊,听说那家还出钱让和你没过门的老婆一起去城里上学对不对,真是城里的有钱人家出手大方死了。山娃子你这下可掉进福窝里了。”
“昨天他丈人一家来的时候我见过那两个姑娘,啧啧,天仙一样的人儿,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样的美人儿,山娃子,那俩姑娘里哪一个订给你啊?”
“什么哪一个,听说是两个都订给他了!两家说好让他长大了任选一个。”
“没天理啊,山娃子癞蛤蟆吃着天鹅肉了。”
“陈家是上一辈子积了阴德了。”
“这事还是人家山娃子自己心肠好,在山里救了那两姑娘人家才要以身相许呢,所以说姐俩为了抢山娃子抢得都打了起来了!”
“这下子陈家可要地上好日子了。”
……
自从“订婚”之后,陈扛山在村里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听到这样的话。仅仅过了半天,他就受不了的捂着耳朵跑进了山里。现在他手里拎着从父母屋里偷出来的韩家给的装礼金的大包钱,准备自己去退婚。
他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那道村里人都很少去到的山谷,转过树林走上山坡没几步,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大步流星的向这边冲来。陈扛山认得这个人,他就是曾经跟韩杏儿在一起的、据说外号叫“薛大炮仗”的少年。陈扛山马上躲到了一棵树后,他已经猜到这个很可能是韩杏儿男朋友的妖怪正要到什么地方去,要去干什么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被对方捉住的话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尽管陈扛山在心里拼命的祷告希望哪个少年就这么直直的冲过去,千万不要发现自己,可是只要在正常情况下事情总是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句话绝对是一句至理名言,少年随着和陈扛山藏身之处的接近,步子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正好就站在陈扛山身前的那棵树旁边。陈扛山已经清楚地听见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和牙齿摩擦发出的咯咯声。
“出来!”
陈扛山没敢动。
“出来!!”
“……”
“你还敢给我躲!”随着这声咆哮,少年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
陈扛山绕着一棵树打着转躲避薛子云,口中辩解着:“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自愿的。”
薛子云眼里冒着火瞪眼着他,几次没抓住他之后,身体忽然到了树上,绕过一圈正好把头伸到陈扛山的面前。陈扛山看着那近在眼前的伸长脖颈、裂到腮后的大嘴血丝的眼睛和那条分岔的舌头,吓得大叫:“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我是被迫的!”可是薛子云显然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已经被气愤冲昏了头,现在就想把这个情敌一口吞下去。
“我是要去退婚啊,我正要去退婚……”陈扛山急中生智的这句话救了他的命,薛了云的血盆大口本来已经含住了他的半个脑袋,听到这句话后停了下来,一眨眼间那个恐怖的怪物又恢复成了英俊少年。只是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可怕,贴着陈扛山的脸问:“真的?”
“真的,真的!”陈扛山拍着胸口保证:“我一点也不想娶妖怪,我正要去退婚呢……结果遇见了你……”
薛子云似乎相信了他,松开了手把他推到树底下。自己在他身边坐下叹口气:“明明是一个胆子小的象兔子一样的人类,韩老爷子怎么会看上你的?还夸的天花乱坠的,到处宣扬自己找了个多么多么好的孙女婿。桃儿和杏儿根本看不上你!”
陈扛山心有余悸地说:“我也一样看不上她们啊。”
“你说什么,她哪里配不上你!”薛子云卡住他的脖子吼叫。
“我要她们你要吃我,我看不上她们你也生气。”陈扛山挣扎着叫。
“杏儿是最好的姑娘,我不许你娶她,可也不许你说她坏话。”
陈扛山叹口气:“我也不想说她们坏话,可是你们真的很吓人啊,特别是半人不妖的样子,呜……”说着他打了个寒颤。
薛子云忿然说:“是你自己胆子小!”陈扛山理智的没有和他争辩。
从树木密不见天日的深谷走过后,林子依旧越走越密,已经到了陈扛山从来没到过的深山。就在刚才还有一只野猪贼头贼脑的从他们两个不远处钻进了灌木丛。陈扛山有点庆幸遇见了薛子云,因为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记得去韩家的路怎么走了,就算他还记得,在这样的深山里能不能活着到达也是个问题。薛子云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所以陈扛山也不敢跟他搭话,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只要陈扛山的步子一慢下来就会立刻受到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好像以为陈扛山随时会逃走拒绝退婚似的。
走到后来身边已经全是原始森林,密密的枝叶遮天蔽日,随处都有鸟鸣声和兽吼声,静谧中有些诡异,似乎处处都在表示这对陈扛山这个人类的不欢迎。陈扛山听到不远处的林中有人哼着歌走过,可是被灌木遮挡看不清楚。
“刺猬老哥你下工了。”薛子云扬着手臂打起招呼来。
人影一闪,原本还在十几米开外的那个“刺猬老哥”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的外表看起来是个中年男子,英俊的面孔上长着一个滑稽的酒糟鼻,手里拎着个老白干的酒瓶子,浑身都是酒气。舌头打着结笑说:“薛大兄弟啊,嗝……你这是去哪?”
“去韩老头子家。”薛子云虽然喜欢人家孙女,可是说到韩老头是没有半点尊重之意。
“嗝……你去他们家干什么?嗝……小心韩老头子把你打出来……嗝……忘了上次他追出你上百里地的事情了?”
薛子云咬牙切齿地说:“哼,我怕他!要不是看在杏儿面子上,我早就……”
陈扛山自打薛子云开始和那汉子打招呼起就躲到了一边。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醉醺醺的游荡,又和薛子云这么熟,不用问就知道他不是人类。陈扛山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惜那妖怪早已看见了缩在薛子云身后的他,摇摇晃晃地来到陈扛山面前问:“这个小人儿是谁啊?薛老弟交的新朋友吗?”
“我叫陈扛山,和他不是……”陈扛山急着想和薛子云撇清关系,对方却叫起来:“陈扛山啊,我知道,我知道,韩家的那准孙女婿嘛。嗝……韩老头子竟然会选个人类作孙女婿,这几天,嗝……我们没事就聊这件事哪。薛老弟看来和他还挺要好,我本来还和田老五打赌,说以你的脾气一定会去吃了他呢,哈哈哈……”
陈扛山脸色煞白,薛子云也拉下脸来,那个汉子还是满嘴酒气地自说:“有什么关系,韩家不是有两女孩子,你们一人一个不就得了。反正你们现在是朋友,将来再作连襟,多好。”
薛子云神色缓和了一些,陈扛山的脸却更难看了。“我谁也不要……”他咕哝着说,“我这就去退婚……”
那汉子吃了一惊,张大嘴看着他,半天才叹息说:“人类啊,拿出尔反尔根本不当一回事,没信用的种族……连小孩子也这样……”
陈扛山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反抗一次包办婚姻罢了,居然就会给全人类抹了黑。“反正我是要去退婚的。”他不甘心地提高了声音。薛子云鼓励地拍拍他的肩。那个汉子迈着不稳的步子,嘴里还在咕哝:“人类,啊,人类……”
“刺猬老哥,你不是在人类那里干活吗?怎么今天对人类有仇似的?”薛子云不解地问。
那汉子脸色阴沉地说:“哼,别提了……总之倒霉透了!”
陈扛山悄悄问薛子云:“他在人类那里工作?他,他不是妖怪吗?”
“是啊。”薛子云不以为然地回答,“他就在那个什么休闲山庄里装鬼挣钱。”
陈扛山虽然害怕妖怪,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说:“装鬼!他怎么可以这样去捣乱?”
“什么叫捣乱。”薛子云生气地说:“是那个叫朱恩流的老板亲自来请我们去他那里帮忙的。哼,不过大部分人都懒得理他,只有少数几个好事地才去打工呢。”
“他们找妖怪去干什么?”陈扛山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雇妖怪打工的人类。万一这些雇工闹起来,那朱老板就不怕吗?“这位大叔,您在休闲山庄里干什么啊?”他小心翼翼地问。
“装鬼!”
“可是休闲山庄闹鬼的话不就没人敢去了吗?朱老板怎么会出钱雇你去破坏的他的生意?”
“小孩子懂什么,那里来住宿的人类可喜欢我了。我负责的那间房想住的人太多,抢都抢不上呢。”陈扛山实在难以理解这样的事情,那汉子还在得意洋洋地说:“我变的白衣女鬼可不错呢,你们想不想看看?”说着身子一抖化成了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白衣飘飘,长发披面,身形阿娜,果然即诡异又凄美,即惊人又让人忍不住想去细看。“我现在名气可比田老五变的那个拍皮球的小孩子大多了,连报纸上登新闻都只是说《××山庄惊现白衣“女鬼”》,提都没提田老五的事呢。”他充满了职业自豪感地说着,“这个活可以出名,而且收入也不错,同事们也很好相处,可惜的是风险也不少啊……”
薛子云说:“我听田老五说过,很多人好奇又害怕,有时候会带些奇怪的护身符来,你是不是又被整到了?”
“是被人类打了!”他重重地吐着气不甘心地说,“昨天晚上那个房间住进了一个会道法的人类,那个家伙看了表演还不算,竟然想对付我。不我本来看他是个孩子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还挺厉害的,我被他揍的好惨。幸亏我的同事们来的及时,给他扣了个破坏公物的帽子赶了出去!活该!”
陈扛山听明白了,这个汉子今天对人类十分不满的缘故是因为昨夜“上班”时遇见了一位捉妖的法师,并且因为不是对方的对手而被修理了一顿。可是那位法师却不但没有得到应得的赞誉,反而被那个山庄中与妖怪串通了的员工们随意捏造个理由赶了出去,真是令人叹息。
两妖一人并肩走了一阵子,那个汉子先嫌陈扛山走的太慢径自飞走了。薛子云虽然也表示愿意带着陈扛山飞,但被陈扛山断然拒绝了,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故意把自己从天上扔下去伪装成空难呢。于是他们只好依旧步行前进,当走下一个山谷时,远远看见在另一边的山坡上有一个人影正在树丛中跑!陈扛山缩缩脖子暗想:又遇上妖怪了。薛子云却皱眉自言自语:“人类真是无孔不入,这样的深山也钻进来了。”
薛子云拖着陈扛山也拐了弯,悄悄尾随着那个少年,“哼,摸到这样的山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偷东西,我要跟着他看看,免得他干什么坏事。
那个人在前面走,薛子云拉着陈扛山悄悄跟在后面,并且小声说:“看他这个样子弄不好就是昨晚欺负刺猬的那人呢。走,咱们去打他一顿给刺猬出气!”
陈扛山百般不愿意却挣不过薛子云的力气,被他拖拽而去。那个人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看外表年纪与陈扛山与薛子云差不多。他穿了一身利落的运动服,一双运动鞋,背后却背着一把飘着红缨的剑,样子有点古怪。他虽然身手矫健,但是显然并不习惯走山路,不时被树枝挂一下衣服,被石头绊一下脚。这个少年只是一心想着赶路,根本没有注意身后已经有一人一妖远远跟上了他。
前面的那人又翻过一个小山头后,取出了一个罗庚辨别着方向,似乎在寻找什么。薛子云在后面点评说:“鬼鬼祟祟地,非奸即盗!”陈扛山心里咕哝也不知是谁贼溜溜地跟着人家。
薛子云皱起眉头问:“你说他在找什么?”
陈扛山耸耸肩:“ 我怎么知道。”
“再往前走就是疯子坟了,他去那里干什么?”薛子云的声音着重了起来。
“疯子坟?”只听这个名字就不对劲,陈扛山心里嘀咕着。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没出生呢。听说当时有个道士象疯了一样跑到山里来,声称要斩妖除魔,搅的这里天翻地覆。他见到妖怪就杀,特别是老弱妇孺,不知道被他伤了多少。对了,杏儿她奶奶就是那次死的。”
陈扛山本来对道士除妖,勇入山中妖窟的情景充满了向往和羡慕,听到这里,胸口忽然象堵住了什么东西,韩杏儿的奶奶,就是韩家老爷子的妻子吧?韩老头提到自己亡妻时的泪眼浮上了陈扛山的心头。象他们那样的妖怪害过人吗?真的非杀了他们吗?
“……还有我的一个堂兄,当时才三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听说死了还被剥了皮……”薛子云没有亲眼见过这一切,可是说起来还是恨恨不己。“那个疯子法力高强,又狡猾无比,长辈们联手合起来围捕他,他却总能躲开去,然后去偷袭藏在家里的女人和孩子,手段凶残无比,挖心挖眼,什么狠招都有……”
陈扛山听着这些,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即使是妖怪杀了他就完了,为什么要对女人和小孩子用这么可怕的手段?那个道士真的是疯了。
“……幸亏后来大家把他引到了庙里,和尚大师出手才把他降伏,可到了那时,这山里已经是家家有哭声了。后来大家把他压在了山里,所以那个地方就被叫作‘疯子坟’。小时候长辈们总拿那里吓唬我们,我们都不敢到这里来呢。”
听薛子云说完了这段往事,陈扛山默默无语。也许是讲叙的角度的问题,怎么听那个道士也是扮演了一极不光彩的角色。
薛子云一边说一边直盯着前面那个人,见他渐渐靠近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头后失声叫:“他果然是的找疯子坟!他想干什么?”陈扛山看见那个人走近山壁,正在上上下下打量着,最后选定了一个地方,从背上拔出木剑,开始边走边舞,口中还念念有辞,蓦地大喝一声,剑尖上喷出一团火光撞在山壁上,发出的巨响在山谷间反复回荡“轰……”“轰……”可是那座山壁除了掉下一些碎石之外什么变化都没有。
“哼……”薛子云冷笑,“想破这里的法,哪有那么容易。
陈扛山颤声问:“他在干什么?”
“他想打破这里的法术,把那疯子放出来。”
“什么?把那个杀人……杀妖狂放出来?”陈扛山浑身发冷,“你快阻止他啊。”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竟站在了妖怪这一边,生怕那个疯子真的被放出来,他可不愿意那场悲剧又一次重演。
“不用担心,这个小道士没那个本事,再说那疯子被封在里面快七十年了,怕是骨头都没了,怕什么?咱们看着他白废力气,等他累了咱们再去揍他!”薛子云不怀好意地说着,同时把拳头捏地“咔咔”作响。
那个人舞剑跳跃了一阵子,发现这一切没有效果,便换了一种手段。只见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捆东西,在那座山壁下忙话着,最后取出一个打火机点着了什么,然后抱头向相反的方向狂奔,一头扎进了一条沟里蜷在里面。陈扛山在一瞬间大悟:“他在放炸药,快趴下!”不分由说地把薛子云按倒在地上。果然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碎石、沙土、杂草落了陈扛山和薛子云满身满头。薛子云用力晃着头:“他在干什么?”
“他用炸药炸山!”陈扛山又气又恼,道士怎么可以干这种事?简直破坏他心目中降妖除魔的英雄的形象。
可是事实证明,炸药确实比法术起到了更有效的结果,那片山壁果然被炸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那个少年从沟里爬上来看到后欢呼一声,雀跃着蹦了过去,卖力地向外扒着碎石。陈扛山担心地问;“他会不会真的把那个人放出来?”
“他顶多给那疯子收拾收拾骨头罢了。”薛子云认定了那个人类早在里面烂掉了。
陈扛山心里总是觉的不安,紧紧盯着那个少年的一举一动。
少年扒开沿口的碎石,从那个洞口爬进去,很久都没出来,也没了动静。薛子云忽发奇想,拍着陈扛山的肩建议说:“咱们下去,趁他在里面时把用石头堵在里面好不好玩?”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有什么关系,我们把他关上个三五天再放出来,保证死不了。”
“那也够人受的啊,对了,你干吗咱们咱们的,我和你可不算咱们。你要干什么别拉上我,我……”他边说别试图反抗,却还是被薛子云拉了去。
薛子云先在洞口听了一下,然后在周围的石块中挑选着,拎起了一块一米见方的石头,嘿嘿地笑着向洞口垒上去,并且用眼神示意陈扛山也快点功手。陈扛山用力摇头表示自己坚决不干这种助纣为恶的事情。薛子云手脚飞快,捡着那些大的石块向上堆
,不一会儿已经把洞口埋了大半,眼看那个道士就要被活埋在里面了。陈扛山几次拉薛子云想劝阻他,却被他在兴备中把他推开。陈扛山着急地踩着脚,那个道士去了这么久也没动静,他再不出来可真的要糟秧了。
眼看薛子云就要完成他的“工程”时,洞中忽然传来一声“噼噼啪啪”的响声,象是爆开了串小小的烟火,接着却是一股巨大的气流从洞中直冲而出,顿时把薛子云和陈扛山掀飞。他们两人飞到空中,落到地上的却是三个人,而那些碑石也乒乒乓乓地砸了他们个头昏脑胀。
“道长,请您收我为徒吧!”——那个和薛子云,陈扛山滚成一团的正是那个少年道士。他一爬起来,额头上还流着血,甚至没看看身边的两个人是谁就扑向那洞口,兴高采烈地跪在地上叫着。
陈扛山的头上胳膊也让飞石砸破擦伤了好几处,薛子云当然没受什么伤,可是滚了满身的灰土也十分狼狈,他爬起来怒冲冲地扑向少年道士,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挥拳就打。那个小道士地到这会才发觉身边还有两个“人”,招架着喝问:“你干什么?你……你不是人!妖孽竟敢伤人!”他马上还击,和薛子云扭打在了一起。陈扛山眼睁睁地看着这场“人妖”大战,却丝毫体会不到道士捉妖的神勇,反而觉得是在学校中看同学打架。只是他们打的十分激烈,他想劝阻都Сhā不上手。只听“妖孽受死!”“蠢人看招!”之声不绝,两个人的本事似乎旗鼓相当。
“妖孽在哪里?”在他们的争斗中,一个似乎呻吟,又似乎是磨牙,更象是划玻璃的声音Сhā了进来。那声音刺激着陈扛山的耳膜,让他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接着一团黑色的雾气从那个洞口飘出,在四周弥漫开来,于是那种直刺人神经的声音也仿佛是在耳边响起的一样:“妖孽快来受死!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少年道士兴奋的一跃而起,大声喊:“前辈快来助晚辈降伏这个妖怪!”
薛子云脸色煞白低声向陈扛山说:“怎么可能?那个疯子居然还活着!”
“不会吧?”陈扛山的声音发着抖,如果不是知道哪个疯子只对付妖怪,听到薛子云这句话后他一定拔腿就跑。
陈扛山紧盯着那个洞,他满心以为黑雾飘出,后面紧跟就会出来那个疯道士──这哪里象除妖的道士应有出场情景啊,简直比妖怪还妖怪嘛。黑雾越聚越浓,却令陈扛山失望的一直没出现什么人影,反而是那种象划玻璃、擦塑料泡沫、用铁器刮地板……反正是要多刺耳有多刺耳的声音愈加近了,就象那雾气一样,似乎是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大胆的妖孽,竟敢陷害道爷,我非把你们一只只剥皮抽筋点了天灯不可!”
少年道士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所以随着声音四下地摆着身子,有些自得地说:“在下吴潜峰,是我特意赶来救前辈脱困的。只求前辈能收我为徒,我以后愿随前辈一起云游四海,斩妖荡魔。”
“又一个死疯子!”终于回过神来的薛子云脱口咒骂。他一把拎起陈扛山转身就跑。陈扛山还在蒙蒙懂懂地不明所以地问:“你不管这里的事了吗?”
“管个屁!你没看见那家伙多可怕吗?咱俩给他填牙缝都不够!”
“你不是说他早死了吗?”
“你少说一句会变哑巴吗!”薛子云被他揭了短,恼羞成怒地吼起来。陈扛山乖乖地闭上了嘴,跟他一起转身逃跑。那个少年道士在身后叫起来:“前辈,那个妖怪跑了!”
黑雾中的声音忽然拔高:“妖孽哪里走!受死!”少年道士正想指出薛子云他们跑的方向,帮助前辈斩妖降魔,却只觉的一股巨大的压力向自己扑来,他什么也来不及反应,天旋地转中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地面被炸弹炸出的几块尖锐的碎石Сhā进了他的身体。他挣扎着坐起来,张口喷出一口血。眼见黑雾正罩向自己,小道士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喊:“前辈,是我救您出的啊!”
“妖孽!妖孽……”黑雾中只是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尖利的声音从四面包围着少年道士,他发觉身边空气似乎在被源源不断的抽走,呼吸越来越困难,吓得大叫:“前辈,您这是干什么?我真的不是恶人啊!”可是对方根本不理睬他,在刺耳的呼啸声中,他的咽喉被无形的绳索死死勒住。少年道干这才明白对方向自己下了杀手,再也顾不上对方是自己认定了的师傅了,挣扎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盒,扬手抛了出去,盒子在半空中打开,撒出了无数粉末,一接触到那黑色的雾气,立刻变成了四处乱跳的花火在雾气中乱钻着,少年道士自己也被几朵花火扑在身上,烧焦了一大片头发。但是这么一来束缚他的那股力量暂时消失,他立刻钻进了树林,没命的奔逃起来。
“妖孽!妖孽!妖孽!”黑雾中传出一声比一声高的尖叫,夹带着一种“呼呼”的奇怪声音,黑雾开始扩散,向四面八方伸延开去。
陈扛山是从小在山中长大的孩子,在山中跑跑跳跳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一迈开腿逃命竟然一点也不比薛子云慢,他们两个人拼命跑,只听到那“呼呼”地呼啸声也追了上来。陈扛山边跑边喘着气问:“那到底是人还是妖怪啊,这么可怕。”
薛子云尖着嗓子叫:“当然是人!他哪里像妖怪啊?”
陈扛山迟疑一下苦着脸说:“我看他哪里都像妖怪!”
那个“人”居然紧紧追了上来,那种古怪地声音也越来越近,陈扛山甚至已经听见雾中在咕哝的正是“妖怪……杀……妖怪……杀了他……”薛子云心里紧张,却又不敢飞上空中──失去了树林的庇护,只怕那个“人”追上他们更容易些。他心里只是盘算着怎么摆脱后面那家伙,没有顾上身边的陈扛山体力已经不支,慢慢落在了后边,直到陈扛山“扑通”跌倒他才回头,跺着脚报怨:“你也算是大男人,才跑这么几步路就不行了!”他转头回去把陈扛山拉起来,伸手指向山坡另一边:“快,你往那边跑!咱们分头行动。”
陈扛山茫然地问:“分开。”
“对,你没听见吗,那个家伙嘴里一直在叨念杀妖怪,杀妖怪……咱们分开跑他一定会来追我的,你快逃走吧。”
“你……”陈扛山听到他是要独自去引开那个怪物让自己逃走,心中一阵感动。他早被这场妖怪们之间的争斗吓坏了,狠不得马上脱身。当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薛子云在身后还喊:“别忘了,回去先退婚去!不然我饶不了你!”
陈扛山跑了一阵,只听得身后那古怪的声音越来越低,看来疯子果然跟着薛子云去了。他松了口气扶着树大喘气,扭头去看,只见身后那片山坡黑气朦朦,阴气森森,薛子云去的方向的黑色雾气简直就象打翻了的墨汁一样农稠,把那附近掩盖的严严实实,也不知薛子云是不是和对方打起来了。虽然他对于自己把薛子云扔下独自逃命的行为深深觉得愧疚,可是对于妖怪的恐惧还是让他选择了保命要紧。他叹口气,胡乱选了一个方向走去。反正到了这会他早已经迷路了,往哪走都一样。他现在反而盼着遇上一个半个的妖怪,至少比他自己象没头苍蝇一样的瞎撞强的多。
陈扛山独自在山里走着,他本来以为那个疯子已经去追薛子云了,自己已经远离了危险,可是过了一阵子,周围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当他觉察到这不是天色渐暗,而是那黑色的雾气又追了上来,并且把他困住时顿时吓傻了,没命地向前跑去。但是“空气”的流动远远快于人的速度,这一点是有科学根据的真理,在陈扛山身上当然也不会出现意外。他跑出了没多远,空气中就夹杂着腐败的气味,陈扛山眼看着身边的植物由绿变黑,快速枯萎,下的手脚乱抖——下一分钟腐烂的就要使自己了吧?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来,抬手把一张符咒拍在陈扛山背上。正因为自己的衣物也在被黑色侵蚀蔓延而吓的要死的陈扛山看到义务的颜色募得恢复正常,感觉就象被人从深水中一下子拉了上来一样。等他缓过劲来,才发现救他的竟然是那个少年道士吴潜峰。
“你想干什么?”虽然对方救了自己,可是陈扛山还牢牢记得是他把那个疯子放出来的,而且他现在的样子:满脸是血,衣服破的七零八落,两眼闪烁诡异的目光——这种形象实在不能令陈扛山生出感激之心。陈扛山一把抄过地上的一根干树指着他:“别过来!别过来!”
吴潜峰对他的不知感恩十分恼:“我要想伤你刚才就不救你了!”
“你和那个疯子一伙的,还不知道是不是你想害我呢!”陈扛山向后退着叫,“你们把薛子云怎么样了?他虽然是个妖怪,可是比你们强!”
“我和那个疯子不是一伙的!”吴潜峰气极败坏地叫,“你没看我被打成这样子了吗!”
“是你把他放出来的,还管他叫师傅!”陈扛山指证他。
“我是……唉,别提了,咱们快跑吧!那家伙真是疯子,他根本分不清人和妖怪了,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前辈高人,想拜他为师呢!你就听我的快跑吧!你要出什么事,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不由分说地拉着陈扛山跑起来。
原来吴潜峰的外公是一名还俗的道士,他自幼随外公外婆长大,从外公那里学了不少武艺和道术。且不说他平时在学校学习如何,在这方面到算的上一个天才,才十五六岁本事便超过了外公。但是整天沉弥在这些里面,平日的学习自然落下的不少,他的父母为了拉回他的心,决定没收他所有装神弄鬼的道具,并且联系了一所以严格闻名的学校准备送他去读书。吴潜峰那里受得了这个,趁着父母不注意,收拾行李飘然离家,准备云游四海,巡访名师,降妖除魔,逍遥自在去也。
他既然决定做个职业“捉妖道士”,自然到处找练手的地方,听说这里的休闲山庄闹鬼,他就特意赶了来。
夜间住宿时吴潜峰发现那个所谓的白衣女鬼根本不是冤魂,而是一个妖怪变得。他果断的出手收拾这个祸害,把对方痛打一顿正要下杀手时,山庄的工作人员冲了进来。不论吴潜峰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这里有妖怪他是在除妖,计算好房间的损失罚了吴潜峰一大笔钱后,山庄工作人员将这位除妖勇士扫地出门。
又是沮丧又是气恼的吴潜峰不得不在树底下缩了一晚,为了尽快提高自己的能力,避免同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他下定决心进入深山,开始寻找关押了“绝世高手”的疯子坟。
陈扛山摇着头说:“你不知道那个人是个杀人狂吗?而且他还专捡老弱妇孺下手。你竟然想拜这种人为师!”他对吴潜峰的人品实在不太信任。
吴潜峰从他的语气中听的出他对自己的藐视,心里憋着的火气不觉越来越大,大声说:“我说了几遍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听昨天晚上那个刺猬精吹牛,说他多么多么厉害,曾经把一个厉害的道士封在山里,我手上刚好有我外公的师傅留下来的一样专门破除封印的法器,所以我就想大家同是道门中人,我应该来救他出去。”
“撒谎,你明明早就知道他是谁,不然怎么会口口声声叫他师傅。”
“我是到了那里才看到一块石碑,记载着他在半年之内杀了三十多只妖怪,才觉得他这样的高手难得一见,不如仗着是我救他出来的赖着他拜他为师,学一点真本事出人头地,就不用总被妈妈唠叨了。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个疯子!”
“你都看到碑上写着他半年就杀了三十多人了,你还说不知道!”
“那上边写的是他半年杀了三十多妖怪,不是‘人’!”他加重语气说那个“人”字。对于陈扛山以为自己会去试图拜一个杀人狂为师十分气恼。陈扛山摇头说:“那是些老人、孩子、女人,是人还是妖怪有什么区别,不是杀人狂怎么会专门杀这样的对像。”
“你到底是不是人类啊,怎么处处为妖怪说话?”吴潜峰不解地问。
陈扛山自己也愣住了。
他一直是很害怕妖怪的。但是自幼住在山中,听惯了关于精怪们的故事,心里无法把妖怪们都当成该死的坏蛋。就他所以认识的妖怪们来说,于其说是可怕,不如说是奇怪,如果面前的不是吴潜峰,说妖怪们坏话的多半会是他,可是听吴潜峰那种不把妖怪的命当命的态度,心地良善的陈扛山实在接受不了,不由地就为妖怪们鸣起不平来。被吴潜峰一问才发觉自己立场上的根本动摇,脸上不由发红。暗暗庆幸薛子云不在旁边,如果他们听到自己这么说……对了,薛子云他怎么样了?
吴潜峰说:“你快点走,再加把劲就到安全地方了。走动了吗?要不要我背你?”他被陈扛山说的有些心虚,颇有讨好的意思。
陈扛山一把抓住他问:“你跑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薛子云?”
“谁?”
“和我一起的那个妖怪。”
“哦,那个长虫精啊……”吴潜峰点点头,“我看见他被打回原形了。我还是趁着他吸引了那个疯子才逃得出来呢。”
“打回原形,那不是不很严重?”陈扛山看见过桃儿被打回原形的样子,当时她的妹妹杏儿急得不行,可见对妖怪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情,吴潜峰点头说:“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了,他多半逃不掉了。”
陈扛山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去。吴潜峰叫起来:“你不是想回去救他吧?别犯傻了,那样只会把你也搭上。”
“他叫我先逃,自己去引开那个疯子,我反而扔下他不管了!那样的话谁是‘人’谁是‘妖’?”
“妖怪也会舍己为人?”吴潜峰大为吃惊。
“不行,咱们得去救他!”陈扛山原本犹犹豫豫的个性因为吴潜峰的态度反而果断了起来。
“什么?咱们?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是你把那疯子放出来的,你别忘了!”
“那我也没义务救妖怪。”
“你有义务救我吧?反正我要去!”陈扛山回头走去。吴潜峰只好跟了上去──害死妖怪不要紧,害死人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判死刑?他可不想去证实这种可能。
薛子云在草丛中快速的游动。身后又是一击袭来,他敏捷地盘绕到了树干上,利用大树替他挡开了这一下。他爬下树来又开始飞逃。薛子云本来想逃向家中求救,但是又怕给家人招来灾害,毕竟这个家伙太厉害了,所以他朝远一些的寺庙逃窜,相信和尚大师和木鱼大师一定可以轻易把这个疯子收拾掉。
疯子在这片山林肆虐的时候薛子云还没出生,所以他只是从长辈们的叙述中听到了关于他的事。当时的山林可谓人心惶惶,男人们组成几个小队天天在外搜寻他,而老弱妇孺则呆在家里,一步也不敢迈出门。
当时薛子云的堂兄也和薛子云现在这么大年纪,正是好动贪玩的时候,加上是大家族中的独子(那时还没有薛子云,他当然就是独子),自幼被娇惯坏了,从来也没遇见过一件违背他心愿的事情。所以他对于“不许独自出门”的告诫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半点也没留在脑子里。有一天在家里闷坏了的他趁长辈们不注意,自己悄悄出了门。
这个少年在山林里玩高兴却忘记了保持警惕,结果一头撞见了那个疯子。他拼命奔逃,被疯子追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逃到了韩家门口。当时韩氏姐妹的母亲还没嫁过来,韩氏小姐妹当然也就没出生,韩家父子俩都出门去搜寻疯子了,家中只有韩老夫人独自在家。薛家的少年来敲门求救时,她虽然明知疯子就在后面追赶,但还是开门接纳了他。谁知疯子紧跟着少年冲进了家门。
韩老夫人上前与疯子搏斗,此时如果薛家少年也出手的话,也许她可以撑到救兵赶来,可是那个少年心生畏惧,竟然趁着他们争斗时独自从后门逃走了。等韩老爷子与儿子匆匆赶回来,韩老夫人已经惨遭杀害。而薛家那个少年也被疯子在杀死韩老夫人之后追上,救下来时已经身负重伤,最终不治而亡。韩家与薛家也由此结怨,一方认为对方连累了妻子,另一方面却怨恨对方没有及时追赶,才给疯子机会追上了那个少年,使他伤重而亡。
回忆着这些薛子云叹口气,他与韩氏姐妹的关系也因为这些陈年旧事而不被两家人充许,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能够逃命才重要。
薛子云始终没有看清那个疯子的样子,虽然被一路追杀,但是袭击他的时候对方总是隐身在一团黑雾中。而现在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出对手在那里潜伏,弄不好反而会一头撞到对方手低下,所以行动越来越小心,速度越来越慢。
吴潜峰和陈扛山一人手执一条木棍,棍头上上各贴着一张符,符咒象一百瓦大灯泡一样发出强光,但是这么强的光亮在雾气中也仅仅照出三、五步远,再向远处便被黑暗吞噬。陈扛山边走边隔一会问一句:“找到了吗?”吴潜峰的回答总是摇头。陈扛山在这种充满瘴气毒素的雾中没有吴潜峰的符连气都不能喘,更别说去找到薛子云并且救他了。可是他又实在不能扔下薛子云不管。他现在也只有靠吴潜峰这个业余道士了,在他眼中这个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只要找到薛子云,三个人在一起总会有办法逃走。
吴潜峰忽然停下了脚步,面对一个方向一脸凝重。
“在那边啊?是不是找到了?”陈扛山又兴奋又紧线地问。
“陈扛山,我看你不是回去吧,那个人……唉,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你要是受了伤害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怎么能丢下薛子云!”
“我去找他!”吴潜峰下定了决心地看着他,“祸是我闯的,我去想办法解决好了,你是普通人,就别掺和进来了。”
陈扛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对吴潜峰的印象十分不好,总是把他划分到“疯子”的同类中去,他会这么说让陈扛山心里有些感动。说起来陈扛山确实很想逃跑,可是丢下伙伴独自逃跑有违他的良心,所以他拒绝了吴潜峰的好意:“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你都去救人了,我怎么能扔下他。”
“够义气!”吴潜峰对于陈扛山的勇气和义气十分佩服,“那妖怪运气不错,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陈扛山本来想解释他与薛子云并不是朋友,想想这会儿的情形,觉得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蛇妖们一般喜欢用自己历年脱褪的旧皮来修炼武器,薛子云也有这样一条鞭子。他快速把鞭子舞成一个圈护住自己,在迷雾之中闭着眼往前直冲。
不久前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疯子的模样:他的身体早就腐烂,所以大部分地方露着白骨,其实森森白骨还算好的,那些还挂着腐肉的地方才叫恶心。他脖颈已经烂断,掉下来的头被他用一只手抱着。口中不住地在吐出黑色的雾气。薛子云平时说的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他是个生活在长辈羽翼下,从没独自应付过什么变故的孩子。眼前这个对手只凭外表就足以让他畏缩了,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可怕的名声,现在薛子云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逃走。他不知道的是那个疯子凭着一股怒气、杀机在被困的时光里已经修进了魔道,他刚刚被放出来的时候其实只是一具活尸,没多大能耐,就连薛子云也可以解决他。可惜薛子云畏惧他的恶名选择了逃跑,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的疯子吞食了山林中无数的生灵,力量快速增长,就不是薛子云可以对付的了。
薛子云长鞭稍一慢,就觉得一记重击当头打下,他一盘身体闪过了七寸要害,却还是被他打地飞了出去。
薛子云边打边逃,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他几乎有些绝望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逃到小庙。就在他的力气渐渐耗尽蜷起身子,弓起头部看着逼近的疯子,准备全力一搏之时,一阵说话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到了没有啊!你不是说快找到了吗?”
“快了快了。”
“你说这话说了十次了。”
“本来就是快了,你看这里的瘴气这么大,离那疯子一定很近了。”
“那薛子云呢?他怎么样?有没有死掉?”
“多半死了吧,所以我早说你别回来,我来帮你看看就行了。”
“原来你根本就没打算救他!你其实是在骗我我是吧!亏我还差一点相信你。”
“我要是不想管撒手就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
薛子云听出了陈扛山的声音。尽管他心高气傲地看不太起陈扛山这个老实巴交的人类,可是在这种生死存亡时陈扛山反而会回来找他,这种勇气让他感动。舍身处地换成自己在他的情形下,会不会回来也不一定。这时那个疯子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拖着一条少了半根腿骨的腿向他们那边走去,薛子云忙扬声喊:“他过去了,小心!”
“呕……”陈扛山一看那疯子的样子,扶着一棵树就吐了起来,好在疯子没注意他,径直向吴潜峰扑去。吴潜峰绕树打转,一把一把地把各种符咒抛过去。这些符咒有的可以阻止一下疯子的脚步,有的甚至可以打断一根两根的骨头,可是大部分都没什么效果,他着急地叫:“找上那妖怪咱们逃啊。”
“咯咯咯……”疯子的牙齿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似乎那是他的笑声,“杀光妖怪……别想逃……杀光……”他的一只白骨手掌齐腕飞出,张着五指锋利的指甲闪着黑凄凄的幽光向吴潜峰抓下来。“啪”薛子云鞭子抽打将它打偏方向。白骨手掌Сhā入一棵树干生生抓下一大块木头来,发出“咔嚓”的响声,使得吴潜峰摸自己的脖子咽咽唾沫。
疯子认定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生物全是妖怪,却没意识到现在最可怖的怪物就是他自己。他疯狂的追着薛子云和吴潜峰打杀。薛子云和吴潜峰两个的本事虽然都不如疯子,两凑在一块儿却也可以抵挡几下子。就在他们三方纠缠之际,陈扛山终于吐光了肚子里所有能吐的东西直起腰来,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几个字:这东西决对不可能是人!
陈扛山鼓足勇气抬头时,正看见一条黑蛇被打飞起来,它敏捷地卷住上方根横枝快速滑动才躲开了接下来的又一记重招。陈扛山在脑子里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这条蛇就是薛子云。吴潜峰手执木剑贼溜溜地从这棵树后到那棵树后,渐渐接近疯子,提剑从背后就是一剑,等疯子回过头来他早开始提着剑飞逃到远处。疯子待要追他,黑蛇从树上垂下,张口咬向他的头顶。疯子刚要应付它,吴潜峰鬼鬼祟祟地又回来了。两个人如此往复,竟把疯子弄的有点狼狈,陈扛山看的心里得意:人多力量大,自己坚持回来果然是对的。
陈扛山在这场战斗中帮不上什么忙,握着拳咬着牙地在边上为薛子云他们加油助威。他满心以为薛子云和吴潜峰联手马上可以把疯子收拾掉,却不知道他们两个心里正在叫苦。疯子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可是他疯狂的力量依旧强大,过去修道的经验使他对付小妖怪加业余道士的组合游刃有余,如果不是他的目的是啃吃对手的话,薛子云和吴潜峰早就被他干掉了。
三方游斗了半天之后,就连陈扛山也觉察出了不对劲。薛子云的动作不再那么快捷,吴潜峰也变成了和疯子近身搏斗,没有机会在偷袭之后溜走。不大会功夫陈扛山就眼睁睁地看着薛子云和吴潜峰双双被制住:吴潜峰被疯子踩在脚下,而薛子云被抓住了七寸高高拎了起来。陈扛山再也不能在边上看热闹了,他拖过刚才在路上找来防身的木棍,大喊一声冲过去,当头就是一棍。
疯子的头是被他自己托在手里的,陈扛山的攻击像打棒球一样把那颗头凌空抽击了出去。疯子愣了愣,半是白骨半是腐肉的手虚抓,那颗头又跳回到手上。陈扛山趁机轮起大棍重重地又砸在他另一只手上,把那白骨手臂砸的发出“咔嚓”的声音,同时抖动着把薛子云扔开去。“呜……呜……”疯子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愤怒地两眼都放着幽光。陈扛山认为他下一步马上就会扑向自己了,连忙忙转身逃走,谁知疯子却是咆哮着张爪(陈扛山实在没法称那是只手了)向脚下的吴潜峰当胸抓下去。陈扛山忙又回来,全力抡起木棍拼命向他打下去接连打了十几棍。终于把疯子从吴潜峰身上推开几步,他自己也耗尽力气力,拄着棍子大口喘着气。
疯子口中发出更加愤怒的吼叫:“妖孽,我要撕碎你!”他的头发根根竖起,露出森白的牙齿,无头的脖腔中冒出的黑雾更多更浓。吴潜峰呻吟着叫:“快跑……”陈扛山省悟过来,转身就跑。疯子骨架都崩发出咯吱咯吱声,他张着手扑向前,追的却不是陈扛山,而是直奔不远外的薛子云而去。
陈扛山跑着觉得不对,身后的脚步声怎么会越来越远的?他回过头,见疯子已经又薛子云打了起来,吴潜峰挣扎起来之后正要过去帮忙。陈扛山来不及想更多,拎着他的棍子也冲了过去。在拼斗中吴潜峰和薛子云很快都发现了异样:疯子不管陈扛山怎么玩命的打他,都对陈扛山视而不见,仿佛陈扛山是个透明人似的。在陈扛山又一次轮棍狂打之后喘息的时候,薛子云终于忍不住问:“陈山娃,他是不是看不见你啊?”
“看不见我?这怎么可能!”陈扛山头喘着气说。这时疯子却想要证明薛子云的话似的,正在他面前来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去对付另一侧的吴潜峰了。到了此时,陈扛山也开始怀疑这个疯子是不是真的看不见自己了。于是他尝试了几次勇敢地面对面欧打对方,可是疯子依旧只追打薛子云和吴潜峰,甚至有一次陈扛山因为用力过猛,撞到了疯子的身上,他吓得大叫着滚爬到旁边,可对方依旧对他视而不见。
“他确实看不见你啊,太好了,去把这个贴到他身上。”吴潜峰也发现了陈扛山的这个特性,收拾这个疯子在他心目中顿时变成了一件容易之极的事情。他塞给了陈扛山一些符咒让他去对付疯子。
陈扛山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可是用手接触疯子还是件可怕的事,他支吾着说:“我……”
“他看不见你啊,去吧,放心,有我在这里给你做后盾!”
“你……”
吴潜峰鼓励他说:“你想想这个疯子如果跑到外面,你的妖怪朋友,你的村子,你的……统统玩完。你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吧?”
陈扛山打个寒颤,咬着牙点点头。他真的很怕疯子跑到村子中去。除掉妖怪们可能的下场不论,疯子用那么残酷的手段对付妖怪,会不会是他本来心理就变态,不敢去杀人才虐杀妖怪为乐?如果是那样,他现在变成了妖怪(陈扛山认定他这副样子,决对不算是妖怪了),再见到人类必然也会毫不留情的。脑子里想着山间的几个村庄,他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举起那张符,一步步向疯子背后溜去。
吴潜峰和薛子云使尽浑身解数吸引着疯子的注意力,他们满心以为利用陈扛山的隐身战术,战斗很快就会结束,胜利就在眼前。
谁知陈扛山离疯子还有几步时,疯子先是头在手掌上转个个回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接着口中发出低吼,身子也回过来,一步步向他逼过来:“原来还有一只妖怪,我要把你一块块撕烂!”
陈扛山连连后退着,嗫嚅着说:“谁,谁是妖怪,你才是妖怪呢!别来过,你不是看不见我吗!”
疯子现在半点也不象看不见陈扛山,他的眼中尽是杀意,离陈扛山几步时一爪抓下去,正在后退的陈扛山吓得一个趔趄跌到,尖叫着闭紧眼等着挨这一下,但是薛子云及时挥出长鞭救了他一命。陈扛山口中不停地尖叫着,双手抱头在地上蜷成一团。他可不象薛子云或者吴潜峰,被疯子打中的话,不死估计也得去半条命。天啊,人妖异途果然不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离妖怪越远越好,再也不和他们有任何关系了。
陈扛山正在心里盘算遗言时,疯子再一次转移了方向,开始冲向薛子云。他的神智不太清楚,脑子里只有对妖怪的憎恨和对杀的渴望,他甚至没思考眼前的对手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只是一门心思地把目标放在离他最近的生物身上。
薛子云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叫:“快给他贴上。”陈扛山这才停下叫声睁开眼,不解地看着正离他而去的疯子的背影,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快趁现在去给他贴上。”吴潜峰完全不顾别人的现状就提行动方案。
“他现在能看见我了!”陈扛山大声抗议。
吴潜峰跺着脚叫:“可他又看不见了。”
“万一他再看见怎么办?”
“……”
他们忙着讨论把薛子云自己扔在那里,他应付的越来越吃力,终于忍不住吆喝起来。陈扛山知道一旦没了薛子云挡在前面,疯子多半也不会放过自己,他可不敢去指望吴潜峰。无奈之下只好爬起来,先远远的试探试探疯子是不是真看不见自己。确定之后他四处寻找那张符,发现它在自己摔倒时被被风吹走,正挂在一根树枝上飘摇着。
薛子云又挨一下,发出呼疼声。陈扛山来不及爬树去够,抡起自己一直便用的木棍冲上去对着疯子疯狂乱打,他的力量虽然微不足道,但是隐形攻击还是让疯子暂时东张西望,减轻了薛子云的压力。吴潜峰一扬手又一张符咒飞到陈扛山手中:“快,这次给他贴上!”
陈扛山刚一接住,就发现疯子的两眼正死死盯着自己,那只利爪也蠢蠢欲动。他慌忙后撤,手中没捏紧的符咒再次被风卷走。谁知符一离手,疯子马上又回头去追薛子云。陈扛山拾起符咒,疯子马上回过头来,他扔掉符咒,疯子又转回去。他经过多次尝试后确定了自己判断。愤怒地向吴潜峰喊:“我一拿你的符他就看见我!”
“不可能!除非……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护身符?”
“护身符?”陈扛山一边在身上乱摸一边快速回忆,最后从脖子上取出一条红绳问:“是不是这个?”红绳上系着一个核桃大小的圆形物体,黑漆漆的毫不显眼。“这是大师送我的,我带了好多年了,不知是不是护身符。”
“这么大的东西挂脖子上你不难受啊?这是护身符吗?让我看看。”吴潜峰远远看它没什么特别,薛子云的惨呼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的尾巴被踩住,上半峰正痛地在地上翻滚扭曲。
陈扛山顾不上多想了,也许就是这个东西让疯子看不见自己呢?他一扬手把那个“核桃”向薛子云扔过去。薛子云张口把它衔住,疯子立刻停止了对他的攻击,举着头四处看一下,选定了陈扛山这个忽而不见,忽而出现的目标大步扑来。眼看他已到了陈扛山面前,薛子云反应过来,一甩脖子把“核桃”扔了回去。陈扛山接在手中,疯子马上又改变目标,冲向吴潜峰。
虽然薛子云又是甩头又是摆尾的示意陈扛山别管吴潜峰,可是陈扛山还是把“核桃”扔给了他,疯子又去抓薛子云时,吴潜峰手拿“核桃”也是迟疑了好一会,直到疯子的爪子离薛子云只差一线时才抛了过去。之后疯子就开始在三个少年的抛“核桃”游戏中疲于奔命。三个少年发现这种轻松的方式后就站成了三角形,边抛“核桃”边聊起了天。
“想不到这东西样子难看还挺好用的。”
“当然,这可是和尚大师给的护身符!不过陈山娃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我都被打了个半死了!”
“我早忘了有这东西了!”
“大师给的东西你也会忘?”
“他那么罗嗦,我会忘有什么奇怪!”
“可惜这东西一和其他法术结合就失效,不然这疯子不就是板上的鸡鸭,要脱毛就脱毛,要红烧就红烧。”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你还贪心!”
“我这还算贪心,不想法子解决掉他,咱们一直在这里扔‘核桃’玩?”
他们边聊边扔,看着疯子狼狈的模样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当吴潜峰抛给陈扛山时一失手,那“核桃”居然打到了疯子头上,疯子一张嘴,“咔嚓”一声,竟然把那“核桃”咬了个粉碎。三个少年顿时傻了眼。
“嗷嗷嗷……”疯子发出了一声狂吼,“妖孽们受死吧。”他的头蓦地跳到了脖子上安顿下来,呲着牙张着两手向三个少年扑来。三个少年大呼一声,各自逃窜。
三个人里就数陈扛山跑得慢,疯子也偏偏会拣软的柿子来捏,步步进逼的追着陈扛山。等到薛子云回过头来想帮他时,陈扛山已经被打倒在地,闭目待死。陈扛山这次连想遗言的工夫都没有了,呆呆等着那只爪子抓到头上来的滋味。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念佛声:“南无阿弥陀佛……”
陈扛山将信将疑地把眼睁开一条缝去看,居然真的看见那老和尚亲切地背影挡在自己面前。“大师……”陈扛山颤声叫,眼泪淌了下来。薛子云也一下子直挺挺地躺在草丛里,大师来了,得救了……
“阿弥陀佛,三十年前你苦苦哀求一再说会痛改前非,我才不顾大伙反对饶了你的性命。没想到你这些年来不是潜心修炼,痛改前非,反而修入魔道,变本加厉,这一次我是不能再放过你了。”和尚生的慈目善目,疯子却不知为何从心底里对他怕的要命。过去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对曾制服他的和尚的畏惧却是深入骨髓中去的。自打和尚一出现他就在寻找退路,听和尚这么一说,他纵身跃起,向树林中逃去,同时放出大股的黑色雾气,试图阻拦和尚的视线。和尚没有移动,双掌合十念诵经文,只见雾气消散,草木再荣,而疯子的身形被什么东西围住一样,渐渐无法动弹,渐渐凝固不动,渐渐由实变虚,渐渐消失于空气中,仿佛从没有存在过一样。
陈扛山小心地问:“大师,他……”
“阿弥陀佛……”和尚回避了这个问题,他招手把三个少年叫到身边,一个个为他们检查身体,帮他们处理外伤并且拿好多药丸给他们吃,嘴里唠唠叨叨地说:“山娃子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一旦遇到什么危险就把那个护身符捏破,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子才做呢?你看看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小小年纪在山里乱跑。男孩子看到什么都好奇,这我能理解,但是也不该不会轻重地冒险啊,万一有什么闪失……唉,还有你,子云啊,你家是单传,就你这么一个男丁,万一你有什么事,你爹,你爷爷,你叔叔伯伯们还怎么活……你们怎么就赶去疯子坟呢?”他短话长说,絮絮叨叨,从他们家的感受,到对这山林的威害,到他们这种行为对他们自己的害处……种种方面分析他们的行为有多么不对。三个少年不多会儿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下来。
薛子云一挺身化作人形站起来,他拉着陈扛山说:“大师,我们还有事,回头再去听您教导,我们先走了,先走了啊……”
“你们去哪儿?你们的伤……”
不等和尚再说什么,他们双双在树林里撒腿飞奔,飞快地跑出了和尚的视线。和尚叹口气摇遥头:“这些小伙子啊……”他回头面对着了吴潜峰,吴潜峰心中一陈惊慌:究根追底祸是自己闯的,这个和尚是不是想处罚自己,他的法力这么高超,自己可要倒大霉了。他正胡思乱想着,和尚走上前来,轻拍他的肩头:“少年人有心修行是好事,可是修道与我们参禅一样,怕是应该先修心的。”
吴潜峰心中一动,当他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和尚的身影。“大师?大师?妖怪?陈扛山?”他叫了几声,山间回声荡来,林涛阵阵,仿佛除了他再没旁的生灵,什么疯子啊,妖怪啊,和尚啊,全是他幻想之中的一般。他独自站了良久,摇摇头,寻找道路向山外走去。
薛子云和陈扛山一起跑着,陈扛山忽然问:“你的伤不要紧吧?”
薛子云一晃头:“皮肉伤,没事。”
“可我听那道士说你被打出了原形,那对你们妖怪不是很严重的事吗?”
“谁被打回原形了?别咒我好不好。我是自己变回原形,用蛇的样子在林子里跑的比较快。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又跑回来的?”
“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啊,你们都把那疯子说的那么厉害。”
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薛子云才问:“扛山,你还会去韩家退婚对吧?”
陈扛山点点头,他看了薛子云一眼,心想我不去你会让我吗。
薛子云有点结巴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你不去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我以后会和你公平竞争的。”他低着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和人类交朋友如果被拒绝的话该是件多么难堪的事。陈扛山吃了一惊,沉默了半天才嚅嚅的说;“那我更应该去退婚啊,我,我也不能和自己朋友喜欢的女孩订婚。”一直经历了那场生死一线的历险后,两个少年彼此在心里都觉得对方十分亲近,现在得到了对方同样的回应,两个人都很高兴,并肩赶路,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陈扛山才问:“你是怎么会喜欢韩杏儿的?那个女孩那么凶!”
薛子云充满回忆温馨的缓缓说:“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那时我们两家大人的关系很不好——其实到了现在也很糟——他们见了面不是吵闹就是动手。我那时还小,听大人们的话听得多了,就在心里认定了韩家的人都是坏蛋。平时我见了他们家的大人都是躲着走的,有一天我却看见韩家的一个女孩自己在林子里玩,于是就想去欺负欺负她。”
“你竟然欺负女孩子……”陈扛山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
薛子云红着脸辩解说:“那时候我还小呢!男孩子小时候谁没欺负过女孩啊。”
“我就没欺负过女孩!”陈扛山马上回答。他小时候尽被女孩子欺负,这时候说这话自然理直气壮。
“反正……反正就是……”薛子云喁喁着岔开话题,“当时本来是想突然跳出去戏弄她一下的,结果她早有准备,倒先下手为强把我打倒了。我本来以为这下要倒霉了,她肯定会狠狠修理我,谁知道她不但没打我,反而还扔给我治伤药。从那时候起我才想明白,大人们的恩怨是他们的事,我们这些小孩子不该继承啊,我心里就很佩服她的洒脱,所以从那时候就……”
陈扛山虽然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孩,可还是觉得这样就对打自己的人倾心实在怪异,不解地耸耸肩。
在薛子云的带领下陈扛山这次顺利到达了韩家。远远的薛子云就停下了步子,尴尬地说:“我就不过去了,韩家的人见了我总是喊打喊杀的。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陈扛山鼓足勇气,迈着坚定的步伐向韩家走去,可是只是看见韩家姐妹的身影就令他全部的勇敢消散无踪。韩家姐妹发现他后大叫:“陈山娃!别跑!我们正找你呢!”跳跃着跑来,他吓得躲在薛子云身后只伸出拿钱的手挥动:“我也是被逼的,我这就把钱还给你们,咱们退婚好了。”薛子云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他都愿意退婚了,你们就别吓唬他了。”
“走开薛大炮仗!是不是你去威胁他了,我可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呢!陈山娃你别跑,谁说要你退婚的,我们找你商议事。”杏儿先跑了过来。陈扛山转身后退,却被绕到身后的桃儿拦住,姐妹俩一前一后把他包围住了。
“子云……”他可怜巴巴地向薛子云求救,薛子云却摇着头:“说清楚就没事了,不会被吃的,别怕!”只是说这番话时露出明显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退婚还不行嘛,我真不想要你们啊!”陈扛山抱着头叫。
杏儿在他头上重重一敲:“一口说不出三句不想娶,我们真那么差吗!是我们不想嫁给你才对。”
“那不是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许我不嫁你,不许你不要我们!”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说。
薛子云也在旁边频频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陈扛山忿怒地叫:“不公平!”
杏儿抬手就在他头上狠狠敲起来,凶狠地瞪着眼盯着他:“你还说!”
“行了行了,别欺负他了。”桃儿忙把他们分开,“陈山娃,我们是两跟你谈判的。”
“我叫陈扛山。”陈扛山小声嘟哝。
“你小名不是叫山娃吗,还不是一样。”
“我不习惯外人叫我小名。”陈扛山还是小声地抱怨着。
“你……”
“姐,我们来找他谈正事的。”这次是杏儿阻止了桃儿。
“对,我们来说正事。”
两姐妹把陈扛山推到树上双双逼视着他问:“和尚大师去过你家了吧,婚事是不是正式订下了?”
陈扛山小心地点点头,试图辩解说:“我正要去退婚啊,子云他可以为我作证,他要陪我去呢。子云,快帮我说句话啊!”两姐妹闪烁不定的眼神太吓人了,薛子云虽然说过她们从没吃过人,可是不代表她们不会从现在开始尝试啊。
薛子云忙上来挡在陈扛山身前:“你们别这样啊,欺负人家干嘛!”那姐俩一副马上就要发飚的模样,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打啊。
“太好了,自由了!”两姐妹完全出乎陈扛山和薛子云的预料地欢呼起来,还相互拍着手跳跃。陈扛山后退了几步:她们不是受刺激太大不正常了吧?他正想向薛子云询问,回头却看见薛子云铁青着脸正在喃喃自语:“和他订婚你就这么高兴吗?和他订婚你就这么高兴吗……”同时把手指的骨节攥得“咔咔”直响。陈扛山开始在心里祈祷起来。
“陈山娃,太谢谢你了,这一下我们就自由了!”杏儿先扑过来抱住他,搂着桃儿也抱着他一起跳起来。陈扛山被她们弄的头昏脑胀,完全不明白她们怎么了。好不容易她们跳够叫完了,陈扛山才透了口气问:“你们……没事吧……”
杏儿用手指戳着他的肩说:“我们可不是为了和你订亲而高兴喔,你可得弄明白了!”
“我才没那么以为。”
“好了,和你说正经事,我们虽然订了亲,可是我们其实并不想嫁给你,你也不想和我们结婚是吧?”
“对对!所以我才想去退婚。”
“你真笨,那样我们将来还是要被长辈安排嫁这个嫁哪个的!现在咱们已经订了亲,也就是说他们再也没有理由安排咱们别的婚事了对不对?”
“那眼前这桩怎么办?”
“这桩吗……”桃儿故意拉长了声音,“不是由你作主吗?爷爷许下你的,等你长大了可以自由决定要谁。”
“这……”
“笨蛋,”杏儿又敲了一次陈扛山的头,“你到时候就说你看上别人了,不要我们不就行了!那样咱们三个不就都自由了!”
“可是……可是……”陈扛山嗫嚅着。
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在盘算:山村里为了省钱,各家的女孩子上到初中毕业一般就没有机会继续念书。陈扛山知道今年以优异成绩初中毕业的妹妹心里多么想继续读书,但是由于上半年父亲的生病和哥哥的受伤,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积蓄用来供两个孩子同时上学了,理所当然的陈扛山这个男孩子得到了读书得机会而妹妹却要辍学。妹妹的少年时代也就很可能和村里的其他女孩一样在务农和外出打工中消耗殆尽。看着妹妹每天什么也不说的默默干着农活,陈扛山心里说不出得难受。还有如果可以让妹妹继续上学,和妖怪定个婚有什么关系!还有最疼爱弟妹的大哥,当年为了供自己和小妹上学背着父母悄悄退学,现在又为了挣钱照顾家里一再耽误自己的婚事,自己不应该为他做些什么吗?不就是最多让她们啃着吃了吗?干脆豁出去了!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的陈扛山看到身边的薛子云再次开始犹豫: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和朋友心仪的女孩订婚违背了他的道德观,他实在没法做出回答。
“可是什么,这样一来你的家人照样可以得到资助,你照样可以去城里上学,而且咱们还可以做朋友,不错吧。”
“不错倒是不错,可……”
“你还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点也不爽快!”
“可那个……子云……”
“谁?你女朋友吗?告诉她别担心,我们不和她抢。”
“我没女朋友,我是指薛子云了!他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背着和别人的婚约跟他交往太不考虑他的心情了吧!”陈扛山认真地为薛子云着想。
杏儿恍然大悟:“你说薛大爆仗啊……嗯,薛大炮仗,以他那个性子知道我们和你订了亲,他一定会去把你碎尸万段然后吃掉。”
被她们当成透明人的薛子云在旁边不高兴的哼哼起来:“说谁呢说谁呢?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
“奇怪啊……”姐妹俩又一次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她们打量着薛子云和陈扛山不解的问:“你们两个怎么会抢着给对方说话啊?”
薛子云和陈扛山相互看着,同时笑起来:两个同龄人一起经过生死考验理所当然就是好朋友了。
“我警告你们,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鬼鬼祟祟的了,你们最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韩杏儿眯着眼睛围着他们两个打转。
“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兄弟。”
两个少年同时说出了不太一样的词,又相互看着笑起来。
“所以我们不喜欢男孩子。”一头雾水的姐妹俩喃喃自语。
陈扛山小心地建议:“我们还是解除婚约的好,不然对子云不公平。”
“有什么公不公平的,”桃儿轻描淡写地说,“那个家伙可不是我们的男朋友,哼,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们,却到现在还分不清我们谁是谁,我才不喜欢这样的人呢——喂,薛大炮仗,你说我是谁?”
薛子云唯唯诺诺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半天没出声。陈扛山小声提醒他:“是姐姐,姐姐!”他大喜地正要回答,杏儿已经嚷嚷起来:“看吧,这就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家伙,他根本不认得我。不过奇怪啊,山娃子,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姐姐的?”薛子云也奇怪的看着陈扛山。要认出这姐妹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自己和她们从小玩到大都做不到,陈扛山才见了姐妹俩几次?怎么知道刚才问话的是姐姐桃儿的?
“因为,因为……”陈扛山舔着嘴唇构思该用什么词汇,终于还是避开矛盾焦点说,“因为姐姐的眼神比较温和。”
韩杏儿咀嚼着这句话,眼神眼见得不温和起来:“姐姐的眼神很温和?也就是说因为我得很凶恶你才能分开我们俩吧!”她握着拳头向陈扛山步步逼近,咬牙切齿地说:“我很凶恶吗?我哪里凶恶了!”
“你明明哪里都凶恶!”——这句话就在陈扛山的舌尖上打滚却不敢说出来,他躲到薛子云身后小声说:“子云,你看看,你就喜欢这样的姑娘?”这句话因为有薛子云挡着韩杏儿没有听到,不然她多半会扑上来狠揍陈扛山一顿。
韩氏姐妹还是拦着路,见决不允许陈扛山说出退婚的话。陈扛山见她们这样,越发的为薛子云不平,竟然把薛子云自幼就喜欢韩杏儿的原因说了出来:“……你们从小就这么好,现在非得和别人订婚,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太好吧?”
韩氏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问着:“有这事吗?”
“你记得吗?”
“那时候老是在外面欺负人玩,我怎么记得打过谁啊。不是你干的嘛?”
“你不记得我更不记得了。”看起来这件决定了薛子云爱慕之心的重大事件压根没在她们脑子里留下印象。
薛子云有点着急地说:“当时她自己说她是韩杏儿的。”
韩杏儿耸耸肩:“那时候我们在外面干了坏事,很多时候是留对方的名字的。”
自己爱慕了这么多年竟然很有可能爱错了对象,薛子云受到不小的打击,接下来韩桃儿的话就更让他目瞪口呆了:“我记得我们是认识你很久之后才知道你是薛家的孩子的。如果那时候就知道,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韩杏儿也频频点头:“对啊,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没自我介绍是薛家的孩子啊。平时爷爷老是骂你们家是断子绝孙的,我还以为薛家没小孩子呢。”
薛子云受到的刺激太大,整个人陷入了恍惚的状态。于是韩家姐妹的注意力又转回到陈扛山身上,反复威胁他不许退婚。事到如今陈扛山也失去反抗“命运”的勇气了,既然薛子云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而且韩家姐妹的提议又确实令他动心。在她们的一番游说劝说下,陈扛山渐渐也觉得这个婚似乎还算件不错的事。三个人的话题渐渐从婚事转移到了一起去城里读什么学校,需要买什么东西,城里人性情怎么样之类。
当他们三个的谈话告一段落,薛子云的声音忽然Сhā进来:“你们决定要去哪家学校了吗?记得报名的时候叫上我。”
韩家姐妹和陈扛山一起看着他。
“我跟你们一起去!”薛子云下定决心大声说,“你们去哪读书我就去哪,反正我就是要和你们在一起。”说完拉起陈扛山大步流星的走去,拍着胸脯:“有我在,保证你们不受城里人欺负。”
“什么!”韩家姐妹大叫起来,“你也去?那我爷爷肯定不许我们去了!你别走啊,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她们快步追上去,在薛子云耳边叽叽喳喳的反对着。
陈扛山在他们的推挤中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要跟三个妖怪一起去城里读书了,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任由薛子云拖着一路向村庄而去……
滴水寒
更新时间:2006-11-6 9:09:00 字数:47863
滴水寒
立新市槐荫广场的旁边有一家名叫“花店”的花店,店中出售各种鲜花和艺术花篮,店主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女子,虽然生意做的不错,她经营上却不怎么用心,每天下午六点,别的店铺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她却准时关门下班了。她的雇员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可她就是眨眨眼:“不行啊,我得回家做饭啊。”
为她打工的女孩知道她要为谁做饭,因为那个男子每天六点就会开着那辆红色的出租车出现,来接她的老板回家。他们倒不象是夫妻,可是也不是兄妹或亲戚,应该是亲密地住在一起的情侣吧?两个人一个开出租,一个经营花店,过着虽然不富裕但甜蜜的生活,每天同出同进,那是一种多么幸福的生活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遇见这么一个人……少女陷入自己的美丽幻想中,乐于享受比同职业者少工作数小时却领同样薪金的待遇,永远也不会发现自己老板和她那个出租车司机情人有什么与“人”不同。
瑰儿第三次望门外,打工的女孩笑问:“您等急了?他今天可迟到了十分钟了。”这可是个怪事,那个男人平时守时的象钟表(唯一一次他六点没出现,事后发现是店里的表快了),女孩来这里打工两个月了,他还没迟到过呢。
“我才不急呢。”瑰儿把一大把花往冰箱里一丢,我只是担心火儿晚了饭会不会发狂,不过周影为什么会迟到?难道出车祸了?被刘地骗走了?
瑰儿正在胡思乱想,那辆熟悉的车却开到了门口。
“万岁,下班了!”打工的女孩欢呼一声,冲过去准备关门。
“我来晚了。”周影进门时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
“你没事吧?”瑰儿倒不介意他来没来晚,(火儿都不介意晚吃饭她介意什么),她是看周影神色有异,怕他遇到了什么事。
“我刚才好象看见……”周影皱起眉来,却终于没把话说完,而火儿站在他头上,用翅膀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好象也看见了……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瑰儿不解。
周影和火儿却一起摇着头说:“这不可能啊。”
瑰儿翻翻白眼上车,以她的经验,看来是问不出所以然了,她对周影和火儿看到的东西也没多大兴趣(多半就是看到了一只好吃不好吃的妖怪)她想起了自己今天看见的一幕,忙向周影和火儿说:“我今天也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呢。”
“什么?什么?”火儿最爱听故事了。
“我今天看见了国宝。”
“国宝?一件古董吗?值不值钱?练没练成妖怪?”火儿就关心这个。
“是一只大熊猫了!”
“熊猫?”周影听到这个词,似乎想起了什么。
“熊猫有什么稀罕,公园就有,那里也有。”火儿指着旁边一个广告牌上的熊猫图案
“是活的,会跑,胖乎乎的……这么说来很奇怪,有两个人抬着它在街上跑。”瑰儿回忆着自己当时的所见:中午的时候瑰儿一个人呆在花店里(她的雇员和同乡出去吃饭了),外面阳光灸热,被晒的白晃晃的广场上除了一个在打瞌睡的卖冷饮的老人根本没有人影,瑰儿用了一个小小的法术使店里发焉的花草精神起来后,自己就坐在店里,一边听流行歌曲一边修剪。这时她无意中一抬头,却在空旷的大广场上看见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在蠕动,那种胖乎乎的外形,那种黑白分明的花色……瑰儿不由揉揉眼睛站了起来,这不是只熊猫吗?怎么自己在街上跑……不,是“滚”才对,它太胖了。瑰儿一瞬间脑海中充满了“逮住它可以卖多少钱?”“火儿吃不吃?看起来很有肉。”“养来作宠物花费高不高?”一类的想法,并且立刻把一条绳子和一个大瓷花瓶抓在手里,准备冲过去(绳子用来捆熊猫,花瓶用来干什么就不用直说了吧……)
就在她跑出店门的同时,从广场一边冲过来两个人,他们直奔熊猫身边,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搬起熊猫来撒腿就跑,不一会就消失在街道转角。
“就这样,那只熊猫被他们先下手为强了!”瑰儿不无遗憾地说。
“影,我怎么有种想起来了什么的感觉……”火儿用翅膀拍着头说,“我一定是想起什么,怎么想不起来呢?”
“什么‘想起了什么’、‘想不起什么’啊。”瑰儿问它。
火儿在车厢里上上下下的蹦跳着:“我就是想起了什么,可是想不起想起了什么!我到底想起什么呢!”它反来覆去地这么问,瑰儿觉得头晕。
“林梦竹。”周影忽然轻轻地说。
“什么?周影,你刚才说什么”怎么听见个女人名字,瑰儿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周影猛地把车停在了路边,回头看着火儿说:“会不会是他们?”
“不会吧,”火儿拍着翅膀,“那个家伙打个雷都能吓昏,怎么可能敢出门?”
“可是今天下午,你不是也看见那个很想柳倚松的人影了吗?”
“他们三个也到城市里来了?凭他们的那点道行?”火儿不屑地说。
“说起来也几十年不见了,他们大有长进也不一定。”周影想起了什么,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又发动车子继续上路了。
自从那个时候开始瑰儿就开始觉得周影和火儿不太正常,周影的具体表现是一直在发呆,不管跟他说什么都只会回答一个字:“嗯。”瑰儿反复试了几次:“你吃不吃红烧肉?”“嗯。”“你今天晚上不出门了吗?”“嗯。”“你是不是很喜欢南羽?”“嗯。”――瑰儿确定了,他根本没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而火儿则一直心神不安地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盯着路上的行人不放,好象要从里面找出什么一样,吃饭的时候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吃下了一锅它从来不碰的米饭。
“刘地……”刘地一进门就见瑰儿从来也没有这么欢迎他的扑了上来。
“瑰儿……”刘地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向瑰儿迎上去。
“砰!”一如往常的平底锅的出现使刘地确定了瑰儿还是正常的。
“刘地,快给我出主意……”瑰儿若无其事地把锅子收回来,好象她根本没有用它打过刘地的脸一样,也完全无视刘地脸上的油渍,向刘地要求着:“不好,周影和火儿脑子都出毛病了!”本来准备她不管提出什么要求都要一个吻作代价的刘地立刻睁大了眼。
瑰儿从周影接她迟到说起,一直说到那只胖熊猫和“林梦竹”“柳椅松”两个女人名字,然后说周影和火儿的一系列的反常举止和她的判断:“刘地,听火儿和周影的对话,是不是他们在山林里的老朋友来这里了?”
刘地一针见血地说:“你是想说他们在山林里的‘老情人’找来了吧。”
瑰儿嘟起嘴不说话。
刘地接着分析:“根据周影的不正常表现来说,也许他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负情薄义了,始乱终弃了……”刘地着手指数可能性。
瑰儿马上又是一锅打过去。对于周影的妖品瑰儿是绝对相信的,他根本就不懂的什么叫谈情说爱,离始乱终弃这样名词和他的距离估计与南极跟赤道的距离差不多远近,但是他这样老实可靠、睿智、稳重善良,诚实大方……(500省略字)的妖怪,不去拈花拈草不代表别的妖怪不会看上他啊……难道……
刘地东张西望:“周影呢?”
“他工作去了。”
“嘿嘿嘿嘿,我去找他。”刘地带着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连饭都没有吃一口就出门去了。瑰儿知道这个地狼的直觉通常很准,而这次的事情足以让他不吃饭就跑掉……可见很严重了,瑰儿不由在幻想两个女妖精找上门来,而周影还是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的情景了,并且开始忧愁起来,托着腮发呆,连碗筷都忘了收拾。
大街上不同寻常的躁动着,刘地接连看见两辆警车响着刺耳的声音冲过去,再往前走,一条街道被用警戒线围了出来,警察们正把围观的人群阻拦在外面,刘地凑近一名女郎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女郎回头瞄了一眼,脸上从冷淡到泛开了笑容:“听说动物园跑了一只熊猫,正在捉呢。“
“熊猫?那种胖乎乎、黑白花色的动物吗?“刘地抓着下巴说。
“讨厌,你捉弄人啊,难道连熊猫都不认识。不过呆在这里也挺无聊,不如我们……”女郎正要对刘地发布邀请,却发现眼前那个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哇,什么东西。”警戒线内,一个警察忽然叫了起来,“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哪有什么?”
“我也看见了,好象是只大狗。”
“109,109,有只狗跑到你的方向了,有只狗跑向你的方向了!”一个警察用对讲机通知同事,对方马上回了一句:“吃饱了撑的,我们来抓熊猫的,不是抓狗!”相互调侃几句,这个Сhā曲便过去了。
刘地边走边嗅,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保把头塞在两个纸箱子之间正瑟瑟发抖的熊猫。刘地抬起前爪在它身上轻轻一拍,它就发出一声嚎叫窜上了半空,看到刘地后更是双爪抱头哀鸣着:“不,我不要让狼吃掉……救命;要我没肉不好吃……”
“狼?”刘地难得在第一次看见他原型的对象那里听到这个词,心情大好,又拍拍还在叫着“我没肉,不好吃”的那只胖的有点过头的熊猫说:“喂,人类来抓你了,还不逃?”
“动物园、笼子、展览、标本……”熊猫又发出了一连串的哀嚎。
刘地赞叹一声:“了不起,我现在封你为立新市最胆小的妖怪,鹿九最多排第二。”他费力地拖着熊猫,在人们检查到这里之前潜入了地下,几秒钟后,适应了地下光线的熊猫又怪叫一声:“蛇。”
刘地扭头看看:“稍大一点的蚯蚓吗,哪有蛇?”熊猫还是一味地发着抖,刘地在这一瞬间中产生了丰富的联想:它看到稍大一点的蚯蚓就叫蛇,那么刚才看见自己叫狼的话,不就是……这么想着,他举起爪子狠狠地给了它的头一爪子。
“它……”瑰儿看着缩在沙发中发抖着的熊猫,“它就是我看见的那只?”
“它是从山里来找周影的。”刘地刻意省略掉“和火儿”这几个字,“不过它是公的。”
“什么!”瑰儿一下子睁大了眼,她来到吓坏了的熊猫身边(被刘地打的),伸出手按在它头上,柔声细语地说:“不要怕,不要怕。”山鬼一族安抚动植物的特殊能力让这只极度不安的妖怪静了下来,瑰儿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林梦竹。”
瑰儿险些摔倒,这么诗意的名字,竟然属于这只过度肥胖的胆小熊猫,害自己还以为……她又问:“那你知道不知道柳倚松这个名字?”
“我二哥。”
又是一只熊猫的名字!瑰儿想去撞墙,“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找影子哥和……”林梦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了瑰儿眼中的凶光,吓得把“火儿”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影子哥?!”平时只有火儿可以亲密的叫他“影”而已,现在这只熊猫竟然……瑰儿想到这点快哭了,她并不知道那时的周影还没有“周影”这个名字,山林中的妖怪就叫他影,影子,狗影子(因为它总帮火儿抓妖怪吃)、鬼影子(因为他神出鬼没),挨千刀的影子(因为……)等等。她求助地看向刘地,却发现刘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门口传来开门声,从来不耽误工作的周影奇迹似地出现在门口,和他肩上的火儿都是一副沮丧的样子。
“影子哥……”熊猫发出一声欢呼,四肢并用越过沙发,直撞进周影怀里,虽然周影有三百年的道行,但是为了接下这沉重的一击还是不得不后退了半步。熊猫四爪盘住周影放声大哭:“影子哥,我把大哥二哥丢了……呜呜呜……怎么办?”
“到底是你丢了人家还是人家丢了你啊。”火儿说着向身后抬抬翅膀,瑰儿这才看见,周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两个都是青年男子,但是一个细长,一个瘦矮,瑰儿认得是白天在广场抬走熊猫的那两个人。
“大哥,二哥……”熊猫又哭着扑过去,只是这两个人自认为接不下它这一击,吓得都躲到周影后面去了。
“梦竹,你越来越胖了,看起来长得很好吃了。”火儿拍着熊猫圆圆的脑袋说。瑰儿以为这只胆小的妖怪说不定会被必方吓得昏过去,谁知它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哭着又要去抱火儿,被火儿及时的一脚蹬到了旁边。
柏怜梅、柳倚松、林梦竹,这三个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名字分别是喜鹊、松鼠和胖熊猫,当瑰儿知道这些名字是由周影取的之后,真的倒了下去。
据说那一年,周影在一棵柏树上拾到了冻僵的喜鹊,挂在梅树上把它晒活过来,在松树下捡到了摔晕了的松鼠,又在林子里捡回来一只哭着找竹子的熊猫。本来是要给火儿当零食的,火儿却不想吃妖怪以外的东西,刚好那一年的有帝流浆……三个名字就是根据它们的来历起的,只是周影能起出这样的名字本身就太惊人了,名字背后的故事反而不怎么吸引人。
这三兄弟当中,林梦竹是个胆小、娇气,喜欢吃的孩子性情,而柳倚松性格直爽,说话速度很快,看起来是个急性子,老大柏怜梅则稳重沉默,他好象处处在模仿周影的举止(刘地:“悲剧啊!这绝对是一个悲剧!”)看起来慢吞吞的。
瑰儿第一次看见火儿拿食物给别人,虽然是它不吃的青菜、水果一类的东西也够惊人了,而那个熊猫就舒服地仰躺在地上,用四肢抱着食物不停的吃。
“咯咯,它吃东西的样子太好玩了,我就喜欢看它吃这模样。”火儿一边不停的找吃的塞给它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应该说让火儿觉得好玩是林梦竹没被吃掉的主要原因,可是火儿也为林梦竹的肥胖和贪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柏怜梅一直注视着周影,也悄悄打量他的家和家里的“人”。房子大概是人类中等偏下的房子,家里的成员中,火儿是理所当然存在的,另外两个:地狼和山鬼却是很奇怪的组合,看着瑰儿出出进进的尽快着招呼客人,他心里不由暗暗盘算,难道这些年中影成亲了?如果他在这里有了家室扎了根,还会不会听自己的要求?还会不会……
由于周影话少,发问的事务由火儿来担任:“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也想变成|人吗?想来吃人玩吗?想我和影了吗?打不过别的妖怪被赶出来了吗?”火儿一口气地提出了一大堆可能性。
柏怜梅和兄弟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扑通”全跪了下来,死死搂住周影的腿喊:“影子哥,我们是代表父老,来求您回去的!”
瑰儿一直在洗碗洗盘子,所以双手冰冷冰冷的,她死死抱住火儿,即是为了暖和手,脑子里也在转着诸如:把火儿软禁起来、藏起来周影就不会走了之类的念头。她没有理由阻止周影回故乡去,可是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好象他如果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似的。
“刘地,你说周影他会不会……”瑰儿想抬头找刘地商量,却发现刘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可恶,一定又去花天酒地了!一点都不关心朋友!”瑰儿这么气愤着。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周影正在楼下擦车,那三个人好奇地围在他车边,其中那只熊猫还坐进了驾驶室,摆出一副开车的架式。
“不行这么下去周影会被他们叫走的。”瑰儿下定决心要去阻止,她把睡着的火儿丢在床上,在火儿“你要摔死我啊!”的尖叫声中冲出了门去。
周影在抹了好几遍车身上泼了几桶水,又把反光镜仔细擦拭一阵子,才略觉满意。毕竟是辆二手车,不管怎么收拾也不会有新车的样子,可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时候,这是一辆很漂亮的车,各项功能也十分完好,从来不在修车方面让周影多花钱。他爱惜地拍拍这辆车,把钥匙交给了旁边的朱兵。
“周哥这次出门要很久吗?”朱兵有点好奇地问。以前也有过周影出门把车全权托付给他的事,可是一般周影三两天也就回来了,从没这么郑重过。
“我也不知道。”周影摇摇头,“总之我不在你就一直开着吧。”
目前朱兵驾车远去,周影的目光落在路对面正走来的女子身上,他愣了一下,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了才说:“南羽,我正要找你去辞行。”
南羽静静地望着他,停了一会才说:“人是不该忘却自己的故乡的。”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周影才又想走了什么:“如果你有时间,可不可以常来看看瑰儿。唉,她一个人的话,常常把事情弄得乱糟糟的。”(躲在树后面的瑰儿嘟走了嘴,想了想,摇摇头,嘴角又露出一丝笑容。)
南羽并没有按照瑰儿的要求挽留周影,一直沉默着,直到火儿背着塞满零食和故事书的大包袱落在周影肩上,她才摸摸火儿的头说了句“保重。”
周影点头,柏怜梅他们三个早就心急地等在一边了,南羽后退半步,看着周影施展一个隐身术,然后腾空而去。
“南羽……”瑰儿跑过来,带着委屈和南羽打招呼,那个周影竟然连和自己打个招呼都没有就走了,而且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瑰儿越想越委屈,拉着南羽呜咽起来。
“他会回来的。”南羽轻轻地说。
“为什么……他又没说……”瑰儿干脆哭得唏里哗拉。
“他不是没跟你说不回来吃饭了吗。”南羽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远方的天空。
火儿兴冲冲地打头飞,速度越来越快,差点一头撞在刘地身上。刘地正坐一块云彩上全神贯注地玩游戏机,所以被火儿吓得跳了起来,看清楚后甩甩手臂说:“吓死我,以为又撞上飞机了。”他穿着运动服,身边的去朵上放了一个比火儿背的还大的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慢?”刘地向周影抱怨,“我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周影虽然记得刘地也要一起来,可什么也没说。
火儿好奇地打量着刘地的包袱:“你都带什么了?”
“电视、电脑、手机、音响……”刘地尽带了些山野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东西。
“浪费了空间!”火儿对刘地的口味不嗤之以鼻,它带的可全是牛肉干、鱼片、巧克力等不等到达目的地就可以消耗完的东西。
妖怪们腾云驾雾,由周影和刘地共同施法,几千里不在话下的便掠了过去,随着火儿背上的包袱越来越小,远处云海下方的一列山脉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越过人类的村镇、风景区后,又飞了一阵子,脚下便是原始森林,再也看不到任何与人类社会有关的任何痕迹。周影深深看了一眼――这里就是他的故乡,决定归来时心里还充满了犹豫,可现在,也不过飞行了几个小时也就到达了。他一挥手,大家落了下去,火儿正叽叽喳喳地说这里没变,那里没变之类的话,周影发现自己也是挺怀念这里的。
“周筥,我们回来了。”
他们准确地降落在了周筥的茅屋前,周影用手分开屋上垂下的藤蔓,心里默默地和周筥打着招呼,这三间茅草房到很经得住风雨,几十年了还是老样子,只是已经被蔓草爬满,不留意看的话,还会以为它是个大草堆。
“讨厌的杂草,把我家的窗户都堵住了!”火儿抱怨着,挥翅发出一团火焰,不到一秒钟那些草就灰飞烟灭,茅屋却连一根草都没焦。火儿飞进去看看:“我的床还在!”它满意地点点头,用翅膀拂拂灰尘,躺下打了个滚。
屋子里一切都如以往,连周筥的旧草帽都依旧挂在墙上,周影四处看看,回头对刘地说:“坐吧。”
刘地:“可你们这里也没把椅子啊。”
柏怜梅他们早忙活着收拾打扫起来,听他这么说慌忙拿了几个蒲团过来,刘地也不管周影愿不愿意,把他的一堆电器也摆出来调试着,为了怕山里没电,他还夸张地带了个发电机。不过理所当然是什么信号也收不到。
周影在蒲团上盘膝坐下,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正好落在脸上,他闭了一下眼又睁开,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这里,坐在了这个地方,有点虚幻的感觉。火儿正在屋里大声命令着:“去,找个什么妖怪来给我吃!”――一切就好象从前一样,而周筥就好象随时会推门进来似的。
周影正在感受着故乡的味道,外面山林里传来了一阵喧乱,各种动物、妖怪的惊叫声由远而近,然后消失在不远处的那个山谷中,柏怜梅他们向个脸色煞白,林梦竹更是一头就钻到了火儿翅膀底下。
刘地耸耸肩,走到门口向外看着,向柏怜梅问:“这就是你们说的那家伙?”
柏怜梅脸色发青,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自从他来了之后,很多妖怪都学他的作派,所以……”
“唉……”周影叹了口气。
山林中的妖怪多了,总会分出各式各样的大小势力来,这里也不例外。
山林中几个大的家族和几个修行千年以上的妖怪形成了几股错综复杂的的势力,妖妖相处自然免不了磕磕碰碰。周筥活着的时候这里的妖怪都敬重他,有纠纷发生时他出面调解也好,动武也好,总也排解得了。山中无甲子,时间对妖怪们算不了什么,天长日久,大家也就习惯了周筥的这种地位。
后来凭空冒出个火儿,在一段时间内成了山中妖怪们的恶梦,它和影魅的组合不知道葬送了多少无辜的妖怪。周筥后来虽然收服了影魅,可对于火儿他还是管不了,只能通过影来约束它一下,妖怪们的恶梦总算醒了,只是小惊吓隔三差五总要来那么一次。所以当周筥去世,火儿和影离开了这里之后,妖怪们突然发觉,生活原来是这么安静。
安静日子没过多久,由于人类向山林步步逼近,一些原本住在山脉外围的妖怪不得纷纷向山中迁移,这里几乎哪一年也会来向个生面孔定居,逐渐也带来了外乡的生活习惯。
当一个外来的妖怪凭着强大的肆意杀害其他妖怪时,一种新的生活习惯也就形成了。
大妖怪们彼此争夺竞争,想获得更多的支配权,少数几个理智的大妖怪,大家族想要维持和平也无力和众多对手抗衡,纷纷明哲保身不问外务起来。小妖怪们的日子也就一天比一天难过,被欺凌、被吞吃成了家常便饭。
柏怜梅他们三兄弟只有不到一百年的道行,又没有家族种群可以倚靠,理所当然成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中的虾米,他们三个虽然是做为火儿的零食被变成妖怪的,可是火儿和周影教给他们生存之道,也在最初一个小妖怪修行最坚难的时候给了他们庇护,现在遇到这样的环境,他们马上想到了周影和火儿。
“如果影子哥和火儿在,他们绝对不敢这么嚣张!”
一个妖怪这么想,很快其他受欺的小妖也纷纷这么想起来,回忆火儿在这里的日子虽然横行霸道以欺负弱小为乐,可它眼中的“弱小”是指那些比它弱小的大妖怪,而且它的那种欺负和现在水深火热的日子相比,只能算是过份一点的恶作剧,如果现在有它在,天天去“欺负”那些大妖怪就好了,大家私下闲谈中越来越怀念火儿,连带也就想起它的跟班影魅来。火儿虽然吃妖怪,可它是隔好久才吃一次,而且认识的不吃,看起来不好吃的不吃,没让它看不顺眼的不吃,总比现在天天有妖怪被吃掉太平得多,午夜梦回,好多妖怪都是流着泪在呼唤:“火儿,回来吧……”
最后小妖们秘密商议了一下,决定派妖去把火儿和影魅请回来,鉴于柏怜梅三兄弟和火儿的特殊关系,他们便被推选了出来。其他的妖怪掩护下,他们趁夜逃出了山林,开始在人类社会四处寻找周影和火儿,人海茫茫,要找到两个妖怪谈何容易,柏怜梅他们一直找了三年,在一次闲聊中听到了一个妖怪诉说自己险些让必方吃掉的悲惨经历后,他们才算找到了线索。
如今火儿回到了这里,那些大妖怪的霸道也算到头了,柏怜梅这么想着,嘴角露出笑容。
“啊……啊……”火儿张着嘴打哈欠,它回来后没有象柏怜梅他们想的那样立刻去找那些大妖怪算帐,而是也除了睡觉就是无所事事的晒太阳。
“火儿哥……”林梦竹笨拙地爬上树,三兄弟中只有他一点也不怕火儿,喜欢腻着它,“你想什么时候去教训他们?”他充满期待地问。
“教训谁?”火儿正在盘算今天去谁家串个门弄点孝敬,随口说。
“那些欺负我们的妖怪啊!”
“欺负弱小?我喜欢……”火儿眼珠一转,“不去串门了,找个妖怪来欺负欺负好了。”拍拍翅膀飞走了。
“火儿哥……”林梦竹伏在树杈上哀嚎。
“我就是从这里生出来的。”周影沿着一片沼泽的边缘走了下去,一边分开那些垂到地面的藤蔓一边对刘地这么说。
“喔。”刘地看着这片潮湿、阴暗的沼泽,无以计数的影魅正在上空乱哄哄地飞舞,而周影曾经也是其中的一个,刘地抬头看了一会,又看看周影说:“这么看来,你长得还算帅的。”
周影苦笑,他伸手拨开一只撞到了他身上的影魅,他以前经常来这里对着这些影魅发呆,看着它们从诞生到消亡的过程一次又一次,自己应该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在这千载万年之中,无以计数的影魅为什么偏偏自己有这种生存下来的幸运?以前对着这种情形,周影心里常常没来由地觉得害怕,怕死,也怕冥冥之中看不见的命运之丝,如今相隔这么多年再回到这里,那种感觉竟然又一下子回到了他的心里。
“哈哈哈……”刘地肆无忌惮地笑声一下子打断了周影的思绪,回过头,见刘地正用脚踩着一个妖怪狂笑,那个妖怪已经被他揍地半死,四肢又蹬又刨拼命挣扎。“敢暗算我!也不看看我是谁!你是看我没吃饭,主动给我送点心来的吧?闻闻,嗯,味道不错……”这只妖怪本来是看见刘地在树下发呆,想把这个外来的妖怪捕食来享用的,没想到刘地身手比他好得多,反过来成了刘地的猎物。
“你们这里不错,食物味道也好!”半个时辰后刘地拍着肚子剔着牙,大力称赞周影的故乡。
“以前……不是这样的……”周影皱起眉头,妖怪们之间相互捕食虽然不是稀奇事,可是这样纯粹的为了食用而攻击也太过分了,就象……最初的自己和火儿一样,以前这里的妖怪不是这样的,难道真的象柏怜梅他们说的,这短短几十年,这里变了这么多,周影的眉头越皱越紧,仰头看着茫茫的群山……
“影……”周影和刘地一进门火儿就委屈地扑过来,“这里的妖怪变得好可怕,我只不过想欺负欺负他们,他们竟然和我拼命……”火儿越说越气愤,最后恨恨地说:“哼,被我一口气打死了十个,看他们还敢不敢跟我作对!”
刘地正翻看着外面那一地的妖怪尸体感叹:“你们这里的食物资源真丰富啊,可惜,早知道我带着冰箱来。”
周影用手拍打安抚着火儿,看着那些尸体良久,叹了口气,他向柏怜梅:“怜梅,这里闹的最凶的是谁?”
周影终于要出手管这件事了,柏怜梅还没等开口,正进门来的柳倚松就抢着说:“白豪这一家子、朱厌一家子、老虎一家子、加上外来的那个凫溪,数他们闹的最凶,另外两个狐狸家族和狼族也没少折腾。”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妖怪,这些妖怪一进门就扑向周影,又跪又磕头,连哭带喊,抱着周影的腿不放,听他们内容,不外是什么“我的老婆被XX吃了,影兄要为我作主啊!”“我儿子死的好惨啊!”“我女儿被XXX抢去了!”“我这只眼睛被XXX打瞎了,您要帮我报仇啊!”之类的话,一时七嘴八舌,一片喧闹。看着周影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刘地冲到外面放声狂笑,这里的妖怪完全一副把周影当救世主的样子,如果回立新市宣传一下,一定会成为笑柄的。
“嚎够了没有,吵死了!你们找死啊!”受不了这种吵闹的火儿一下子跳到周影的头上,气势汹汹地喊。那些妖怪这才回忆起火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个性,立刻停止了哭喊,一下子全散开了。
虽然火儿暂时让他们安静了下来,但这些妖怪们认定了周影可以“拯救”他们,整天围着他不散,有的为了得到庇护甚至干脆拉家带口,跑到周影的茅屋边结庐而居起来,几天下来,这个地方简直成了一个不村落,热闹非凡。
刘地不管周影的烦恼,每天游山玩水,在山里闲逛之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带来的电视不能看,他就天天玩电脑游戏,看VCD,向山里妖怪炫耀他的最新电器,勾引人家的女性。他一个人在山中游荡,往往有一些不知好歹,不管死活的家伙想把他当作一顿美餐,结果可想而知,刘地每天吃的撑的路都走不动,嚷嚷着要减肥。而山林中也流传开了关于周影带回来的强大帮手的消息。
“你打算怎么办?”刘地坐在树上,垂着腿荡来荡去,向周影问。
周影习惯地坐在树梢,随着风吹树枝而轻轻晃动着,沉思了良久才说:“我不知道。”
“快点想个法子出来吧,不然这么下去的话我一定会变胖……”刘地拍拍肚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火儿的习惯,眼前有食物,就忍不住要全吃光。“让火儿去把他们全吃了怎么样?把他们打回原型让他们重新去修炼怎么样?――当然他们的内丹给我吃了,让我提升一下道行……”刘地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大堆主意。
“我不知道……”周影长叹一声。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如果是周筥,他会怎么做?周筥总是让妖怪们心服口服的,他出面调解纠纷从来不用动武,而自己呢,不用武力的话,恐怕没谁会听自己的话,调解怕是行不通的,打,自己的本事有那么大么?就算加上火儿,加上刘地,加上柏怜梅他们三个……他反复思索着,越来越头疼,连阳光都无法让他好受一些。
“唉,”刘地也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自己去进行饭后散步了。
刘地走了没一会,火儿又匆匆飞来,向周影汇报自己今天的战果:“打死了七个,打跑了一群……越来越没意思了……”它一边说一边蜷进周影怀里准备睡觉。在城里的时候,偶尔抓到妖怪来吃,觉得真是好吃啊,可是现在,一天十向个,一天十几个,竟然觉得没吃头了。这里既然没有了欺负弱小和吃妖怪两大享受,又找不到可以给它讲故事的人,又没有林睿陪它玩,剩下的享受只有睡觉了。火儿这么盘算着,缩在周影怀里,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半醒半睡之间,听见周影似乎问了它一句什么,可它心情不佳之下,根本懒得回答。
“究竟应该怎么办?”周影沉思着想,决定去找那些大妖怪们谈谈。
周影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出面和那些大妖怪们谈判,可不等他有行动,对方却先来找他了。
来的是山中的一个大家族白豪一族,以前这个家族的人就认识周影,说不上有什么交情,可也不象朱厌一族一样和他有仇(火儿喜欢吃朱厌),所以周影还是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们。
“影兄,”白胡子老头上来先套交情,也不管是不是把周影叫老了,“听说您回来了,无奈刚好身体染病,拖到今天才来拜候,您不要见怪。”
“没什么。”
“影兄一去多年,如今衣锦还乡,不知是打算长住呢?还是回来看看?”这个老白豪深知道和周影说话不能绕弯子,不然什么结果都不会得到,所以直截了当地问。
“没想好。”周影老实地说。他现在觉得自己坐的很别扭,忍不住向旁边看,刚才白豪一来拜会他,刘地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张椅子,当屋中央放下让他坐在上面,然后刘地拉着柏怜梅三兄弟和他自己一起站在周影两边,又让火儿站在周影的肩上,周影不知为什么,心里认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象电视里看过的山大王之类的角色。
“这位老头,你也太不识趣了吧。”刘地那种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来,“我们老大要来就来要去就走,轮得到你管吗?”
“老大?我?”周影听了刘地的话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这下子自己更象山大王了吧?
白豪老者似乎也觉得自己失了言(其实他是本来料想周影不会介意才直问的),看看刘地,这个地狼应该就是周影带回来的那个帮手,看外表看不出他多厉害,可是这几天接连有不少妖怪死在了他手中,这个家伙的实力看来不弱。他向刘地拱手陪笑:“还没请教这位兄弟的高姓大名?”
“刘地,刘德华的刘,土地的地……不过你也不知道刘德华是谁,刘邦知道吗?就是那个姓……”
“刘地……”周影无奈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唠叨。
“是,老大!”刘地这一声大的吓人,只见他立正向周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正步走到他身后恭敬地站好。
“扑通。”火儿头一昏从周影肩上倒了下去。
白豪不知道这时的周影其实已经被刘地的行为弄得脑子短路不能动了,见他不说话直视着自己,也不敢先开口心里盘算着周影这次回不来后的变化和自己下一步要怎么走,刘地这里又大喊一声:“快说来干什么来了!浪费我们老大时间就是为了让他和你大眼瞪小眼吗?”
白豪干脆地说:“山里的情形这几天来影兄应该也知道个大概了,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
周影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还是如实地说:“我现在没有打算。”
只是有了刘地刚才的一番话,白豪自然把周影的当成了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打算,现在,周影那张木无表情的面孔在白豪眼中也成了不动声色,当然周影那种呆板的态度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白豪在心时暗暗感叹,人类的社会真是复杂啊,连影魅这个原来老实到让人难以相信的妖怪现在也变得难以捉摸,有股阴险的气息了。他本来是仗着知道周影的脾气才来摸周影的底的,现在看来自己是来错了,“那我不打挠,影兄,告辞了。”白豪一拱手,带着族人匆匆离去,刘地怪声怪气地在后面扯着嗓子来了一句:“慢走,不送。”
“刘地,你在干什么?”周影小心翼翼地问,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刘地又要开始干什么以戏弄人为主要目的的事了。
“我这么老实的人能干什么。”刘地扔下一句更让周影担心的话,笑嘻嘻地出门了。
“老大……“
周影还没从刘地的行为中回过神来,柏怜梅的一句呼唤又吓了他一跳,这次不等他开口,“火儿已经跳起来问:“为什么这么叫影?要做黑社会老大也应该是我来做才对!”
“是刘先生,火老大。”柏怜梅毕恭毕敬的回答。
“火老大?”火儿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称呼不错,让它很有成为了黑社会大哥的感觉,它满意地点着头,在左一声“火老大”,右一声“火老大”声中飞了出去,留下了还在一脸吃惊的周影。“刘地让,让,让你们这么叫我?”
“是,老大!”
在大家众口一词的豪迈称呼中,周影开始怀疑起自己来,难道自己真的在过去完成时某个时期做过黑社会。
周影和火儿在山林中的号召力果然不小,白豪传出了周影拉起了人马做了山大王的消息之后,几天之内就有不少妖怪蜂涌到了他住的地方,有来攀亲戚的(周影实在想不出自己和火儿能有什么亲戚),有来投靠的,有来避难的,有来狐假虎威的……总之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几乎每一个来的妖怪,都和周影有这样那样的“交情”,都自称是“故人”,可是在周影的记忆中,这片山林对他而言就是周筥和火儿而已,其他的妖怪们遇见也罢,争斗也罢,在他记忆中根本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下。一切的交际,对他来说都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这些冒出来的“故人”,他都似乎见过,又似乎素不相识的,倒是火儿要记得清楚一些:“你,上次被我打一顿;你是不是我吃了的那个狼精当时口中咬的兔子啊,现在已经长胖了,看起来很好吃了啊,你别跑!就是你!偷过我晾起来的妖干!……”
只是,周影怎么从来不记得,这片山林中的生活是这样吵闹呢?
周影现在不愿意回那间拥挤的茅屋,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河边。
从很久以前开始,每当有什么事情想不通时,他都会来这里看着河水发呆,对着静静的流水,一天天想下去,即使想不通,他也总还可以抓住一点答案的影子,可是现在,那个总会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提点他,教导他几句的人不会再来了。
“周筥,我现在该怎么办?”
河水掀起一朵小步的浪花,象是在回应他一样,却什么都没有说。
河水清澈,两岸树林葱葱,碧绿的草地间点缀着点点野花,刘地摘了朵花用跳跃的步子走到坐河边的周影身后,静静地站了一会,轻轻把花抛进水中,看着它在浪花中翻滚而去,问:“有打算没有?”
周影摇摇头。
“叫火儿去干掉他们怎么样?”刘地不怀好意地建议。
“周筥从来不做那样的事。”
“那他都是怎么做的?”
周影看着眼前的流水,半晌才说:“我做不到,我不是周筥。”
“那不就对了,你又不是周筥,用自己的办法处理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在这里冥思苦想周筥会不会这样?周筥会不会那样?你想想那个周筥前辈(看周影面子,刘地难得地对别人用了尊称)如果还活着,他知道你这么做会怎么说?”
“白痴!笨蛋!傻瓜!少根筋!”一连串熟悉的词汇马上从周影口中飞了出来,以前他整天听周筥这么说,连回忆都不用就吐了出来。
原来周筥果然是这样的人,不错,我喜欢他,刘地连连点头,难怪教出周影和火儿这样的徒弟来,可惜没有机会和他认识,真令人感叹啊。
“看,周筥也希望你凡事有自己的主见不是!”刘地在周影身边坐下来。
“自己的主见……”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刘地给他鼓劲,“还有我和火儿呢!”
“我自己应该怎么办……”周影又自言自语地问,“我想不出来。”
在河水的流逝声中,夕阳渐渐没入了群山,周围的景物模糊起来。
“你还是没有主意吗?”
周影点点头,又摇摇头。
刘地站起来,忽然笑着问:“那么交给我怎么样?我用我的办法帮你解决?”
周影抬头看着他。
刘地拍着胸口保证:“放心,交给我好了!保你满意。”说完双手Сhā进口袋,吹着口哨,跳跃着走了。
周影看着他消失在丛林中,回过头来,又看着河水开始发呆。
“喂!喂?喂喂……”火儿一边冲着手机大叫,一边上窜下跳,不停地改变方向:“喂,狐狸吗?是我,火儿啊!喂?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什么?你买到那个游戏了?太好了!等我回去一起玩,你可不许偷着先玩了!喂……喂……我听不见……”它索性倒挂在树上又是一通大叫,“喂,你帮我和瑰儿说,冰箱里还有……喂,喂!……破手机!”手机被重重摔在地上,又被它踩了几脚。
刘地心疼地冲了过来把手机捧在手里拍着土:“你干嘛拿我手机出气!我只带了这一支来,要和女朋友们联络可全靠它了。”
火儿气呼呼地冲进屋里,一翅膀把正在用刘地的电脑玩游戏的两个小妖怪拍开,大喝一声把对方吓跑,自己抢过来玩了起来。
这几天它自己也觉得奇怪,在城市里有那么多规矩,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不能让人类看见,不能随便放火,不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不能一不高兴就杀人……一大堆不能,可它天天过的兴高采烈,想做的想玩的怎么玩也玩不完。现在回到山里,它又是山大王了,谁也不会让它“不能”怎么样,也有那么多可口的妖怪排着队等它吃,怎么偏偏吃起来不怎么可口?日子也过得无聊了呢?
不知道那部动画片演到哪儿了?瑰儿记不记得录下来?她一定会因为看偶像剧而忘掉!
不知道游乐园的新过山车开始使了没有?
不知道狐狸最近在干什么?
不知道鹿九那里的猪又生小猪了没有?想吃烤|乳猪。
不知道南羽不没有帮忙抓新的妖怪?
不知道……
火儿的脑子不知不觉又转到了这些事情上,连自己的人物被NPC干掉了都没发觉。
熊猫的胖脑袋从门外悄悄伸进来,有点担心地问:“火儿哥怎么了?一点都没精神。”。
柏怜梅立刻打了他一下,:“是火老大!”幸亏火儿没听见。
“喔,火老大怎么老是发呆?”林梦竹抓着头问。
柏怜梅和柳倚松都没有再说话,连林梦竹都发现了的话,看来火儿,不,火老大真的是很反常的啊,难道生病了?“唉,好不容易把他们请了回来,结果一个在河边发呆,一个在这里发呆,这可怎么办?难道城市生活让他们都失去活力了?”
“其实也有一个很活力的家伙……”三个人一起扭头,正好看见刘地一手搂着一个女妖正在拍着胸脯打保证:“没问题,交给我好了,欺负你们的妖怪就让我去替你们吃!哈哈哈哈!”而在他不远处,几个不知是那两个女妖什么人的男妖正咬牙切齿,握拳竖眉地看着刘地,一副想冲上来咬他的样子。
“这个地狼根本是跑来添乱的!”柏怜梅斩钉截铁地下结论。
“对!就是!”
“影子哥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柳椅松和林梦竹一起附合着。
“说谁呢!什么就是添乱的!”刘地突然把头伸到了他们中间,引起了一阵慌乱。
“你们三个,还有你们……”刘地大模大样地吩咐周围的妖怪们,“火儿,你有空也过来,开会了!”
“开会?”
“什么会?干什么?”
“我们为什么听你这个外人的!”
“地狗,你叫我干什么?看我正想事吗!”
大家对刘地的吩咐乱成一团地回应着。
“肃静!肃静!你们还想不想解决问题?想的话就全听我的,周影已经把事情全权委托给我了!”刘地用鞋子敲着门框,“只要听我的,就一定可以把一切摆平!火儿,首先是你的任务……”
“嗷……”
林梦竹捂着爪子嚎叫一声跳起来,但是在监工火儿一个凌厉的眼神下,马上又乖乖坐回去,用胖大的爪子抓起小小的针开始拼命缝起来,不一会又是一声嚎叫,他的爪子上Сhā着针再次跳起来老高。
“快干!干不完的活今天谁也别想吃晚饭!耽误了事就统统死了死了的!”火儿翅执皮鞭,在这一群干着苦力的妖怪头上飞来飞去,真是有点黑社会的感觉了,得意洋洋的(刘地:火儿,你对黑社会的认识有偏差吧?)
那些妖怪们正在火儿的监督下努力缝制着几面大旗,一些小旗子和长长的宣传标语,上面绣的也不外科这样一些字眼:天下无敌、火儿第一、打遍十界无敌手、不怕被吃就来,火儿在此……等等,而那两面大旗上,分别绣了大大的
“影”字和“火”字。
劳工妖怪当中不时发出几声象林梦竹一样被针扎到手的痛叫,因为这一群苦力全是男性,没有一个懂的针线活的女妖在其中。“女性是多么娇弱啊,多需要保护啊,我决不会让她们干这种活的。”刘地坚定地把女妖怪全部置于自己的保护下,嬉皮笑脸地打发了火儿。火儿看在是他建议自己担任了“海陆空三军十界大元帅”一职,也就没和他计较。
现在火儿正在忙的是先扯出旗号,然后招兵买马,最后当然是所向披靡一统天下了。而且看在这个计划是刘地想出来的份上,火儿还特意封刘地为自己的狗头军师(刘地:谁是狗头?)。火儿想到自己将要指挥大军作战就激动,当务之急就是先亮明旗号,想到这里它用力挥舞鞭子:“快缝,把我的名字缝大一点!”。
凫溪坐山洞中,手中拿着一本书靠在石壁上,背后一名妖艳的女子正在为他捶背,如果只看外表,谁也看不出这个温文俊秀的人类男子模样的妖怪,居然是山林腥风血雨的掀起者。
一个小妖从外面匆匆进来向他行了个礼,那个女子立刻识趣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凫溪才放下书,扫了那个小妖一眼。小妖立刻凑上前,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躬着腰退了出去。
“影魅开始动手了吧?”一个低低地声音从旁边传来。
凫溪不快地皱起眉头,不过对于这个擅自闯入他洞里的妖怪,他还没有翻脸的打算,冷笑着说:“哼,他什么也不做,任凭必方和一只地狼在那里折腾。”
“你怎么知道他什么也没做?”那个妖怪低笑问。
“他除了有周筥和那只必方撑腰还有什么能耐!”凫溪颇为不屑地说。
“已经几十年了,时间会改变一切,何况他一直和人类在一起……”那个妖怪轻轻地说完这句话,离开了这个洞|茓。
“哼,我倒要看看他长了什么能耐!”凫溪狠狠地说完,又抓起那本书看了起来。
凫溪知道这消息不久,周影和火儿打出字号,要大张旗鼓大干一场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山林,大大小小的势力之中为此一片不安。
大一些的势力怕火儿会杀鸡给猴看,先拿自己开刀,小一些的势力怕周影的温吞水性子,多半会脚踏实地一步步来,那自己必然会首当其冲。总之除了一些完全不知道他们来头的外来势力,不安的气氛已经席卷了整个山林。
有的妖怪已经在考虑现在拉上自己的手下投靠过去能不能换个小头目当当?至少应该可以保住命吧?有的妖怪则立刻宣布了自己要闭关修炼,直到修成正果(或者直到火儿和周影离开)为止,外面的恩恩怨怨再也不过问。也有的妖怪举家外迁,到远方去投靠亲友避风头去了。有的妖怪自认为这些年自己进步神速,也不见得还不是火儿的对手,所以四处奔走,拉拢帮手,准备和他们正面一战,也有的准备静观其变,最后坐收渔利。
这么一来,山林中的日子表面看来倒也平静了不少,不得不让大家感慨,当年的火儿和周影组合在大家心中种下的阴影有多么巨大,到现在还中积威尤在。
只是任由着火儿风风火火组织队伍,刘地甜甜蜜蜜地谈情论爱,并且不时为火儿乱出主意的时候,周影还是什么也不做。他看着火儿他们的行动,什么都没有说,更多的时间还是坐在那条河边。
或许他一直在期待着一只手会突然搭上他的肩头,然后告诉自己事情的症结所在……
“在看什么?看了半个月了。”一只手搭上周影的肩,用力拍了几下。
“滴水。”
“滴水?”刘地东张西望。
“本来只有一个小坑,现在成了一个水洼了。”
在周影的斜对面的一处石壁上,由于靠近河流的关系,潮湿的石缝慢慢向外渗着水,片刻之中就会有一滴滴落在下面一块巨石上,石上果然有一个小水洼,存了大约一捧清水。
“有时小动物会在那里喝水。”周影似乎对此很满意。
“本来是个小坑?本来是多久?”刘地问。
“我刚看见它的时候,忘记多久了。”
“你的爱好真奇怪。”
周影还是那样坐着,一百年也好,一个月也好,想不通他就一直想,时间对于影魅从来都没有什么意义的。
一条人影出现在河对岸,静静看着周影。周影过了片刻才发觉对方的存在,抬起头来,和对方的目光遇在了一起。
周影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对这个年轻男子模样的妖怪一点印像也没有,不过这可不代表他一定没有见过对方。
周影摇摇头。
这次回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对于故乡的印象和“故乡”对于自己的印象有多么不同。
周影对于这里的印象,仅限于周筥、火儿,那小小的茅屋,那条河,那山水草木,限于对柏怜梅兄弟,对其他少数几个妖怪淡淡记忆。其他的一切他脑海中什么印记也没有。他心中故乡宁静的山林和喧闹的都市,本来是那么大的反差,可是为什么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妖怪,有这么多对自己的记忆,有这么多对自己过去的描叙。
记忆和真实的巨大偏差,使周影心里有点惶恐。
对面那个妖怪还在看着这边。
周影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当他站起来等待对方的行动时,那个妖怪忽然转身,走进了树林。
刘地看着对方的背影问:“谁?”
“不知道。也许是我忘了。”
不知道是火儿的号召力强还是恐吓力强,总之现在它的队伍已经有了二百多个妖怪,每个妖怪都分了一条红色绣着黄字“火家军”的面条缠在胳膊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等待周影检阅,倒真有点象军队的模样,火儿在他们的头上跳来跳去,谁站的不直就给谁一翅膀,当周影走到队伍面前时,全体队员一起大喊口号:“首长好!”
刘地跟在周影身后挥着手:“同志们好。”
周影瞠目结舌。
火儿十分自豪地飞过来夸耀:“影,怎么样?我训练的部队不错吧,和电视上的一模一样。”那些队员随着它的说话又喊了起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排队万难,夺取胜利!”林梦竹的大嗓门在其中,格外显耳。
刘地伏在周影耳边低声说:“其实它训练的这支队伍除了喊口号什么也不会做-他只教他们喊口号。听说它准备上阵的事它自己包办,军队当成啦啦队摇旗呐喊用。”
“你对我的作战方针有什么意见吗?”火儿耳朵尖,早听见他的话了,飞过来一点大将风度也没有的揪住了刘地的衣领盯着他的脸问。
“没有,一点意见也没有,你的训练好极了,充分体现了军事战略的精华。”刘地马上改了口。
“影,你说你看谁最不顺眼吧,我马上就发兵征讨!”火儿兴冲冲地说。
“刘地……”周影回过头来。
刘地耸耸肩:“让他们知道谁最强,以后才好说话。”
山林中的大小势力全被详细地记在一张纸上,刘地指着他们的名目,一个个给周影分析,来到这里时间虽然不长,但他早把这里的大小妖怪摸了个清楚,比起来什么也不留意的周影更象这里出身的妖怪。
“凫溪,外来的妖怪,名字叫什么席胜天,这里的混乱可以说是从他开始的。手下有一批人马,出手狠毒,大家都很怕他。这里公认最漂亮的三个女子现在有两个和他在一起,剩下一个怕他怕的跑去出了家,这个无耻的色狼!”刘地的解说终于完全跑了题,周围其他的妖怪真看不出他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色狼。
“反正想要让我里恢复平静,迟早要和他斗一斗,你要先打他我和火儿也没意见。”刘地说完,火儿忙不迭地点头。
“杀了他这里就会太平?”周影不相信地问。
“当然不能!”刘地肯定地回答,“现在在里已经有了这么多大小势力,杀了他也只会让别的势力瓜分了他的地盘而已。甚至可以说,你就是把这里现有的势力全铲平了也没用,这里的妖怪已经习惯了这种你争我半,弱肉强食的生活了,现有的势力消失,马上就会有的冒出来--看看外面那军队,其中不知有多少为的就是自己得到势力,然后去欺压别人呢!”
“那我们为什么这么做?不是什么作用都没有吗?”
刘地咂咂嘴:“反正想解决就两个好办法:一是以德服人,大家都尊敬的人说出来的话自然管用。我发现周筥就是这么做的,这里的妖怪对他尊敬的难以形容,他去世了这么久搬出他的名字来依旧有用--不过不用想,你根本做不到。另一个办法就是以暴制暴,武力解决,不听话的杀他一批,让他们明白谁的拳头硬,等没人敢反抗你这里也就太平了。不过这么做也有一些难度,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一点也不吓人,火儿倒是吓人,可是气势又不够,你们怎么就不能象我这么霸气十足呢?所以我试着才着手重新包装你们……不过效果实在不怎么明显。”
正在期待着他出主意地周影失望地问:“只有这两个办法?”
“再有一个办法,如果是我一定这么做。”刘地弹了一个指响,“挑拨离间,让他们相互厮杀,乱上加乱,等那些对头死的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只要出来收拾残局就行,弄好了还能挣个‘救世主’的光辉形象,你会吗?(周影用力摇头)果然不会……”
“那要怎么办?其实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来做山大王啊!我是大将军!刘地是狗头军师!再分封一批官员处理日常事务,建个警察局和监狱,以后谁不听话就发后征讨、逮捕、宣判、执行吃刑!”火儿跳上周影的头叫了起来,这样的计划它可是盘算了好多天了,还打算自己兼任大法官和执行官呢。
周影看看刘地,看看火儿,他知道刘地一直在帮他想办法,火儿也很努力地在训练军队(刘地:谁说的!),可是他迟疑了一会还是说:“不,刘地、火儿,我不打算那么做,刘地,我们不是因为这里是妖怪相互吞吃、欺压的太厉害才回来的吗?如果用了那样的办法,我们不就和他们是一样的?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们,去制止他们?而且你们想的办法太象人类的社会了,在山林中,妖怪就是过妖怪的生活,我不能让这里变成|人类的城市……”
刘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才拍拍周影的肩:“对不起周影,我确实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我在人类中住得太久了……你是对的。”
“什么他是对的!”火儿怪叫起来,“我辛苦训练了这么久,我一定要打仗!不管是什么,马上给我找个对手来!”火儿不停地怪叫着,扯着周影的头发。当大将军的感觉真不错,不过现在它训练部队的劲头差不多已经过去了,急于上阵冲锋,周影说不支持它的计划让它大失所望,索性胡闹起来。
“火儿,听我说……”
“不听,除非你听我的!”
“火儿……”
“不听,不听,我要带兵去打仗!”
周影想把火儿从头上抱下来晓之以理,火儿就是在他头上乱蹦乱跳,非要他妥协不可。他们平常常常这么“争论”,虽然最经常以周影让步终结,可是由于他们一个极有耐性,一个赖皮,往往可以闹上大半天,所以刘地看他们开始这样,打着哈欠走了出去。
“影子哥,不好了!不好了!”
一阵呼叫打断了周影和火儿,林梦竹手脚并用“滚“进了茅屋,指着门外叫:“我大哥,大哥,大哥……”
周影等待着他说下去,却看见柳倚松抱着浑身是血的柏怜梅冲了进来:“影子哥,快救我大哥!救命。”
柏怜梅身上血淋淋的,不下几十处伤口,牙痕、爪痕、刀伤、创伤……什么都有,但是都不足以致命,他昏过去只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周影为他治疗之后,没用了多久他就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紧紧抓住周影的手:“影子哥,是朱厌,是他们伤我的。他们还说要我传话给你,如果你不走,他们就上门来找你。”
“朱厌?先下手为强吗?胆子够大啊。”刘地在一边慢悠悠地说。
柳倚松快口快舌地说:“我看他们是明知道和火儿哥,不,不,火大将军(火儿收回一千余度的目光,满意地点点头)之间的恩怨是无法化解了,所以想趁我们准备的时间尽快增加力量,要和我们斗一斗吧?”
火儿冷笑一声:“哼,他们曾经打伤过影,用捕鸟网来网过我,还在背后说我坏话, 我一样也不会忘的!”
在当年,火儿刚刚被孵出来,周影刚刚变成妖怪的时候,他们的力量都还很弱小,象所有没有家族、种群可以依靠的小妖怪一样,他们最初的生存并不容易,甚至有不少妖怪处心积虑地想把火儿当作采补的对象,毕竟必方在人间界太罕见了,何况这还是一个没有父母庇护的婴儿。吃了这个难得一见的灵兽法力一定可以大幅度上升。
抱着这种打算的妖怪中朱厌一族首当其冲,那时候他们为了吃火儿可以说是手段用尽,不知道对火儿和周影下过多少次手。
也许是因为火儿毕竟是灵兽,它身上的火焰有强大的护身能力,也许是周影和火儿的运气确实好,反正他们不仅是一一度过这些袭击,并且把那些对他们出手的妖怪中的一部分变成了火儿的食物,而且就这么一天天长大强壮起来。当然其中火儿吃的最多的就是向他们动手次数最多的朱厌,幼年的食谱给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朱厌非常好吃的观念深深植入了它的脑海之中,等它渐渐强大,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朱厌又反过来成了它捕食的对象。
周影和火儿住在山林的那段岁月中,火儿牢牢记得朱厌们企图捕食它的点点滴滴,朱厌一族则因为死者众多而牢牢记住了这份血海深仇,双方的冲突不断。等到再后来火儿和周影的力量越来越强,朱厌们就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了,在他们两个离开山林之前,朱厌一族可以说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悲惨日子,这次周影和火儿又回到这里,朱厌一族根本没有和他们和解的打算,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一战。
火儿兴奋极了,摩擦着翅膀不住地叫着:“朱厌,好吃的朱厌!我要发兵征讨他们!”
“我要去和他们谈一谈。”周影忽然说。
“有什么好谈的,直接杀过去!”火儿大翅一挥,它坚决反对战前谈判那一套无用的口舌。
“火儿,我们两个去,告诉他们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我们私下解决,不要和山林中的事混作一团。他们一定也不想让这里变成这样的。”
原来不是谈判,是上门去单挑,众人恍然大悟,一起点头。
“也不是那样,只是……只是……”周影实在无法准确地说出心里的打算。
“只是事端是由外来的妖怪引起的,所以你希望这里原住妖怪能先安静下来,然后大家一起对付外来者,把他们制服或者赶出去,这里就可以恢复过去的生活了对不对?”刘地替他往下说,大家听了都沉默下来,这个办法也太天真了一点吧?别说那些外来妖怪凶悍异常,没那么容易,就单是要这里原有的妖怪们团结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影对着大家的目光,犹豫了片刻还是说:“总要试试看吧?”
“没错,你去试吧!我支持你!”刘地一拍他的肩。
周影对他点点头,“火儿,我们走。”
火儿有点遗憾地问:“真的不能带军队去啊?只带一个小队行不行?”
“不用,就我们两个去。”
“其实我自己去也可以把他们全部收拾掉了,但是真的不能带军队去威胁一下吗?”火儿还是不死心,不能指挥军队打仗,至少让它指挥他们当当啦啦队吧。
“走吧,下次再带。”
“那说好下次了!我下次要指挥他们去打一次轰轰烈烈的战役。”
周影连哄带骗,终于把火儿弄着一起走了,刘地看看他们的背景,看看屋里其他的妖怪,抓着下巴,眼珠一个劲打着转。
周影慢慢穿过山岭,向朱厌们住的林子走去,火儿远远飞在前头,不一会就会折回来一次,把看见的一点小事都对周影说一下:“影,一只很好吃的妖怪,跑到山上去了。我们追不追?”“影,开花了开花了,开了一大片。”“我找到了蜂蜜,可是呆会有很多朱厌等着我吃,这个带回去给熊猫吃。”
以前,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这样在山林中游荡,火儿叽叽喳喳地在前面带路,而周影静静地跟着它,这样的情形差不多六十年没有重演了,现在又这样走着,周影心里生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就好象周筥也在什么地方,又在等着支使他们去干这干那一样。
“哎呀,这里还是塌了呀!”
眼前的一片山崖不知何时倒塌,半个山头成了一布满碎石的斜坡,石缝中已经长满了杂草藤蔓,各种小动物出没于其中,再也找不到以前那座危崖的影子了。
记得以前崖下是一片丰美的草地,妖怪们每当天气晴朗常有呼朋唤友来这里游玩、野餐的。而且当时这里的草地上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草药,那种本来不是人间界所有的草种,是周筥从元洲移植而来的,他试种了很多次,这片山林中偏偏只有这块草地能够生长。对于妖怪们来说,这种草不论炼丹还是制药都很有用。过去每当大风大雨的天气或冰雪消融的季节,周筥总会打发周影和火儿来这里维护这片危崖,因此那道一直摇摇欲坠的山崖才保存了几百年。现在看来多半周筥去世、周影和火儿离开后,这里再也没有妖怪理会,所以不知不觉中也就塌了。至于现在有谁再需要那种草药,就不得不千里迢迢去元洲寻找了。
“哈哈,塌了就不用老收拾它了,塌得好!”火儿兴高采烈地叫起来,显然它也忘记自己已经几十年没有回来过了。
周影摇摇头。
转过山脚,朱厌们居住的林子已经在眼底,几个把风的朱厌远远望见他们,飞快地跑进了密林深处。周影招呼在天上乱飞的火儿落下来,向那片林子走去。
刘地走到坐在河边的周影身后问:“和朱厌谈得不顺利?”他这是明知故问,刚才走来的时候他已经看见火儿拖回来的那些朱厌的尸体了。
周影没抬头:“也许我的办法不对,他们根本不想让山林恢复过去的样子,他们更喜欢现在这样。”
“结果你们就大开杀戒了?我看那些尸体又够火儿吃好几天。”刘地跃到树枝上,长长地伸展身体躺下来说。
周影没有再开口,双眼一直看着流水。他想让山林回到周筥生前的样子,他本来以为至少原本住在这里的妖怪们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的。不是因为外来者这里才混乱的吗?如果这里的妖怪们一至告诉那些外来者,我们这里不能这样,你们要么习惯我们的生活,要么离开,一切不就解决了吗?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办法,可是在和朱厌们接触之后,他发现事情和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朱厌们以为现在的生活比过去好。
“本来就不该指望所有妖怪的想法都一样,你不知道吗?”刘地懒洋洋地问。
“可是哪一种生活更好不是很明显吗?”周影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分辨不出来。
刘地笑了起来:“那只是你的看法,周影,生活在什么环境中更有意思,大家的观点都不全一样。有的妖怪喜欢城市,有的喜欢山林,能平静地生活在其中也不代表就喜欢那种生活,事情总是这样。”
“是吗。”
周影把目光投向了身边不远处,在一块藤蔓缠绕的山崖上,由于潮湿而断断续续地向下滴着水,水滴落的地方,一块岩石已经出现了一个凹进去的水洼,积了一捧清水。
水滴还是不断地在滴落,缓慢,但是坚持。
周影看着岩石上的凹处说:“只要有恒心,即使滴水也可以穿石。”
刘地在树上翻了个身,弄落了几片树叶,他觉得这也许就是周影总喜欢坐在这里的原因。不知道当年周影这个木头脑袋为了明白“持之以恒”的道理用了多久,可是现在的他显然已经把持之以恒这四个字刻到一举一动中去了。而且这个认死理的家伙一旦认定了,大概会以为世界上就这一条真理。想到这里刘地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根本没有能力象周筥一样,使这里恢复原样。”周影也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要恢复原样?”刘地坐起来问。
“因为……”周影吸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因为周筥,因为周筥活的时候这里是那样的。”刘地替他回答,停了一会又说:“可是周筥已经死了。”
周影黯然地低下了头。
“你不是周筥,为什么非得和他一样?”
“周筥在这里时,这片山林从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这里已经不是周筥在的山林了。”刘地从树上跳下来,“这里的妖怪也不是原来的那些妖怪,这里的一草一木完全是原来的一草一木了,就连你也不是原来的周影了--还记得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连笑都不会。”他走到水边指着那块被水消穿的岩石,“就连这么坚硬的石头都在一点一滴发生着改变,你却希望这片山林什么变化也不发生吗?”
周影微微张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
刘地在他身后站了一会,转身走开,只有他还独自看着流水发呆。
妖怪们围着刘地七嘴八舌地发问,虽然大家都不喜欢这个好色、滑头、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可是不知不觉中却都把他看成了一个可以帮大家出主意的人。
“别吵了!别跟着我!别靠我这么近……”刘地不耐烦极了,向赶苍蝇一样驱赶着大家。不过当几个女妖靠过来娇滴滴地一开口,他的态度马上就来了个大转弯:“刘大哥,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嘛,我们这几天担心的都睡不好觉。”
“你们想问什么,哈哈,别客气,问吧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影……老大(火儿的目光飘过)到底有什么打算啊?刘大哥一定知道,说给我们听听吧?”女妖们柔声细气地问。所有的妖怪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刘地回答,好不容易把周影和火儿请了回来,他们却并没有象大家期望的那么大展拳脚,相反的,大家甚至都不知道火儿、刘地的一连串行为算不算乱上加乱。本来就生活在不安中的这些弱小妖怪们,面对心中最大的指望的这种态度更加加深了不安。他们也是实在按捺不住了才向刘地开口的。
刘地摊摊手:“周影有什么打算?我一点也不知道啊。我看他根本是什么打算也没有吧?”
妖怪们之中立刻传出一片叹息,有些人的眼睛里泪水甚至开始打起了转。
“不过……”刘地拖长了声音又给了大家一丝希望,“这里不是还有我吗?(大家:完了,没指望了,未来无疑是一片黑暗了)如果让我来处理,也许这里的混乱早就结束了,根本不用拖上这么好几个月。可是问题在于周影的想法,还有你们的想法……”在场的妖怪,包括火儿在内谁也没听过刘地这么严肃认真的说话,大家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你们想要周影做什么,只是让生活恢复过去的样子?只是有一个可以平静生活的环境?还是想反过来凌驾于其他妖怪之上作威作福?还是别的什么……你们应该告诉周影,免得他自己在那里钻牛角尖。而我嘛,我只是个外人,这里的一切并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介入太多,那样的话对我,对你们,对周影都不好……周影,你说对不对?”
周影正从林中走来,听了他的问话,点了点头。
妖怪们立刻离开刘地,全围到了周影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周影觉得被许多人围绕着是很令他困扰的事,虽然这次回来这样的情况时时在发生,已经让他不会再因为这种情形不安,可是他依旧不喜欢这种情形。他微微皱着眉头向妖怪们说:“我不是周筥,我做不到象周筥一样使这里安宁。”他以为大家听了会发出失望的叹息,可是却什么也没发生,所有的眼睛还是盯在他脸上。
“行了,从来没难指望你和周筥一样的,你就照你的想法往下说。”刘地拍着他的肩鼓励他。
“我想我没法让这里的一切恢复原样,但是大家都知道现在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这里不该变成这样……”
“影……你变得跟刘地一样罗嗦了……”火儿呻吟着说,周影这样翻来覆去地说同一件事他可受不了。
周影本来就在等着有人出来反对,他不但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想法,连怎么终止都不知道。现在他求助地看着向刘地。
“直接说你要怎么办!”刘地提示。
“我想和他们谈谈,所有人!”
“所有人?这山林里的?”
“所有愿意谈谈的。”周影思索着说,“我想想过平静生活的妖怪会比较多对吧?”
“数量……”刘地苦笑了一下,“我不认为少数服从多数这一套有用。”
“力量我们有,有火儿,有你,还有我。我只是想知道大家想过的究竟是什么生活。”
“哈哈哈哈哈,”刘地大笑了起来,“你终于开窍了!早这么做不就对了吗!”
周影笑了笑,不过更象是苦笑。他想让一切恢复周筥在时的样子,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对于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有用没用,是不是正确的人也完全不知道,相对于那些听到他终于决定有所行动的妖怪们和火儿的兴奋,周影觉得自己有生以来没这么沮丧过,他很奇怪自己在这种尽情下还能保持笑容。
他转身向茅屋走去,希望刘地会跟过来。刘地双手Сhā在口袋中,吹着口哨用跳跃的步子走了过来。
把大家聚在一起谈一谈比周影想像中的困难一百倍。
只是为了把大家聚在一起就花了无数次的尝试,即使是刘地的花言巧语和火儿的暴力也没能让一切进行的更顺利些,当好不容易把人凑在了一起,谈话却由一场争吵开始,然后变成了混战,最终以一地狼籍收场,只剩下周影看着那些伤号发呆。
这次“会面”他除了一开始说了一句:“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下”之外,就没再捞着再说除了“别吵了!”“冷静!”“别打了!”之外的任何一个字,几家彼此有心结的妖怪先吵后打,根本忽略了他的存在。
“我的办法根本行不通。”周影向刘地说,他对自己的无能和无助体会越来越深了。
这次“会谈”刘地说的话比周影更少,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这实在是一件无比少见的事。不过他可并没有减少在混战中趁机踹这个一脚,绊那个一下的行为,所以现在正在甩着被某个妖怪咬了一口的小腿吡牙咧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里的妖怪牙很尖!”
“你活该!谁叫你踩着人家的肚子过去一遍,又想踩着人家的脸回来。”林梦竹正在帮他递药,小声地咕哝了一句,被刘地当头拍了一巴掌。
刘地顺手接过药,向正走远的周影追上去:“周影,等等我!”
周影没回答,也没停下脚步,刘地开始还装出一腐一拐的样子,后来只好迈着大步中饭上去,和周影并肩进了树林。
“总之你们这里一团混乱。”
“……”
“那不是你的错。”
“……”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那些矛盾很多根本不是新的,那是长久以来就积压在他们心里的,在周筥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周影的脑子从那场争吵中装满了诸如五百年前的一次凶杀案,三百年前的一次决斗或者七十年前的一次私奔之类的话题,但他还是说:“可是周筥在的时候这一切不会被提及,至少不会乱成这样。”
“那是他在的时候你什么也没注意过的缘故,你根本连你们最近的邻居是狐狸还是熊都不清楚!”刘地不无尖刻地报出事实。
对此周影无以反驳,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对于故乡,对于这片山林的记忆,竟然和归来后看到的相差如此的多,现在问他以前这里是什么样子的,他一定无法理直气壮地回答出来。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等着刘地继续讲下去。
刘地又唠唠叨叨,东拉西扯了半天,大谈了一通这次“会谈”中谁的气度最差劲,谁家的女性长得不怎么样还向他抛媚眼之类的话题,周影当然是不论他说什么都认真地听着,这使他说了一会就没了兴致,无趣地把话题转了回来。
“周筥知道这里的一切在他去世后会改变。”
“周筥知道?”周影睁大了眼。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不会象你这么木头!”刘地弹了个响指。
周影疑惑地看着他,一时无法接受这种毫无根据的理由。
“相信我没错的,因为我跟周筥一样那么聪明。”厚颜无耻地地狼又加上一句。
周影承认周筥和刘地都十分聪明,就象他自己头脑永远没有办法那么灵活一样肯定,想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他从来都有自知之明,所以脚踏实地地沿着自己所拥有的能力一点点前进,可现在他第一次期望自己能象刘地他们那样有颗灵活的头脑――至少能让自己明白,现在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这里必然会发生变化,在周筥死了之后,即使没有那些外来者也会变。如果你和火儿没有走,那么一切也许会推迟几年,但只是推迟而已。你代替不了周筥,所以你阻止不了这一切。这些日子里我仔细观察、了解了这里的妖怪,原有的、外来的,包括你和火儿,你们当中没有一个有能力控制这种改变,只能顺着它的方向被它牵着走――别看我,我在这里连个外来户都不算,我只是个过客,我不打算、也不应该介入这一切,要融入这里并改变这里要需要的精力太多,我的时间可不能这么用,还有一大群女朋友等着我陪伴呢(周影点头,刘地是属于立新市的而不是这里)。所以周影,你只要做你能做的事就行了。”
“我能做的事?”
“我以为你一直知道自己几斤重!”刘地的语调一下子又尖刻起来,“难道我错了,你一回到这里就变成了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应该可以改变一切!”
“……当然不是……”周影喃喃自语,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眉头第一次舒展开了。
“你只是做你认为应该做的,并且能做到的就行了,别人把你当救世主是他们的事!”刘地挥舞着一只手臂,一副象要演讲的架式,“你和火儿回来多做一点,事情就会向好的方向靠一点,周筥如果知道,就会更满意一点。”
周影被他那“一点”“一点”的语调弄得笑了起来。
“周影,就让这里改变吧,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时间就是这样会让一切改变的东西,滴水穿石,沧海桑田,时间并不代表永恒,永恒这个字眼不是给我们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使用的,即使是神也不会把时间和这个词划等号。时间就象这水滴,看不出来,却每一瞬都不同……”
周影看着河流,看着岩石上的水滴,忽然有种寒意,一种他从没想过的东西使他整个身体都收紧了起来……
对岸树下投过来的目光在和周影的眼神相遇时一下子变得尖锐了,象要把他看穿一样的凝结成了一束,不过周影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记起了对方叫席胜天,以及他来到这里后的所作所为,并且因此皱起了眉头。
“偷偷观察你好几次了,沉不住气的家伙没什么了不起,不用理他。”刘地用大到河水都不能阻止话语送到对岸的声音向周影说。周影没什么反应地被他拉走了,对岸的席胜天却我看了几眼刘地的身影,才消失在树林中。
刘地把周影推回茅屋之后,立刻又悠闲地晃回那河边,席胜天果然马上就出现了。“果然是沉不住气的家伙。”刘地小声咕哝了一句,但还是一脸奸笑地向对方打招呼:“哈罗老席,看风景啊,哈哈哈哈,天气不错。”
席胜天是个(至少他变成|人形后是)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在外貌和打扮上都有意无意带了一点书卷气,只有那双眼睛透出的暴虐很难藏住,尤其在他被激愤了的时候——而现在他正用一种冷洌的神情看着刘地。
“真爱生气。”刘地又咕哝一句。
“你不该到这里来的,地狼。”
和席胜天阴森森的声音一点也不协调的是刘地那种吊尔的腔调:“喔,呵呵呵呵,你说的也有道理,这里没什么美女,连象样的酒都没有,是不太适合我这种贵族妖怪……”
“多管闲事不会有好下场,这里不欢迎你!”
“这里你家开的?要不要付小费?”刘地眼珠子转来转去,心不在焉地回答。四周的树丛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不少身影,他们是席胜天的部下,并且有意让刘地知道他们在那里。刘地发觉其中并没有那两个传说中“这个山林中最美的女妖”失望地摇摇头。不过想到接下来也许会有“两个美女在妖|茓中等等英俊男主角救援”的剧情上演,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席胜天的心情确实有些焦燥。
他自幼就是家族中最出众的孩子,长大后在故乡的山林中极为风光,凭着实力说一不二,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随心所欲的生活。不得不对人类的脚步做出退让对他来说已经是觉得极度的屈辱,而来到新的住处后生活竟然还是一直不能顺心,他有信心可以击败这里的任何一个妖怪,让他们匍伏在自己脚下,可是他们竟在承认他的强大之后依旧拒绝服从他,只是因为那个影魅的存在。“如果影和火儿在这里的话。”“如果影回来的话。”“如果……”他听了太多这样的“窃窃私语”了。只是一个影魅,而且还是个此时根本不在这里的影魅。
他对周影的认知从一开始就混和了轻薄与仇视,但是当他知道了“火儿”是什么之后,这种情绪又升级了。
——必方,一只在人间界的必方,由一个低等的影魅饲养着。
所有的妖怪都知道灵兽的强大,但是除了山鬼之外谁也不会去奢望拥有它们,那是修成正果的神、魔、仙才有的专利。一个连形体都没有的影魅为什么拥有!
席胜天认为自己比影魅更有资格得到那只必方,比他有资格一百倍!
那些熊猫、松鼠可以“逃”离这座山林其实是他故意放他们走的,席胜天要他们去帮自己把影魅找回来。如他所愿的影魅回来了,带着那只灵兽,席胜天知道他是来夺回这片山林的,而席胜天也有想从他那里夺取的东西:这片山林的控制权和一只叫火儿的必方。
所以不能怪席胜天沉不住气,影魅表现的太让人无法琢磨了,和席胜天所知道的那个“影”一点也不相同。他今天拦住地狼,就是为了从这个影魅带回来的部下口中,知道一点他想知道的事。
妖怪们并没有围上来,但是刘地已经被他们困在这片河滩上了。
刘地口中哼着歌向河边走去,对着河水理了理长发,正了正耳环,他晚上有两个约会,仪表很重要。
“你这种在人类城市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妖怪,根本不明白山林是什么样的!”席胜天对刘地的外表和他的举止一样嗤之以鼻,“这里没有软弱的人类为你提供一切,自己想要的生活全部要用自己的力量获得!”
“软弱的人类?”刘地扬了一下眉毛,诸界之中只有人间界是与众不同的,其他的世界所不同的只是风景、习俗,只有人间界有其独有的法则,其他的世界是各种种族共同生存栖息的,只有人间界只属于人类。这里是世界之外的世界,诸神唯一承认的自治之地――这一切正是人类做到的,一个生活在人间界的妖怪却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你蠢不是我的错,你也没付学费,我没义务教你……”刘地又在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引来了席胜天目光中的杀机。
席胜天握紧了拳,向前踏出了一步。
“我喜欢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得到一切的家伙,我现在发现你比周影还可爱,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刘地嗤嗤地笑着说。
席胜天又向前走了一步。
“可惜这里是周影的山林……”刘地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席胜天站在了他两步之外,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时候到立新市来吧,我在那里住了半辈子了――你会喜欢那里的。”刘地说着向着席胜天挤挤眼。当席胜天抬手拍向他的肩头时刘地的身影却消失了。
席胜天和一群手下面面相觑。
一个年长的妖怪沉吟了半天蓦然说:“这是九尾狐的幻术!”
“不可能,他是个地狼,不是九尾狐!”席胜天带头暴怒一掌把那个妖怪打倒在地。他自己心里也认为那确实是应该只有九尾狐一族才会的幻术,但这个认知让他更加难以接受,一个会九尾幻术的地狼,那本来应该住在地底下,连天日也不配见到的低等种族!再加上他是那个影魅的部下。一种混合了妒嫉的愤怒在他胸口中鼓动着,使他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那只是个地狼而已,即使他会九尾狐的幻术,他也是个地狼,就好象影魅永远只是影魅……”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席胜天回头扫了他一眼,心情确实因为这句话平稳了不少。
树后的妖怪披着一件很古怪的斗篷样的外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以至于席胜天和他接触以来从没有看见过他的脸,不但不重新夺得他的种族,连他的性别也不知道,只是从妖气上分辨得出那个是法力不高的小东西,不过这个小东西却知道很多席胜天需要的情报。
席胜天刚刚来到这里时候,除了大开杀戒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控制这里的妖怪们,直到这个小东西主动和他接触,为他提供了山林中的各种情况之后,他才真正掌握了一批手下立稳了脚跟。
这个小东西虽然本事不大,头脑却很聪明,就是他给席胜天出主意挑拔一些“地头蛇”彼此相斗,从中渔利,也是他要席胜天放走那三兄弟,引回了周影。虽然他不算是席胜天的部下,可是席胜天很信任他,最主要的是席胜天知道,象这种小妖怪根本没有反抗自己的实力,他为了生存而使用的种种计谋,这对席胜天而言也是有有利用价值的,一旦他没用了,只要席胜天愿意,随时可以让他消失。
“哼,地狼,影魅,你们这里尽出这种东西……”席胜天很不屑地说。
“地狼是影魅带回来的帮手,我对他一无所知。”
“不过是个地狼!”
“……”对方似乎并不赞同,不过没说话。
“还有那个影魅,你们把你吹嘘的多么多么厉害,结果不也只是个缩头乌龟,什么也不敢做!浪费了他有只必方!”
树后的身影十分赞同的点着头,但是说:“他似乎想联络这山林里原有的妖怪一起对付您。”
“自己不也出面的懦夫!”席胜天咒骂一句,不过他心里最不愿意看到的就这里的旧住户团结起来对付自己,他的手下加在一起还不超过二百,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而且对方还有一只必方,他已经精心准备了让它成为自己的灵兽的法术,决不愿意在那之前与它在战场上遇见。
树后的身影又点了点头。他知道席胜天虽然咒骂周影是懦夫,其实他自己也不敢主动去找周影,因为谁都知道火儿和周影形影不离。所以他知道席胜天一定会采用自己的办法的,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低声建议说:“我有一个可以一举两得的办法……”
不知道是周影自己想通了之后心情的压力减小,看待事情就更轻松了,还是因为事情确实有了转机,一切忽然变得顺利了起来。先是几个家族和几股小势力主动试着和周影他们接触,表示愿意和周影合作,然后更多一直在观望的势单力孤的妖怪也加入了进来。
凭着妖多,彼此之间守望相助也就更加容易,有一些小妖怪虽然十分弱小,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练就了一身躲避危险,洞察一切风吹草动的本事,几乎山林中大大小小的任何事件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有了他们的通风报信,加上其他法力较强的妖怪们联手合作,他们这个小集团暂时摆脱了仇杀、被相互吞吃,过上了相对平静的日子。
周影门前那一群“难民”总算各自回家去了,那片小树林和草地恢复了过去的宁静。门前那几分田地周筥生前种的是草药,他去世后松鼠他们三个自作主张改种了蔬菜,现在周影就蹲在地头认真地拨着杂草,刘地走过来,半开玩笑地把一顶草帽给他扣在头上。
“今天又是两个家族‘入伙’。”刘地顺手摘了根黄瓜吃着说。
“嗯。”周影一点也不怀疑,现在刘地对于这个山林中的妖怪种类、分布记得比他自己清楚上十倍。
“虽然说这跟交女朋友一样多多益善,不过也得防着里面有耍花样的。”刘地挥舞着黄瓜,另一只手又抓过一个茄子准备生着吃。
“一定有的。”
“那倒是,我看那个胡老头就不地道,居然娶了个比他年轻那么多的漂亮老婆!”刘地恶狠狠地说,他最擅长观察这种事了。
周影眨眨眼,他对别人身边一直不曾开口的妻子没什么印象,倒是白豪族长的眼神让他担心,其实白豪一家会找上门来要求加入他们一伙本身就够让他奇怪,并且带着一些怀疑。
“你变得多疑了。”刘地指出这个事实。
周影苦笑了一下,不过他并不是真的在怀疑别人的诚意,而在怀疑自己的方法和能力,能不能换来人家的诚意。
“大概快有动静了吧?”刘地在衣服上擦着手站起来,“那个席胜天绝对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他八成很快就会出来对付你,不信我和你打赌!”
周影点点头。
“不过奇怪的是,看他来到你们这里后的一些行动又步步为营,很有条理,大概背后有个给他出谋划策的家伙存在。”刘地抓抓下巴,“不管了,反正只要斗起来,总会碰头的,我这人喜欢聪明的家伙。”
和刘地推测的一样,相对平稳的日子过了不久,山林中就掀起了一番争斗,那些大势力过惯了欺压弱小的日子,因为周影他们的团结一时无处下手,就捡着相对弱小的势力开刀或者彼此争斗起来。今天这里群斗,明天那里单挑,都抱着一次分个高低定下位次的打算,妖怪们好斗的一面算是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山林中一片热闹景致。
前来向周影挑战的妖怪也有不少,但是在刘地刻意的牵制下,周影并没有亲自出手的机会,刘地的调配,充分发挥出了妖多力量大的特点,不论对方人数多少力量强弱,一率冲上去一呼百应的群殴,不管对方是不是对这种以多欺少的形式有什么不满,反正刘地最后还总是要扣给对方一大堆“持强凌弱”、“破坏安定团结”之类的帽子。几次三番,周影身边的妖怪们对于自己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识,面对敌人时一个个自信了起来。
只是席胜天那边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仿佛他反而过起了修心养性的日子一样,令刘地有点担心他在计划什么花招,派了不少探子去反复打听他的动向。
相比刘地心中的那一抹担忧,周影眼看着山林中一天比一天稳定,特别是看到那些原本天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妖怪们现在习惯了独立去解决问题更是让他安心,满怀希望地以为山林中的这场混乱就快真的结束了。刘地好心肠地没有去打断他的一厢情愿,眼看周影每天又开始修炼、种菜,悠然度日,刘地也不过一天提上几十次“你能交到我这样的朋友太幸运了”这类的话题。
现在整个山林中,最无所事事的便是火儿。它现在没有军队可以训练,又没有仗可以打,只要它不主动出手,也没有哪个妖怪会蠢到去招惹它。而且在这段混乱的日子之中,一山的妖怪个个成了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纷纷躲藏,弄得它连想找个因头欺负一下弱小都十分困难。每天吃吃喝喝,无聊之余四处乱逛,最多追得刘地到处跑,让它觉得这种生活实在很没意思。闷得发慌就向周影乱发脾气,逼着他去把电视信号接进山里来,或者建个游乐场。
无聊死了……
火儿躺在树杈上一觉醒来,阳光从树叶间洒在它身上,天已经大亮了。周影不在身边,估计不是去修炼就是去种地了,它拿过昨天剩下的食物咬了几口,真是百般无聊,想不出今天该干点什么好。
“火儿。”
火儿四处寻找这个陌生的声音,这次回来之后,除了周影和刘地还没几个妖怪这样对它直呼其名呢。
“火儿!”
“谁?谁这样叫我呀?”火儿飞过一丛灌木,在树荫下找到了那个妖怪,“你叫我干吗?如果没有什么正当理由的话,哼哼哼哼……”
那个妖怪摘下盖住头斗蓬,冷冰冰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火儿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长得这么难吃,不记得!”
那个妖怪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等了变成原形之后又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喔……”火儿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这次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呢,你怎么不来见我?不过这么多年来没什么长劲,还是一副难吃的样子。”
“这么多年我可没有忘记过你!没有谁比我更恨你了!”对方从牙缝挤出这么一句话。
“喔,喔,可惜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火儿才不在乎对方恨不恨自己呢,不过即使他主动来挑衅了,虽然不好吃也不能让他失望,火儿正闲得不知干什么好呢。“你自己选吧,想烤还是想烧?”火儿大方地问。
“我本来很希望你死掉,可是还有更好的办法对付你!必方,我要你为曾经对我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说完这句话他立刻转身,一溜烟地消失在树丛中。
“别跑!站住!烤了你!”火儿叫嚣着追了上去。
他很想装出惊恐失措的样子,更好的引诱火儿跟来他早已计划多时的路线,但是他内心涌动的兴奋令他做不到。他自己都忘记多久了,他每一天都在幻想着这只必方落入了自己设计的圈套的时刻,现在一切近在眼前,马上就可以触摸得到了。
他利用自己天生的特征躲过火儿的速度,用几乎是雀跃的步子向前行进,而火儿一点也没有一丝怀疑,一心要把他抓来烤熟,紧紧追了过去。
“影兄,我们那边完全被困住了,只有我逃了出来,你快去救救大家!”这个浑身血淋淋的妖怪还没有说完,旁边的松鼠也叫了起来:“影子哥,胡家那边烧起了兢兢业业!隔着山头都看见了!”
“影前辈,我们家族……”
“影,那边……”
事情似乎在同一刻发生,周影听完了几十个求助和告急之后,甚至还没能从菜地里走出去,双手还沾满了湿润的泥土。
“立刻召集人手,有多少要多少!”刘地马上向柳倚松说。
周影点点头:“是那个凫溪吗?”
“他没有那么多人手同时几处下手,不只是他!”刘地眯起了眼,“大概串通了好几伙人吧?”
“我们走。”周影在衣服上擦擦手,手指一弹,影刀落在掌心。
“你们召集起人手马上赶去胡家支援,我和周影先去东山。哪边先打完,就去找对方汇合。遇见那个席胜天的话别和他动手,尽快来通知我们!”刘地向大家叮嘱几句,追上周影匆匆走了。
大家相互看看,也都意识到大战在即,找人手的找人手,拿兵器的拿兵器,忙乱了起来。只有林梦竹东张西望地四处找着。
“老三,快走!”
“大哥,二哥,火儿哥呢?”林梦竹到处看不到火儿的影子着急了起来,他可是只有在火儿身边才有安全感。
“一大早就没看见它,大概在哪里睡着了。”谁都知道火儿的实力,可是大家也更清楚它被从睡梦中吵醒“威力”,除非它自己出现,不然谁也不敢在中午前去找它。
转眼间妖怪们都已准备妥当,各执兵刃,鼓足了斗志要出发。林梦竹哆嗦着捧起单刀,看着明晃晃的刀刃,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叫起来:“火儿哥,救命啊……”丢下刀向树林中冲去。
“老三!老三!”
“我去找火儿哥回来!”林梦竹哀嚎着跑远了。
妖怪们纷纷摇着头,不过原本也没人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去了说不定还会碍手碍脚,如果他能把火儿找回来倒是件好事。
动手的确实不只席胜天的手下,朱厌、野猪等向个家族和势力大些的妖怪,甚至包括“投靠”了周影的白豪等家族,他们同时在五、六处向周影他们这群“团结”在一起的妖怪的家族和聚居地下了手,整个山林中几乎一半以上的妖怪都卷入了这场混战,每座山头,每片林子中都传递着呼喊格斗之声。
周影他们不论在人数还是整体实力上都不如对方,他和刘地最初的打算是个个击破,认为对方这样临时凑在一起,心总是不齐的,谁知对方也象有统一领导一样,当刘地和周影在一处的战斗中刚刚占据了上风,准备速战速决去援助其他人时,对方的一批人马已经消灭了他们的一个家族驻地,抢先一步赶到了这里,刘地和周影两个人陷入了苦战。
周影自己一边战斗,心里对别处的战事一边百般牵挂,以现在的局面看来,这一场混战之中,不知道又有多少妖怪要死于非命。
过了不久,柳倚松他们带了二十几个妖怪匆匆赶来汇合,周影的压力总算稍稍减轻了一些,只是一回头间,一直在他身边作战的刘地却不见了。
双方都采用了开始各处开战,然后集中向一处支援的办法,所以随着战场的不断转移,双方汇集在一起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周影不停在心里计算着战况,现在看来双方的损失似乎差不多,但是首当其冲被“损失”掉的依旧是那些弱小的妖怪们。
如果最终还是无法避免这场厮杀,如果最终还是弱小者成了牺牲品,自己这次回来的意义又何在呢?
周影深知自己这样想下去想上几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每当脑子中浮现这样的念头,他就马上逼着自己放下它,全力投入战斗。他对没有什么指挥全局的能力,刘地又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幸亏柳倚松和其他几个妖怪在这方面的才华比周影强得多,指挥着大家进攻、防守,有条有理,周影只要充分发挥他的战斗力,冲锋在前就行了。
时间在彼此厮杀中渐渐过去,当到了日头偏西时,双方所有的残余人手几乎都聚在了一起,各有二、三百名,在一片荒秃秃的山头上相互对恃。
周影看着对方队伍中白豪等那些昨天还自称站在自己这边的妖怪,轻轻叹了口气。
双方现在都有杀红了眼的感觉,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只等各自领头人一声令下。
“凫溪在哪里?”周影环顾四周后问:“他让你们来拼命厮杀,自己到哪里去了?”
没人回答他。
对方有几个妖怪甚至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好象周影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们很喜欢现在这样吗?难道这里不是你们的家园?非要把它弄成这样你们才开心!”周影又质问。
“哈哈哈哈,影魅,各人心里打什么主意自己最有数,你的算盘和凫溪相差不到哪里去,别总摆了一副大意凛然的嘴脸――人家席胜天自己吃肉,还知道分一杯汤给大伙呢,至少不象你那么独!”白豪族的族长冲着周影很不以为然地说,“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你知道,我们也有数,别讲大道理了,大家凭本事见个高下。”
周影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别假惺惺了!动手吧!”白豪大吼了一声。率领着他的族人先冲了过来。不等周影下命令,他身后的妖怪们也一拥而上,双方打在了一起,周影叹口气,提刀也加入了战团。
战斗刚刚进行的激烈,却不得不半途停止了,因为刘地忽然领着一大帮妖怪冲上了这个山头。
那群妖怪全是本来两边不靠,选择了坐望旁观的一些家族和势力,这次混斗本来没有牵扯到他们,现在却不知为什么,他们跟在刘地后面自己参与了进来。这些妖怪数量虽然不如那两派人多,但是不象他们经过一天的激战后个个疲劳、人人带伤,精神抖搂地极有威慑力。
“辛兄,你要帮着影魅不成!”白豪向其中的熟人问道。
被问的辛老熊是只熊精,又高又壮,满脸满臂的黑毛,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过山林中的妖怪们都知道,这个辛老头不但法术高强,而且聪明谨慎,最懂的明哲保身――他那副样子才是是变给别人看的呢。现在连这个一直躲在洞里装“冬眠”的家伙也跑了出来,大家倒想听听,他有什么打算。
“哼,我谁也不帮。”辛老熊先冷笑了一下,伸手指指白豪,又指指周影,“我老汉倒要问问,你们两边什么时候打算拿我开刀?”
“辛老哥,您这说哪去了?”白豪马上打哈哈。
周影看着辛老熊没开口,脸上尽是不解地神色。
辛老熊双手抱着臂,环视了自己身边的同伴一下,把目光落在刘地身上:“你们大家也知道我们这一伙老东西一向即懒又笨,所以从来不多事,你们杀杀夺夺,我们没参与过对吧?可是现在我们都觉得这位刘老弟说的很有道理:你们双方这么不死不休的斗,不管到最后哪一边赢了,下一步就是要向我们这些老不死下手,我们为了保命也不能再缩在洞子里不闻不问了。今天我就是想来弄清楚你们的打算,实在不行,逃跑也得赶得及才行啊。”他口中说着“逃跑”,眼神扫来扫去,却是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样子。
“辛老哥哥你这是哪里话,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别跟我说客套话。”辛老熊大手一挥,“你说了根本不算,那个凫溪呢?不是挑拔着别人给他卖命自己却躲了吧?这一点影魅就比他强!”
“辛老哥,你不是听信了影魅的花言巧语吧,再没人比他更狡诈了!他……”白豪指着周影,“他这次回来还不是为了挑拔大家和席先生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坐收鱼利。”
刘地自己在旁边捂着嘴笑了起来:花言巧语的周影?这个形容一定要回去宣传一下。
“我只想让这里恢复平静。”周影一点也不犹豫地说。
“说得好听!”
“我不想和任何人争斗,我只想让这里回到过去的样子――也许我想的太天真,做的也不对,可是我并没想过要对付谁。”周影看着辛老熊他们,“我想的其实就和你们一样,大家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就好。”
周影的性格辛老熊他们也知道一些,他的话听在众人耳中比白豪要更加有说服力。
“你既然这么说,为什么一回来就派人秘密和我们联系,说要我们听命于你,联手称霸山林!”白豪盯着周影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周影眨眨眼:“我没有。”--他刚回来的那段日子天天去河边发呆,哪里会去干这种事。他向刘地看去,刘地也马上摇着头。
辛老熊怀疑地看看白豪,看看周影:“你空口无凭,证据呢?”
白豪气呼呼地说:“他派来的人一口一个不听他的号令就等着灭门,我当然一口就回绝了,哪是有什么证据,不过他来找过的可不止我们一家,你们大伙说对不对?”和他站在一起的妖怪很多点头附合,证明确有此事。
“影魅,你怎么说?”
周影还是摇头,“我没有做过。”
“他现在当然不会承认,当时气焰可是嚣张得很,我们也是被他逼得没办法才不得不和席先生合作啊,辛老哥,你也想想我们的难处,我们也是为了自保啊。”白豪这几句话说的声泪俱下,好象真的受了周影多少欺压一样。
“就算真有这么个使者,你怎么证明他是周影派去的?又怎么证明不是席胜天的离间计?那个使者是谁?周影的人全在这里,你倒是指出来啊。”刘地慢悠悠地开口了。
“他当然是影魅派来的!席胜天怎么会有那样的部下!他还自称是影魅的儿子,怎么会有假!”白豪叫着,其他妖怪也都点着头。
刘地回头看着周影:“你儿子?”
“火儿?”周影张大了嘴,如果火儿去做这件事倒确实不用什么证明也会让别人相信是自己干的,可是火儿为什么这么干?而且从今天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连个影子也没看见。
“对啊,死火儿呢?都打成这样了它没道理不来掺和啊。”刘地也抓着下巴自言自语。
“火儿不会干这种事!”周影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必方,而是另一个!”白豪怒冲冲地吼叫――他竟然还装傻!
周影惊讶地反问:“什么?不是火儿还有谁?”
“好啊,”刘地一把抓住周影的脖子,“你竟然还藏了个儿子!说,是什么时候偷着生的,他母亲是谁?漂不漂亮!我要告诉瑰儿和南羽!”
“我没有!”周影完全胡涂了,自己除了火儿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
“他和你一样,是个影魅――还用我提醒你更多吗?”
“影魅……”周影无辜地看着白豪,“可我们影魅不是父母生养的,你不能看见影魅就说是我亲戚啊。”大家听了他的话也纷纷点头,他这话也有道理。
“虽然过了几百年,但大家也还有点印象吧,当年他带着那几个小妖在山林中出入的次数可不少人看看那几个:松鼠、喜鹊……不都还站在他身后吗?大家回忆一下,看看那个影魅是不是他儿子!”
经过他一提醒,很多妖怪似乎都想起以,连辛老熊也说:“回想起来,那时候我依稀也见过……”
周影茫然不解。
柏怜梅忽然想起了什么,跨上步在周影耳边说:“影子哥,会不会是他?那个时候和我们一起的影魅,您忘了吗?那一次帝流浆的时候……”
“这么说起来……”周影皱着眉头拼命回忆,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在那天晚上,自己确实曾经为了观察帝流浆,而把顺手拿来的松鼠、熊猫等动物放在月光下,并且把帝流浆送入它们的体内。实验的结果是那几只动物都变成了小妖怪。周影向四周看着:柏怜梅、柳倚松、林梦竹……他们三个都在这里,还有一只……
“当时似乎还有一只影魅……”周影喃喃自语。
“有啊,他开始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听火儿哥说,那是它特意为您找来的实验品,为了保存到月亮出来,它还花了很多力气呢。”柳倚松肯定说。
周影终于记起来了,当时自己确实只找了三只动物来使用,但是火儿出于对影魅的好奇,自作主张地跑了去沼泽弄了一只影魅来,自己也就把它一起放在了月光下。事情过后周影并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几只新生成的妖怪也被他丢在了树林中,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松鼠他们几个花了好几天时间天天守在周筥家附近,慢慢地周影和火儿也就习惯了他们的存在,有意无意地成了他们的庇护者。现在回忆一下,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那个影魅似乎也和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呢?这一点周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火儿哥开始教我们法术后不久,他就不见了吧?”柏怜梅向弟弟问,柳倚松连忙点着头。火儿曾经“教”过他们一段时间法术,那些日子他们可是刻骨铭心,几生几世也忘不了。他们可以确定,当时那个影魅也是和他们一起“学习”过的,至于他后来是不是在火儿的火焰中烧掉了?三兄弟当时自己也忙着保命,完全没有了印象,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是那个时期的前后不见了的。
周影最初根本没在意过这几个小妖怪,要不是三兄弟自己贴得紧,火儿又喜欢逗他们玩,他一早连他们也忘了。现在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周影的记忆中终于浮现了那个影魅的样子来(其实影魅不能变成|人时样子还不都那样,黑呼呼的一大团烟气而已。)。
刘地听他们说了半天,早在旁边嚷嚷起来:“什么周影的儿子,根本是火儿的玩具嘛!他在哪里?换出来对质!”
“早就不见了,今天不提起来我都忘了有过这么一个影魅了。”周影叹息说。
白豪斜着眼说:“你现在这么说谁相信?”
刘地针锋相对地说:“你硬把一个影魅栽给周影作儿子,谁又相信――他真是周影的儿子,周影离开这里会舍得把他抛下不带走!谁知道他是不是投靠了席胜天一起串通设计你们,你们就傻呼呼地相信他!”
周影听了刘地的话思忖着,倒是没有这种可能。
柳倚松先沉不住气叫起来:“好啊,好歹也是影子哥把他变成妖怪的,他竟然这么忘恩负义,还串通别个来陷害影子哥!把他找出来,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刘地向大家摊摊手:“大家都明白了吧,要想接着打没关系,大家总得弄明白为什么打成这样吧?谁也不想莫名其妙被人利用吧?现在首要的就是把那个冒充周影儿子的影魅找出来,弄明白是谁在里面捣了鬼,凫溪?周影?还是干脆另有其人。”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他一说完,有些妖怪立刻附合起来。
刘地见周影在一边有些魂不守舍,拍拍他问:“怎么了?”
周影皱着眉头:“一天没看见火儿了,不知它去哪里了?”
“席胜天说让我们对付你,他独自去对付火儿。”白豪在旁边冷冷地Сhā嘴,“本来以为他在吹牛,现在看来倒象真的了。”
“他独自去对付火儿?”四周立刻响起了一片妖怪们讥讽的笑声,其中一个妖怪尖刻地说:“他要真那么做了也不用四处去找火儿――它一定是吃的太饱,在哪里睡着了。”这番话引起了一阵大笑。
只有周影还是不安地四顾着,喏喏着说:“我,我还是去找找吧。”
“你找不到它了!”一个声音传来,一个身影一下子从荒山的石缝中飘出来,在大家面前凝团成形,他甩开盖住脸的斗篷,露出了一张和周影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年纪稍轻的脸,唯独他脸上那副充满恶意和讥讽的笑容是从来不可能出现在周影脸上的。
“你永远也找不回那只必方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周影,“席胜天花了两个月布下了缚灵大阵,我已经把必方引到那里去了!哈哈哈哈,等你再看见它,它就是席胜天的灵兽,是要听从他的命令来毁灭你的时候了!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为了它抛弃我的报复,你知道吗?父亲……”
火儿用嘴啄羽毛打个哈欠,看着树下那个凫溪还在披发挥剑、迈步做法,心想他怎么还不倒下去呢?
它被那个影魅引进了这个专门用来捕捉灵兽的阵法之后,确实一时飞不出去,但是凭凫溪的法力根本没法收伏它。凫溪在那里作了一天的法,除了使他自己越来越筋疲力尽以外,对火儿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火儿若无其事地在阵中飞来飞去,还抽空睡了个午觉,只等着他法力耗尽倒下去以后好享用一顿烧烤大餐。从他那副大汗淋漓、摇摇欲坠的样子看来,火儿用不了等多久了。
“喂,你倒是快倒下啊,都快耽误我吃晚饭了!”火儿从凫溪头正上方的树枝向下探着身催促。
“灵兽,我一定会收伏你的!没道理一个影魅都可以作到的事,我却不能!”席胜天咬破舌尖,把血喷在剑上,又开始了一轮作法。
“啊呼呼……”火儿无聊地又打起了哈欠,它又把凫溪上下打量一遍,再一次在心里制定一下待会的进餐方案:这一部分烧烤,那一部分红烧……
“火儿哥……”
“火儿哥,你是不是在那里……”
随着由远而近的呼唤,熊猫圆滚滚的身体从灌木从后面钻了出来,“火儿哥……”一眼看见眼前的情形愣在了那里。他本来是远远看见火儿的羽毛在枝叶间晃动才过来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席胜天。
“火儿哥……”他颤声叫着,用最快的速度向火儿跑来,在他心目中,只要在火儿旁边就是绝对安全的,就连席胜天也不用去怕,可他不知道火儿现在被那个阵法所困,根本不可能飞过来给他庇护。
席胜天忽然停止了作法,一个箭步冲过去踢倒了熊猫,然后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必方,不想让他死的话就乖乖过来,接受我作你的主人。”他一边用剑蹭着熊猫的脖子一边向火儿冷笑。
“梦竹,我会替你报仇的。”火儿毫不犹豫地叫,“你放心,我会把你埋在你最喜欢的竹子林里,并且把他剩下的骨头和你埋在一起的。”
“火儿哥,救命……”熊猫吓得哭了起来。
“你真的不救他。”
“关我什么事,他自己跑来的。”火儿撇撇嘴,开什么玩笑,为了这个笨熊猫让它去作这顿晚餐的“奴隶”,这根本不可能。
席胜天剑一挥,削下了熊猫一只耳朵,并且在他的惨叫声中,把耳朵扔向了树上的火儿,“你吃耳朵吗?还是再来只蹄膀?”
“喔,喔。”火儿眨着眼。
席胜天的剑又一挥,熊猫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之后便昏了过去,这次席胜天真的砍下了他的一只前爪。
“你竟敢……”火儿大怒,身上的火焰熊熊燃起,向席胜天扑过去。
席胜天花了一整天时间作法,耗尽了力气,为的就是逼火儿出手。火儿身上的火焰一开始燃烧,阵法立刻被催动,一道光茫从四周闪动而起,直冲天空,把火儿牢牢定住,席胜天趁机咬破手指,凌空划出几个符咒向火儿身上点去。符咒和火儿的火炬一碰,顿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和一声巨响……
“你和凫溪串通好了,设下这个圈套让我们钻!”
“这一切都是你挑拔的!”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不和他多说,一刀砍了他!”
影魅被群妖围在当中,一点也不掩饰地把他和席胜天串通的、引诱大家相互残杀的事说了出来,立刻引起了妖怪们一一片愤怒,特别是那些有亲友在这场纷争中死伤的妖怪更是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他并没有多少惊恐的样子,依旧只是盯着周影。
“火儿在哪里?”周影只关心这个问题。
“我不会告诉你的!等你再见到它,它就成了别人的灵兽了!哈哈哈哈……”
周影转身就往林中走,他必须马上找到火儿。
“你就是因为它而抛弃我!因为它是必方而我是个影魅!”影魅在周影身后大声喊。
周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他急着去寻找火儿,没功夫和对方罗嗦了。
“只有我……为什么你只抛弃了我!”影魅拦在周影面前,声音变得凄厉,“现在你看看我,必方还比我强吗?我才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不是吗!”
“啧啧啧,”刘地砸着嘴用肘捅捅周影,“真是好有出息是吧?”
周影实在没有时间再听他不知所云了,绕过他往前走,当影魅再次试图拉他时,他影刀一挥,将对方逼开了好几步:“你再纠缠我就不客气!”
影魅直直地盯着他:“你……向我动手……还是为了那个必方!你心里只有它吗?我就不是你的孩子?你既然不要我,为什么把我变成妖怪!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在沼泽里自生自灭!”
“把你变成妖怪的是火儿,不是我。”周影如实回答。
影魅听了这句话,象当头挨了一棒,张嘴瞪眼的愣在了那里。
无处的山中忽然发出一道冲天的火光,把原本已入暮色的山林映得火红,连半边天空也染上了诡异的血红色。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
妖怪们一片慌乱。
“哼,是席胜天的法术生效了!”影魅冷笑着,嘴角露出笑容。
“什么!”周影大惊失色,他知道席胜天要对付火儿后虽然担心,但却不认为他会成功,毕竟即使是一个幼年必方也不是妖怪所收伏得了的,现在看到这种情形,他惊慌地连法术都忘了用,跌跌撞撞地就往那个方向跑去。刘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一起飞上了空中,其他的妖怪们相互看了看,也纷纷向那边奔去,就连那个影魅也在后面跟了过去。
那火光一直飞腾旋转着,当周影他们接近时,忽然再次增强,四周的温度骤然升高到难以置信的程度,妖怪们的法术在这一瞬间全部失效,七零八落地从天上摔了下来跌在那片林子里。周影一落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又向前跑,而前方传来的巨大压迫力却令大多数妖怪伫足不前,甚至牙齿打颤,不能动弹。
“哈哈哈哈中,你是我的灵兽了!你是我的了!”席胜天得意地狂笑传来,令所有人心头一紧:他真的降伏了火儿?那么在场的人就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过在下一瞬间,席胜天得意地声音嘎然而止,接着是周影发出了一声惊呼。
大家并不用赶过去就可以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一只火焰升腾的巨鸟――一只成年的必方正在随着火焰的舞蹈缓缓升到空中,熊熊的火焰在它身体周围缠绕,变幻出种种不同的红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它身上,甚至没有人能够呼吸。
刘地看见过一次成年必方,准确地说,是看见过一次成年必方几千年前留下的影子,那次给他留下了无比的震撼,可是那还远远比不上看见一只真正的、完全张大的必方。从那只火鸟身上散发出的压力,使得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火”这一种东西存在一样。刘地看见周围的一些树林已经开始冒出了青烟。
“周影……”刘地咬着牙,逼着自己把那只必方想像成那个欢蹦乱跳的火儿,硬生生地搬动身体冲进了那片林中空地。
地面上原本划了一个阵形,还Сhā了一些小旗帜一类的东西,现在象被火山溶岩淌过一样,横七竖八地形成了几道岩石液体的小涡。阵中草地上有一大块焦黑的痕迹,依稀可以分辨出是那个凫溪的形状,这大概是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留下的唯一印迹了。
周影站在必方的正下方,仰着头,用一只手挡着脸,胖熊猫蜷在他脚边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由于必方的视野之中只有刘地在移动,所以它的火眼一下子落在了刘地身上,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林间滚过:“尔等何方妖孽,竟然在吾面前如此放肆!”
刘地被它的目光逼得跌了个跟头,颤声问周影:“这个是不是火儿?怎么会一下子长这么大!”
周影哑着嗓子说:“是火儿,我不会认错的。”
“那快让它变回来,这太可怕了!”刘地乱叫一气。
“火儿……”周影向必方伸出手,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必方忽然举翅拍了下来,顿时火炬飞腾,半个山坡成了一片火海,四处响起了来不及逃走的妖怪们的惨叫声。
刘地一手抓着周影,一手抓着熊猫及时飞在半空中,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在他的脚下,他们刚站的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地皮都被刮去了数亩见方,变成了火焰的颜色。
妖怪们飞出火场,纷纷向四面八方逃窜,必方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身上并发出无数的火星向妖怪们射去,惨叫连连,不知有多少妖怪挣扎成了一团火球,坠落入了火场。
“火儿,快住手!”周影大声呼叫着,再次把必方的注意力吸引向了他们。
刘地看着必方的眼神以一点点地移了过来,不由咧开了嘴:“你叫它干嘛?它走火入魔了!”
“火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快要把这里烧光了,快住手!”周影挣开刘地,反面向前迎了几步。
必方看向周影的视线中半点熟悉感都没有,它一张口,向着周影吐出了一个火球,刘地抱住周影向旁边一闪,火球擦身而过,炸掉了远处半个山头。
刘地这下可不管周影还准备干什么了,抓紧他和熊猫,一溜烟地向远处逃跑。在他们身后,必方还在不断地挥舞翅膀,在山林间四面八方的撒下大火。
刘地看着满山遍野的大火,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一来,不知要葬送多少生灵。
必方没有再追上来,它庞大的被金黄|色火炬包裹着的身影悬停在天地之间,不停地对着这片山林发泄着它的愤怒。
周影掰开了刘地的手:“火儿会把这里毁了的,我得回去。”
刘地又叹口气,他主意再多,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沉默了好一会说:“走,回去吧,你也阻止不了它的话,它真的会把这里毁了的――必方可以随意变大吗?我从没听过这件事。”
“火儿,笨蛋火儿,不给你吃晚饭,把你的故事书烧掉,把你的电脑送人……”
“火儿,瑰儿生气了!”
“火儿,南羽打电话叫你去拿妖怪!”
“火儿,你烧到狐狸了!”
刘地搬出所有的“杀手锏”,一遍一遍地冲必方叫,而周影在旁边,只会反复说:“火儿,快回来,不许闹了!”他们一边向必方“喊话”一边还要闪躲四处纷飞的火焰,烧的焦头烂额,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必方不知是发泄够了还是被他们的话所吸引,终于向他们过了身。
“火儿,你到底怎么了?”周影仔细看着这个必方,心疼地问。
“妖孽,有何图谋?如实报来,饶你不死!”必方逼近他们,冷静地发问。
“火儿,你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周影声音都在发抖。
“哈哈哈,这就是你最宝贝的孩子,怎么样,你现在再宠爱它啊!它根本就不认你!它是个必方,怎么可能把影魅放在眼里!你再自作多情,你再抛弃我而养育它啊!”那个影魅不知什么时候从一边冒出来,他对火儿的现状十分满意,狂放地大笑着:“我才是你的同类,只有我才是你的孩子,你现在睁开眼看清楚吧。”
周影现在只是担心火儿,根本没有心思理他,必方却被他的大笑惹火了,一翅将他打了开去。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周影,显然把他和那个影魅当成了一伙的:“区区影魅,竟敢在吾面前放肆!”说着把周影抓在了翅膀上打量着,似乎准备一口啄下去。
“火儿,你再胡闹我真的生气了!”周影突然大喝了一声,他的声音那么大,连刘地也连忙不迭地捂住了耳朵――认识周影这么久,从来没听过他这么大声说话,简直象打雷一样。
“又不是我的错,你只会怪我……”必方直觉地脱口而出,准备习惯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推卸责任再说,然后回过神来地东张西望,不停发出“咦咦”的声音,看见那个影魅正摇摇晃晃又飞上来,丢开周影一把过去抓住,一副极度委屈地口气叫:“影,这个影魅竟然暗算我!”――只是这样撒娇的话从这样可怕的一个成年必方口中发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火儿!火儿”周影顾不上自己的伤,先冲过去看它。
“影,你怎么变小了……你受了伤!谁干的!吃了他!”它看着周影大惊小怪地叫着,然后声音骤然停止,身体迅速缩小,并且向下坠去,当周影伸手接住它时,它已经恢复成了幼鸟的模样……
时候已经不早了,但天空中大雾未散,周围依旧白茫茫一片,一切看起来都影影绰绰的,周影走出屋子时刘地还在抱怨:“不是下雨就是大雾,怎么没个好天气!火儿,你怎么不把雾散了?”
“周筥不许我随便改变天气。”火儿怏怏地丢下一句,看来它也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周影深吸了一口那湿漉漉的空气,他对天气从来不挑剔,而且这样的雾天他也并不讨厌。
“影子哥早,火儿哥早,刘先生早。”柏怜梅也起来了,一一向他们三个打着招呼,他自己手里拎着锄头,正准备去整理那个小菜园。他身后柳倚松正端了一大盆新鲜青采,在为大家准备早饭,而林梦竹打着哈欠刚刚从被窝爬出来,眼睛只围着食物打转,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由于养伤期间哥哥们对他的照顾,食欲比起过去反而有了增加。
那场混乱和那场林间大火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山林中虽然还是随处可以看见火烧的痕迹,可是在妖怪们的努力下,总算又开始恢复了生机,日子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安宁。
“影,去抓着朱厌来吃吧……哎呀,我头疼啊……我发烧了,我在生病……”火儿正推着周影拼命耍赖。它长这么大一向没病没灾,只有那一次大乱之后昏迷了几天,醒来后就扬言自己身体不好在生病,借机提一些无理的要求。
刘地看着它,心底的疑问又浮了上来。
“火儿,这是什么?”刘地手提熊猫向它发问。
“梦竹。”
“学名?”
“熊猫。”
“吸了帝流浆以后呢?”
“就变妖怪了……你干什么,对我的聪明头脑有什么疑问吗?”火儿冲过来抓住刘地的脖子恶狠狠地问。
“挺正常啊。”刘地抓抓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管我们叫‘妖孽’。”
“不可能,我从来不用这个词――除非是叫你!”火儿翻脸不认帐。
“那时候你突然变成了那么大的必方……”刘地还在嘀咕着,灵兽是一种需要漫长时间成长的生物,火儿的表现完全超出了常识。
“哈哈哈,不懂吧!那叫‘超进化’!”火儿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的事了,不过事后看到大家对它的敬畏在有增加还是令它得意万分,“还是我厉害!所以谁敢惹我的话……哼哼哼……”
“难怪还是蛋的时候就被扔了,一定是天生畸形。”刘地只好这么解释。
周影一直一声不响地坐在一边,这些日子来,他的情绪低沉的吓人――火儿毁了半个山林,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了自己的责任,整天在那里良心不安。
这一场灾难死了那么多生灵,还毁了周筥生前最珍惜的山林,全都是因为自己回到这里来了的缘故。
“如果我没有回来过,没有妄想去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就好了……”
“也许吧。”刘地不得不承认,周影和火儿这次归来,带给这片山林的负面东西确实不少。“不过也可能更糟,毕竟谁都不知道假设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会怎么样。”
“至少不会死那么多生灵。”――周筥会怎么想?他一定很生气。
“至少有一点好处,经过火儿这么一闹,山林中一定会传开它的威力,再有外来的妖怪想在这里称王称霸,就不得不想想会不会再把你们招了来,而且这样帮值不值得。”
周影苦笑一下。
“毁掉的山林总会再恢复的,只要花一点时间……”刘地叹息着。
“时间……”
“也许以后这里会越来越好的,我想大家已经明白,这样彼此争斗多么不值得了。”
“也许……”
周影意识到,这片山林将会变得和他记忆中的故乡完全不同了,那些属于周筥的痕迹将要被一个叫时间的东西一点点、一点点的完全摸去,也许到了最后,剩下的只有自己心中保留的那一部分而已。
不管他怎么固执地去设想如果自己不回来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妖怪死去,山林就不会有那么多变化,周筥的印迹也不会消失……他还是隐约感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左右这一切,即使自己不回来,那个叫时间的东西也会慢慢去侵蚀这一切的,就好象那岩石上的水涡一样,缓慢,但是坚持……
“我觉得时间令人害怕。”周影每当想到自己以前没有意识到的那种时间的流动,身上就会有发冷的感觉。
“这世界上没有比时间更让人害怕的东西了……除了火儿……”
“哈哈哈,知道怕就好!”火儿正在周影头上打盹,马上把这句话当作了表扬。
周影看着远远的山林,希望真如刘地所说的,这里在时间中越来越好,那样自己心中也会好受一点,周筥也会高兴吧?
“对了,这些天我想起他来了。”
“谁?”
“那个影魅。”
刘地夸张地睁大了眼,“不会他真的是你儿子吧?!”
“那时候火儿教他们法术,不知为什么只有他老和火儿顶嘴,火儿生气地向我告状,我就说:不喜欢就扔了吧……”
“……你竟然说了这种话……然后火儿就把他扔了?”
“嗯。”
“呵呵,这么可怜的身世,难怪变得那么偏激、变态。”
“其实他一直很听话,很老实的……我觉得自己好象有点对不起他。”如果再让周影选择一次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算了,别想他了,毕竟是火儿把他变成妖怪的,他反过来陷害火儿也算是恩将仇报,被火儿吃了也是活该。”
火儿忽然叫起来:“什么被火儿吃了也是咎由自取!我几时吃他了!几时吃了!”
“你没吃了他?”周影和刘地一起问。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吃影魅!我怎么可能吃影魅!”火儿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在周影和刘地头上来回跳着说。
“那他现在在哪?”周影带着焦急问。
“不知道啊,我随手把他扔在林子里了。”火儿理所当然地说。
“哈哈哈,火儿……”本来从不主动接触火儿的刘地忽然一把把火儿从头上抓下来,抱在怀里温柔地拍着它的头,“我现在才知道,你真是个好孩子!”
“嘎!”火儿双翅掐住脖子倒地翻滚,“恶心死我了!恶心死我了!快救救我!刘地摸了我的头,还叫我‘好孩子’……”
“哈哈哈。”刘地笑的更开心了。
周影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容:“也许在哪里还会再见到他吧。”
“有时间的话。”
“嗯,有时间一定……”
阳光升起驱散了大雾,层层的山林展现在了眼前,除了那一片片残缺一般的焦黑外,树林正从翠绿的的淡黄染度,他们归来的时候是夏季,现在已经入初秋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周影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是平生第一次发表这样的观点,不由自由摇了摇头。
“是啊,时间真快……”刘地把手搭在他肩上,一起看着远远的山林,“要多留几天吗?下次再看这里,又是完全不同的影像了……”
“下次……”周影喃喃的,把头转身了更远的方向……
少女情怀总是诗
更新时间:2007-2-25 9:23:00 字数:18807
少女情怀总是诗
外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微风吹拂,天高云淡,广场上人来人往,一派平和气象。店铺里花繁叶茂,窗明几净,打工的女孩在努力工作,客人络绎不绝,生意相当不错。
可是瑰儿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唉……”她在一大堆花篮中托着腮呆坐着,不知不觉又叹了口气。
“嘻嘻,老板,他走了三周了吧?”正在整理货物的打工女孩李露回头问。
瑰儿随口回答:“是四月零两天了。”
“呵呵呵呵,四月零两天啊,老板记得真清楚。”李露马上揶揄一句。
反正李露这阵子就喜欢这样子戏弄她,以看她的热闹取乐,瑰儿白了李露一眼,却连反击的精神都没有,又叹了口气,双手抱膝坐着,把脸埋在了膝盖上。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两地相思虽然很难受,可是也很浪漫啊。再说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小别之后感情更好。”李露一副感情专家的样子,老气横秋地作着评论。
就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啊……瑰儿苦笑。周影带着火儿跟胖熊猫三兄弟走了之后,瑰儿心里就常常有种也许他不会再回来了的感觉。那里是他的故乡,有他的过去,他的朋友,以他的个性,大家一至挽留他住下的话,他也许真的会就此留在那里。唯一让瑰儿觉得安慰的是周影走后刘地也不见了,估计他是和周影一起去了。有刘地那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在,也许可以把周影带回来。
可是……如果那山林中有很多美丽女妖怎么办?那样一来刘地自己都不回来也说不定?
“唉……”瑰儿又叹了口气。
“老板,你今天已经叹了一百次气了,再叹下去会老一岁的!”李露忙完了手上的工作跑到瑰儿身边安慰她。
瑰儿无精打采地冲她笑了一下。
“老板,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李露神神秘秘地取出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瑰儿接过来一看,那是张什么“演艺训练班”的广告,内容无非是关于培训演艺人员,提供演出机会——只要你拿上多少多少钱一类。她大概看了一遍问:“你想去?”
李露脸涨地红红的,用力点头。
瑰儿知道李露对演艺圈十分向往,一直在做着明星梦,平时连打扫卫生时都要睬出个节奏来,一有空暇更是歌声不断,店里原本的音响却因此失去了功用。平心而论李露虽然称不上是美女,但她生的一张甜美可爱的娃娃脸,个性活泼真诚,在瑰儿眼中比起电视上不少的演员强多了。她虽然是个乡下来打工的女孩,对于城市中的流行把握却即准又快,短短两三个月,她已经从那个上门来应征的农村姑娘变成了一个谁也看不出不同来的城市时髦女孩,瑰儿觉得这也是成为明星的一种潜质吧。
总之瑰儿到没觉得李露不能成为一名演员,而是对于这种广告她心里不是十分相信,又仔细看了一遍,担心地问:“会不会只是骗钱的?”
“可是这一条写着只要肯和他们签定一个合同,就可以及免费参加培训,用将来的演出收入还学费。”李露指着其中一条。
“这么好……”瑰儿沉吟着。
“老板,你说我去不去?”口中虽然是在咨询瑰儿,她眼中闪动的光芒已经说明她的决心已定了。
“唉,我是不想让你去的,这样一来我不就又得找人打工了吗……可是我也不能耽误你的前程啊,不如你先帮我签个名吧?免得到时候成了大明星就高攀不上你了!”
“讨厌,老板你怎么这么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明天!”
“喔,这么快,那你应该去买几件衣服好好打扮一下,让那些人一眼就看到你这颗明日之星的光芒才行!那么现在……提前下班,我陪你去逛街!”
“万岁!老板你太伟大了!”李露张着双手发出了一声欢呼。
瑰儿帮李露大肆购买之后,自己也满载而归,大袋小包拎了七、八个,呼嗤呼嗤地爬上了六楼,等她打开门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习惯性地进了对门的周影家。周影和火儿不在家,瑰儿本来决定不再天天来过来,隔天来打扫一次就行了,只是每天晚上归来,还是不知不觉先来了这里。
“唉……”
瑰儿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叹了多少口气了,随意坐在沙发上,连“战利品”都没有兴趣检查。
火儿不在家,连做饭也没什么兴趣,瑰儿肚子明明很饿却一点也吃不下,拿起桌上的苹果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
“咔嚓。”
卧室里传来一声轻响。
瑰儿一下子跳了起来。周影的家里估计进不来小偷,难道他们回来了!她几步冲过去一把把门推开。
屋里没有周影,也没火儿,只有一个小孩的背景在那里翻箱倒柜。瑰儿先是一阵失望,接着抱起手臂气呼呼地叫:“狐狸!你在干什么?偷东西啊!”
“周影的草药放哪儿了?”林睿头也不回,同样没好气地问。
“草药?在这里。”瑰儿打开大柜子抽出一个药匣子。妖怪们不喜欢西式的药片,每个家里或多或少总会存一些中草药。“你找什么药?谁病了?你妈妈吗?”瑰儿好心提议,“如果她生病最好去找人类医生看看,你这个二把刀别乱弄药给她吃。”
“别咒我妈妈!”林睿猛地回过头来,“是我要用!”
看到他的脸瑰儿“哇”地惊叫了一声。林睿不知和谁打了一仗的样子,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嘴角也破了,鼻子也歪了,还有几条在渗着血的抓痕。他一把从瑰儿手里抢过药匣子找了起来,口中还咕哝着:“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回去见我妈!”
“天啊,你和同学打架了。”瑰儿慌忙去倒来温水拿来干净毛巾帮他擦拭。
林睿白她一眼:“你白痴啊,我和人类动手会弄成这样?”
瑰儿有些明白了:林睿在立新市属于那种法力较弱的妖怪,他又不象鹿为马他们那样有着圆滑或隐蔽的各种自保的自段,反而他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给他树立了不少对头。平时有火儿做他的后盾,他尽可以狐假虎威地欺负人。火儿和周影离开后,短时间内摄于火儿的余威别人还不敢怎样,但是他们走了一个多月杳无音信。现在立新市的妖怪们之间已经开始流传着他们不会再回来的猜测,于是就有人按耐不住向林睿下手了。
“你不要紧吧?瑰儿担心地问。林睿那两下子她心里有数,怕他伤的不轻。
“哼,他伤的不比我轻。”林睿拿药用力往脸上擦。
“火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些日子你自己小心些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草药加上一些小法术,林睿脸上的伤虽然没好,至少外表却看不出来了。他临走之前反过来警告了瑰儿一句:“我看你也回自己那边,周影家里少来的好。火儿惹下的仇人不少,这几天他们都蠢蠢欲动的,你还不如我呢!”
“不,不至于吧……”瑰儿听他说的认真也有点害怕。
“想想看火儿吃的那些妖怪是谁帮他做成菜的。”林睿又加上一句挥手走了。
瑰儿看着他消失心提了起来,说不会真的有妖怪因为和火儿之间的怨仇上门来打自己一顿吧?不行,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别呆在这里了,她抓过自己购买的东西,迅速跑回了自己家,牢牢锁上门后才松了一口气。
瑰儿用镜子照一照,自己现在的样子真是一团糟:一对黑眼圈,一脸无精打采,还加上一肚子火气——都怪林睿说了那番话,结果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她还是吓得一夜没有睡好,今天早上当然就成了这副模样。
“早知道他从来没实话,我居然笨到相信他。”瑰儿为自己的无心机叹口气,跳起来开始打扫店面,从今天起李露就不来上班了,而瑰儿担心她不可能那么顺利地进入娱乐圈,决心给她把这份工作保留一阵子,没打算雇用新人,于是所有的工作就必须样样亲自动手了。
她一边盘算着今天要不要去进点货,一边决定来个遍及每个角落的大扫除,人忙一点应该可以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
对,大扫除了!
瑰儿卷起袖子,精神奕奕地动起手来。
“南医生,六十三床病人……”张惶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同时在走廊上响起来。南羽放下手中的书本抬起了头,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近几天这是第几次发生病人病情突然恶化的事了?
南羽走进病房时,护士、医生们正一团忙乱,病人家属则在一边低声哭泣,各种仪器上都显示出最不祥的数据来。
南羽快步走到床边,不一会儿病人的呼吸平稳下来,连那些仪器上的数据逐步恢复了正常。她没有理病人家属殷勤地感激径自走出了病房,手中卡着一只小妖怪的脖子。这只刚才还在得意洋洋地吸取病人所剩不多的精气的小妖怪现在连挣扎也敢了,只是一个劲的在哀求南羽饶命。
南羽几乎就要下意识地询问火儿要不要吃这人妖怪了,醒悟过来后苦笑一下,自嘲地摇摇头。
“前辈饶命!前辈,我再也不敢了!”那个小妖怪声泪俱下地求饶。
南羽举起手念动咒文,不出一秒钟那个妖怪就化成了一阵飞烟,飘失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
——刚刚有十几年道行就想要借人命来采补,再给他机会长大后果不堪设想,南羽早就学会了小慈是大慈之贼这个道理了。
不过最近这种事越来越多了。
算算周影他们离开已有一个月之久,南羽能感觉到这个城市显的妖怪们那种蠢蠢欲动的情绪,这里没有了刘地的强行压制,没有了火儿的肆无忌禅,好多妖怪开始认为他们终于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了。虽然不喜欢刘地那种性格,可是南羽明白对于立新市的妖怪而言他的存在是必须的,因为他们那种没道理可讲的管理方式,立新市中比较弱小的妖怪才有了一个生存的空间,妖怪们吃人,从人类中获取财富等行为也才会比较收敛、隐蔽。一旦他不地这里了,混乱似乎就在眼前。
也许不该把最近来医院生事的妖怪全部处理掉,留下几个出去宣传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好。只是那样自己就要不可避免地卷入一场争斗中去,她本来很喜欢这些年在立新市这种与世无争的日子的。
一把断去了剑头的桃木剑出现在面羽手中,她轻轻抚着那光可鉴人的剑身,她是道门弟子,除妖降魔是她的本份。
良久这后南羽收起了断剑,她轻轻摇着头,自己想的太多了,刘地是去追周影的,他会把周影带回来的……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拿过电话开始拨打瑰儿的手机。
瑰儿终于忍耐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
隔壁周影家里那大到她都可以听见的翻箱倒柜、摔锅砸碗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狐狸又在干什么!”瑰儿挥着拳怒冲冲地冲下床,抓过一件外衣套上向对门走去。根据她的经验,明天楼下那些三姑六婆大概又会编排出“夫妻打架”之类的流言来,瑰儿可受够了这种事了。
“死狐狸你再闹腾我就……”瑰儿一把推开门气势汹汹地大喊一声,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张大嘴呆在那里不能动。
周影家里现在一片狼籍,每个柜子,每个抽屉,连沙发坐垫都被拆开,里面的海绵撕碎了一地,一个男子正站在屋子中央一把吊灯一盏已打碎来查看,见瑰儿进来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
“你,你是谁?别过来,我会报警的!”瑰儿一步步地后退着。
“刘地把东西藏在啊儿了?”那个男子面露凶光向她逼过来。
“刘,刘地?”瑰儿听见不是来找火儿报仇的妖怪偷偷松了口气,“刘地不住这儿,这儿不是他的家,你弄错了。”
“谁不知道刘地和周影一个鼻孔出气的!你就是周影的姘头吧?说,东西在哪!”
“不知道,刘地没留什么东西在这里……”瑰儿见对方杀气腾腾地过来,心里早把刘地诅咒了一百万遍,又后悔自己下午为什么要逞强,不让南羽来给自己做伴,一直到后背靠上了墙无路可走了,才大声尖叫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去找刘地吧!”
“刘地有什么东西要放只能放在这里……”男子近似自言自语地说着,又上下打量一番瑰儿,冷笑说:“山鬼,刘地的东西对你来说没用,替他保密对你没好处。”
“我为什么替他保密。”瑰儿不认为自己会帮刘地保任何密,如果她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或者刘真的曾留下过什么的话,她早给交出来了,“这个家里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刘地决对没在这里放东西,你去别处找吧。”
男子忽然邪气地一笑:“也对,看来那东西向你要比自己乱找找来的可能大些。”他大步迈过来一手卡住瑰儿的脖子,令她连惊呼也叫不出来,另一只手拽住了她的头发用力一拉,瑰儿听眼泪立刻痛的流了出来,“听着,我给你一天时间,把刘地藏的东西交给我,不然……”
瑰儿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力摇着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啪。”男子放开瑰儿的头发,重重的打了她一个耳光,指印立刻从她的脸上鼓了起来,“你以为真有人怕你这个没用的山鬼?大家怕的是你的姘头,怕的是那只必方!现在他们走了,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吗?乖乖地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我明天就挖掉你一只眼睛,后天是一只耳朵,大后天是……”他用手在瑰儿脸上划来划去。
瑰儿愤怒地看着他。
“啪”!又是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听着,他们不会回来了,老老实实地照我的话去做,说不定我会代替周影接收你。”
瑰儿用力挣扎着,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他们会回来的!”
男子抬手似乎又想打她一记耳光,却中途改变了主意,用手轻轻抚着她的面颊说:“山鬼是有绝世姿容的对吗?让我来看看周影的眼光怎么样?”
随着男子的咒语,瑰儿惭惭恢复了原形:山鬼一族的美貌在她身上毫无保留的显示了出来,仿佛这黑夜的楼道里亮起了一轮月光一样,连那个男子也张大了嘴,低低说了一句:“天啊。”他盯着瑰儿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原来周影藏着这么好的货色,不过现在归我了。他和刘地走了,这一切都归我了……”说着向瑰儿贴了上去。
瑰儿张口向他咬下去。
男子因为痛苦双眼忽然突出,张大了口却没能了出声音,抓住瑰儿的手也松了开去……。
瑰儿知道那不是自己干的_——自己还没咬到他呢,而且对方的胸口处已经开始渗出血来。
南羽从男子背上抽回剑,尸体倒了下去。
瑰儿一下子靠倒在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流了下来。
南羽穿着一件古代式的长罩衣,披散着长发,显然也是匆匆从床上爬起来的,而她身后,林替身穿一件印着大大的卡通图案的睡衣,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边——正是他听到楼上的动静飞速去把南羽叫来的。
“南羽……南羽……”
当南羽跪下来双手抱住瑰儿时她才终于哭出了声音来,只能反复叫着南羽的名字,不停地流着泪。
“他说他们不会回来了……说他不会回来了……呜呜呜……周影不会回来了……”
南羽眼中闪烁着泪水,却轻轻地说:“你怎么能信这种人话呢,周影会回来的,也许……明天他就回来了……”
南羽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回头,瑰儿忙作个OK的手势,“放心好了,我能照顾自己!”南羽笑着点点头走了出去,经过了那夜的事后,瑰儿的情绪不稳定了好几天,所以南羽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连最近自身都难保的林睿都把鬼使分了一只给她,好让她关键时刻能传递一下消息。
瑰儿害怕那夜的事再发生,害怕其他的妖怪再来骚扰,更害怕周影真的就此不再回来了……即使南羽在身边也不能让她安心,于是她花了好几天来召唤她的灵兽,直到赤豹和文狸毛茸茸的身体被她环在双臂中,她才松了口气。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流进了赤豹和文狸丰厚的皮毛中,小的时候无论何时它们都会守护在自己身边,而现在自己孤孤零零地在人类的城市中,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都没有……
赤豹仰天发出了一声咆哮。
成年灵兽的吼声震惊了立新市所有的妖怪。
由于瑰儿的法力不足,赤豹和文狸无法长时间呆在人间界,当它们离去了之后,瑰儿整个人却冷静了下来。
她卷起袖子打扫被翻成一团糙的屋子,把大件损坏的家俱扛了出去,取出自己最喜欢的窗帘装饰窗子……
“南羽你回去上班吧,你不去你的病人怎么办啊!”
“小鬼头回狐狸那里去!你主人比我更需要你。”
“我真的没事,相信我,我可以照顾自己的!南羽和狐狸不也是只靠自己在这里生存吗?我也要学会靠自己!”
瑰儿信心百倍地这么宣布着。
她能打起精神来令南羽很高兴,而且赤豹的那声怒吼应该足以让立新市的妖怪在短期内不敢对瑰儿有什么不良的念头。只是大家都是善忘的,“短期”以后呢?也许那个时候周影就回来了吧……
南羽不知道自己和瑰儿谁更对周影会回来有信心,可是,他会回来是吧……
每天开店,逛街,回家,瑰儿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样,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每天回家不做饭,只随便吃几块点心,却要把厨房仔细清理一遍,要保证冰箱里储备了足够的食物,随时可以做一顿丰盛的菜饭,要让整个屋子一尘不染,要让桌子上总摆着鲜花……
她并不想让自己习惯这种日子,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生意,生意快上门……”瑰儿作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打开店门,口中不停地叨念着,周影不在家,自己开店挣生活费也是很重要的事,瑰儿本来就有乱花钱的习惯,加上那一夜的破坏家里的家俱、电器不少要重购,不好好工作可不行了。
店门上的铃子响了起来,瑰儿马上对进店来的人摆出职业笑容:“欢迎光临,请问您要什么花?”
“老板……”
“李露!你怎么来了!”瑰儿高兴地一下子跳了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使她都快把李露忘了,回想一下她去参加那个培训班也有两月了,外表看起来没有多大改变,反而脸上带着一种疲倦,也许训练是很累的事。
“快坐下,来喝杯水,怎么样,那个培训班不专业?你们都学什么?什么时候开始有演出啊?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喔。”
瑰儿一口气地说着、问着,李露连Сhā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一直笑着听,好不容易趁瑰儿帮她添水的功夫问:“老板,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尽管说。”
“因为我们培训是不收费的,公司担心演员结束训练后毁约,所以要求我们找担保人,你知道我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你能不能
……”李露低着头,十分不好意思地小声说。
“这算什么啊,我帮你担保!”瑰儿马上豪爽地拍着胸口答应,“需要我做什么呢?担保金、签合同?还是……”
“只要你拿着身份证去公司一次就可以。”
“没问题,我马上就跟你去。”瑰儿抓过包就走。
瑰儿一路上十分兴奋,叽叽喳喳地不停说着各种对李露未来的憧憬,李露自己却很沉默,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露,你在那里没有被人欺负吧?老师是不是特别凶?”瑰儿察觉后关切地问。
“没,没有啊……”李露低着头回答。
“可是你没什么精神,一点也不高兴,完全不象原来的你啊了……别太勉强自己,别让自己太累啊!”瑰儿加重语气叮嘱。
“老板,我……”李露欲言又止。
瑰儿拥着她的肩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喔,我一定会帮你的!”
“嗯。”李露点点头,她向前指着一栋建筑物改变了话题:“我们的公司就在那里,马上到了。”
瑰儿看看那栋毫不起眼的建筑实在不象能培训大明星的地方,不过事情不能只看外表,她准备进去后好好参观一下训练明星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在三楼。”李露边带着瑰儿往窄的楼梯上走边说。
“喔,看起来地方不大,”瑰儿东张西望地说“这里的设施怎么样啊?他们上课不认真?”
“还好。”
“真的吗?”瑰儿用脚踢踢地上的垃圾。
一楼二楼都是别的单位,到了三楼才看见一块××公司的牌子,一道铁栅门把通往三楼以上的那二层隔断了。门牢牢地关着,两个男子坐在门后面正一边抽烟一边闲聊,看见李露和瑰儿上来笑嘻嘻地开门问:“回来了,这个就是你的‘担保人’?”
“嗯。”李露点着头,她要带着瑰儿走进去时却犹豫了,咬着嘴唇说:“不去了!瑰儿,我们走!”说完一把拉住瑰儿,向楼下跑去,瑰儿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边被她拽着她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你的担保……”
“别问了!快跑!他们追来了!”李露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
身后传来快速跑下楼梯的声音,似乎那两个男子果真追了下来,瑰儿虽然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着李露跑了起来。
二楼,一楼……
这栋建筑中的人似乎对这种追逐的场面见怪不怪,谁也没有Сhā手,瑰儿她们跑到外面街上时,追她们的两个男子也已经到她们的背后,这条偏僻的街道上一共也没有多少行人车辆,连一辆出租车都看不见,两个女子当然打不过男人,很快被他们逼到墙角。
瑰儿把李露护在身后厉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跟我们回去,免得受皮肉之苦。”两个男人一点也不吝于露出狰狞的面容,向两个弱女子逼近,并且向瑰儿伸出手;“这个货色一般,李露,你只带这么个货色回来还想逃跑,待会有你受的,如果不想我告诉老板,今天晚上……”
“呯!”瑰儿一拳击中了他的眼睛,然后脚下一绊,把他放倒在地——她的身手可是每天对着刘地、火儿、林睿他们“磨练”,对付妖怪或者不行,一两个个人类她还不放在眼里。另一个男子刚刚掏出匕首,瑰儿已经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对方的腿骨发出“嘭”的一声,接着就是呼痛的惨叫。
瑰儿趁机拉着李露跑了开去。
店面的人也不知道是是追丢了还是被瑰儿打怕了,竟然没有跟着来,她们一口气跑过几条街,扶着路边的护栏大口喘起气来。
“哼!想欺负我!”瑰儿摆出一副大侠的样子拍拍手,又关切地看着李露,“我就看你是不高兴的样子,明明就是去那里被人欺负了,快告诉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培训班的人怎么象流氓似的?”
李露浑身都在发抖,泪水一下子滚下来,哽咽着说:“瑰儿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一开始是想骗你进那个火坑的……对不起……”说着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
瑰儿慌了手脚,连声哄她:“别这样,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会帮你的呀!别哭了,别哭好不好……”
李露哭泣了良久才说:“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学艺公司,他们是骗子……他们真的‘欺负’了我啊……还,还逼我去做‘小姐’……”说到这里她又哭得话也讲不出来了。
“什么!”瑰儿一开始也对这种培训班有所怀疑,但也只以为他们能骗骗钱而已,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事。她气愤地叫:“报警!去告他们!这些人渣!垃圾!猪!连刘地都不如!走,我们去警局!”
“不行,不行啊……”李露死死的拽住栏杆不跟她走,“你不知道,他们拍了照片,还录了像……他们知道我老家的祥细地址啊,万一真的……我爹妈,家人怎么见人……我不敢不听他们的话啊……”
瑰儿把牙咬的咯咯响,如果现在周影他们在家,她一定立刻叫火儿去把那家公司和那群人渣烧成飞灰,可是现在也只能靠自己想法子了。她一边盘算一边说:“也许我们可以先想办法把那些照片什么的偷出来,然后再告他们。”
“没用的,他们是黑社会,上通天下通地的……他们还要我们每个人都去帮他们骗女孩子到他们那里……瑰儿,你知不知道,我原本是想骗你去那个火坑的,他们说我能给他们骗十个人就把照片还给我,可是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能害你啊……我知道他们永远不会放过我的,我这辈子已经完了……已经完了……”
忽然听到李露一开始是想骗自己,瑰儿微微吃了一惊,但是转念一想,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落入了那种境地,除了任人宰割还能有什么办法,何况她最后能反过来为救自己不惜反抗那些人,瑰儿一下子又因此感动了起来。“别哭,别怕,事情总会有办法的。我一定要帮你!我认识一些很有本领的朋友,我去找他们帮忙!”瑰儿心想,如果只是从人类手中偷一两件东西的话,应说连林睿的鬼使、鹿九、黑冰都可以做到的吧?虽然这样也无法医治好李露身心受到的伤害,但至少可以让她摆脱那些人的魔爪,过回平安的生活。
“不可能的,我已经完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瑰儿,对不起,我不会再连累你了。”李露哭着站起来,推开瑰儿向马路对面跑去。
“李露,你相信我,我一定……”
瑰儿的呼叫声还没有落下,也不知是李露面心神不定没有看见,还是她有意为之——一辆疾驰的汽车和李露迎面撞在了一起,李露的身躯飞出了几米,滚到在路边一动不动,鲜血渐渐从她身体上流下来。
“啊……李露……”
“南羽!南医生在啊里!快叫她来!你们治不好她的!快叫她来!南羽,南羽,快来救命啊……”瑰儿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在急救室门前疯狂地喊叫着南羽的名字,几个护士死死拦住她不让她冲进急救室中去,其中一个说:“南医生自己病了,请了病假已经几天没来上班了!里面的医生会全力抢救你的朋友的。你再喊叫我们可要赶你出去了!”
“南羽不在……”
瑰儿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她的身上沾满了李露的血,手上有几片玻璃碎片已经扎进了肉里,那是本来扎在李露身上的汽车挡风玻璃碎片,手在流血,瑰儿却一点也不觉得疼,连一位好心的护士用酒精帮她消毒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刚才抱着李露,知道她的伤势有多重,那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能够医治的范围了。
不行,没有南羽她会死的!
瑰儿一把推开护士们,向医院外跑去。
南羽不在家,不在她平时练功的地方,不在她常去的道观……瑰儿找遍了所有的可能还是一无所获,当她拖着步子走回医院时,正好看见用白色的床单蒙住的李露被推出急救室。
“李露……”
护士们向瑰儿说了几句“人死不能复生”“请亲属节哀”之类的套话,便催着她去办理事后的手续,瑰儿机械地在护士的指点下写着那些表格,付着那些款项,却有一种想大声哭喊的冲动。
“她临死时只说了一句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一个护士小心翼翼地把李露的遗言告诉瑰儿,也不知道这样的话会不会刺激眼前这个激动的女子,不过看死者那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冤情,善心地护士接着叹了口气。
做鬼也不放过他们!
瑰儿咬着牙,走了出去。
南羽深吸了口气,抬眼凝视着眼前拥来的对手。
“多管闲事的僵尸,滚开!”
南羽把木剑提在胸前,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她的身前是五、六个各色妖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地对着她,只是各怀心机,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先扑过来。她的身后则是十几个昏倒的人类,七、八个相互依偎在一起发抖的弱小妖怪,小妖怪们正在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祈祷她能再次赢得胜利,连鹿九也在其中探头探脑地张望。
一个妖怪终于按耐不住抢先冲了出来,被南羽剑头一带,手臂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口,捂着伤口退到了后面。
另一个妖怪大叫一声:“大伙一起上,看她还能支撑多久!”众妖怪看南羽厉害,心里早已都存着以多胜少的打算,一听有人先开口号召,全都亮出兵器围了上去。
南羽和他们缠斗在一起,心中却有一种想苦笑的滋味,她没想到这件事最终会弄成了这样一场混乱的闹剧。
几天前有两个妖怪想离开立新市,本来妖来妖去是件平常事,谁也不会去多管,只是这两兄弟却偏偏因为刘地不在,十分嚣张地大肆捕捉了一批人类和弱小妖怪,扬言要带在路上吃,最近立新市的妖怪之间虽然局势动荡不安,可是他们反正是要走了,也没谁出来反对他们的行为。但是刚好他们抓的妖怪中有鹿九在内,鹿九的叔叔鹿为马慌乱中去向南羽求救,南羽一向爱护人类,自然看不得有这么狂妄的行为,在他们要离开的前一刻拦住了他们。
南羽平时一向深藏形迹轻易不和其他妖怪往来,立新市知道有这么一个千年僵尸的妖怪并不多,知道她真正实力的就更少的可怜,现在她出面来救人,那对妖怪兄弟当然不会怕她,双方理所当然地斗了
以南羽的实力,没用多久便轻松解决了对手,但是这一番争斗却惊动了其他的妖怪。
最近刘地和周影双双离开立新市多日不归,使一些妖怪开始大胆的猜测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于是原本由刘地称王,火儿称霸的城市开始发生了变化,许多妖怪蓄谋着要取代刘地,成为立新市的“妖头”。
大家都想做老大,就免不了为此争斗一番,在这种情形下,凡是道行稍高一点的妖怪都被卷入这场波动。即使他们本身没有什么野心,势必也会被别人防范,如果不是刘地余威尤在令大部分妖怪还保持着谨慎,立新市早乱成不知什么样子了。
南羽的实力自然是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们首要的防范对象。
她在立新市的存在再隐秘,总也有一些妖怪知道也的底细,她平时不生事,知道她的妖怪自然也不去挑畔,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妖怪们正是草木皆兵,这次她一出手,立刻被许多一直严密注意她动向的妖怪年当作了她要抢先行动,抱着先下手为强的打算,不等南羽放走那些被抓的人类、妖怪,她自己已经被另一群妖怪包围,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又一场大战。
等南羽再把这批敌人一一击退,僵尸要取代刘地的谣言已经在立新市传开,那些有野心的妖怪都想趁她连番战斗后占个便宜,纷纷涌来,结果南羽就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独自在这里苦苦支撑了数天数夜。
南羽在对手的围攻之中扫了一眼不远处旁观的几个妖怪,他们不知是不屑于以多欺少,还是想等南羽久战疲劳捡更大的便宜,反正现在都没有上前进攻的打算,其实南羽真正在意的只是其中的一个——那个抱着膝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用中在反复玩弄着一把短小、寒光灿灿的匕首,不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扫一眼战团。
如果南羽没有认错,这个男子应该是狍鸮,立新市中唯一凭武力战胜过刘地的妖怪,虽然他最终还是没有赢过刘地的一肚子鬼心眼,被迫许下了承诺,可是他的实力立新市谁也不会轻视。
南羽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狍鸮一定会来战自己,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她那天夜里为了救瑰儿所杀的妖怪,正是这个狍鸮和人类所生的独子。
南羽对敌人没有手软的习惯,围攻她的妖怪以两死两伤收场后,她回身面对其他的妖怪,静静地等着下一个对手上前,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续地战斗过了,不是身体,而是从心底有些倦意。在这一瞬间,也才感到,她所讨厌的刘地的存在,即使对她是如此重要,自己之所以能渡过这么多年安静的生活,正是因为立新市中有刘地的关系。
南羽警觉地把就要由刘地联想到周影身上去的思绪拉回来,一一看着眼前的妖怪们。
其他的妖怪都没动,只有狍鸮走上了前。
“不用看他们,他们只是我找来做个见证人的,你杀了我儿子,现在敢不敢与我动手!”他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在里面,却一字一字说的很重,“如果你们是公平对战,输赢天定,生死由命,我这个父亲也不该逞强出头,可你是从背后暗算他的!”
南羽淡淡地说:“如果他没有贪图美色,企图用武力欺侮女子的话,我自然也不会从背后暗算他。”
狍鸮呆了一下,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他知道儿子的品性是会做出南羽说的那种事来的,不过即使这样那依旧是自己唯一的、最疼爱的孩子。他摇摇头举起手中的匕首:“今天在大家面前,我要求与你公平一战。”
南羽苦笑了一下,正正经经地挑战,还找了证明人在旁边观战,这阵势到让她想起了过去门派之间的争斗,这么一本正经的妖怪真是很少遇见,不过她也没有理由拒绝,同样模样说:“玄通观南羽请君手下容情。”
瑰儿又照了一下镜子,再把粉底抹的更不均匀一些,眼影也加浓了一点,可是效果并不明显,镜子中的女子依旧美丽的夺人心魄,她叹口气,把手中的化妆品扔回桌上。
其实她不仅不会几个法术,连变化成|人类后的样貌也只会一种而已,山鬼是种只能通过与山林呼吸与生来增长法力的种族,自是瑰儿离开山林太早也太久了,她的法力一直保持在幼年的状态,如果在山林中还好一些,在城市里的她力量微弱之极。
不能借用周影的力量,召唤不来灵兽,南羽、林睿、鹿九不知为什么一个也找不到,瑰儿决心不依靠任何人,自己去为李露报仇。
首先是那些照片和录像,瑰儿要找出它们并且毁掉,要让李露走的清清白白。
然后是好运些伤害李露的、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孩子,毁了她们一生梦想的人类。瑰儿想到这里握紧拳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对,自己是个妖怪,妖怪吃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瑰儿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便走出了门去,这个样子也有一样好处,就是可想而知的,那是人类一定会急于对自己下手而马上开始行动的。
南羽与狍鸮的兵器相抵,进入了胶着状态。
他们已经斗了数百个回合,脸上都滑下了汗水,现在只是在凭法力相互抗衡。对于南羽而言,距离上一次这样激烈地搏斗已经过了很多年,而对于狍鸮来说,他从没有想过立新市还有另一个与刘地一样可以跟自己一较高下——不,是单从法力而言比刘地更高超的对手存在。所以打到现在,与其说他们之间是在为了恩怨比斗,不如说是真的动了好胜之心,认认真真的想分一下高低。
他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纹丝不动的相持着。
一道电光射向了南羽的背后,与此同时,一柄长枪直Сhā独猞的胸口。
狍鸮猛得将南羽向前一带,南羽挥剑架开了刺向狍鸮的枪,狍鸮则用匕首挡住了袭击南羽的法术。两人身形一晃,立刻变成了背靠背而立,面对着周围呈包围之势的敌人。
袭击他们的正是狍鸮找来做为比试的“证人”的那些妖怪,也许狍鸮把他们当作可以信任的朋友,但是他们一样有趁机取代刘地的野心,如果可以同时除掉狍鸮和南羽,那当然是再好没有的事了。
“你们已经筋疲力尽了,还能支撑多久?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交出内丹,离开立新市,我们饶你不死!”
狍鸮仿佛没有听见过去朋友的“好意”,一动没有动,过了片刻,当他看到那些妖怪渐渐开始向前逼近时,用依旧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说:“不要留情,杀!”南羽知道他不是在告诉她,而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必意对他而言,对手每一个都是曾经被他称为“朋友”的妖怪。不过经过一番争斗,南羽和他确实都没有什么余力去想更多,只求自保已经不容易了。
瑰儿一来到那个培训班报名,那些人看她的目光便都是直的,不等到中午,他们就编了个理由带她上了四楼,走进了一间据说是总经理室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个被人围绕着的中年男人,他听着带瑰儿进来的人的禀报,用挑肥拣瘦的眼光抬起头来看,却在一秒钟目光也发直再也离不开瑰儿的脸,竟然离开座位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笑着问:“是新学员吗?叫什么名字?”
“李露”
“李露?”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可是他的心神已被瑰儿的容貌所吸引了,根本没有把几天前那个女孩子放进脑海里,急着把所有的下属都赶出了屋,他要和这个女子单独“说说”。
虽然他的残酷无情一向很受下属们“尊敬”,可是那些面对着瑰儿的属下们依旧渴望着能“分一杯羹”,花了好半天才一一不舍地走了出去。
“你的外形条件非常好,只要好好包装一下,再待到好机会,不悉不一炮而红。”他知道致电这里来的女孩子们想要什么,所以一如往常地说着这样的话,“来,让我看看你的形体……”说着便把手伸向了瑰儿的腰肢。
一样冰冷的东西抵上了他的额头。
瑰儿手中握着一把小小的手枪,冷冷地看着他。
老板农清楚自己的处境,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要干什么?”警察?对头的团伙?他的心里一时开始盘算起来,警察他到不怕,对方一来不敢真开枪,二来自己在上面也有几个人,很能说的上话。可万一是对头团伙派来的那就麻烦了,他心时很清楚自己这几年得罪了多少人,只是怎么没听过哪个组织有这么漂亮的打手?一个女子漂亮成这样,何苦做打手。
“你这人渣!就是你害死了李露!”瑰儿用力踢了他一脚,因为有枪指着头,对方一动也不敢动——不管怎么说刘地还是留下了一样有用的东西,本来是因为这把枪外表小巧精致,据说是刘地无意中吃了个什么杀手一类的人物后顺手拣来留着玩的,现在却被瑰儿派上了用场。
“那些照片和录像带在哪里?”瑰儿咬着牙问。
“照片?”
“你们拍的那些害人用的照片!把它交出来,不然我就开枪!”
他有点明白这个女子即不是警察也不是对头派来的了,以前也遇到过因为那些被他控制的女子而上门来报复的人,不过拿着枪上门来的还是第一个,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他可不信瑰儿这样的小女子会是他的对手——即使对方手里有枪也一样。这个女人长得真不是一般的漂亮,一定要好好利用一下。她那么想要那些照片,呆会就请她自己去拍个够吧。
他装出很害怕的样子指着门外:“在,在隔壁档案室里……我叫人去拿……”
瑰儿想了想用枪点着他的头:“你跟我去拿!别耍花样!“
瑰儿用枪指着对方的头走出那间办公室,走廊上立刻一片慌乱,只是在手枪的威胁下谁也不敢冲上来营救他们的老大,老大吩咐手下人打开了一间装着铁门的房间,瑰儿指着他走了过去。
不等走到那里,门里传来的声音就让瑰儿皱起了眉头,等她看清了里面的情形,更是不忍心地闭上了眼:不大的房间里关着近十个体无寸缕的女子,而有三个男子正这些女子当中,其中一人肆意地欺侮着她们,另外两个人一个拿着相机,一个拿着摄像机正在变换着角度拍摄。
趁瑰儿被眼前的情景震惊的一瞬,老大一侧身躲开了瑰儿的枪口,身后一个男子挥动一条铁链打中了瑰儿的手腕,手枪飞了出去。
手枪飞进屋中,正好落在其中一个女子脚边,她看了手枪几眼,似乎想拣起来,却被一个男人骂了一声“滚开”,就乖乖地畏缩到了一边,手枪也落入那个人手中,并且双手捧给了老大。
“哈……哈……”老大发出了下串狂笑,逼近瑰儿说:“你不是想要照片吗?来啊,大爷陪你一起照个痛快!”周围的男人们也一起喧笑起来。
瑰儿捂着手腕,气愤地看着他们。
老大在瑰儿肩上捏了一把,把她推到那些女子当中:“想做明星!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明星让你们做,大爷教教你们什么是现实,以后学着乖乖赚钱,别整天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也是为你们好。”他已经把这群女子全看成了板上的鱼肉,一抬手把枪给一个手下,自己向瑰儿扑过来,另外几个男人也应声而上,扑向其他女子,屋里立刻又响起了一片求饶和哭泣的声音。
一声嚎叫,老大捂着小腹跪了下去。
瑰儿气愤之下踢出的一脚份量可绝对不轻:“女孩爱做梦怎么了,女孩子就是有做梦的权力!你们这样的人渣根本不会明白女孩子们的梦是多么美好的东西,从你们口中说出‘梦’这字眼都是一个侮辱!李露说过,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这种人根本就该死。根本连做食物都不配!只配扔进垃圾堆里去!”瑰儿愤怒地叫嚷着,随手抢过那个摄像机,劈头盖脸地向老大砸下去。
两个男子冲上来想按住她,被她几下就甩到了一边,那个老大站起来,一把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却听见又是一声惨叫,被瑰儿在跨下用力踢了一脚。
老大难以压制身上的痛苦和心中的愤怒,从手下手中一把夺过枪,朝着瑰儿就是一枪。
南羽试试手臂,虽然伤的很重,骨头到没折断,还可以使用,她肩头一条长长的伤口皮肉翻开,也露出了骨头,却没有血流出来。狍鸮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席地而坐,正在包扎自己腰间一道很深的伤口。
地上躺了妖怪们的尸体,还有两个因为中了法术处于昏迷中无法逃避战斗波及的倒霉人类。
南羽喘了口气,走过去把那些被抓来的小妖怪放开,命令他们带着那些人类火速离去。她和狍鸮已经筋疲力尽了,再来一波敌人的话,他们自身难保,再也顾不得保护他们这些妖怪和人类了。
狍鸮挣扎着站起来远远地对着南羽说:“你我之间的恩怨今天一笔勾销。”
南羽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虽然很讨厌地狼,不过立新市还是有他在的好。”狍鸮快走出去之际,忽然又停步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的是……”
“也许他会回来,我知道他有非回来不可的理由。”说完这句话,狍鸮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刘地……有非回来不可的理由……”南羽不知道那是什么理由,不过周影呢?立新市有没有他一定会回来的理由?如果没有的话,他会不会不再回来了……
南羽侧过脸,偷偷拭去滑落的一滴泪水。
最后她扶着树木,慢慢走出了这片树林,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疲倦了,疲倦到连使用法术的力气都没有,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痛哭一场……
“瑰儿!瑰儿!”南羽高声叫着冲进这家公司的窗口。她回到家中之后看到了瑰儿给她的留言,知道瑰儿打算独自去干什么后全身发抖。瑰儿的能力她很清楚,而周影临走时唯一的嘱托就是好好照顾瑰儿,如果瑰儿……
“咣咣!”
南羽随着传来的巨响奔进那个房间:“瑰儿!你在啊里?”
房间里一片狼籍,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男人,墙角还缩着几个吓得连逃走都不能的女子。整个屋子里连一件完好的东西都找不出来,瑰儿正举着半扇窗户准备下地上一个滚动呻吟着的男人砸下去。听到南羽的喊叫声停下了动作。她自己身上到处是血,肩头上、腿上的枪伤血肉模糊,脸上挂满了泪水,抬头看着进来的南羽却惊异地说:“南羽,你怎么受伤了?”
“你才受伤了呀瑰儿!怎么样?怎么样?”
“伤……”瑰儿摸摸自己的肩膀,刚才和愤怒之中她都忘记了伤口,直到现在才觉得钻心的痛。“李露死了……他们害死了李露……”她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哭了起来。她刚才凭着一股猛劲打败了这群人,现在看见南羽,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放声痛哭:“我太没用了,我救不了李露,没有你们我根本什么都干不了……周影,周影……呜呜……”
南羽双手抱住她:“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是你自己的力量,你什么人也没有依靠……”
“南羽……”瑰儿按住南羽,哭得更加伤心,“南羽……周影不在怎么办……他不回来怎么办……”
“他一定会……”南羽还是也没能把话说完,紧紧抱住瑰儿,自己也落下泪来。
南羽和瑰儿相互搀扶着走出小巷,身后是开始哗动的街道和一栋燃烧中的建筑,消防车的声音正由远而近,瑰儿又在回头眺望着,南羽轻轻说:“放心吧,什么也不会剩下的。”
“那么她们的恶梦也就是结束了。”瑰儿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南羽现在的法力无法抹去那些女子们关于这场悲惨经历的全部记忆,只能把她们带离那里,然后让她们忘了南羽和瑰儿的存在而已。
“或许她们总有一天会忘了这一切,重新找回梦想的。”
“嗯。”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子,瑰儿忽然问:“南羽,你可不可以教我法术”?
“我?”南羽有些吃惊,她的法术并不太适合妖怪修炼,这一点瑰儿应该十分清楚。
“我如果不返回山林,本身的法力就永远不能有进步,也许人类的法术我反而可以学会呢!”
南羽点点头:“有道理,只要你肯学,我当然教。”
“我不想再遇事就先想着靠别人了,我希望自己能象南羽一样了不起。”瑰儿口气中充满了崇拜。
“象我……我到希望自己能象你那样生活。”南羽的声音低微到连她身边的瑰儿都没有听见。
“南羽,如果周影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会等着他回来的。”
“一直等着他吗?”
“嗯。”
“他永远不回来怎么办?”
“我会等着的。”
瑰儿咬住了嘴唇,她本来是想从南羽那里得到一些建议的,可是南羽她……“不,我不在这里等!我要去找他!”
“找他?”
“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他!”瑰儿握着拳头说。
“可是瑰儿……”
“我知道那样很危险,所以我要跟你学法术啊!等我变厉害了,我就去找他!如果你留在这里等他,我就带他来见你!”瑰儿的的声音里终于重新充满了朝气,大声说着,“如果他不回来,我就去找!”
瑰儿一边挥动铲子,一边念念有词地手指一点,一团火球应势飞了出来,但是却没有准确地点燃炉子,反而弹跳着飞向了一边的南羽,南羽急忙将双手一合将它弄熄了。
“唉,又失败了。”瑰儿叹口气。
“别急,慢慢来。”南羽耐心地安慰她。
“看我的!再来:火!”瑰儿大叫一声,指尖又飞出一个火球。
刘地和周影离开立新市已经将近三个月,立新市的妖怪们经过了最初的混乱之后,似乎渐渐建立起了新的秩序,几个相对强大的妖怪有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其他妖怪们安照这样的区域各自生存。一切在表面上至少恢复了平静,而大家的心目中更加坚定了,周影和刘地不会现再回来了。
这些日子瑰儿除了开店、做家务外,其余的时间就跟着南羽学法术。在南羽的悉心教导下她总算有了一点进步,只是学来的法术却总不能应用自如,现在的这一个火球就蹦跳着,迎面飞向了瑰儿自己。
瑰儿铁铲一挥,把火球打了开去,随着她马上醒悟过来的一声“糟了!”火球呼啸着飞进了客厅,一声轻响之后,焦糊味四溢,烟夹着火星飘了进来。瑰儿叹口气:“完了,刚买的新沙发……”
“干吗打我!”一个故意装作的委屈声音忽然从客厅传来。
“别看我,不是我干的!我的话才不会只烧掉沙发!而是连你一起烧掉!”另一个理直气壮的声音更加响亮。
瑰儿和南羽讶异地对视一眼,双双冲出了厨房。
客厅里刘地正对着镜子努力整理自己的发型——他的鬓边有二根头发被烧焦了,让他心疼得不得了。火儿则飞来飞去,批评这样的火放的不够大,烧的不够猛烈、持久,简直不象火儿家里应该着的火。而在那个燃烧中的沙发旁,一个身影正在用手一一按熄那些火苗。
“周影……”
“瑰儿,南羽,你们想不想我!”刘地张开双臂冲过来,想一次把她们两个都拥进怀里,火儿从背后一脚把他踢开,飞过来叫:“滚开,我快饿死了!瑰儿晚饭好了没!南羽,最近有没有帮我留妖怪?”
“周影……”南羽和瑰儿没有把目光做一点移动。
周影把沙发放下转过身:“我们回来了。”
南羽点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瑰儿一直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想起什么:“啊,你们吃饭了吗?马上就可以吃!”
“吃饭!吃饭!饿死了!”刘地和火儿异口同声的叫着冲进了厨房。
周影看看南羽,看看瑰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南羽,瑰儿,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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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到处是家乡
更新时间:2007-3-1 8:55:00 字数:22998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的照在身上,把毛皮晒的热呼呼的,青草地上点点星星的盛开着各色花朵,蝴蝶和蜜蜂忙碌地来回穿梭着采食它们喜欢的食物,如果用爪子去抓它们的话,它们就会很生气地“嗡嗡”叫或者飞出愤怒的舞蹈,威胁着要把他赶出它们的地盘,那气势汹汹的样子逗的他哈哈大笑。玩了一阵子他终于对这样追逐游戏厌倦了,回到那棵大树下懒洋洋地把玩早上在集市上收到的礼物──一大堆玩具,并且心里开始盘算着母亲什么时候会来叫自己吃饭,早上刚买的肥鸡一只烤一只炖,香香喷喷的让人流口水……他的心思正慢慢全部转到午餐吃什么上去时,远远看见母亲的身影正向自己跑来,于是快乐地跳跃着迎了上去。
“快走……快逃啊……快逃……”
凄厉地叫声,飞溅地血花,与树影光斑交叠的倒下身影……
“妈妈……妈妈……不要……妈妈……”林睿双手抓着被角猛地坐了起来。他大口喘着气,惊恐地四处乱看,终于弄明白了自己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刚刚的一切全只是梦境中的记忆,他从床上跳下来拉开窗帘让阳光洒满了半间屋子,在阳光下慢慢平静了下来。
今天是周六母亲却还要上班,一大早便出门去了,只剩下林睿自己在家里睡懒觉。他慢条斯理地叠被、洗脸,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来吃,开始盘算呆会约火儿去哪里玩之类的问题,努力把梦中的情形抛到脑后。
“砰砰砰,砰砰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林睿的早餐。
“请问是林老师家吗?”门外出来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
“我妈妈上班去了。”林睿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门外的女人依旧很温柔地说:“我是林老师班上王童童的母亲,有点事想和林老师谈谈。”
“不是说了我妈妈上班去了!”林睿不耐烦的一把拉开门,看到门外那个修饰入时的中年女子时愣了一下,眯起眼打量着对方说:“你是……”
中年女子也在观察着林睿,有些吃惊地说:“我见过林老师,她是个普通人类没错啊,怎么……啊,你也和我家童童一样是人妖混血儿吧。”她温柔地摸摸林睿的头,“我可以进来等林老师吗?”
林睿警惕地盯着她,看她经直走进屋去嘴里咕哝着:“我太大意了,妈妈的班里竟然有妖怪,不,大概是个半妖怪。我竟然让妈妈和半妖怪相处了这么久,太危险了,以后要更注意妈妈身边的人才行!”
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屋子:“真没想到林老师的先生也不是人类,小弟弟,令尊是……”
林睿气冲冲地打断了她:“别提什么令尊令卑的,我家的事与你无关!我警告你离我妈妈远一些!对了,最好让你女儿赶快转学,离我妈妈越远越好!如果再让我看见你们出现在我妈周围,我就不客气了!”
“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冲,”中年女子依旧温温柔柔地说,“我和童童都很喜欢林老师,绝对不会对她不利的。”
“我才不管!只要敢再靠近我妈妈,我就不放过你们……”林睿不自觉地露出了利爪和尖牙,低低咆哮着。
“喔,原来是九尾狐啊,少见少见!”中年女子看见林睿的尾巴后惊叹,“大家也算是同类,别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
“谁和你是同类!你这野狐狸!”林睿虽然不象大多数九尾狐一样自视高,把野狐成精的妖怪看成低“狐”一等,但是自幼所听所见的大狐狸们的言行总是印象深刻,现在想也没想就这么说了出来,丝毫也没考虑对方的心情。
一直表现的安祥高雅的女人一下子变了脸色,腾地站了起来沉着脸说:“小小孩子家这么没有礼貌,林老师是一位好老师怎么偏偏没管好自己的孩子!”
林睿最听不得这样的话,马上跳过桌子向对方扑去,中年女子一甩外套也露出了妖狐的面目,冷笑着说:“别以为九尾狐就了不起,你这样的小孩子还不是我的对手。”
林睿的回应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两个人一开始交手便分出了高下,林睿虽然身为九尾狐,但是年纪幼小,自幼又缺乏教导,一直法力平平,对方却是最少有五百年道行的妖狐,经验、法力样样比林睿高出不止一成两成,即使林睿又唤出了自己的鬼使帮忙,依旧很快就被对方控制住了。林睿向鬼使们使个眼色,当中年女人抓住林睿将他按在沙发上之后,鬼使们便一哄而散,中所女人连施法术也只抓回了四只,还有一只穿墙而出飞快地逃走了。
林睿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对方,他几乎从没吃过这么大亏,心头无比的恼火。
“你干吗非得这样带着刺对待我呢,”中年女子理理头发坐下来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温和地说,“我真的只是想跟林老师谈谈孩子的事──我的女儿她最近在学校里有点麻烦,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心里很乱才这样跟你动手的,没伤到你吧?”
林睿用鼻子“哼!”了一声。
“唉,你也应该明白是吧,你们这样的孩子在人类的学校中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女人幽幽地叹着气,“如果不是为了我女儿,我真得不会来麻烦你们的。”
“哼,她又不是人类,能有什么了不起的麻烦。”这个女人的孩子一定是笨得可以,居然连几个人类都对付不了,还要妈妈帮他出头。
“你还小,一定以为只要学习好就可以了,其实想在人类中生活没有那么简单。我的女儿小学时也和你一样,聪明好学、成绩一流,老师同学都喜欢她……”说起自己的女儿她不由自主地露出满足的微笑。
“哼,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什么样。”
“你是林老师的骄傲,她时常会说起你,说起时她的表情总是那么幸福。”
林睿虽然努力板着脸,但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得意,连身后的尾巴都翘了起来。
“可是童童上初中之后事情开始变的不一样了,”女人的话题又转回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那些男孩子刚开始只是传情书,后来干脆直接下课后等着她,往家里打电话,给她送礼物……而且这样做的男孩子越来越多。”
林睿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中年女子不好意思地一笑:“那些男孩子说他们喜欢童童,想追求她。童童开始还只是觉得厌烦,可是后来渐渐开始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传播,说她早恋,说她生活不检点勾引男孩子什么的,就连老师们也有些相信了,对童童冷言冷语的讥讽。童童和同学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差,经常发生冲突……”她说着,担扰之色溢于言表。
“和那些笨人类相处不好有什么关系,我就不屑于和他们交往。”林睿的鼻子翘的高高的说。
中年女子说:“如果能和与自己情况相似的孩子们交朋友当然最好,可是童童是半个人类啊。咱们这里又能有多少妖怪的孩子愿意和她玩耍?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没有朋友日子可要怎么过?
林睿虽然还是嘟着嘴却也不由点头:他曾经有过一段十分孤单的日子,他嘴里不承认心里却知道自己当时多渴望有个朋友。到了现在他有火儿,有沈艾翔,既有人类也有妖怪朋友,他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所以他可以想象一个朋友也没有是什么滋味。
“童童还小,她根本不懂恋爱的事情,可是咱们……是我们狐族的魅惑力实在……唉,偏偏现在这些人类的孩子啊,他们怎么就这么早熟呢?”
“那你干脆带她回妖怪们那里躲躲,等孩子长大了不就没这方面的问题了。”林睿把双方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开始认真地帮对方出起主意来。
“象她这种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回到山林里去可怎么活。”中年女子微微笑着。
林睿又了解地点着头,他从火儿那里知道,曾经发誓要回山林中好好修炼的瑰儿就是因为山里没有浴室、时装、刘德华……才跑回城里来的。而且如果现在叫他去山里过日子,他也一定也用不了多久就逃回来,“那你找我妈妈干什么?”
“我希望林老师能在学校里帮帮童童,林老师是最能理解孩子的老师,学校的事我也只能拜托她了。”
“以你的法力这点事还解决不了!”
中年女子露出一抹无奈:“我是个母亲,何尝不希望孩子时刻在自己的保护下,用法术控制一个学校让她过的开心无忧我也不是做不到,可是我更知道应该让自己的孩子在自然的状态下,多与别人接触,自己学会应付一切事情才能最幸福,所以我一直希望让孩子和人类的小孩一样长大。”
林睿舔舔嘴唇:“看来你为你女儿真是费心费力。”
“林老师不也是一样吗?为了让你过的好,拼命的加班、兼课、当家教,为了你也是什么都可以付出啊。”两个人相对无言,却觉得彼此熟悉了不少,坐了一会林睿站起来:“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吧,我妈妈要十一点才能回来呢。”
这时伴着一声大叫:“狐狸,我来救你了!”火儿象炮弹一样冲进屋子里,和空气的摩擦弄得火花四溅。只见它上下翻飞,大喊大叫:“是谁敢打我的朋友,给我站出来受烤!”那个逃走的鬼使跟着它悄悄溜了进来,带着邀功神情跑到林睿身边,看来就是它一见林睿吃了亏立即去搬的火儿这个救兵来的。
火儿的目光落在中年女子身上马上眯起眼睛笑起来,咂着嘴逼了过去:“狐狸,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点心吗?不错,很好吃的样子,你真讲义气,好东西总是给我留着。”它的思考方向在看到“食物”后已经迅速的从来“救朋友”,转化为来“吃东西”了。那个中年女子一见必方跳起来便企图冲出窗口,被火儿一翅膀打回了沙发上,“别吵我,我还没想好怎么个吃法呢!”
“火儿你不能吃她,她是我妈妈的客人!”林睿冲到两人之间,张开手拦住火儿。
火儿气呼呼地大叫:“可是我饿了!”
“饿了?”林睿一翻眼皮,“冰箱里有白菜豆腐去吃个够吧!”
“你叫我吃白菜豆腐!”火儿怪叫起来,“这里明明有美味你叫我吃白菜豆腐!你就这么招待朋友!”
“你就知道吃!那也不能吃我妈妈的客人!”
“你说什么?你竟敢说我只知道吃!立刻向我道歉!猪才只知道吃呢!”
“我哪里说错了,你不是进门就知道吃!”
“我明明是来救你的你竟然这么说我!可恶!快跟我道歉,不然就绝交!”
“我凭什么要道歉!”
“没义气的家伙,绝交!”
“绝交就绝交!”
火儿跳着脚大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除非是你向我道歉,不然不跟你说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飞走。
林睿在它身后打叫:“我就不道歉,就不道歉!你本来就是贪吃鬼!绝交就绝交!我再也不理你!”
林睿与火儿的争吵本来是家常便饭,基本上他俩每天都要争吵,三天两头就会来一次绝交的把戏,但是一般绝交不了三天就会又和好如初,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冷战一直延续了一周还没有任何和解的打算。他们两个现在看见对方谁也不说话,哼一声就转头,看样子还打算继续“绝交下去”。
今天放学回来的林睿刚踏上楼梯就看见周影正在下楼,火儿就站在周影的肩膀上,两人走了个面对面。林睿和火儿对视着,最后林睿先“哼”了一声,绕过周影他故意用力“砰砰”地踩着脚上楼去,耳朵里却依旧听见周影在说:“火儿你干吗不理他?”
“我凭什么先理他!应该他向我道歉!是他不对!”火儿大叫着,声音渐渐远去。
“我偏不!”林睿一甩头继续上楼,每次吵架几乎都是他先原谅火儿,这次偏要火儿先开口不可。
林睿知道这个时间母亲还在上班,所以不等走到门口便掏出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他准备回家后让鬼使替他写作业,自己上网去玩游戏Pk一番来发泄,可是一用钥匙打开门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两个陌生人。
正端着两杯茶从厨房出来的林青萍看见儿子一愣,马上笑着说:“小睿快过来看看谁来了。”那两个陌生人早已站了起来激动地张开手迎向了林睿,双双把他搂在中间又摸又亲。林睿习惯性地露出好孩子天真又可爱的笑脸,向位两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问候:“老爷爷,老奶奶好。”
“小睿啊,你想死奶奶了,都是那个坏女人不安好心把咱们生生的隔开,她害死了你爸爸还不够,还想害死我啊!小睿啊,奶奶想死你了……奶奶的心肝宝贝啊,奶奶没有你可怎么活……”那个老妇人搂着林睿索性大哭了起来,那个老头也是哽咽着哭得十分伤心,只是他们口中的词句都令林睿听的十分不开心。他板下了脸抬头看去,看见林青萍尴尬而悲伤的脸庞:“妈,他们到底是谁?”
还不等林青萍回答老头就抢着说:“小睿,我们是你爷爷奶奶啊。”而老妇人则又哭着唠叨起来:“都是这个缺德的女人啊,不让我们见面,弄得孙子都不认得爷爷奶奶了……你这杀千刀的不得好死啊……”
“妈!”林睿心里极度不快,向母亲大叫起来。
“小睿,快叫爷爷奶奶啊。”林青萍面色苍白,但还是强笑着劝林睿。
林睿强忍着生气勉强地叫了一声:“爷爷,奶奶……”
“你看小睿长的多象他爸爸,这眉眼,这鼻子嘴……”
“那当然了,他是咱们林家的根啊!”
“这孩子一定象他爸爸一样聪明。”
“是啊,我们家全靠他将来光宗耀祖呢!”……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不停说着,并且把林睿夹在他们中间让他没法跑到林青萍那里去,林睿只好一直用眼看着母亲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林青萍无奈地挂着笑脸把茶向前推推:“爸,妈,先喝杯水。”
“谁是你妈!”老妇人一抬手便打翻了杯子,老头也说:“不用你献殷勤,我们今天只是来接孙子的,马上就带着小睿走。”说着把抱起林睿与老妇人一起向门外就走。
“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林青萍忙挡住他们。
老头冷着脸说:“小睿是我们林家的后代,当然要由我们抚养,如果让他一直和你生活迟早会把他教坏。”
“对,象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抚养我们林家的孩子。”
林青萍脸色苍白地说:“我是小睿的妈妈啊,我为什么不能抚养小睿,而且在城里他可以比跟你们去乡下得到更好的教育,有更好的生活环境。”
“你就是不能抚养他!因为你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会把孩子教坏!更好的生活环境?当然了,我儿子的遗产你全独吞了,自然过的比我们这些穷老百姓好!告诉你们这次不仅要带走小睿,还要你把私吞的财产交出来!”
“爸,我要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他留下的只有债务,真的没有钱。”
“那他生前的财产呢?他借的钱呢?”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借钱干了什么!”
“放屁!你这个贱女人,当初我儿子如果不娶你也不会早死!现在你还要霸占他的财产,还要把我们林家唯一的根关起来!象你这样的女人早该天打雷劈!早死早干净!”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老妇人口中不断吐出的恶毒语言。林睿因为被老头抱着,所以伸出手刚好够到老妇人的头部,他冷冷地迎上对方吃惊的双眼说:“不准说我妈坏话!”
老妇人哆嗦着的手指着林青萍:“你们看看,她已经把孩子教成这样了!这个女人好恶毒……”
林睿毫不犹豫,抬手又一耳光打过去,却被老头把住了手,林睿毫不犹豫地低下头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手,老头发出一声惨叫。林睿从他怀里跳下地指着他们叫:“滚,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滚出我家!”林睿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看到母亲伤心,如果不是母亲就在现场,他早就用法力给这对老人好看了。在场的三个大人全被眼前这个小孩子的表现吓呆了,屋里一片寂静。
“小睿我们是你爷爷奶奶,是你最亲的人,你一定是被这个坏女人教了些不好的东西,我们……”
“你们是最亲的人?那么讨债的天天上门打骂时你们在哪?我在医院里病的快死了你们在哪?现在来装什么亲人!是为想像中的财产才对吧!还是想把我当成摇钱树以后敲诈我妈妈?再不然……”林睿这几天因为与火儿吵架,心情一直极度不好,再加眼看着上母亲受气更让他临近爆发,即然在母亲面前不能用法术,他索性同样用恶毒的言辞开始还击。以他的口才不出几分钟便把一对老人气的浑身发抖,临近心脏病发作边缘。
“小睿住嘴!不许这么跟爷爷奶奶说话!”林青萍又气又急地叫起来。
“他们算什么爷爷奶奶,我才不认识这样的爷爷奶奶!”
“小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林青萍一把拉过林睿让他面对着老夫妇,“向爷爷奶奶说对不起。”
“除非他们先向妈妈道歉!”
“小睿!”林青萍看看被林睿气的坐在那里发抖的老人们着急地蹲下来看着林睿的眼睛:“小睿,他们是你的爷爷奶奶,他们怎么对待妈妈是另外一回事,但是他们和妈妈一样很关心你啊,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们。”
“他们想把我带走也行吗?”
林青萍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向孩子解释这件事,只好说:“……小睿,他们是你的爷爷奶奶,有空时候你去跟他们住几天也是应该的。”
林睿沉着脸看着三个大人,良久,忽然大喊一声:“不!我死也不跟他们走!”说完直接冲出门外,重重摔上门后楼道里传来了他“砰砰”地下楼声。三个大人都愣了一下,林青萍先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大声叫着:“小睿快回来!小睿,你去哪儿啊!小睿……”她心里又气又急,追到三楼时脚下一绊跌倒在了楼梯上,脚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心里从公婆进门后累积的委屈、气恼、悲伤一下子全爆发了来,开始捂着嘴哭泣。楼下传来楼道门的一声巨响,显然林睿已经把门重重摔上跑了出去。
身后房间里老太太扯着嗓门的嚎哭声又开始传来。
“林大姐……?怎是您?”瑰儿从楼梯上方伸出头问,“您这是怎么了?”她是听到吵闹和哭泣声才出来看看的,没想到会看到林睿的妈妈在那里哭,忙跑下来搀扶她,“这是怎么了?是讨债公司的人又来过吗?”林睿回来看到妈妈受伤一定会发飙,呆会得赶紧把家里怕摔的东西保护好。
“是小睿自己跑出去了,我得去找他!他自己跑到街上去了……”林青萍不让瑰儿扶她进屋挣扎着还要追下去,可是刚挣脱瑰儿的手就因为腿伤疼的蹲了下去。“林睿惹你生气!还自己跑出去了!!”对瑰儿来说听到这消息的震惊不亚于听到了火儿改吃素或者刘地戒了酒色一样巨大,一向最听话最想做好孩子的林睿会和他妈妈吵架,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他自己跑出去会有危险的,我要去找他。”
“没事没事,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不去招惹别人来出气就好了……不,不,我是说我打电话叫周影去找,他开着车找得快,你受伤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瑰儿把林青萍扶回家,迎面就看见一对老头老太太气势汹汹地冲冲出来指着林青萍叫骂:“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你把孙子给我们弄到哪儿去了,还不去给我们找回来!不然我跟你拼命!”老太太更是一ρi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号哭:“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这辈子碰上这个祸害,害死我儿子不说,还不让孙子认我们,现在又把孙子给我弄没了,嗬嗬嗬……我的命好苦啊……我的天啊……你怎么还不打雷劈死这个贱货啊……”
林青萍蜷在沙发里痛哭着。
“这,这都是干什么的啊。”瑰儿莫明其妙地皱着眉头问。
林青萍哽咽了半天才说:“他们是小睿的爷爷奶奶。”
林睿的爷爷奶奶?成年九尾狐!大妖怪!瑰儿差点跳起来去抓电话叫周影回来救命,但是转念一想就松了口气:原来是林青萍的公婆,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类孩子林睿的爷爷奶奶啊。瑰儿对于林青萍夫妇的事情也有过耳闻,现在恍然大悟,看到这对爷爷奶奶的样子,用膝盖想都可以想出林睿是为什么和母亲冲突了──他们这么污辱林青萍,林睿一定是忍不住给他们苦头吃了。不管怎么说先把林睿找回来吧,他家的事还得他来解决。
瑰儿刚走到电话边,那个老妇人的又一波嚎哭开始了:“我的命好苦啊……孙子找不回来我也不活了……都是你这个下流货啊……害得我们一家好苦啊……”老头子也去推拉林青萍:“你去给我把孙子找回来啊!装出一副可怜样就没事了吗!如果孩子找不到我就跟你拼命!”
“够了,别吵了!”瑰儿手里拿着电话却一句话也听不清楚,忍不住叫起来,“你们着急就自己出去找啊,别在家里闹个不停,看不见她受伤了!”
老妇人正找不到撒气的对象,一下子就冲着她叫起来:“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是这贱货的朋友,当然帮着她说话,一看就一副破鞋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命好苦啊,你们年看是农村人就合着伙欺负我们,害死我儿子,霸占了财产,现在又要夺走我孙子了……你们这些强盗……我和你们拼了……”说着脱下鞋子就冲上去要打瑰儿。
瑰儿从来也没见过这种泼妇的架式吓得连连后退,那个老妇人却步步紧逼,跳着脚的哭骂,老头子也大吼大叫地助着阵,林青萍痛哭不止,屋里越来越乱。
“咣啷”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哭骂,吵叫、哭泣……
看起来纤弱小巧的瑰儿在三个人面前赤手把一张木质茶几一掌打成了两段,然后扫了他们一眼:“都别吵了,我在打电话。”接下来的一刻钟屋里再没有谁敢发出半点声响。
瑰儿向耳后拨拨头发,然后在一片寂静中对着电话另一端平静地说:“周影是我,对,是够乱的,不,不是刘地在闹,我是在林睿家,他和他妈妈吵架跑出去了,现在他妈妈受了伤,还有两个据说是他爷爷奶奶的人在大吵大闹,就快把楼吵塌了,总之你快把林睿找回来吧!”
周影放下手机后拍拍自己的口袋:“火儿,林睿从家里跑了,瑰儿叫我们去找他。”
火儿一下子从周影口袋里伸出头来恶狠狠地大叫:“我和他已经绝交了!他的事不许再和我说!”说完又缩回那个火柴盒里睡觉去了。
周影对于林睿独自从家里跑出去并不担心,这只狐狸不去招惹欺负别人已经不错了,可是如果不找到他恐怕瑰儿应付不了家里的混乱。周影叹口气,关上了“空车”的标记,驾车向林睿常去的地方驶去。
林睿独自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心里说不出得难受。比起那对老夫妇对母亲的辱骂给他的刺激,母亲的一味忍让更让他生气,他更加没想到妈妈会同意让他去那对“老骗子”家里去住,而他一直认为妈妈是最爱自己,决不会让自己离开她的。
他怀着一肚子气在街上闲逛,痛打了两个抢钱的小流氓、三个醉汉和一个人贩子,但还是觉得有气没出撒。当他走到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巷中时,忽然发现迎面有几个人正向他走来,他停下步子向身后看看,另外两个人也跟在他的背后,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林睿观察四周,发现敌人最少有十个以上,自己已经完全处于了他们的包围之中,而且这些妖怪即使刻意地收敛了力量,那法力所形成的压力还是令他心悸。立新市哪里来的这么多强大的妖怪?就算把刘地、周影、南羽全算上,林睿算来算去也数不出那么多。更何况有谁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对付自己呢?自己最近的最什么人了吗?是上次那个被火儿吃掉得?还是上上次那个……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林睿来思考这些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中年人已经迎面来到了他面前,伸手向他肩头搭来。林睿早有准备地向后一闪,但是对方仿佛连姿式都没有变过,那只手依旧搭上了林睿的肩头,同时另一只手一挥,把林睿放出同时向五个不同方向飞逃的鬼使全抓了回来拎在手中,笑着向林睿说:“小弟弟,我们聊聊好不好?”
林睿耸耸肩推开那只手,笑着问:“干吗?”这时四周的人已全围了上来,把林睿围在当中。
“这里人太杂乱,我们找个地方。”那人说着一挥手,一大群人与林睿一起凭空消失,而周围的行人依旧往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为了陪伴林青萍花费了大半天时间,瑰儿不放心让她自己对着那对可怕的老夫妇,所以一直等到她的娘家来人才回来。现在瑰儿对着一堆家务忙得象个陀螺:要洗的衣服、床单、沙发套塞了一大盆,早饭的碗筷不没洗,午饭要包水饺还要事先剁肉馅。屋子里还要扫地、拖地板、擦桌子,还要帮周影擦皮鞋,帮火儿整理玩具,呆会还要去林睿家看看……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偏偏还有一个家伙在拼命的破坏。
“火儿……”瑰儿叫住正准备从吊灯上向沙发进行“垂直下跳”的火儿,“你干吗还不去找林睿?他不是好几天没消息了吗!”
火儿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大叫:“不准提他,我已经和他绝交了!”
“什么绝交,小孩子吵架吧!他不见了你真不着急!快去找他!不准在这里捣乱!”
“绝交就是绝交,我立场坚定才不再跟他说话!”火儿瞪着眼宣布自己的坚决。
“是啊是啊,既然这样就帮我干点活——去把这些垃圾扔掉。”
“使用童工是违法的!”火儿对于瑰儿这种不把人类神圣的法律放在眼中的行为深恶痛绝,大声大抗议着。
瑰儿伸过头来板着脸说:“那就不要捣乱我干活!”——这一次她总算达到了目的,火儿为了不受她的支使躺到沙发上泛着故事书,稍微安静了些。
瑰儿忙忙碌碌,火儿却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盘算着找点事情来解闷,远处有样东西摇摇晃晃歪歪斜斜的向窗口飞来,火儿立刻趴到窗台上去看。
那东西飞到窗户前“咚”的掉落到窗台上,又挣扎了好一阵子才勉强起来,穿过破例钻进屋里。
火儿一看进来的是林睿的鬼使,“哼”了一声一扭头飞到吊灯上去,闭上眼装作睡着的样子。但是它还是偷偷把一只眼张开一条缝,期待那个鬼使是林睿派来道歉的,谁知过了半天对方还没有动静:“竟敢来耍我!”火儿因为期待落空勃然大努,一下子跳了起来,准备把这个鬼使打一顿来出气。它低头一看,那个鬼使伏在窗户下的地上一动不动,样子也从平时与人类小孩的外貌相仿,变成了一团凝结在一起的若有若无的烟气。
“喂!你不是死了吧!”火儿用翅膀拍拍鬼使。
鬼使勉强睁开眼断断续续地说:“救,救……主人,他,他,被抓走了……被抓……”说着声音低下去,身体也变的更加飘渺。
“喂,喂,你给我说明白,狐狸怎么了?他在哪里?谁敢抓他?谁这么大胆!!”火儿着急地拎起鬼使来阵乱晃,本来就奄奄一息的鬼使被它这一折腾无疑是雪上加霜,缩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团烟气,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了。“没用的家伙!”火儿气冲冲地把它丢在地上大叫着,“狐狸,我来救你了!你可别死!”冲出了窗户。
瑰儿用围裙擦着手走出厨房问:“火儿你自己在外面折腾什么啊?火儿?火儿……”她看着正在燃烧的窗帘,发呆了一下,马上冲到电话边拨打:“周影你快回来看看,火儿又在到处放火了!”瑰儿看着窗外那一道在地面上直指向火儿去向的无数起火点急的大叫了起来。这时窗外人们吆喝“救火”的哗然已经传到了六楼上来,而那条“火带”还在因为火儿的渐飞渐远不停地冒出点点新的火头来。
刘地半躺在沙发上,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搂着一位妖艳女子,正眯着眼睛随着音乐摇着身体,这时包厢外传来了一声惊叫:“着火了!”接着便是一阵混乱的叫喊、呼救、奔跑声……,他怀中的女友也跳起来向外跑去,再也没看身后这位英俊多金、今天晚上刚上勾的男友一眼。刘地把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时浓烟已经钻进了屋里。
“死狗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放火熏你出来!”火儿的叫嚷声忽远忽近,显然是在整间酒吧里乱窜。
刘地咕哝着:“你不已经放火了吗!”把桌上没喝完的酒不甘心地再拎上一瓶,他拉开了门。火儿不出半秒钟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扑到他脸上就抓:“你把狐狸怎么样了?给我交出来!不然烧死你!”
“狐狸?林睿吗?他怎么了?”刘地双手挡着眼问。即使对他而言火儿的火焰还是很难忍受的,特别是地狼的眼睛,过近的接触这种光芒甚至会短时间的失明。可心说火儿和是刘地舒适的城市生活中最大的磨难,可这个“磨难”隔三差五就要找上门来一次,他躲也躲不过。刘地暗暗叹口气:反正也快习惯了。
“狐狸不见了,是不是你干的!给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和我作对没有好下场!”火儿对着刘地时髦的发型乱抓乱刨,刘地的头发一根根地焦卷了起来。
“狐狸不见了,是不是你干的!给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和我作对没有好下场!”火儿对着刘地时髦的发型乱抓乱刨,刘地的头发一根根地焦卷了起来。
“我没事抓他干什么?他又不是‘狐狸精’。”
“谁说他不是狐狸,你瞎了,你给我交出来!”
“我说他不是……小孩子不会明白的,你说林睿不见了,你们不是绝交了还管他干什么?他跟他妈吵架跑出去了,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他被抓走了!他的鬼使逃回来一个说他被抓了!”
“真的?那个鬼使说是我干的了?”刘地把这件事当做了林睿的小手段,为了和火儿和好耍的花枪——居然把自己当作“工具”,这只狐狸真是太可恶了。
火儿大叫:“那个鬼使都被打的变成一团阴气,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他只说狐狸被抓走了,根本没来得及说出谁干的。你说,咱们这除了你还有谁有本事把狐狸打的这么惨!”
“还有周影了,南羽了,罗天了,孟蜀了……”刘地随口数着,他已经觉得这件事不是林睿的花招了,林睿对待这几个鬼使更多的时候不象主仆,反而象一个哥哥对自己的弟妹一样虽然大模大样的支使命令,但是却十分爱护,他决不会这样伤害它们的,难道林睿真的出事了?在立新市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子敢招惹这只狐狸,不知道他有“火儿”这个大“恶魔”撑腰吗。口中在和火儿胡扯,他心里快速地分析着立新市的一个个妖怪。
“他们怎么可能那样对狐狸!”火儿对他列的名单十分气愤。
“他不会你就怀疑我!象我这么纯洁的人你都怀疑!”
“我不管,除非你把狐狸给我找出来,不然我就唯你是问!”火儿不讲理地赖上了刘地,其实它心里也明白,要在立新市找人找妖,眼前这只“地狗”比自己要强得多,找林睿的事非靠他不可。
“哼哼哼……”刘地用手指弹弹肩膀烧焦的头发痕,翘着二朗腿,抱着手臂靠在着了火的沙发上坐下来,“是谁整天没事就欺负我,跟我作对啊?现在有事想起来要靠我来了!”
“可恶!”火儿见刘地一副张狂地不得了的样子,真想冲上去打他一顿,但是想想林睿的下落不明,咬咬牙忍了:“你快去给我找狐狸!不许坐在那里玩!”
“哈哈哈,现在的孩子真是没大没小,需要长辈做事时连个请字都不会说吗。”刘地把下巴翘的高高的不可一世。
火儿大怒用力挥动几下翅膀,本来就在雄雄燃烧的酒吧顿时被火焰吞没:“你自己在那里‘请’吧!”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刘地抓着下巴:“怎么就这么性急,随便破坏公物,现在的孩子一定要加强素质教育才行啊……”这时屋顶发出断裂、塌落的声音,他叹口气:“可怜的保险公司……”在那块水泥板砸下来之前消失了踪影……
瑰儿一边收拾因为火烧和泼水而弄得一团糟的屋子,一边看着窗外叹气:周影真可怜,今天要为火儿收拾的“尾巴”比平时多了两倍不止。刘地突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东张西望乱掀瑰儿整理好的沙发靠垫,连地毯、窗帘也揭开来看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火儿那个捣蛋鬼刚破坏完,你又来了!”瑰儿生气地尖叫。
可是刘地对她的叫喊置若罔闻,继续翻找着,最后欢呼一声:“找到了。”从沙发底下掏出了一样东西,也不跟瑰儿打招呼便穿墙而去。有刘地、林睿、火儿等出现,这个屋里永远不会缺少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干什么用的东西,当然也总会莫名其妙地少些东西,瑰儿对此早已习惯了,她才不去关心刘地拿走了什么,只是乱糟糟的屋子又要重头开始收拾了。
林睿坐在窗边看着远处夜空中那闪着异样光芒的光芒,他身边那个男子也在跟他看着同一个方向:“这就是那个必方了吧?看起来灵力还不强,也难怪,他和你一样还是个小孩子吗,不知道它找不找得到这里?”
“火儿一定会找到这里的,然后你把你臭揍一顿!”林睿气冲冲地叫。
“哈哈哈哈,我倒也想看看它有多厉害。”男子笑起来,他向窗外再看看说,“可惜它又找错方向了,这个家伙简直就象无头苍蝇一样在瞎碰瞎撞呢,照这样下去,它明天也找不到你。这样吗,七弟,你去把它引来。”
另一个男子答应一声去了。
“可恶的家伙,飞烤了你不可!”火儿身上的火焰光亮已经接近明黄,气急败坏地看着刚才向自己挑衅的那个妖怪逃走的方向。这个家伙三番五次来暗算它,但是马上又会逃走,火儿一回头他又回来来那么一下,要不是在急着找林睿,它早把对方大卸八块了。谁知那个家伙竟然还敢得了便宜卖乖,纠缠个不休。终于当那个家伙又一次从背后扔来一辆汽车后,火儿怒发冲冠,忘了一切地向他扑了过去。
那个家伙见火儿扑过来转身就逃,他跑的不快不慢的,老是让火儿跟在他身后不远,还不时回过头来向火儿扮着鬼脸,吐吐舌头。火儿被气昏了头,不顾一切地追逐着对方,被他引着向即定的地点而去。
男子在窗前看到空中那道火线渐渐逼近,双掌一拍向林睿说:“来了,我到要看看这个必方的厉害,兄弟们,准备迎接我们的小客人吧。”周围的汉子们份份答应着,开始在四周布置起来。
林睿冷笑着说:“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你们也不脸红,有本事你跟火儿单挑啊!”
“呵呵,虽然还是小孩子,但是和它单打独斗也是很不明智的。那样即使能取胜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我们有更好的取胜方法为什么不采取呢?小家伙你要记住,逞能不是我们应该用的办法,而是遇事去思考怎样取胜,并且更轻易的取胜。”他边说边摸了摸林睿的头。林睿生气地“哼哼”着用力甩头。
火儿飞来的速度很快,说话间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内,那个负责去引它的男子闪回了屋子抹着汗说:“好家伙,差一点真被它烤了。这个小家伙不赖,那身手一看就是身经百炼的。”
林睿为自傲地又“哼”了一声。
中年男子又摸摸他的头:“别在那里‘哼哼’了,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哼!”
“怎么,想反悔了!”
“谁想反悔了!你等着瞧,火儿一定会把你们全部烤掉的!”
“是吗,你那么希望我被你的朋友烤了吗?”中年男子露出苦涩的笑容,“你那么讨厌我,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火儿悬停在空中扑动着的翅膀,火星不停地从它身上撒向四方飞飞撒撒的十分美丽,它盯着脚下的废弃厂房叫:“出来,不然我放火烤死你。”那个一路把它引到这里的男子从它不远处冒出头来向它勾着手指头叫:“来呀,来呀。”火儿“忽”的一声便扑了下去。
火儿冲进遍地是砖沙土的空荡荡的废厂房里,那个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它:“敢戏弄我,这下看你哪里跑!”火儿步步逼近,那个男子步步后退,厂房里的温度不断的上升着。
那个男子轻轻一笑,这时的火儿忽然猛向上升,一个急转,翅膀一挥,把一个想从后方偷袭它的人拍出了十几米远,那个人在地上翻滚着,口吐鲜血,显然伤的不轻。火儿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想引我入圈套,你以为连这样的诡计我都不知道吗,我和狐狸天天都这么打猎,一共有多少人全出来吧!我一次全烤了你们!”
“啪啪啪“那个中年男子拍着手走出来,“不错,你这小家伙还真是厉害,那么我就让你见见一个人吧。”随着他的话音,另外一个男子推着林睿走了出来。
“狐狸!你在这里!你没事吧?你没被他们咬几口吧!”火儿几乎立刻就想冲过去,可是眼角瞄瞄周围冒出来的人影,它还是悬停在空中。找到了林睿就让它松了口气,对手虽然多一些,但它一样不放在眼里。
林睿看着周围:“火儿小心点,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要对付你──如果你输了,他们会把我带走的。”
火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晚上就请你吃他们中的一个当宵夜。”
“在人间界长大的孩子见的世面少,口气就是狂妄,”那个男子摇着头走向火儿说,“如果在我们那里,别说是小小孩子家,成年的必方们也不会这样和我们说话的。毕竟人间界可以做必方对手的太少了。”
“你又是什么玩艺!就连影都没这么大模大样的教训我。”火儿的自大是自幼养成的,它当然受不了别人这么教训,“你竟敢抓我的朋友,我要好好教训你才对。”
那个男子不再说话,他一挥手那些汉子们左一个右一个地扑了上来,他们之间配合默契,火儿一时应付的有些狼狈,可是慢慢它耐下性子不再心急去救林睿之后,逐渐双开始占了上风。
那个男子看自己这边的人落下风也不着急,反而对林睿不停指点着火儿这里动作不对,那里太慢,应该怎样才更有效,对那些男子的动作更是详加解说,告诉林睿其中的关键和奥秘。“这些东西也许你现在还学不会,可是浩浩记着将来会用的上的。”
“有什么用,不是一样要输给火儿。”
“也许吧,哈哈哈。”那个男子打着“哈哈”,举步向火儿那边走去。
“火儿,这一个可比那些厉害!”林睿大叫着提醒火儿。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觉得他看起来比较好吃。”火儿正打的兴头上,再来什么样的敌人也不在乎。
林睿见那个中年男子离开了他身边,便开始不安份了起来,一会儿向前走几步,仿佛十分关心战局,一会又仿佛在闪躲火儿打来的火焰向后连连退却。那个负责看守他的男子一直跟着他进退,但是手一直没离开过他的手臂。林睿忽然被一道火光吓到一样叫了一声,向下一伏身,却挥掌向那个男子脸上打去,谁知那个男子伸出另一只手准确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我早料到你会这样了,真是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林睿皱皱鼻子,转头又去看战斗。
那个负责看守的男子这次站在林睿背后双手搭在他两肩上,把他牢牢控制在自己手底。却有一把利刃无声无息地抵上了他的背心:“放开他,不然杀了你。”男子依言高举双手,侧移半步离开林睿,他侧目向自己身后,想看看这个半点声息也没发出的对手,林睿却大叫起来:“周影,你怎么才来。”
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青年男子手执单刀站在那里。
“火儿快回来!”林睿站在周影身边叫。
火儿发觉这个新加入的对手果然比刚才那些厉害,正在兴奋地对付,头也不回地说:“等等,宵夜还没着落呢。”
林睿又向那个中年男子喊:“住手吧,周影救到我了,你已经赌输了。”
中年男子回头一笑说:“那可不一定。”
火儿正想趁他分心攻击,那些原本已经退到旁边观战的男子们忽然又全上前了几步,一起开始涌念一些咒语,一张金色光织成的巨网忽然出现在空中,把火儿围在了当中。那个中年男子立在正中,口中念念有辞,巨网随着他的咒文逐渐收缩,火儿百般挣扎抗拒,竟然无法脱身。中年男子此时还有空闲扭头对林睿说:“这种阵法是专门用来对付火灵兽的,再由我们十八个人来运行,即使是成年必方也不一定挣脱的开。”
“放手!”周影大喝一声,挥刀冲了上去,可是旁边早有两个闲着手的男子迎上了他打在一起。
火儿第一次这么惊慌,它长这么大从来没这样处于干挨打的状态下过,越是慌乱越无法好好应负,那网子已经就隔着火儿最后的一层火焰支撑,眼看就要完全把它网住了。
“火儿!”林睿大叫着冲上来,企图用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去救朋友,但是那个中年男子手指一点,就有一条金色光线分出来把他困在了原地:“记住我们的赌约,如果他们救不了你,你可得跟我走!”
周影摆脱了对手扑向念着咒文的男子中的一个,他很明白这个阵法只要破掉一个角就没什么用了。站在正中的那个男子如法炮制,手指弹出一缕金色光线向周影缠去。周影用刀削挡,那金色光线却象阳光透过玻璃一样透过刀身,继续向周影身上附去。周影手一抖,手中的单刀碎化成影子,不知有几百几千片,星星点点地打到了那些金线上,顿时把金线击碎,他趁机抢上前几步,影刀重新凝聚在他手中,一刀向目标劈了下去。那个男子不得不向后疾退,口中的咒文停止,那张巨网顿时出现了一个空洞。
火儿大叫一声使尽全身的力气从那里冲了出去,一头扑进了周影怀里。它毕竟还是小孩子,受了这样的惊吓第一反应就是先躲进父亲怀里。
周影横刀胸前,冷冷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已经召集了那些汉子们各就各位,再次向他们围过来。
周影推推火儿:“你去找刘地和南羽来。”他一是觉得自己和火儿对付不了这些对手,更重要的是他想让火儿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火儿正要展翅飞走,想想不对又回过头竖起羽毛气势汹汹地对着那些男子:“你先走,我来对付他们──别忘了带上狐狸。”
“火儿听话!”
“不听话!”
“火儿……”
“不听话。”火儿还在一个劲地“拔啷”头。
“准备动手。”周影没有勉强火儿离去,一直以来他们无论面对什么事都是上阵父子兵的。
由于周影的捣乱那个阵法停顿了一瞬间,但是他们说话之间那张巨网已经重新出现并且当头向他们罩了下来。
周影对付一条光线还可以,真正被网在其中他的力量远远不如火儿,挣扎间已经被缚住四肢,那个中年男子手一扯,把他抓在手中,网中再次剩下火儿独自支撑。
看到周影被抓去火儿更加着急了,它用尽全力向那张巨网攻击着,可是巨网收缩的速度依旧进行着,这一次终于把它网在里面,中年男子手一点喝道:“收。”光线的大网张凝结成形收缩成网兜大小,连带捆扎的结结实实,火儿被他拎在了手中。他向林睿举举手笑说:“你这个靠山可没救成你,那么你还想等谁?那个刘地还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周影忽然一抹轻烟一样摆脱了束服,挥刀就向他砍去,双方距离即近,中年男子又没有任何防备,这一刀正中他的前胸,中年男子捂着胸口连连后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而周影也已耗尽了全力,单腿跪在地上无力追击,其他的大汉们已经围了上来,周影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把火儿抢回来了。
“你真是个影魅?”那个中年男子伤的不轻却还能笑的出来,难以置信地向周影问。
周影用刀支撑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放了火儿。”
“真是位好父亲,为了儿子这么拼命。”中年男子点着头称许。
“放开火儿!”周影拼着最后的力气再次企图出手,这一次离他最近的两个大汉双双上前,轻易地便把他按在了地上。
林睿脸色铁青,看看被死死按住周影,再看看被兜子网住动也不能动,连嘴也被缠住只剩下一双眼珠还在咕噜噜的愤怒的转动的火儿,他吸了一口气喊:“行了,别再欺负火儿了,我放你走就是了!”
“好!”中年男子十分高兴,“你这孩子虽然狡猾、任性、自大、自私又爱撒谎、少家教,可是至少还有一样好处,讲义气,不错。”
“不用你废话!放了火儿!”林睿气鼓鼓地喊。
“你真的舍得为了它离开这里吗?”
“哼!就算我跟你走,终有一天你也会关不住我,我总会再回来的。”
“好,有志气,好小子!”
“那你的那个母亲那里我会去安排一下,让她认为自己的孩子早已死了,行吧。”
林睿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强忍着眼泪说:“随便。”
“不准……欺负狐狸……不准打影!我要烧死你……”火儿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炽烈,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把嘴挣脱了出来尖声叫嚷。中年男子没想到它竟还能动弹,手运法力向它头上按下去。火儿身上的火焰忽然大增,形成了以它为中心的一团白光,耀的周围的人都睁不开眼来。只听“呯、呯”几声仿佛牛皮绳被崩断般的声音之后,那个中年男子被扔出几十米,重重地撞在墙上又跌落在地,还不等周围那些男子从自己的兄长竟然如此轻易被打倒的惊讶中反应过来,一团白光夹着炽热已无比迅速地绕场一圈,把他们一一打翻在地。
火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目光冷酷地吓人,在因为它的温度而变得酷热难当的厂房内又掺杂着一股寒意透骨的杀机。
“火儿!”
“火儿!”周影和林睿双双扑了上来。
林睿一把推开跑在他前面的周影抢先抱住火儿欢呼:“还是火儿最厉害!火儿了不起!”火儿歪着头看着他,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当周影也过来摸着它的头时它才好象刚刚回过神来,睨着那里倒了一地的大汉:“咦,怎么会倒了?”
“火儿你太厉害了,不亏是立新市第一高手,你真了不起!”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了!”火儿洋洋得意地大笑起来,马上就忘掉了自己对于这些对手怎么突然全倒下了的疑问,毫不迟疑的接受了林睿的夸奖。“哼哼哼哼,你们竟敢抓我的朋友,打我爸爸,还敢用网子网我……”火儿奸笑着向那些爬不起来的男子们逼了过去,它不停摩擦着双翅弄出串串火星。显然它并没有不打没有反抗能力的对手的优秀品质。林睿嘴张了张,终于没能在火儿下手之前开口。只见火儿爪抓、翅扫、嘴啄、头顶,把那一群大汉打的满地乱滚,一片呻吟声从这些铁打的汉子口中挤了出来。
最后,火儿“嘿嘿”笑着向那个主谋飞去:“要怎么处置你这个首犯呢?”火儿见那个中年男子倔强地还靠着墙站着,不怀好意地凑了过去,“反正我也饿了,先烧一半垫垫底,剩下的再带回去做红烧肉!——狐狸你不吃狐狸的是吧,那就全是我的,我要吃了!”
那个男子嘴角竟然还能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根本没有看火儿,目光穿过它拍动的翅膀在看着林睿。
“火,火儿……”火儿滴着口水正要下手的时候,林睿结结巴巴地阻止了它。“干吗?你又想吃了?地上那一堆你随便选,这个不行,他竟敢打影,象我这么孝孝顺顺的好孩子一定要亲口为父报仇!”——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好吃了,可不能让狐狸分了去,我这可不是不讲义气,我都送给他一大堆别的了。闻闻,嗯,真是好吃的气味。
“火儿,你不能吃他!”林睿脸色苍白的很难看。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吃他行不行?”
“狐狸,你最近有问题,老是阻止我吃东西,你不是生了什么怪病吧?看见别人吃饭就生气的病?那你还是快点找南羽去看看吧,她很会治病的。”
林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说:“火儿就算我求你,你不吃他行吗?”
火儿恋恋不舍地看着那顿美餐:“你不让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总得有个理由吧。”
林睿不说话,就是大睁着眼睛在它。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老这样!影,狐狸欺负我……”火儿扑到周影那里撒娇。周影手中握着单刀,他在想的是这样厉害的敌人下次再遇见的话不一定能赢得了,既然如此为了免除后患应该杀了他们才对。火儿还在叫嚣着:“你也认为应该吃掉对不对,对不对,干脆我们来投票,少数服从多数。我同意吃、影也同意(它拽着周影一只手抬起来让他举着)……好了,两票对一票,我要吃了!”
“火儿,如果你吃了他狐狸会恨你一辈子的。”刘地忽然从地地下冒了出来,他看看周影一身的伤却皱起了眉头,“连你也打!这些外来户太过份了!干脆还是让火儿吃了他们。”
“不行!”林睿尖叫了一声。
刘地与自己意见一致而林睿投了反对票,对于火儿来说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它张大了眼睛停在周影头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弄不明这是怎么回事。
“小狐狸呀,乖,别咬我……”刘地躲过林睿的利牙用手拍着林睿的头,“你真的不告诉火儿真相吗?”
林睿“呼呼”的喘着粗气,看着刘地的手指头磨牙。
刘地回头一手指向那个中年男子:“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这只小狐狸的父亲吧?千里迢迢来找儿子,不容易啊。”
“哪里哪里,从没尽过为父亲的责任,真是惭愧,”这么惊人的消息那个中年男子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火儿怪叫起来:“怎么可能,你是狐狸的爸爸?你们明明一点也不象!我来看看,九条尾巴,
毛,黑耳朵,红眼睛……狐狸,它其实跟你挺像的。”回头发现林睿正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刘地张开手拦住他:“别走,别走,这个还给你。”说着从口袋中掏出那个鬼使扔给了林睿。“我从周影家沙发底下找出来的,已经治好了,如果不是它老实交待,我还不知道你们父子俩在这里面玩花样呢!”
“谁跟他是父子俩!”林睿怒冲冲地回头来喊,“我最恨这些莫名跑来认亲的人了!”
“这也是。”刘地转过头来对着那个男子,“让孩子一个人孤身在外这么多年,你这父亲当的也太……你知道你这个儿子有多难教育吗?我为了管教他花费了多少心血啊,我是苦口婆心,以身作则,循序渐进……”
“我和他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没告诉她我已经有老婆了,所以我们分开的时候她也没告诉我她有孩子了。”中年男子带着回忆的眼神说。
“……那是你不对……”
“所以知道这孩子存在的时候已经是他母亲遇害之后的事了,我一直在到处找他。没想到他会来到了人间界。我本来想带他回去,毕竟我们九尾狐一向族居,人间界并不适合他的成长。”
“你休想!”林睿尖叫起来,“别忘了我们的赌约,火儿已经打赢你们了,快滚回你们的狐狸洞去吧!”
“这个孩子脾气真坏,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哈哈哈……”中年男子站起来还洋洋自得。
林睿甩头便走,刘地又拦住了他:“这里的事还没完呢,别这样走啊。”
“我好几天没回家了,我妈妈一定急死了,快让开!”
“当初是谁自己离家出走的!”
“我才没离家出走,是他们绑架了我我才回不去的!”
“你知不知道回去之后你那对‘爷爷奶奶’依旧在等着你?”
“我会收拾他们的!”
刘地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双手搭在林睿肩上说:“小家伙我现在很认真地对你说,如果你一直坚持着这种想法,不如现在就跟你父亲回青丘之山的好。”
“你多管闲事!”
刘地又叹了口气:“你认为我多管闲事也行,不过……如果你一直用这种态度对待和人类在一起的生活的话,迟早有一天要栽跟头的,到不如现在见好就收,回去正正经经当个妖呢——你的愿望不过是想要亲人,要个家而已,跟了他们回去可是有一个大家族可以接纳你。”
“他们 凭什么和我妈妈相比!我已经有妈妈了,才不需要他们!”
“是吗,可是你想过你这个妈妈想要什么吗!你能做得了她想要的孩子吗!”
“怎么不能!我一直是个好孩子!”
“一个人类母亲,她想要的孩子是一个能健康成长的,平平凡凡的孩子。将来读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娶妻生子……而不是老是瞧不起人类,老是用使生活中发生难以解释的事,甚至除了母亲其他人全部不要,不去考虑其他的感觉的孩子。你一直这样的话,将来也有一天她会发觉你不是她的孩子,不是人!到时候你怎么办?”
林睿盯着他一言不发。
“在人类中生活,不可能事事如意顺心,即使是多么强大的妖怪也必需学会忍耐、忍让和忍受,不然永远无法成为人类中的一员。”刘地很少这么严肃地说话,林睿听着听着,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嘴里却什么也没再说。刘地又恢复了那副老模样拍了林睿的头一下:“我的话说完了,你要留下还是要自己再想想,喂,老狐狸,立新市难得来这么大一群九尾狐,一起去喝一杯欢迎你们一下怎么样。”
中年男子耸耸肩:“不了,我和这个小家伙打赌输了,必需马上离开这里才行。”
“你不带他走?”
“呵呵,认赌服输,我总不能跟儿子耍赖皮吧。”
“那这只小狐狸仔就不管了?”
“不是还有你吗?”
刘地皱起眉头抱着手臂往周影身上一靠:“什么意思?想让我给你当保姆。”
“呵呵呵,这话太见外了,留哥儿,咱们也算老交情了,别这么说话吗。”
“你是……”
“当年送你离开青丘之国的人中有我妈妈的哥哥的大舅子。”中年男子笑ⅿⅿ地说。
“哈……”刘地按着额头苦笑,“你把我打听的挺透澈啊”
“哪里哪里,以后这个不屑之子就麻烦你了,哈……”他一副吃定了刘地的样子,刘地却扳着嘴唇按着头无可奈何之极。
中年男子向着林睿问:“小家伙,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走还是留?”
林睿没有再大叫大嚷低着头小声说:“我不走,我有妈妈。”
“好,执着坚定,也象我!那留哥儿啊,这孩子以后就给添麻烦了,还有这个小家伙,啧啧,真是厉害的吓人——你真的是只必方吗?”
火儿翘着尾巴抬着下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如果你敢再来欺负狐狸,我就再打你一顿!”
“真是讲义气的小家伙!”中年男子走过来向周影伸出手,“那么以后你们多多照顾那孩子。”
周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回应,刘地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儿子被人欺负了就连周影也会生气啊!哈哈哈哈,他讨厌了一个人没那么容易忘,你以后见了他小心点吧!”
“做父亲的都这样,我了解,我了解。”中年男子打着哈哈给自己找台阶下。
林睿一直低着头在想什么,这时忽然说:“我不走,我到了这里,这里有我的妈妈,有火儿,有……有我的学校和好多朋友,这里就是我的家乡,我宁愿以后让着人类也不走!”
“啪啪啪”刘地率先鼓起了鼓起了掌:“难得你这个嘴硬地家伙也会说句真心话。”
林睿脸有点红,转身走门去。
“喂,你知道怎么应付你家里那老头老太太吗?用不用我教你?”
林睿理都没再理他,走了几步后却投也不回地对中年男子说:“市立医院有个僵尸医生医术不错,想治伤的话就去找她吧。”
林睿坐在中间,身边围了一大堆亲戚;女人们都在边抹眼泪边数落他,男人们则义正严辞地跟他讲着道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真的知道错了,妈妈你别哭了。”林睿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扯着母亲的衣袖。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林青萍哭着把紧紧抱住。
“我只是不想离开妈妈,我不是要故意气爷爷奶奶的……”林睿趁机哭个浠里哗啦。“爷爷奶奶,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们别生我的气……”两个老人的眼泪顿时也被他骗了下来。
火儿边往嘴里塞东西边问:“后来怎么样了?那对假爷爷奶奶走了吗?”今天正好林青萍又不在家,林睿准备了一大堆食物请火儿来吃。火儿非常关心那两个想把林睿带走的人类的事情,一个劲的追问着。
“后来那对老家伙就让步了,母亲说只让我放假后才去住几天他们也同意了。我看是因为我姥姥家一大家子都在,他们才不敢那么嚣张了,哼!我还不一定喜欢去呢!”林睿躺在沙发上抱着头。今天那些狐狸们应该已经走了吧?听南羽说他们还是去治伤了,自己的心肠真是好,他们给自己添了这么多麻烦,自己还帮他们推荐大夫。
“反正就是假爷爷奶奶和假爸爸都走了,天下太平了对吧!”火儿含糊不清的说着。
林睿没再说话,他在想着遥远的故土,那里的一切隔了这么久的时光他都快记不清楚了,过了好半天才回答火儿说:“我不管,这里才是我的家!不管谁来,不管刘地说什么,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怕!”
“对,对,还有我呢!你别怕,他们再来我帮你吃了他们!”火儿自从打败了一大群九尾狐之后信心极度膨胀,现在正不可一世到了极点。
“不行,不能吃他们。”
“为什么?你最近真奇怪。”火儿大吃大喝着。
“因为……因为他们……”林睿笑了一下抬起头,“他们是我的亲人,这虽是我的家,可是……总之就是这样……”因为是火儿他才会这么说,面对别人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你说的好奇怪啊,我听不懂……干脆我们去打猎吧?”
“好啊,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两个人正在为去打什么猎物争论的时候,门被轻轻敲响了。“谁呀?”林睿不耐烦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他曾经见过的那位中年妇女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小弟弟,林老师在不在家啊?”
“我妈妈要到四点才回来。”
“那我们可以进去等她吗?”女子见林睿没有让开的意思温和地问,“这个是我的女儿童童,你们认识一下吧。”少女眯起眼睛冲林睿笑了笑。
林睿用眼角瞄瞄正在大吃的火儿苦笑:“你们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母女俩明白他说的意思后脸色大变,母亲拉起女儿就要走。
“狐狸你还准备了什么请我吃啊?我闻到好吃的味道了。”火儿已经抽着鼻子飞了过来,一看她们大喜,“上次跑掉的点心,还买一赠一!”摩拳擦掌的凑了上去。
林睿连忙阻止:“不行,火儿你不能吃她们。”
“为什么不能吃?”
“他们是我妈妈的客人。”
“那更要消灭掉,你不是最讨厌要怪靠近你妈妈么,我来帮你解决好了!”
“不行!”
“狐狸你一定是得了看不得别人吃东西的病了,找南羽看看去吧。”
“你才有病呢!”
“我关心你你竟然说我有病!”
“是你先说我的!”
“我那是关心你!”
“你才不是!”
“气死我了,你这不讲义气的家伙!”
“你竟然这么说我,绝交!”
“绝交就绝交,我再也不跟你说话!”
“不说就不说,你更我说我还懒得搭理你呢!”
“……”
两人的争吵声中,那母女二人匆匆而逃。瑰儿在楼上竖起耳朵问:“我好想听到奇怪的声音,你们听到没?”
刘地伸了个懒腰:“还不是火儿和狐狸又绝交了……瑰儿啊,今天晚上吃什么,我饿死了……”
假如生活骗了你
更新时间:2007-3-9 9:04:00 字数:30512
“我等的就是你啊!”
周影刚在加油站边停车,路旁的一个和尚就冲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
周影一惊,连忙后退半步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难道这个僧人发现了自己不是人类,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周影有点后悔今天出来没带着火儿。他微微分开双脚站着,只等这个和尚一开始念出经文,就马上亮出影刀攻击。
“施主真是有缘人,看施主天庭饱满,面带红光,这是大富大贵的面相,施主,让我来替您说几句,说得准我们结个善缘,说得不准您转身就走。我看施主双目的神采,施主定是宅心仁厚、乐善好施之人,菩萨会保佑施主的。依我看来,施主从下月开始有十个月的大运,事业生活将一帆风顺无往不利,只是我在这里要送施主几句话……”不等周影做出什么反应,这个和尚已经滔滔万言地说了起来。
周影被这一连串的话说得头昏脑胀,完全摸不着头脑。
“……施主做事一定要记住三个字:快、准、狠,一定不要前怕狼后怕虎……”和尚还在不停地说着,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晃晃的刻着佛像的小牌子,“既然有缘份相见,我就赠送施主这个护身符,施主带在身上,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周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人家是要送他东西,歉意地一笑说:“对不起,我不信佛教。”——周影所学所修的法术基本上比较接近道教,因为这个缘故,周影做为一个妖怪对于道教的神灵还保有一份尊重,对于其他教派他就理所当然地敬而远之了。如果让他在身上挂上佛教的护符,恐怕不仅刘地、火儿他们看了会狂笑,让他自己想想那副情形也不禁莞尔。
“施主,这护身符是家师XX寺XX大师(请读者自行想像,在X号内填入自己所知道的著名寺院和着名僧人)在佛前开了光的,一定可以保佑您逢凶化吉,大吉大利、一切妖魔鬼怪不能近身……”
一切妖怪不能近身?那自己不是以后回不了家?周影更是连连摇头。
“施主,只要您带上这个护身符,保证事业一帆风顺,家族幸福美满,您看,你看带在身上多般配。”和尚不分由说就把那个符挂在周影脖子上,然后又说:“施主,贫僧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因为生了一场大病,盘缠不够,既然与施主如此有缘,不知施主可否相助,不在多少,只为结个善缘。”说完,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周影。
周影摇摇头,他可不想和和尚结善缘,那违背了妖怪的基本生存宗旨。
“布施不在多少,施主,主要是看您的心,多给菩萨会看见的,少给点菩萨也不会计较。“和尚拉着周影不让他走。
周影可不想让“菩萨看见”自己,他看见前面的车加上油开走了,准备把自己的车开过去加油,但和尚一直在他面前拦着非要他布施一点。周影是坚决不会向佛教布施的,所以左右为难的想绕过去。他不记得佛教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人所难的习惯,很不高兴地皱着眉。周围的人看他和的尚纠缠似乎觉得有趣,纷纷指指点点地谈论着围观。
一个加油站的职工一直在看着周影他们纠缠,这时几步冲了过来问:“怎么了?还加不加油?”周影无奈地看看他,又看看那个一直在要求“布施”一点的和尚。
那工人一看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一步上前从周影身上扯下那个护身符丢还给和尚,挥着手吼:“滚,滚,快滚!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骗人!不然把你扭到派出所去!”那个和尚本来还想再纠缠一下,但看他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好咕哝几句怏怏地走了。
周影也被吓了一跳,他平时老来这里加油认得这个工人,记得他一向是笑脸迎人的,没想到他也会发这么大火。
“到处都是这种骗子!什么佛门弟子,什么善缘,还不全是为了钱!”工人回过头来还在生气地嘟嘟囔囔。
周影赞同地点头,他也不相信刚才那个“和尚”真的是和尚,他看起来一点道行都没有。
“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佛存在!”那个工人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无神论者。周影点头,一般来说妖怪们特别喜欢这样的人类,这些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会去寻找科学的解释,可以给妖怪们省很多麻烦。
“创造世界的是宇宙,他才是真正无处不在的,其他的所谓神明全是人自己编造出来的,总有一天大家会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的!”工人说的激动,有些神经质地晃动着身体。
“真象”不是指人类发生他们的城市中位着妖怪吧?周影有点紧张。
“这个世界是在不停的循环变化的,宇宙会给你这一生一个判决,从而决定你下一辈子成为什么,所以人类应该醒悟过来,不要再破坏环境,伤害地球了……”
周影觉得他说的有点语无论次,一边说世界上没有神,一边又在说些因果报应的话,一边又扯上了环保,不过周影不是那种会去刨根问底的人,随意点着头把车开过去准备加油。
“对了,周哥信不信宗教?”那个工人平时总听朱兵这么称呼周影,也跟着这么叫他。
“不信。”周影摇摇头。
“太好了,只有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能明白真相,周哥是好人,宇宙一定会保佑你的!”工人高兴地说着,并且从口袋时掏出一本小册子塞给了周影,才回去忙活着为车子加油了。
周影看看手中的册子,皱了皱眉头。
加完油又等了好久朱兵才远远跑来,周影取出车钥匙准备和他交班。
“周哥,其实我今天有些事,能不能向您请个假?”朱兵有些扭捏地问。
“喔,那你去吧。”周影一点都不迟疑地答应了。
“谢谢周哥。”朱兵高兴地道了谢,一般来说,出租车车主是不太喜欢司机请假,因为那意味他自己不是要有经济上的损失就是自己要加班了,周影本身倒不太在乎,不过是少修炼一天而已,反正自从他认识了刘地开始,就已经习惯了这样节奏被打乱的生活。
“谢谢周影。”朱影请了假,急匆匆的走了。周影把那本小册子随手放进进了口袋,开着车继续工作。
“宇宙派学说?好大的题目,说什么的给我看看……喝,就这本宣传材料的名字就够水平《科学的看待宇宙的存在及宗教对人类精神的迫害浅论》”刘地长长地躺在沙发上,伸手抓过了周影带回的那本小册子,不等打开看内容嘴里就“啧啧”地称赞起来。
“到底是说什么的?”火儿一点也没听懂,只好放下架子向刘地请教。
刘地很有学问地说:“就是说这本册子讲的是‘科学的看待宇宙的存在及宗教对人类精神的迫害’的事啊”。
火儿还是没听懂,向周影看去,周影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们真笨。”刘地挥着手中册子说,“这很简单,不就是说明只看名字也知道册子里的东西是唬人用的吗。”他为周影和火儿的迟钝深表遗憾。
“喔,难怪你一看就懂,跟你每天干的事一样。”林睿本来坐在旁边认真地写作业(其实是让笔自己写,他手中在忙着折纸鹤和幸运星,据说要送给他母亲),现在抬起头来毫不留情地说。
“去,去,去,小孩子家懂什么,那叫语言的艺术。”刘地一副儒子不可教的表情向林睿摆手。
“叫骗人艺术更准确吧?”林睿冷笑。
“说起骗人,我到知道有个家伙水准很高啊,天天装成一副好孩子的模样,其实呢……啧啧啧,他妈妈真可怜。”
“你说谁!”林睿一下子蹦起来。
“是啊,我说谁大家都清楚了,对吧?”刘地向听众们讯问。
林睿露出了尖尖的牙齿看着他……
周影忙抓起外衣准备出车,他边走边向火儿看去。
“不去!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我受不了了!我要在家里和狐狸玩。”火儿一下子蹦起来叫着。
“那我自己去了。”周影嘱咐一声准备出门。
林睿一下子拦在他面前生气地叫:“你不能走!你不是答应我妈妈在她下夜班前照顾我吗?万一我妈妈回来看见你不在家怎么办?她以后就会更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说不定会逼我跟她去上夜班的,难道你想让我白天在学校呆一天还不够,晚上还要去那个鬼地方!”林睿对于周影的不负责任愤怒地大呼小叫地拦着他。
“那……叫刘地看着你吧。”周影真不明白人类的孩子在家里时,为什么非得有个大人年看着才行。
“他……”
“我……”
刘地和林睿发出了一模一样的怪叫,相互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叫我和他在一起呆着,你不如杀了我吧!”
那怎么办?周影有脑海中思考解决的办法:带林睿出车?那样他妈妈知道了多半会更生气;自己留在家里叫刘地帮忙出车?那样自己的车也许会成为刘地交女朋友的专车,再也不是出租车了;自己不出车了休息一夜?可是车即使不用各种费用还是要交的。周影前思前想后,实在没有解决的良策。要是瑰儿在家里就好了,可她又偏偏去了医院,据说是去为在她花店里打工的一个外地女孩陪床去了。
“都怪你雇的那个司机不好!”火儿气呼呼地宣布,“最近一周要请三天假,影,快点换个司机吧,他太懒了。”
“他最近是挺忙的,我听说他家里出了事,好象他母亲病了还是哥哥受伤了之类的,人类也不容易……”周影感慨一番,“我看这样,我画一道符,等你妈妈回来就用它变成我的样子给她看看吧。”他说着画了一道符给了林睿。
林睿甩甩那道符,勉强作出了让步回去继续折他的幸运星。可是火儿的不高兴却越来越强烈,这几天瑰儿人在医院里连饭都不能按时回来做,周影又天天出车,它即不愿意整天呆在车里,又不愿意自己在家里对着空屋子,觉得日子过的无聊极了,于是在周影的头上飞来飞去,一个劲地嚷嚷着:“换司机,换司机,我强烈要求换司机!”
刘地看看周影的屋子,原本一丝不乱的房间现在到处胡乱丢了一些衣服和食品(火儿的零食袋子、盒子、干肉片、死妖怪腿什么的),地上、家俱上到处都蒙了一层灰尘,玻璃上也斑斑点点的,看起来一片模糊,可以想像周影近来忙的连用法术收拾一下屋子的功夫也没有,于是他又伸长手臂把那本刚才被他扔进垃圾桶的小册子拾回来,自言自语着:“最近瑰儿不在家,可怜我连顿象样的饭都吃不上了,不如自己找点乐子吧。这东西好象很有趣。宇宙派,听这个名字就够有吸引力了,今天干脆就去吃西餐,甜点要个苹果派吧。”
这时周影已经出门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刘地对着林睿和火儿,他们三个大眼对小眼地相互看了一会儿,在暴发习惯性的流血冲突之前,刘地很反常地主动站起来,口中嘟嘟哝哝地说着什么自己走了。一般来说刘地和林睿、火儿相处时,常常是由一场流血突来为他们之间的交流划上句号的,现在刘地的离去在火儿看来无异于逃跑,所以它气愤地大叫了起来,林睿却放下了手中折纸,抓着头发若有所思起来,但他想了一阵子还是一摇头:“算了,反正刘地关心的也没什么好事,不惨和了,火儿,快来帮忙折啊,别玩了!我妈妈生日马上到了。”因为他执意要用手工来折,所以速度慢得可以,加上火儿和五、六个鬼使一起努力也不见有什么大进展,反而火儿一不小心弄着了手里的纸材,大家还要连忙救火,很快就把其他的事丢到脑后了。
朱兵今天很难得的来上了班,可是依旧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周影也没问他什么,只是把车交给他时说:“你顺便把车开去修理厂检查一下,最近发动机声音不太对。”并且留下了一些钱。
“周哥,……”周影刚刚要走,朱兵却又叫住了他,“能不能……能不能……”
周影静静等他说下去。
“没,没事,我去了……”朱兵什么也没说,匆匆开车走了。
周影摇摇头,朱兵在他眼中一直是个充满了活力,总是脚踏实地地在追求自己理想的人类,最近他却日见低沉,也许他的生活中真的遇见了极不如意的事情吧。
人类的生活。
周影想着,又摇了摇头。
因为把车交给了朱兵,周影不得不步行回去,他准备在路上采购一些食品和日常杂物,还有瑰儿要他为那个住院的女孩买的营养品。而且有半个多月没地好收拾一屋子了,今天下午干脆来个大扫除。刘地和火儿是不能指望的,不知道林睿肯不肯借鬼使来帮点忙。周影一边盘算这半天的计划一边走,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忽然拦在了他面前。
“先生请留步,我们只耽误您一点时间,请问您想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想不想知道世间唯一的真理?”女学生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问,
“唯一的真理……”周影摇了摇头。
“先生,请您看一下这个吧,不会用您很多时间的。”女学生还是挡住他,把一本小册子发给他。
周影扫了一眼封面:《宇宙派与宗教的差异》,他依稀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也看过类似的东西,不过还是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信奉宗教。”并且随手把册子递了回去。
“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宇宙派不是宗教,而是一个科学的组织,我们的目的是帮助大家看清宇宙万物的真象,您不觉得千百年来,各种宗教已经对人类的身心造成了无比的伤害吗?无数的悲剧甚至战争不正是由这些口口声声要为人类造福的宗教引起的吗?所以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帮助大家明白神是根本不存在的这个真理。先生不相信宗教,这正是和我们的宗旨相吻合的,真心地希望您加入进来,和我们一起宣扬宇宙的真相。”
“宇宙的真相?你们知道吗?”如果她真的知道,周影倒很想向她请教,但是马上周影就发现自己刚才问了一句愚蠢的话。
“万物都是由宇宙而生的,宇宙才是唯一绝对的存在……”
女孩的口才十分好,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宇宙如果没有意识,怎么会蕴育无数生命,所以宇宙本身才是这个宇宙的主宰……”周影见女孩还在说着:“……大家有没有想过,世界的将来会怎么样,人类地下在肆无忌惮地破坏环境,浪费资源,损害地球,养育了万物的宇宙看到这一切,会有多么心痛……”
旁边一个人Сhā嘴:“就算真有宇宙这玩意,你们怎么知道它心不心痛?它还会说话不成?”引起了一阵大笑。
“我们会长就可以和宇宙沟通。”女孩十分严肃地说,“他就是因为受到了宇宙的召唤才毅然决定组成这个组织,来向世人宣扬真理的。”
“哈哈哈,这不还是变相的教派吗。”先前那个人大笑起来。
“先生您错了,我们不是宗教,也不宣传任何教义,更不支持偶像崇拜。我们只是要告诉大家一些真实的东西,让大家明白千百年来各种宗教造成的恶果,并且请大家为我们这个世界也贡献一点力……大家知道吗,有多少物种因为人类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又有多少正在消失,所有的宗教都在宣扬人是万物之灵,你们有没有想过……”
周影转过了街角,一边听见那人群人还在发出喧哗声,一边把手中那本册子丢地了垃圾筒。人类真是有趣……他脑海中带着这个念头走进了超市购物。
“对,就象周影说的,那个什么宇宙教最近很嚣张,找了一大群美女满大街的宣传!”刘地气呼呼地说着,重重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看来那个组织里有很多美女这一点已经足以构成令他生气的关键了,周影在旁边提醒他,人家叫“宇宙派”,而不是“宇宙教”。
“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刘地理真气壮地叫,“有本事他们改名叫‘苹果派’,说不定我会多喜欢他们一点。”
桌子上放了一大袋子大苹果:用草编的袋子盛着又大又红,看起来十分诱人,所以就连对水果向来不屑一顾的火儿也拿了一个,用翅膀在地上滚着玩,这是南羽送给瑰儿带回来的。它听到刘地的话后思忖着说:“苹果派?我比较喜欢吃汉堡。”
刘地点着头:“这一点上我们到是有共同语言。”
“瑰儿,午饭我要吃汉堡,十个就够了,不用做刘地的,另外一份牛排,妖排,人排,羊排也行,不要猪排,我吃了半个月猪肉了。唉,两份牛排吧,最好再来盘炸鸡、薯条、可乐……苹果派也要一个。”火儿象踩绣球一样踩在那个苹果上来回滚动,开始向厨房里的瑰儿开菜单,难得今天瑰儿回来了,它要把这几天亏下的份补回来。
“我没空!我要去给王翠翠送鸡汤,叫周影去给你买。”瑰儿在厨房里叫。
“什么!又不做饭!”火儿嚷嚷起来,“你到底喜欢影还是那个女人类,居然为了她不不给我做饭!”
“你有没有同情心啊!她在立新市无亲无故,又遇这么不幸,我怎么可以不管她!火儿是个坏心肠!”瑰儿严厉地指责它。
那个叫王翠翠的女孩是个外来的打工妹,她为了自己贫困的家境和身为男孩的弟弟的学业,抱着凭自己的劳力谋生挣钱的希望来到了立新市。可是事与愿违,来到这个繁华大都市之后,她的谋生之路却不象她期望的那样顺利。
最初她被介绍到一个家庭中做保姆,可是繁重的劳动和主人毫无道理的漫骂使她越来越喘不过气来,最后终于在一次被污蔑偷吃家里的食物之后,她再也无法忍受地离开了那里,而几个月的薪水那个家庭竟然狠心地分文没有付。
然后王翠翠又被一位同乡领进了一家发廊学手艺,她满不怀信心的想要学到一技之长,却在一依日子之后发觉那个发廊根本不是真正传授美容美发的地方,而是把她们这些来自异乡无依无靠的女孩子骗进去另有图谋的Se情场所。王翠翠瞅了一个机会落荒而逃,连自己的行李都没有取回。
身无分文的王翠翠独自在街上走了一天,又累又饿,又不知道可以去何处,黄昏时坐在广场的角落里,低声哭泣起来。这时刚巧瑰儿路过那里,问清原由后就收留她在自己的花店里做了店员。
遇见瑰儿之后的王翠翠生活终于有了转机,安定的生活,固定的收入,和瑰儿融洽的相处,这一切都令这个女孩再次绽放了笑容,也使她再次拥有了对未来的憧憬。
半年前,王翠翠在立新市遇见了同样打工的一位同乡男子,这个年轻人不仅是王翠翠的老乡,还是她曾经的同学,两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再次相逢,都觉得彼此很有缘份,很快陷入了热恋之中,那时的她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一起计划着未来,一起攒钱,想在立新市开一间小铺面卖家乡的土特产品,想有一天在城里买房子,想在明年的春光灿烂的时举行婚礼。
谁知命运总是嫉妒幸福的人,突生的变故再次把这个女孩推向了不幸。
几个月前开始,王翠翠的男朋友忽然变的举止古怪起来,不但把两个人这些日子来辛苦积攒的钱财拿出去挥霍一空,而且还向王翠翠扔一句:“我们并不适合,我要去追求更适合我的生活,你忘了我吧。”就消失了影踪。王翠翠四处奔走都找不到他的人,在这样的打击下,她的精神日益恍惚起来,终于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撞上了行驶中的公交车。
心软的瑰儿十分同情她的遭遇,不但扔下了花店的生意,也扔下了周影和火儿不管,日夜在医院里照顾着她。火儿一再忍耐,今天实在受不了了,打着滚撒赖:“你再不做饭我就去吃了她!我就去吃了她!我就去放火烧医院!”
“哼!”瑰儿根本不理它,提上精心煮的鸡汤、补品匆匆出门去了。
“瑰儿欺负我……”火儿委屈地叫着扑进了周影怀里。
“周哥,我打算不干了。”朱兵今天把车交还给周影时忽然说。
周影看着他,朱兵一向希望攒够了钱自己买一辆车做车主的,最近为什么工作这么怠倦?现在又忽然提出不干了?不过对周影而言,现在这样的他索性不干了让周影另外雇一名司机,也比他现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的轻松。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是不是因为你的母亲……”
“我妈已经出了院,好的差不多了……”朱兵好象满怀的心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说:“周哥你是个好人!这个世界上好人越来越少了,你另外找司机的时候留心些,平时你什么都不过问,如果人家有心占你便宜很容易。”他最后也没说自己以后有什么打算,默默地走了。
周影虽然不是个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但是对于朱兵前段时间时间受到的事还是知道一些—在周影看来,那只是一些人类之间的琐事而已,以他现在对人类社会的了解,他还还难以体会这样的事对于人类来说是很难承受的:朱兵自幼丧父,他的母亲一个人把他与他哥哥抚养成|人,哥哥现在在一家工厂做工人,朱兵则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两兄弟平时总是
着孝顺母亲,一家人过着虽然不富有,却和和乐乐的日子。在朱兵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极小的愿望,他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工作挣钱买辆出租车自己做车主,再继续努力工作,再挣再多的钱,直到让母亲过上幸福丰足的生活。可上个月了发生的一件事无情地打破了朱兵对未来的所有憧憬。
几个月前,朱兵的母亲病倒了,送入医院之后才发现,她的病是因为长年在有污染的环境下工作造成的,这种病也许不会致命,但是会令病人承受极大的痛苦,并且病人的后半生很有可能不得过依靠药物来减轻痛苦的生活,而这些止痛、缓解的药物又有各种的副作用,可能性想像,病人在病痛和这些药物的双重折磨下,以后要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朱兵两兄弟对着病情日益严重的母亲,一边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一边还要费尽心机编造一些病情并不严重,医生说静养就行这样的谎言来安慰老母亲。更重要的是母亲的工厂对于发生在这名员工身上的悲剧,表现出了极为不通情达理的态度,他们不但不承认让工人在不知情而且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在有毒的环境中工作,而且不肯为病人支付一分钱的医疗费。
朱兵兄弟上下奔走了无数个政府部门,也自己想尽办法去取证,可是什么结果也没有,甚至连那些母亲的老同事也迫于厂方的压力,不但不敢出面,为他们自己也日日工作在其中的恶劣环境说几句话,不知不觉中连医院他们也不来了。病中的母亲并非猜不到自己的病情有多重,她为工作了大半辈子,现在却得到这样的待遇,连想和老同事见见面聊聊天都不可以,她的精神一天天坏下去,更加重了她的病情。
朱兵兄弟再也顾不得和那家工厂理论了,他们千方百计地筹钱为母亲治病,把所有的积蓄全都花完,又把房子抵押给了别人之后,母亲的病情才逐渐稳定下来,这之后又要开始面临漫长的,以药物继续生命的日子。
周影知道发生在母亲身上的这一切压垮了朱兵,可是他不明白朱兵为什么会在现在辞工。因为朱兵本身是个极不错的司机,周影一直很想留住他,所以前几天已经找上刘地、南羽,悄悄把他母亲的病治好,他自己刚才也说母亲好的差不多了,那为什么还是要不干了呢?周影看着朱兵的背影,困惑地挠了挠头。
“宇宙派啊,最近老听到这个名字。”刘地抓着下巴说。
“那你就快说,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不是说这城里的事你都知道吗!”瑰儿握着拳头叫着,“快告诉我!”
“就是个新兴宗教啊,挺能鼓动人心的。我记得周影什么时候拿了一个宣传手册回来的,丢哪儿了?”刘地在沙发底下东找西翻。
周影问:“你在找那本《宇宙派科学的看待宇宙的存在及宗教对人类精神的迫害浅论》吗?”
“对啊,放哪了?”
“我觉得没什么用,大扫除的时候扔了,不过这里有本《宇宙万物之源,万物之母》,刚才我加油时他又给我的。”周影又掏出一本小册子来。
瑰儿一把就抢了过去:“给我!我看看这个宇宙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飞快地翻了几页就又皱着眉头丢开说,“大杂烩,看不懂。”
“让人一下子看懂了他们不就没咒念了,仔细看看,仔细看,直到从字缝里看出字来……”刘地向瑰儿一字一字地说:“通篇都只写两个字‘吃人’!不,不对,是‘骗人’!”
“骗人?新兴宗教?”瑰儿似乎有点明白了。
“不对,他们说他们不是宗教,他们不信奉神明的。”周影说。这几天他去加油,那个工人老为他讲解宇宙派的事,爱记不爱记的,他也记住了一些。
刘地不屑地冷笑一声:“他们还说他们是科学的团体呢。”
“嗯,他们是这么说。”
刘地抓着下巴问:“你要骗人时会不会告诉人家你是骗子?”
“我不想骗人。”
“只是打个比方……唉,算了。”反正和周影对话,最后总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的,刘地现在也习惯了,连忙改成更直接的表达方式:“比如说我想骗一个人,我决不会告诉他我是个骗子,而且还是一个英俊、聪明、才华出众的骗子的,我会向他保证,发誓,赌咒说我是一个老实诚实的人的,对不对?”
周影连连点头,刘地确实会那么做的。
“所以那个什么派也一样,他总不会大肆宣传说我们是邪教,来加入吧,我们会把你坑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他们不可能这么做吗,而是一定会千方百计把自己打扮成圣人,神仙,天使、比卡丘,看起来要多好有多好,要多善良有多善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所以更想相信我们一些吧,冤大头们。”刘地张着双手,庄严肃穆,象传教一样的说着。
“他们是邪教!是骗子!”瑰儿尖叫起来。双手揪住刘地的衣服乱晃着,“为会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没问过我啊,怎么了,你被那个派骗了吗?”刘地呼吸困难地问。
“是翠翠的男朋友!翠翠跟我说他就是信上了那个宇宙派才会变的跟往常不一样的,而且现在还整个人都失踪了,你说是不是邪魔妖物成立的宗教,把人都骗去吃了?是不是根本就是你干的!”瑰儿不依不饶地尖叫着。
刘地捂着脖子倒在沙发上呻吟说:“吃个人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力气吗,街上不到处都是人。”
“那翠翠的男朋友会去哪儿?”瑰儿的眼中流动着泪水,“翠翠好可怜啊,好可怜啊。”
“如果他是宇宙派的成员,也许去了农场。”周影忽然说。
“农场?”
“我听加油站那个人说的,说他们的一些会员为了不忍受污染了的空气、水,也为了不吃不干净的食物,不伤害其它生命,不制造任何污染,所以建了一个农场,他们的成员自己在里面耕种、食素,过一种反璞归真的生活,抛弃尘世间的一切虚名和财富,据说是宇宙让他们这么生活的──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抛弃所有的财富?我明白翠翠辛苦挣的钱去哪儿了!快告诉我那个农场在哪,我要把那个男人找回来打一顿,让他给翠翠道歉!”
“我不知道,加油站那个人只说他也很想去,可是还没被选上。”周影如实回答。
“刘地,你去给我打听!你不是说是城市的万事通吗!”瑰儿都有些竭斯底里了。
“还用我去打听,周影不是认识个警察吗,那个派折腾的这么厉害,警方不可能不管的,他一定知道些内幕。”
“周影……”
“对,问问孙剑吧?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在瑰儿目光中,周影立刻抓起了电话。
“宇宙派?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孙剑趁机敲诈了周影一顿火锅后,打着饱嗝这么说,“那个不属于我们管,我也不太清楚啊,不然我帮你打听打听?”
“嗯,我想知道那个农场的事。”
孙剑是个办事利索的人,不到半个小时,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堆文件,里面全是关于宇宙派的事。不但有关于那个农场的情况,还有这个组织的成员,性质等等,孙剑一边翻看一边叫着:“天啊,短短时间,他们发展了好几万人了,真厉害。”
“几万人?”周影觉得不多,立新市好几百万人口啊。
“可是这个组织出现了才三个多月啊,再这么下去,大家不就都去信这个了!”
“什么?大家都信这个?”周影惊讶地问。
“是啊,再这么下去快了……”孙剑冷笑着说。
“人类,都信这个了……”周影显然误会了孙剑的意思,喃喃自语。
“还是周影厉害,一下子就找到那个农场在哪儿了!”瑰儿称赞周影的同时也不忘了加上一句,“不象某人,平时总自称无所不能,关键时刻只会躺在沙发上。”刘地在沙发上打个滚,装作没听见。
“火儿,准备出发。”瑰儿大声叫。
火儿正在厨房里偷吃,伸出头来含糊不清地问:“去哪?吃饭吗?”
瑰儿卡着意气风发地说:“不,我们杀到那个农场,把翠翠的男朋友和被骗的钱找回来!”
“唉,…”火儿没什么兴趣地叹了口气,“等我吃完这头猪再说。”
“瑰儿,你告诉我那个男人什么样,我顺便去吧。”周影说。
瑰儿用幻像把那个男人画出来,给他看又好奇地问:“顺便去?你去干什么?”
“我刚刚加入了宇宙派,他们说明天带我们去参观农场。”
“扑通”“扑通”几声后,屋里出现了长达几十分钟的寂静。还是法力高强的火儿率先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问:“影,你说的加入了什么?你要去哪?”
“我加入了宇宙派,明天去参观农场。”周影一派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
“周影,你吃错药了!”
“天啊,天啊,天啊……”
屋子里的妖怪们一起叫了起来。
“孙剑说,人类全都去信那个宇宙派了。”周影解释说。
“可那个是骗人的你知道吧!”刘地盯着他。“难道说,人类都受骗了,为了象人类,也要去受骗—你说不会是这么想的吧?”
“是啊。”周影理所应当的点头。
“该不会你已经被他们骗了钱,他们才会带你支参观什么农场吧?”刘地再次假设。
“是啊,我给了他们钱。”
“你和瑰儿那一点半点存款估计他们是看不上眼的,该不会……”刘地咪起了眼,捏起了拳头。
“是啊,我从上次看见你存钱的地方拿的”。周影说明钱的来历。
“银行那个保险柜还是古坟里那个棺材?”
“棺材。”
“你全给他们了?”
“嗯。”周影点点头。
“十万美金你全给他们了!那是我准备去美国过圣诞节时用的!”刘地叫起来。火儿马上拍着周影的肩膀:“影,干的好!”“周影,你还我的金发美女,我要和你绝交!”刘地还在那里大喊大叫。
瑰儿偷偷拉拉周影的衣角:“告诉我刘地银行的保险柜在哪里?密吗是多少?”
“气死我了,我要去想办法把钱弄回来。”刘地不甘心地站起来。
“喔,对了刘地,我听那个宇宙派的人说,参观完农场好象还想要钱,你再帮我也准备点”周影嘱咐说。
“……周影,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不会,我是影魅,没有上辈子。”周影一边说一边向外走,“我要去工作了,火儿你来不来?”
“不去了,我约了狐狸去偷鸡。”
周影一出门,刘地就自己在那里嘀咕起来,双眼闪着狡猾的目光,谁都看的出他在想什么好事。
“刘地你在打什么主意?”瑰儿问。
“盘算一下怎么弄钱,哈哈哈,我有好主意,好大一个邪教在眼前摆着,我怎么早没想到呢,金发美女,我圣诞节一定到!”说着他也站起来向外走去。
“邪教是什么?”火儿问。
“就是周影去参加的那个派了,总之就是…就是…”刘地一时也想不出解释来,“反正就是一种比较好吃的人类的组织了。”他根据自己的口味下了不负责任的意义后扬长而去,留下瑰儿在那里苦苦思索邪教是什么。火儿捅捅瑰儿:“你刚才听见了吗?”
“什么?”
“很好吃的人类啊……”火儿咪起眼睛,“那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可以站刘地弄了去,应该留给我享用才对……”
“瑰儿,你真的会开车吗?”林睿不放心地又问一遍。
“当然,当然,你看这是我的驾照。周影是司机我怎么可能不会开车呢!”瑰儿信心百倍地亮出驾照。
火儿飞上去伸手一看瑰儿手中的证件,回头向林睿问:“狐狸,我怎么记得这个本本是上次我带你去那个什么驾训队用电脑打出来的?”
林睿咧咧嘴:“我回家写作业,我不去了。”转身想走时却被瑰儿拉住了:“别走,你得做我的副驾驶,负责拉手闸。”
“为什么你是司机要我拉手闸?”
“我以前开车周影都是负责在旁边拉手闸的。”瑰儿理所当然的说。
火儿立刻自告奋勇:“我来拉,我来拉,我会一直拉住不放的。”
“你拉会出车祸的,狐狸坐我旁边,”瑰儿下命令了。
“你开还不一样出车祸。”林睿一边下楼一边算计今天自己母亲上班的路线,幸亏不会和他们的路程重合,让他松了口气,至于其他的人车辆就由他们去碰运气,看会不会遇见瑰儿的车吧。
今天周影一大早就跟宇宙派的人去参观农场了,等瑰儿收拾完家务后突发奇想,她要亲自去把翠翠的男朋友抓回来,为翠翠出口气,于是叫上火儿,拿上周影的车钥匙准备出发,这时林睿又被要去作家教的母亲送上来。请瑰儿代为照顾,于是这支队伍就这么组成了,准备由瑰儿驾驶周影留下的车前去。
火儿一直牵挂着刘地说那个“派”很好吃的事,一边飞一边叫瑰儿他们放轻脚步免得刘地知道也跟来,会分走一份食物。可是当他们来到车边,看见红色的桑塔纳早已摇下了车窗,车厢里放着音乐,刘地独占了整个后座,正躺在上面看杂志。
火儿当头就叫起来:“你来干什么,我们不欢迎你!”
刘地慢悠悠地伸出头来问:“你们确定不需要一个司机?我有五十年驾龄。”
周影跟着宇宙派的几个成员一早就坐上了车出发,前往他们所说的农庄。
他们所要前往的那个农庄位于立新市外三十公里的一座山中,据说是由一个小山村改建而成的。那里原本因为要修水库而迁走了所有居民,后来水库没有修成,居民却也没有再迁回这深山老林中来,小村庄成了一个无人村。宇宙派不知怎么发现了这个地方,为了发扬他们崇尚自然的理论,便把一些狂热的宇宙派份子都弄到这里,大家过起了男耕女如何,与世隔绝的日子。
在那么偏僻又没有居民的地方,当然不会有什么很好走的路,开始还有勉强算是平坦的土路可以行车,后来车辆就干脆是在树木草丛间穿行,再后来组织的代表人以汽车是污染空气的最要杀手,不能让它去污染清洁的农庄为理由让大家全都下了车步行。不过以周影的专业目光来看,下面的山岭那辆吉普车是再也开不过来了。
大家走走停停,步行越过了两个山坡才看见那个小小的山村。
一走到村口就有几个大汉出来拦着带队来的那个宇宙派的人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周影他们才被放了进去。
走近了看这个小山村更加的破败不堪,那些被村民们放弃已久的房屋现在被宇宙派的人再次拿来使用,都只是勉强修缮了一下,有些地方墙上的裂缝都快可以看到屋子里面了。村子里生满了杂草,原本房前屋后的小菜园现在也大多数只长草,少数几个被收拾出来种了东西的,在周影这个有六十余年种地经验的妖怪看来,实在没有什么收获的可能──种它们的人根本不懂得种地。村子晨还有不少着粗布衣服的人,有的在收拾房屋,有的在栽种菜地,宇宙派的人一边和其中认识的人打招呼,一边很得意地向周影他们问:“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周影目光越过这村子,看看远处山坡上的田地和果园,苦笑着摇摇头:“你们当中,没有人真的会种地吗?连个季节该种什么蔬菜都弄错了。”不过并没有人去注意他的话,和他一起来的信徒们都十分兴奋地东张西望着,相互议论,似乎真的把这里当作了他们心目中的世外桃园。而领他们来的宇宙派成员远远迎来了一个人,向周影他们介绍着:“这位是这里的负责人张守信,老张,这几位是咱们的热心会员,周先生、许先生、马先生、宋先生。”他第一个就介绍周影,并且迅速向那个叫张守信的男子丢了个眼色。
这个四十出头的矮个子男人有一双精明的眼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身上穿了一件手工织的粗布衣服,倒是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派头,他和周影他们一一握手,对毫不起眼的周影特别重视,握着他的手格外的用力,并且就陪在他的身边向前走。他热情地招呼着大家说:“几位加入了宇宙派,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来,我先领大家在咱们的农庄里到处转转。我们这里没什么好,就自然、干净,保证完全没有公害。”他客气地向里面让周影他们。
这个村里大约有三十下几个宇宙派的信徒,他们有的在田地中劳作,有的在修缮房屋,各自忙碌着,脸上却都挂着满足的神情,和周影同来的那几位先生表现出的热情几乎那里来的人一模一样。另外,还有几个象张守信那样的“管理人员”,据说是负责安排大家生活,并且负责与外界的联络,不时外出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的。只是除了张守信以外的那几个“管理人”都有是那种膘形大汉,目含凶光,他们那种“气质”即使用朴素的打扮也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为了向大家介绍周影他们,张守信特意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在了一起,当他一一做着相互介绍时,周影却和人群中的一个人的目光遇在了一起。
“周哥?”
“朱兵。”
车子在山间爬行,也幸亏是周影开惯了的“妖车”,又加上刘地力气也挺大,才总算连开带扛地过了那两个小山坡来到了小村村口,刘地把车子从肩上向地上一扔,大口气喘着气说:“早说咱们飞过来,累死了。”
“你干吗突然扔车!”
“是你自己说要做司机的!”
林睿和瑰儿一起从车窗里伸出头抗议。
“不管怎么说,影在这村子里,刘地,快把车开进去!”火儿大模大样地吩咐着,“快点,好吃的还在等我呢!”
不等车停下,路边就冲出两个人来阻拦,其中一个敲敲车窗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随便就往里开?快滚!”
“派来了……”火儿欢呼着飞出了车窗,挨个去闻那些人。刘地动作比他还快,早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一扬眉毛迎上去:“你干什么的,大呼小叫我就怕你啊!”
“谁叫你们把车开到这里来的!”这个走过来的男人高大魁武,光着肩膀露出了一身横肉,一副很凶恶的样子,和刘地的流气一对照,倒是颇有些意思。
“不开车来你用八抬大轿抬我来啊,老子还不一定稀罕坐呢!”刘地显然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充分发挥演技,摆出一副流氓架式(火儿:他本来就流氓,那不是演技)。
“叫你们滚,听见了吗?”
“你先滚个样子来参考参考。”
刘地和那个人一人一句,谁也不让谁,鼻子都快碰在一起了,一场黑社会火拼即将上演。
“刘地?瑰儿?你们怎么来了?”周影惊奇地声音从后面传来。张守信正领着他四处参观,走到外面却看见了刘地他们和自己的车。这时周影已经和其他人一样,换上了一件并不合身的手工制的粗布衣服,在火儿看来他似乎又回到了种地的那些岁月,但在刘地和瑰儿的眼中,却有了极度的搞笑成果,两个人一起拉着周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哪里好啊?周影,你不是说这里有个渡假村我才来的吗?这里根本就是个破山村嘛!上了你的当了!”刘地尽情地笑着:“吃饱了撑的来玩扮家家的游戏啊,还穿成这样,你们多大啊?”
渡假村?我没这么说啊,周影正要解释,张守信走过来看着刘地和瑰儿诧异地问:“周先生,这几位是你的朋友?”
“是啊,刘,瑰儿,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也不知道他们跟着来了。”
张守信仔细地看了瑰儿和刘地,分析过他们的衣着打扮和刘地手腕上的万元金表后,向那个大汉使个眼色,即然来了就进来看看吧,我们和周影是一家人,周影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刘地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说:“行了,行了,我们才和周影是一家人呢。你们这破地方有什么住头啊,一天一千元以下的房间我从来不住的。”
张守信的涵养倒是好,不但没被刘地惹火,反而耐心地向他讲解起来:“刘先生,我们这里是个派里的从一起经营,大家自种自收,回归自然的地方,别说是渡假村了,这里连电都没有呢。您不觉得人类现在过于依赖科技而对大自然做了很大的伤害吗?如果人们都很仔细地想一想……”
“什么自然啊,想自然的话还不如去天体营呢,周影,咱们回去吧。”
“刘地进来看看吧,朱兵也在这儿。”周影开口说。
“朱兵?你那个司机?”坏了,有熟人,周影一定露馅了!想到接下来要上演的好戏,刘地马上向村子里走去,瑰儿正想跟上去,却发现林睿和火儿不见了,忙叫:“刘地,周影,林睿不见了。”
“他们也来了。”瑰儿一提林睿,周影就知道火儿一定在一起。
“我刚才看见他跑到林子里了。”刘地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说。
“林睿!林睿!”瑰儿和周影四下叫起来。
刘地也不急着去找,边走边向村子里四处张望着,自言自语地说:“看这样子,这是今年不会有什么收成了吧?”
“基本不会有,他们不懂种地。”周影说。
“他们都是城市里生长的人。要是真的知道怎么种地种菜、养鸡养羊就见鬼了。”刘地嘴角挂着嘲弄的微笑,伸手把一只正把一位女士吓的乱叫的菜青虫捉下来,扔给了一只正乱跑的鸡。
乱跑的鸡?
刘地一下明白过来林睿跑哪儿去了──这里养的鸡估计也是纯天然、无公害、很好吃的那一种吧──他抓住张守信问:“你们养鸡的地方在哪?”张守信正在安排人去找一个“十岁左右,看起来很聪明”的男孩,被刘地问的蒙了一下,又问了别人才带着周影和刘地找到了鸡窝,而此时的鸡窝前已经聚集起树枝点了一大堆火,上面挂的两只鸡都开始发出香味了,而林睿坐在旁边,手中抓着一第三只鸡,正带着可爱的笑容在拔毛,周影抬头,看着火儿正拖着一头羊向火堆这边飞来。
“你,你,你……”张守信看着满地狼籍的鸡毛和那十几只或死或伤的鸡,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本来就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的其他人也难以置信地跑了过来。
林睿甜甜地向他们一笑:“叔叔,你们说的真对,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你们吃不吃?我分你们一条腿好吗?”
不管张守信多么生气林睿的行为,他们还是不和不遵守宇宙派的人要有礼、和气的教条(虽然有的是真的遵守,有的是在勉强自己装作遵守)不能把他怎么样,甚至连刘地装模作样要赔钱时他们也只能推辞了。等林睿和火儿美美地吃饱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管他们心里多不愿意,也只好把周影和他们一起留下来过夜了。
这个村子里没有电,没有自来水,当然也不可能有刘地和林睿、火儿他们喜欢的电视、电脑、酒吧、夜总会了,晚饭吃的是村子里的宇宙派人员们自己种的东西,因为林睿把鸡都吃了,菜素的连鸡蛋都没有一个,林睿和火儿早就吃饱了,瑰儿气呼呼的直称减肥,周影平时吃的就和这些差不多,所以还没有什么,只有刘地只吃了一口就扔了筷子,然后一直在那里抱怨着,一会又开始用挑肥拣瘦的目光逐打量一起吃饭的人,看来打算要通过别的法子真饱肚子了。
虽然刘地开来了他们认为是环境污染重要杀手的汽车还不停地说着别人不爱听的话,虽然林睿吃了他们的鸡和羊(林睿:“羊是火儿吃的!”),虽然瑰儿因为晚饭质量和没有浴室的问题一直嘟着嘴,但宇宙派的人还是让他们住了下来。
他们给周影安排了间还算不漏雨不透风的房子(真是下雨的话就不能保证了)让他们住下,其他人虽然都要遵守晚饭就熄灯的规定,却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盏油灯。
朱兵拖了几条毯子进来放在床上,他见到周影之后叫过他那一次算是打过招呼,从那时再也没和周影说过话,吃饭时也坐的远远的,现在却一直等着周影一起出门,据说是去参加这里夜间的学习,和大家一起研究宇宙派的理论去。
瑰儿瑞起油灯进了里屋,重重地把门关上之前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刘地,林睿,你们要是敢走进来,杀无赦!”便自己休息去了。刘地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剩下两张来床中那张大的,“大”字型摊在上面开始打呼,林睿自己抱着好几张毯子,卷成一个圆圆的被筒心满意足地钻了进去,不一会也传来了舒服的呼吸。
监视他们的人一直在屋外看着,他们三个都睡得很香甜,只是火儿把那些监视者打量了个够后,觉得没一个好吃的,自己飞去找周影了。
这是原本是小村子的村委会,也是村里最大的屋子,现在这村里的三十多人全挤在里面,张守信正站在一个讲台样的台子上面,夸夸其谈地讲着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宇宙创造世界的伟大,破坏环境,肆意挥霍的人总会受到审判,宇宙可以洞察一切,爱护它所创造的地球,过它所喜欢的自然生活的人,就一定可以得到它的庇护,得到心想事成的来生……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被他东拉西扯,倒也说的头头是道,而台下的人,包括朱兵在内全部听的全神贯注,眼睛里闪运着狂热的光芒。周影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一直静静地听着,什么表情都没有。
“影,刘地骗我,这里没一个好吃的!”火儿委屈地叫着飞进来。
周影点点头,这个庄里的人大约因为只吃他们自己种出来的那点收成的关系,个个看的出来的营养不良,挑食的火儿是决不会看上这种食物的。
“幸亏刚才吃了只羊垫底,不然今天饿死我!”火儿坐在周影头上听了一阵子台上的演讲,连连打起了哈欠,“我还是回去看看刘地是不是藏了什么吃的东西。”说完飞走了。
火儿走了也没多久,长达三个钟头的“演讲”也就结束了,但是大多数人还意尤未足,又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起来。周影到很想学大多数人的样子,可是一来他对这个宇宙派的含义实在没怎么弄懂,不知道可以和那些一说起来就淘淘不绝的人说什么,二来他也有点担心,不知道刘地巴巴的跟来,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道火儿馋极了会干什么,又想到瑰儿来是要找人的,也不知道她找到了没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他起身向外走时,只有廖廖几个人离开了座位,朱兵见周影出去后也跟着站了起来。
山村中虽然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听不见鸡鸣犬吠,但是繁星满天,树影田地沉浸在夜色中,还是让周影不由回忆起了过去他和火儿在乡下种地的那段岁月,心里不由开始计划着,如果是自己的话这个季节要种什么?园子里种点什么蔬菜,地里种什么庄稼。他这么想着,不知不沉地随着唯一一条小路走到村子里唯一亮着灯的屋子边。
不等推门周影就知道,屋子里现在一“人”也没有。他四顾一下这个小山村,忖思着应该去哪里寻找那几个家伙。
“周哥。”朱兵从树丛和篱笆后面走出,他一直在跟着周影。
“原来你来了这里,我还在想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你母亲最近好吗?”周影象人类一样寒喧着,他今天一直没有机会和朱兵说话,现在关心地问他几句。
“我是来……来……我母亲已经全好了,她很好。”朱兵结结巴巴地说。
“可你来了这里,谁照顾她呢?”
“那……没事,没事,有人照顾她。周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参观。”明天就回去了。
“参观?你参加了宇宙派?而且给了他们钱财对不对?”朱兵有些焦急地说。
“不,不是我的钱。”周影知道朱兵明白自己的经济情况,也就如实地说。
“周哥,你相信他们那一套吗?你相信他们的话吗?你,你也要住到这里来吗?也要…”朱兵急的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不信,我不信。”周影笑着摇头,“我不信宗教的。”
“那就好,周哥,明天你就走吧,千万别再和他们这些人扯上关系了,千万别相信他们那一套!”朱兵抓住他的手郑重地说。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朱兵……”不等周影把话说完,朱兵已经匆匆走了,周影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茅屋之后。
一只手搭上了周影的肩。
“刘地,瑰儿他们呢?”周影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只有刘地一个人。
刘地很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开口就问瑰儿,你为什么不问我在哪里?有没有被那个‘派’抓去!”你怎么这么重色轻友!
周影回头看了刘地一眼,他不就在自己身后吗,干吗还叫自己问?所以没有理他的无理取闹又问:“他们去哪了?”
“瑰儿拉着狐狸和她去抓那个‘负心人’了,火儿说去找你,没见回来,大概找吃的去了吧?”
周影点点头。他想了一下,决定先去把更容易闯祸的火儿找回来,至于瑰儿和林睿在一起,应该不用操心。火儿能去哪儿呢?
周影和刘地轻巧地越过了竹篱,院子里用铁链拴着一条凶恶的大狼狗,但是被刘随便一瞪,便缩着身子躲到了阴影中。
“厨房厨房在哪里?”刘地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鼻子东闻西嗅地寻找。
周影看着相反方向说:“我记得厨房在另一边。”
“那是厨房?那是饲料厂!那种东西只有和那些冤大头才会去吃!我在找的是给我这样的正常人吃的东西!”
刘地东寻西找,最后在村子最里面的一间茅屋前停了下来,从窗缝里往里看着,惋惜地说“好象已经吃完了,真可惜,只好去吃个人填肚子了。”周影也站在他旁边往里看着,见张守信和几个“管理人”围在桌子边正在抹嘴。桌子杯盘狼籍,有鸡有肉,还有一股酒味,显然刚刚吃完了一顿和那些信徒们皆然不同的晚餐。对于周影而言,他是更想吃刚才那样的饭菜,可刘地都却不这么想,有些愤怒地一直咕哝着:“什么破地方,待会吃人时要喝的酒也没有了!”
张守信他们酒足饭饱之余,正在讨论事情:“你们说那个叫周影的到底是什么人?”
“看起来也不象个阔佬。”
“可他不是一把就拿出来了十万吗?”
“十万?是十万美金!”
张守信拍拍桌子:“行了,行了,别老围他的钱打转,大家想想他的言行有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今天一看见他就觉得他不对劲。”
“哪里不对?挺呆的一个人呢。”
“我看他到没有不对,到他那个朋友……刘什么的那个,一看就不象老实人。”
“那个也是一个有钱的主,看看他那身行头,那手表,那戒指。”
张守信又拍了一下桌子:“别管他的钱!他不是那种人,他的钱我们那一掏弄不来!想想他们的来头,不是警察吧?”
“警察到不象,哪有警察带着孩子到处去的?”
“反正防着他们点,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开始盯咱们了,我看周影和朱兵认识,一会我去找朱兵摸摸他的底。”张守信说完,推椅子站了起来,一边又指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今天晚上值班,也注意点他们,尤其看着那辆车,没车他们就跑不了咱们的越野吉普都过不来的山路,你说这满山的树和石头他们一辆桑塔纳是怎么来来的,奇了怪了!”
瑰儿锲而不舍的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检查着,她虽然不象刘地、周影那样有夜眼,可是夜间视力比人类也要强一些,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林睿和火儿无精打采地跟在她后面,各自打着哈欠。火儿咕咕哝哝地,似乎在盘算呆会吃什么做宵夜,一边还在诅咒瑰儿:“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咱们去找东西吃吧,我帮你们生火。”
林睿正在用法术给家里打电话(这里手机没信号):“对,是和周叔叔在一起,我们在爬山啊,没事,住在饭店呢,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叫周叔叔听,好周叔叔,我好找你。”林睿一边叫一边装模作样地四下看看,“好,周叔叔不在屋里,瑰儿阿姨在,找我叫她接。“说着把手机递给瑰儿,一边用眼神示意她说的圆满点,怕穿了梆。瑰儿顺着林睿的话向林青萍保证了半天,才总算让她放了心。
林睿一收回电话,瑰儿对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拉着火儿欢天喜地地扔下瑰儿就走,大概是去找幸存的那些鸡去了,气得瑰儿直在后面叫嚷。
“吃人了,吃人了,找个白白胖胖的人吃了,啦啦啦啦啦。“刘地在夜色中蹦蹦跳跳地走着,不时还仰起头来嚎叫几声,十分舒心地样子,叹息着说:“看来偶尔来山里住几天也不错,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惜就是这里伙食不合胃口,走,去弄点吃的吧。”周影点点头,心想他找到食物自己,也就找到火儿他们了。
“你说那些打手不会正在弄你的车?”
“我的车?”
“就是啊。”刘地笑嘻嘻地说,“我们这样的外来人即不是他们的宇宙派的疯子,又看了他们这个农庄,保不准会回去乱说啊,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一扬手,做个手起刀落的所向手势。
“杀人灭口?”
“你怎么和你们家的火儿一样动不动就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呢,上帝教导我们要仁慈,厚爱世人,要……要怎么样?读没读过《圣经》?(周影摇头)反正他们这样的骗子骗骗钱财而已,不会轻易杀人的,多半会采用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办法吧?”
“弄坏车?”
“对,就是这样,让我们走不了最直接简节了。”刘地扬扬手说,“我们现在就去守车待宵夜吧。”
周影的车是他的工作工具,也是他的重要财产,上面有他和火儿有意或无意地施加的各种法术,如果有人想用外力破坏它的话,会得到什么下场连周影都不能百分之一百的保证,周影明白了,刘地不但想吃掉那些人,而且他自己还一点力气都不想花,想用周影的车来打猎。
“万一让他们发现那是辆‘妖车’,你是个妖怪的事也就曝光了,嘿嘿嘿嘿,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来吃人灭口的,我早就发现那几个人很可口了,一直留着肚子等他们呢,嘿嘿嘿嘿。”刘地一边走一边发出阴险的笑声(周影:到底到底是谁动不动就采用极端的手段啊?)
不等走到车边,远远就看见了火光:走近一看,火儿正在生火,而旁边林睿正在准备开始烤的主菜不是鸡、羊,而是刘地早就看好的“宵夜”。
“救命!救命!他们是妖怪!“宵夜”一看到“人”就没命地叫起来,他们是妖怪,他们要吃我!”
刘地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喊一声:“你们在干什么!这是我先看下的!”“还给我!”刘地拽住“宵夜”一只手。
“凭什么,明明是火儿抓住的!”林睿寸步不让。
“你们吃了那么多鸡羊还不满足,别太贪心了。”
“这个人比家畜肉多多了!”火儿大声嚷嚷。
刘地和林睿一人抓住那“宵夜”一条手臂,谁也不让步,“宵夜”这才明白这两个“人”也是妖怪,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滚开,地狗,这是我的,最多分给你一条腿!”
“……”
等周影检查完他的车回来,他们还在吵个不停,脚下那个“宵夜”不知道吓昏过去又醒来,醒过来又错过去几次了,他问火儿:“瑰儿呢?没和你们在一起?”
刘地翻白眼:“找到了火儿,检查完车才想起瑰儿来,等呆会再告诉她,去她和你闹不闹!”
“我已经知道了……”瑰儿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瑰儿你听见了,给你这个,打他,打他!”刘地把一条木棍塞给瑰儿,不怀好意地撺弄着。瑰儿抡起木棍,一棍就把火儿敲进了火堆里去了。
“你干吗打我!”火儿从火堆中爬出来,指着周影说:“你应该打他才对!打他”
“是谁答应帮我找人的?是谁又把我一个丢在黑灯瞎火的荒村里的?又是谁答应请我吃宵夜的……”瑰儿把棍子拿在手里,一步一步逼向火儿和林睿。
“瑰,瑰儿…我们 …嘿嘿嘿嘿……”火儿和林睿一起讪笑着的周影身后躲。
“瑰儿,你没找到那个男人吗?”周影问。
“没有,我每个屋子都看过了……”瑰儿嘟起嘴,“难道他不在这里?”
“每个屋子…瑰儿,你去看男人睡觉的屋子,天啊!天啊!”刘地装模作样地叫了起来。
“你管我!”瑰儿脸微微一红,一棍子向刘地砸下去。她有些坐立不安地,过了一阵又站起来说:“不行,我还要再去找一次。”说完一边看着其他人,大家相互一看,刘地、火儿、林睿一起指着周影:“他和你去。”
周影跟着瑰儿,又把整个村子细细的寻找了一遍,可是依旧没有瑰儿要找的人的影子。瑰儿觉得有点沮丧一直嘟着嘴:“他会去哪呢?翠翠还在等着他……。”
“也许他并不是加入了宇宙派,也许宇宙派有好几个农场。”周影猜测,并且安慰她,“回去叫刘地找,他找人最拿手。”
“只好这样,”瑰儿本来很想自己帮翠翠干点什么的。
夜色朦胧,小村寂静,树影婆娑,瑰儿走了一会,看看身边的周影,忽然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她侧着头,想了一阵也没想出要说些什么,只是边跟周影并肩走着,心情一边也越来越好起来。
周影忽然拉了一下她的手:“瑰儿。”
“干,干什么……”瑰儿低着头问,没敢看周影的脸。
“看,是朱兵。”
“看朱兵?”
瑰儿一时没回过神来,她顺着周影的目光,看见有两个人鬼鬼崇崇地钻进了小树丛,她的目力不如周影,看不清里面有没有朱兵。她想了,想一想,一把拉住周影的手走向树丛:我们过去看看。”周影跟着她蹑手蹑脚,走近了那个地方。
“你走,不许再胡说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虽然尽力压着嗓子,可依旧听的出怒气。接着是朱兵体育焦急地声音:“哥,你来了这么久还没看明白,他们是骗人的!跟我回去吧!”
周影和瑰儿看见与朱兵说话的那个人,他的五观长的很象朱兵,只是多了一些苍老和忧郁,应该就是朱兵的哥哥朱涛。
“哥,你没看见他们在干什么吗?叫咱们吃素吃草,他们大鱼大肉,有谁敢指责他们,一定会招来报复,上次那个想要回去的人去了哪里你想过没有?他们一定……”
“他们一定回去了!”
“没有!我亲眼看见,张守信拿着那个人的行李丢进了山谷!”
“……也许他不要行李了。”
“哥,你别执迷不悟了!他们只是想骗钱!世界上根本没有神!”
“我不信神!宇宙才是唯一存在!”朱涛郑重地说。
“哥,我求求你,你醒醒吧,什么宇宙派,那是邪教,是骗子集团,他们设好圈套在骗人!你想想妈,她那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还要天天为你担心!
“妈的病怎么好的!当时医院都说没希望的!是宇宙在奖励我的虔诚!我有正确的信仰,连家人也得到保佑!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如果你是真心留下来,我们就更是好兄弟,如果你回去照顾妈,我也很感激你,会一直为你祝福,愿意把我来生的幸福分给你一半。可是你再说宇宙的坏话的的话…”他向朱兵挥挥手“快回去吧!你不配来这里!”然后独自去了。
“哥!哥!”朱失在后面焦急地叫着,最后气极地打了一拳身边的树。
“嗨,你也在这里。”刘地从另一方面边的树丛里走出来,笑嘻嘻地向朱兵打招呼,林睿和火儿(当然朱兵看不见它)也跟着冲过来,尖叫着:“还给我们,小偷!还来!”刘地刚才很爽快地把自己吃不到“食物”用法术送回了村子里,心情十分愉快,热情地拍着朱兵的肩:“在看夜色啊,不错,风雅!”
朱兵担心地看看刘地,不论如何这个染了头发,流里流气,经常厚着脸皮在周影的车上看Se情画报的男人也不象正人君子,现在他的心情也不想和这人纠缠,随便点点头便想走。
刘地一把拉住了他:“别走啊,这么好的夜晚,大家一起聊聊多好,对不对周影?”
周影和瑰儿只好也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林睿和火儿又把存的那几只鸡不知从哪里抓了来,生起了火,瑰儿一边烤一边用各种调味品在上抹着,香味四溢着。刘地还弄了瓶饮料,大家围着火堆而坐,到象在开篝火晚会。
朱兵的目光从刘地到瑰儿,再到林睿,觉得这些人除了周影,没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他心事重重,也不和别人说话,大口地喝着啤酒。
“朱兵,刚才那个就你哥哥?他也在这里?”
“我就是来找他的,不然谁会到这种鬼地方来!”朱兵闷闷地说。“我妈生病时他就信上了这个教派,现在我妈的病突然好了,他就更信了,整个人陷了进去,不但把家里积蓄全捐给了他们,还扔下家来了这种地方……”朱兵垂头丧气地又喝了一口酒。
“那你胆子还真大,为了你哥哥敢跑这里来。”刘地称赞他一句,又塞给他一罐啤酒。
“可他已经着迷了,根本不听我的话!”朱兵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已经把我哥的钱全骗光了,为什么还要把他骗到这里来!他们捞的钱还少吗?”
“可是他们还没骗够啊。”刘地坐在“宵夜”边上阻止火儿他们趁他不备下嘴,向大家说:“你看看,这里才三十几个人,对他们为说根本不够,他们要骗更多人才满足,所以才把这人弄到这时,一来隔绝他们和外界界的消息,让他们更晚一点知道自己被骗了,二来给后来的受骗者做榜样,让他们更容易上当。”
周影认真想了想,好象很有道理,不由地叹了口气:“他们好象是经过精策划一样,早就把骗人的每一步都想好。”
“可是还是有人上当,还是有人看不透这么明显的骗局!”朱兵双手捂住脸,为了他哥哥的事,他已经身心皆疲,无力再支撑下去了。
周影也皱起了眉头问刘地:“他们到这里来过这种生活,为的不仅仅是保护环境吗?而是想修来世?”
刘地耸耸肩:“两者都有吧?他们都和朱涛还有那个翠翠的男朋友一样,在生活上受了打击,难免就对原来的生活产生了逃避的打算,二来他们现在的生活既然是不适意的,自然就幻想着如果有来生能过上无忧无虑,丰衣足食,心想事成
的生活了。”
“来生他们也想过这种种地的日子?他们现在不是已经过了吗?”瑰儿不解。
刘地“嗤嗤”地笑了起来:“当然不是,他们现在甘心吃这么多苦,为了是来生过好日子,可不是来生再吃苦。”
周影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地摇摇头。
“他们想在来生得到今生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也许是财富、权力、自由、一份情感、梦想、事业……总之他们现在缺少的东西,他们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来生。”
“他们怎么知道有没有来生?又怎么知道来生一定可以修到那些?”
“信这个宇宙派就可以得到──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刘地理所当然地摇摇头。
“今生都不好好过,却说这一切是为了来生?来生和今生又有什么关系?”周影难以置信地问。
“别问我,我不知道,去问那个宇宙派吧。”
“这样就能弄到钱?挣钱也太容易了吧?那回头我也去组个宗教…就叫,就叫星河派好了。”瑰儿抓着下巴宣布,“刘地,我任命你帮我装神弄鬼骗了。”
“岂止这样,他们大肆宣传环保,这在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中是很得人心的,再加上宣称自己不是宗教,不信神佛,只有宇宙是最高的存在──连最了不起的科学家也不能解释宇宙的最后奥妙啊,一来二去,加上他们的人都有一张利嘴,那么会煽动人心,这个社会上有那么多活得不如意的人,被他们牵着走多容易。先哄他们热心环保,把钱全捐出来,再诱惑他们为了来生的幸福应该过‘自然的’生活而把他们弄来这里。等到骗子们装满了口袋远走高尺飞了,这些傻瓜恐怕还全在这里过‘自然’的生活呢。”
“我们也这么宣传!而且还要更加大力的宣传吃素,那样肉价就会下降,以全火儿的伙食费也会大大的下降!”瑰儿兴冲冲地说,看来她即使在计划大规模的行骗计划的同时,也改变不了小市民的思维模式。“对了,你在这里有没有看过这个人?”也正想用幻术变翠翠的男朋友出来给朱兵看,一想不对,就用手摇摇刘地,“照片在你那里。”
“照片?”刘地马上反应过来(这也是瑰儿找他不找周影的原因),把手伸进空口袋,抽出来时已经多了一张照片,上面正是瑰儿给他们看过的那个男子。“其实我们和你一样,也是来找人的,你见过这个人吗?”
朱兵看了照片一眼,有些惊异地说:“是这个人?我刚来时见过,后来他好象明白过上当了来了,于是一直要求离开,再后来他就不见了,我到是看见过张守信拿了他的行李往山谷里扔。你们要找他的话,恐怕……”朱兵没直接说出心里不祥的推测。
刘地把手中的烟带扔进火堆中一下子站起来冷笑:“猜他们还没有杀人的胆子,我再去找。”说完向村里走去,难得他这么果断,瑰儿想了想,了跟了上去。火儿和林睿相互看着,忽然一起叫:“把我们的宵夜放下!”周影和朱兵这才发现,火儿烤的鸡已经从三只变成了一只,林睿拎着最的一只鸡和火儿一起也追了上去。
朱兵愣了半天才对周影苦笑一下:“你的朋友都非常怪。”
“是吗?”周影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对了,你明天和刘他们一回去吧,我的车这几天你先开着,我还没另外找人,你愿意就回来干吧。”
“周哥,我哥他……”
“反正我还留在这里,我帮你看着他吧。”周影承诺。
“你不回去!周哥,你不能住在这里!”
“没关系,我没事。”周影加入宇宙派的目的还没达到呢,他当然不能走(刘地:花了我十万美金!这么走了可就亏了!)。
“对了,报警!我回去要报警!”朱兵一下子想起来,这样的诈骗集团警察一定会管的!
“恐怕你们没那个机会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来,张守信领着好几个人,一下子把周影和朱兵包围在中间,“我就觉得你们不是好东西!”
眼看着他们一步步、恶狠狠地包围过来,朱兵十分慌乱,四处寻找逃跑的路线,他越这样,对方的脸上就越带了猫戏老鼠的笑容。只有周影什么反应都没有,还在那里向火堆里加木柴。
“周影,周影,我们找到了!”偏偏这时间刘地他们又乱上加乱地嚷嚷着跑来,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瑰儿跟在一边愤怒地叫着:“他们居然把他捆在一个坑洞里!饿他很多天!这是谋杀!”而火儿和林睿还跟在后边叫:“还我们宵夜!还我们!”
刘地不管他们,把背上的人向火边一放说:“又加一个麻烦明天车又沉了,还得我扛出去!”瑰儿则丢了看周围的人一名:“这不是你们的宵夜吗,火儿?别嚷嚷了,把鸡给我,我让他吃点,他快饿死了!”
张守信咬牙切齿:“把他们都抓直来!”周围的大汉一拥而上,扑了过来。
火儿马上大叫:“我们先说好,鸡刘地已经吃了,其他的全都归我!”
“凭什么,二一添作五!”刘地不服气。
“还有我呢!”林睿尖利的叫声马上盖过了他们俩。
“你?你吃人肉吗?你妈让你吃吗?”刘地耸着肩问。
“他那一份送给我吃你有意见吗?”火儿盯着刘地问。
“算了,这些我不要了!”刘地忽然口风一转,刚才他显出了妖形,一把抓过了张守信,冲他又是嘴牙又是噔眼地一阵子后,把吓昏倒的张守信笃在地上爽爽快快的宣布。
其他人已经开始吓的四散奔逃,火儿和林睿都没有去追捕,他们不约而同地自言自语:
“他明明说这个派很好吃,可眼前主些全是垃圾食品。”
“刘地一定在想什么鬼主意,他刚才问了那个人什么?让他这么高兴。“
刘地却远远地跑向了周影的车,一边还在回头问:“喂,回去了,你们走不走!”
“火儿,你确定你在跟踪我吗?”刘地实在忍不住了,停下脚来回来问。
“被你发现了?”火儿飞过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每隔五分钟就在我头上飞一圈,你认为我瞎吗?你这不叫跟随踪,叫恐吓。”刘地真想不到几天之内要对他们父子俩先后讲解这个道理。
“恐吓又怎么样!把那个派交出来,我要吃!”火儿比黑社会的气焰嚣张得多。
“苹果派?菠萝派?还是别的?我请。”
火儿一下把脸贴到刘地脸上:“你想挨打吗?”
“我想打人!”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陷入了火儿和刘地之间惯有的局面。他们斗牛似的对质了半天,缍还是刘地做出了让步。
“二一添作五。”
“三七,带狐狸一份。”
“他不吃人肉。”
“他送给我吃你有意见吗!”
“那分四份,周影那一份站给我吃。”
“影的东西理所当然是我的!”
“他死了才能让你继承呢,那叫遗产!”
“你才会死!”
“一人一半,决不站步!”
“……好吧。”火儿勉强点头。
刘地带着火儿来到一座酒店,火儿终于看见了寻找好久的“派”坐在沙发上,一副白白胖胖,很好吃的样子。“不错。”火儿满意地点着头,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刘地打昏,自己毁约独吞。
“别急,再等一下,马上过三百万了。”刘地在旁边咕哝着。火儿回过头,见他不知从哪儿拿到了一个手提电脑正在察看着什么。火儿对电脑游戏最喜欢了,马上凑上去问:“在玩什么?传奇还是魔剑?”却看见刘地在看一个奇怪的界面,上面尽是些让人眼花的数字。“这是什么游戏?”
“是银行帐户。他们这个派骗来的钱。”
“你看这个干什么?快把游戏给我找出来。”
“马上就是我的了,我当然关心。”刘地随手找出个扑克游戏把电脑给了火儿,长长地躺在窗台上,“他们也该骗得差不多了,再等一下就可以吃。”
“你不是很有钱吗?还稀罕他们的钱──你就里只有这种小游戏吗?没有网络游戏?”
“刚买的电脑,什么都没弄。我有钱?可也是辛苦弄回来的啊,你以为我抢银行回来的吗?”
“你不是常抢吗?”
“白痴才那么做!你以为人类真是那么笨吗?开银行让妖怪去随便抢,他们的帐目都有详细记录的,想修改又麻烦又需要专业知识,几个妖怪会为了这个专门去学金融啊。”
“那你的钱都是怎么来的?”火儿记得刘地花钱永远是大手大脚的,“偷来的?”
“我聪明啊,有的是办法,比如这个派……”刘地用手在那个人身上划了个圈,“他骗了这么多钱,一定会在警察来抓他之前逃走的,而这时候呢,他一不小心被一只妖怪吃掉了,那一大笔钱不能浪费了啊,就存我的户头好。对警察而言他是拐了钱跑了吧──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对他的信徒来说他是正果圆满,飞到宇宙中去了,对他自己来说也好,不用被人揭穿,不用坐牢,一举四得,我多么会造福社会啊。”
“说白了就是你不只要吃的,还要把他的钱也吞掉。”火儿发觉平时自己只吃人不抢钱实在是太善良了。
“废物利用,资源回收。”刘地一点也不脸红,“多符合他的标准啊,他应该感激我才对的。”
“那么你又吃到人又发财,我却只吃到二分之一个人,我不是亏大了?”火儿马上找到了事情的重点,“人归我吃,钱归你。”
“钱本来就是我的!”
“谁说的?”火儿磨擦着翅膀问。
“有本事你在这里动手,大家谁也吃不到,省事了。”刘地一点也不把它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火儿看看四周,还真的不愿意因为在这里打刘地而弄的房倒屋塌,火警四起,消防队和警察一来,这个“派”一定会被带走,关进监狱,到时候再吃就要劫狱,很麻烦啊,那样就不如随便上街抓个人来吃合算了。
“不然钱给你,人归我。”刘地又提出了更过份的建议。
“呼呼呼,气死我了!”火儿吃了哑巴亏,气愤地向无辜的手提电脑发泄,刘地加上一句:“干脆那台电脑就送给你,扯平了。”“啊…”火儿看着已经被它烧的变了形的电脑张大了嘴。
不管眼前的派看起来怎么好吃,火儿现在的心情还是非常不好,非常不好,非常……
“喂,谁大白天打电话!找死啊!吃了你!……什么,找影,等一等。”火儿拿着电话叫,“影,你的电话!”周影慌忙冲过去把电话接了过来。
“朱兵,你回来了!”周影听到那边的声音,微微有些吃惊,“啊,刚才接电话的小孩!我邻居。邻居…哈哈哈,”周影心急地说着慌。“你想回来,没问题,我没有另外找人,对,我一直在等你,你什么时候上班?好,我等你来。”周影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好象已经回来了。”
“别跟我再提那个派!”火儿冲过来卡住他的脖子用力晃着,“我现在听到它就生气!”
那天,刘地和火儿耐心等待了很久,好不容易最后一笔钱汇进了那个“派”的户头,也就是汇入了刘地的户头,刘地点一下数目,“OK,三百万刚好。”马上按确认键。
“开始吃了吗?”火儿立刻准备好火焰的强度,力求一次性烤到适合的口味。
“说好是一人一半。”
“知道,知道。”火儿心里打定主意,一旦烤好了自己扛起来就飞走,让死地狼追去吧。
“派”依旧坐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数钱,精心地和同伙分配收入,计划逃跑的路线,研究是去美国还是澳大利亚,一点也没发觉两只可恶、残忍的妖怪正在他身边计划,是全烤呢还是留一部分红烧,还是干脆加上土豆炖着吃,就是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英勇的人民警察冲了进来,把“派”重重保护,拉上警车带走了。
“啊,我的派……”火儿发出了声惨叫,刘地在第一时间溜掉了,最后,火儿的午餐化作了报纸上一条简短的新闻,特大诈骗团伙首要人物落网,拒捕时在酒店纵火造成严重后果。
总之就是,刘地还弄到了三百多万,而火儿除了烧了一座酒店外,什么收获也没有,所以这几天来他只要听见“派”这个字就会发狂,连周影都不敢惹它。
不过也有好消息,就是朱兵回来了。朱兵带着在囚禁中饿的奄奄一息的那个男人从山村中逃出来的案件(其实是刘把他们弄回来的)使警方的行动提前展开。山村中的张守信一帮人全部被捕,被骗去的人也都被带了回来。宇宙派是骗子集团的事传开后,大部分信奉的人仔细想了前因后果,都终于明白自己是上当了,当然依旧有执迷不悟的人,坚持变为是政府在迫害他们这个民主团体,坚持住在农庄里过“自然”的生活,坚持相信宇宙无上。幸亏朱涛不在其中,在看见自己的弟弟被袭击和知道警方公布的内幕后,他已经清醒地回到了母亲身边。他们两兄弟接连经过了母亲的病情和被骗,不但花尽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大笔债务,虽然警方宣布一旦追回赃款就会还给受害者,可周影很明白那些钱人类是找不回来了,现在周影正在考虑是不是加长朱兵的工作时间让他多赚一点,而且最近自己的生活因为那个“派”一团,好久没有专心修炼了,也该潜心苦炼一阵子。
周影把车交给朱兵,看着他扬长而去,瑰儿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往回走。王翠翠和她的男朋友都出了院,现在已经和好如初,准备携手一起面对并不轻松的明天。所以瑰儿也就交卸了责任,她今天买了一大堆火儿最迫吃的东西,准备好好安慰它一下。于是火儿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就连刘地忽然从旁边冒出来也没生气。
几个人没走出几步,路边出来了几个两年轻人拦住了他们:“先生,你们知道吗?人类已经触怒了神,世界就毁灭了!只有信奉真神,才可以成为被选中的人…我们自然……”
“知道,知道,别烦我们,”刘地赶苍蝇般地挥着手,“周影,如果世界毁灭了,你准备搬去哪儿?”
“没想过。”
“先生,人类不断地犯下各种罪行,神将毁灭世界……”
“战争,污染,欺骗……是人在毁灭世界啊,干吗动不动就把责任给神往头上推,神欠你们的啊……”刘地无奈地耸着肩。
“先生,信奉神吧,只有真神才能够反映引人生正确的方向。”
“我要去泡马子、喝酒、赌钱,不用神教我也会的,周影,瑰儿,你们准备干什么?”
“给火儿做饭,收拾屋子、洗衣服,不用指点我也做的很好。”
火儿虽然没有人问他也嚷嚷起来:“吃东西,吃东西、吃人、吃妖怪!把亏了的全吃回来。”
刘地向那几个人无奈的一摊手:“听见了吧,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没什么慧根。”
“先生……”
大家讨厌他们的纠缠,加快脚步走过了马路。
“其实他们都不是坏人……虽然讨厌了点”瑰儿说。“骗他们的人才可恶。”
周影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朱涛,还有那个翠翠的男朋友他们也不是坏人……”
“当然了──好人才容易上去啊,谁去骗坏人啊!”刘地理所当然地说。
火儿也点头:“对,对,影和瑰儿多好骗啊,谁骗骗这头狗试试……真理啊。”
“火儿,死鸟!”
“死狗!死狗!怎么样!”
刘地和火儿在大街上就闹了起来。
“我觉得我也被骗了……”周影皱着眉头说:“我根本什么也学到……也没变的更象人…”他叹口气,有些生气。他原本以为邪教也是教,总可以学点什么吧,现在一无所获,有些不开心。
瑰儿把头伸向他,看着他的脸问:“生气了?”
“有点。”
“太好了,这就是进步!”瑰儿拍拍他的背,“人就是被骗了后会生气啊!你进进步了!加油!”
“啊……”周影张开了嘴,一时有点不知自己生气好还是高兴好了……
一个道士从街边几步走过来,自周影行了个礼:“施主,贫道有礼,施主是有缘人啊……。”
天涯无归路(一)
更新时间:2007-3-19 11:06:00 字数:42073
天涯无归路
初春,夜风中依旧带着刺骨的寒冷,匆匆来去的人类或者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冬衣里,或者开大了他们的交通工具中的暖气,不时掠过的风中也带着萧索的意味,河沿上星星点点的几株刚刚冒出头来的青草则在风中瑟瑟颤抖着,仿佛在后悔自己太早离开大地的怀抱而来到了外面的世界似的。
但是在河边对恃着的两个妖怪却感觉不到这种寒冷,也不在乎这些。
“你吃了我的儿子,我等待这个报仇的机会已经很久了。”以人的形态站在那里的妖怪恶狠狠地说。
“明明是火儿吃了,”那个要为子报仇的妖怪对面站着一个白色的九尾狐幼兽,正用讥讽的口气回答他的话,“可是你根本不敢招惹它,只好来向我出气。”
“谁不知道你一向狐假虎威,我的儿子就是你骗去给必方吃的!”这个丧失爱子的妖怪愤怒地吼起来。
“咯咯咯咯。”九尾狐笑了起来,“谁叫你那个笨儿子不自量力地想要吃我!我只好用他来请朋友吃顿丰盛的午餐了。”
“今天你的护身符可不在你身边,”那个妖怪握紧了拳头,“我要用你祭可怜的儿子!”说着一抖身子,呈现出了原形——一只狰狞的野猪。
“那到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么大本事了!”九尾狐摆出一副对对方不屑一顾的样子。
九尾狐一族名声显赫,九尾狐知道对方在心里对自己有着很大的顾忌,所以自己越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对方就越对自己心存畏惧,不敢轻易向自己出手。而这正是小九尾狐想要的效果,他很明白以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妖怪的对手。九尾狐一族确实法力高强,但是他一来还是个孩子,二来他自幼孤身飘泊,从来也没有长辈在旁指点帮助,他所有的修炼都来自于对幼年时母亲教导的死记硬背和坚苦环境的考验,这导致了他习惯性地使用小聪明来弥补实力上的不足,所以对他最不利的状况就是这种面对面、一对一的战斗。
“火儿怎么还不来?”小九尾狐暗暗焦急地计算着时间,当他在放学的路上发现被这个妖怪跟踪的一瞬间,便已经放出了一道御鬼符去求援,求援的对象当然就是他的好朋友火儿。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火儿却还没有出现。
“唉,”他叹了口气,用符咒去叫火儿可能出现的变数确实太多了,也许它正在吃东西,顺便把自己派去的鬼使抓过去也吃掉了;也许鬼使在它睡觉时到达,因为吵醒了它,结果什么也没来得及传达便被烧成了灰烬;也许它正忙着玩游戏,这个打挠它的东西自然会被一翅膀拍扁,从窗户中丢出去……总之这样的可能性太多了,小九尾狐又叹口气,还是得靠自己啊。
野猪低下身子,准备出击。
小九尾狐念念有辞,准备好了防御地咒语。
一阵疾风卷过,使河堤上的人类个个掩面,竖起衣领疾行。
野猪迎风站着,因为疾风卷起的尘土,枯草叶而眯了一下眼,他以为九尾狐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扑过来的,但是对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更加放低了重心,全心心意地防守,他的这种谨慎开始时给了野猪压力,使他因为无法找出九尾狐的破绽而担心甚至怯场,但是随着他们之间的相互对恃时间越长,野猪越对对方的实力产生了疑问:如果这个九尾狐真的那么强大的话?或者说如果他象他所表现的那样对自己不屑一顾,完全不放在眼里的话,那么他就不应该表现地象现在一样小心翼翼,相对于一个真正强大的妖怪应有的表现而言,这个九尾狐的行为有了让他怀疑之处,即使他的思维依然被九尾狐一族都十分强大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束缚着,但也不得不开始设想一点:眼前这个九尾狐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在虚张声势?
“要试试看才知道!”野猪这么下着决心。
从对手的神情、姿态上,九尾狐知道他要开始进攻了。“只能和他拼了!”现在他对于火儿的支援会及时到来这一点已经完全放弃了。
野猪一上来就发出了一连串的猛攻,九尾狐连蹦带跳,总算全部躲了过去,跃到离野猪稍远的地方喘一口气。野猪也没有立刻发动下一轮的进攻,因为他在重新申视自己的对手。“徒有其表的小子!你除了那根舌头再没什么本事了吧!”他这么吼叫着。
“你来试试看啊!”九尾狐“咻咻”地低叫着,他当然不会让自己露出怯意。
野猪又被他的态度震慑了一下,但是马上做出了明智地判断——向九尾狐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两只妖怪撕打在了一起。
野猪无论是武力还是法术都要比九尾狐高出一筹,九尾狐倚仗的则是他的敏捷身手和神速的反应在凶暴的对方手下周旋,不管怎么说,九尾狐是处于下风的,在力量与力量的拼搏中,他那聪明的头脑能给他的帮助越来越小。
野猪的一道法术射中的九尾狐的右腿,但是九尾狐回头的一抓也划破了对手的面颊。血流进野猪的眼睛,遮挡了他的视线,九尾狐腿上的伤口也影响了他的动作。只是视线的模糊对于进攻方式本来就横冲直撞的野猪没有多大影响,行动的不便却可能成为以灵活自保的九尾狐的致命伤。两个妖怪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野猪加快了进攻的,而九尾狐则开始四处乱瞟,寻找脱身的机会。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野猪看穿了对手的打算,用阴狠的声音说:“我要用你的皮毛、血肉来祭奠我的儿子。”
“那要付出你自己的性命做代价!”九尾狐口头上一点都不示弱。
野猪急于尝到对手的血肉,进攻越发猛烈起来,而且他从九尾铁一味地闪躲,拖委中意味到对方在等待援助,九尾狐的援救会是谁?除了那只可怕的必方外野猪想不出别的。拖延的过久的话势必对自己不利,他现在一心想丰速占速决。
又一次近身肉搏之后,九尾狐的腹部多了一条长长的血口,而他只在对方的身上扯下了一些毛而已,现在这场战斗的高下已经明显分别出来了。
“受死吧!”野猪咆哮着,一下把九尾狐撞飞出去。
九尾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勉强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一条后腿完全不听使唤,而他的另一条后腿则正在流着血,剧痛一阵阵地传来。刚才受到的攻击显然是致命的,他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他还是拼命转动着脑筋,希望找到一个脱身的办法。对于在绝境中活下去,这个小九尾狐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符的经验,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时候害怕、惊慌都不能救自己的命,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九尾狐双眼紧盯着一步步逼进的野猪,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汗水却不听话地顺着额头流下去,沾湿了他那华丽的皮毛……
“马上就可以为你报仇了!”野猪在心中这么向儿子祷告,张口向九尾狐咬下去。在他闪着寒光的獠牙下,九尾狐却突然不见了。
野猪咆哮时喷出的带着腐肉气味的气息几乎就要喷在他的脸上,九尾狐却依旧不敢移动,甚至不敢蜷曲一下身子,他使用的这个法术是狐族专有的一咱幻术,只要是狐狸妖怪就能使用(所以有狐狸迷人的传说),但是九尾狐们使用它的时候更强大,更有效,他们不仅仅可以使用这个法术制造也幻境,而且可以使幻境成真,使他们制造出来的幻觉变成真实存在的,若是真正的消失不见了。当然法术所能达到的范围和持续的时间因施法者的法力而异。小九尾狐现在是完全消失了的——他依旧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对于外界的生物来讲,他伏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这不是障眼法,而是真实的空无一物,即使用利爪、武器、法术击下来,能打中的也只有土地和空气而已。
“只有五分钟……”小九尾狐喃喃自语着自己法术的时间,“五分钟……”
野猪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敌人没有逃走,所以他不会傻到四处去寻找反而让对方从自己手中溜走,他只在身边周围四处嗅着,竖起耳朵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三分钟……”九尾狐又计算了一下时间。他也曾希望过野猪会扔下这个地方四处去追捕自己,但同时他也知道那是几乎不可能的,所以当野猪没有上当时他也不怎么沮丧,他在等待的是另一个机会。
“二分钟……”
野猪虽然一步也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它开始转动方向,向另一个角度伸过头去嗅着。
“一分钟……”小九尾狐一边无声地念着,一边向更有利的角度移动了一下。
“啊!”小九尾狐忽然跳出来,出现在野猪的面前,因为同时还有一个九尾狐从草丛中跳出来向河窜出去,所以野猪聪明地选择了急于逃走的那个目标,而没有理睬在自己面前又叫又跳的那个,当他转身追上去时,却感到一样东西跳到了他的背上,然后尖利的牙齿陷进了他的皮肉中。
——小九尾狐并没有被求生的热切弄昏头脑,他知道自己如果急于逃走的话,这个野猪妖怪一定会追上来——即使他被自己做的幻影引向另一个方向,当他发觉那是个骗局之后依旧有足够的时间追上现在这样行动不方便的自己。所以他选择了另一个方法,恶狠狠地向毫无防范的野猪的脖子咬了下去。
随着一声惨叫,野猪的脖子上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条血管断了,鲜血不断地喷出来,令他的步子也开始摇摇晃晃起来,可他还是支持着向前去,因为那个袭击他,被他抛出去的九尾狐倒在十步开外的地上,正在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野猪一步步逼进,九尾狐却无力爬起来逃走,他们就在这段短的令彼此窒息的时间内彼此挣扎着,看野猪是能先到达九尾狐身边干掉他,还是在那之前先倒下去。
小九尾狐看着对手一步、一步地逼进,他每一步都在摇晃,好象马上就会如小九尾狐希望的那样倒下去了,但是每一步又都在令他极度失望,两保对手这间的距离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接近着,也显示着死亡在一点点地接近小九尾狐。
自己已经竭尽了全部力量,终于还是难逃噩运吗?当对手越来越近时,小九尾狐的恐惧渐渐化为了一股不甘心的愤怒。他的实力不强是命运造成的,并不是他自己的错,如果他一直生活在青丘之国的话,如果他有象一个普通的九尾狐一样的成长经历的话……
妈妈……
当野猪走到他面前时,他想的是如果自己一直不回家吃饭的话,妈妈会不会生气……
一只手把九尾狐拎着尾巴提了起来。
野猪的眼前蓦地消失了目标,他失血过多的头脑有些不清醒,所以扭动着脖子四处寻找着,直至一只利爪Сhā进了他的咽喉。
“真是自不量力的家伙,”虽然脚下踩着野猪的尸体,但他 番话却是对被他拎在手中的小九尾狐说的,“非得捡比你强大的对手来战斗吗!差点成了猪食吧!”
小九尾狐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个懒洋洋、邪十足的声音的主人是谁。
“可惜皮毛上满是窟窿了,不然给我的新女朋友做条围巾刚好。”他的手在小九尾狐伤痕累累的身上抚过,一些伤口立刻愈合了,另一些也结了痂。小九尾狐能够自由动弹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却是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忘恩负义的死狐狸!剥了你的皮做围巾!”
“死狗,谁要你来救了!”
“还咬!”
“乌(我)开(才)故(不)冷(领)一(你)国(的)青(情)了(呢)!”嘴里咬了对方的手指,含糊不清的声音。
“咣当!”用拳头打击皮肉的声音。
“死狗!”
“死狐狸!”
乒乒乓乓……
“我一接到你的救援马上就冲出来了,连饭都没有吃完!”火儿指着自己嘴上没擦干净的油渍说。它的用意很明显不是为了它的迟到而报歉,因为它的眼角一直在瞟着那只野猪的尸体。
“那是我打死的。”刘地提醒它。
“是我!”林睿尖声尖气地叫起来,“你来的时候他本来就快死了。”
“我要是来晚一步,今晚做食物的就不是他而是你了。”刘地拖长了声腔说。
周影看看地上野猪的尸体,再看看一副吊乐朗当样子的刘地,不解地说:“真没想到刘地会比火儿还早一步找到你——一见到你的咒符,他第一个就冲出门来了。”
林睿用极度不相信的目光看向刘地。
刘地撇撇嘴:“我比火儿更熟悉这个城市。”他见大家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有些尴尬地又加上一句,“我一直想要一条毛围巾,不想让它落在别人手中。”
“用你自己的皮去做吧!”林睿扑上去咬他一口。
不过大家都明白,刘地话总是没真没假的,而且他永远也不会去对一条狐皮围巾感兴趣。尤其是周影更明白,刘地关心这个小九尾狐。在小九尾狐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城市中时,当他在面对仇敌的时候,当他濒临死亡的时候,刘地都表现出了超过往常的关切——虽然他自己极力用轻佻的方式掩饰着,并且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周影知道他态度的变化——刘地强大的力量和他喜欢掺和事的性格一直在微妙地维持着这个城市中妖与妖之间,甚至妖与人之间的平衡,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于林睿一边倒的偏袒不应该是他会做的事,周影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一切出于同情。
刘地迎着周影讯问的目光眨眨眼,周影把这个表情理解为“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但不是马上。”于是周影便满意了,他只是为刘地是不是在格外关切林睿而产生疑问,至于刘地是为什么特别关切林睿,那取决于刘地愿不愿意说出来,他一点都不想追究。
“回家了!”火儿扛起野猪的尸体嚷嚷着,“今天晚上有好吃的晚饭!”
林睿想跟上它,脚下一软,却差点跪在地上。刘地治好了他的外伤,但无法完全消除他透支的体力和心理上受到的伤害。他用手拍打了一下地面,嘟起嘴,想招呼火儿回来背他走。
“来吧。”刘地拎起他放在了自己肩头上,“没弄到狐皮围巾,就用活的皮毛将就一下吧,今天真冷啊。”林睿在他肩上乱抓乱咬他的头发,用九条尾巴在他脸上拂来拂去,刘地一会儿用手弹他的牙,一会又掰他的牙,他们就那样走了回去。
周影一直走在最后,看着他们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直到火儿在前面叫:“影,快走,回去晚了耽误了吃饭的话,瑰儿会拿锅子打我们!”――瑰儿在厨房里和吃饭时间是绝对的权威,连火儿都不敢和她作对。
周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桌上摆出热气腾腾、瑰儿巧手烹调的“猪”肉,火儿反复强调这是它的猎物――为了不让别人试图和它分享,但有可能和它竞争的对象却没有出现在饭桌上:林睿回家装按时放学回家的好孩子去了,而刘地压根没见人影。
“刘地呢?”瑰儿把地狼专用的碗筷拿出来后,才发现他不在纳闷地问,“吃饭前还看见他在晃来晃去的,他怎么可能忘了吃?”
“没他更好。”火儿嘴里塞满东西说,“整天来吃白食。”
“可是……”瑰儿正要说什么,一抬头却发现餐桌上又少了一个人,“周影,周影呢?”
瑰儿跳了起来,刘地在不在不重要,周影临“吃”而逃却令她嘟起了嘴来。
“都走了正好!”火儿兴高采烈地说,“我喜欢自己独占饭桌!”
“咣当!”一口大锅子丢在了它面前,“那你最好把它们全吃光!”瑰儿气乎乎地说,嘟着嘴坐到了沙发上,但是过一会儿,又觉得不该向无辜的火儿发火,于是过去帮正在得意地狼吞虎咽的它倒了杯水,托着腮自言自语地说:“周影会去哪里了呢?”
刘地坐在楼顶上,双腿垂在栏杆外面,手中点着一支烟,在夜色和烟气中,他的轮廊显得朦朦胧胧的。
周影在他身后已经站了一阵子。
刘地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栏杆。
周影纵身一跳,灵巧地坐了上去。
刘地一反饶舌的常态,什么也不说,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每当他丢下手中的烟蒂,取出另一支烟时,周影就帮他把烟点上。他们并肩坐在那里,任由时间流逝着,刘地的思绪不知在什么地方飘荡,而对周影而言,“说话”本来就是由刘地来负责的行为。
晨曦出现在遥远的云层外,刘地的身影微微清楚了起来,他用手指捏熄手中的烟,把烟蒂丢了下去。
“知道林睿的故乡吗?”
“青丘之国。”
“青丘之国……”刘地轻轻地重复一次,“青丘之国不仅仅是九尾狐的故乡,那里也是我的故乡。”
周影差一点从栏杆上掉下去。
刘地口中说出过的匪夷所思的话多得数都没法数,可是再没有哪一句比这一句更令周影吃惊了。
是的,刘地当然有一个故乡,但是周影一向以为那一定是人间界的某个地方,而且他认为就是这个城市,刘地居住了几百年的土地。但是刘地口中吐出的,却是“青丘之国”这个遥远而飘渺的异界的地名。刘地为什么会离开那个更适合妖怪居住的地方,千里迢迢地来到人间界呢?难道他和林睿一样……
“青丘之国……”刘地闭上了眼睛,“我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
一、少年留哥
青丘之国物产丰饶,四季如春,不但居住着神的子民,也繁诞生息着各种各样的妖怪种族,在那里连绵起伏的山丘下,沉默的黑夜一样的大地之中,居住着地狼的家族。
在其他种族看来厚实的大地中,这些大地的子民来去自如,他们建立起自己的家园,开通只有他们才能行走的通道(地狼可以穿过土石,在大地中来去本来不需要通道,但是他们更加遵从礼仪,用行走在“通路”上,避开一个个“家庭”的方式表示对族人隐私的尊重),开辟一个个居住的洞|茓,长达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时光中,这个只属于地狼一族的地下城镇便这样发展着。
几个地狼少年沿着用金属矿物作标识的狭窄通道跑过来,“叭哒”“叭哒”的脚步声和大声说笑声在通道内回响着,打破了整个地狼城镇的寂静。地狼族的孩子们一向是被溺爱着长大的,路遇的成年的地狼不但没有责备他们,反而侧身让开道路,含笑看他们过去。
在这个种族中,也只有那些年幼的孩子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胡乱在地土中奔跑,甚至跑到人家的内室里去——他们在任何家庭中都会受到关爱和招待,这就更加助长了他们这种小小的任性。现在这群少年就纷纷跳出了通道,穿过泥土进入了一个家庭。
屋子里的格局摆设和人类的家族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桌椅器皿全是石材式金属所制,在地下木材是珍贵的材料,反而是地面上珍惜的宝石等矿物被按照巧妙的角度镶在各处,用来反射灯光,使屋里十分明亮。地狼们的眼睛虽然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可他们燕不喜欢把自己的城市安置的一团漆黑。
“庚姨,我们来了!”
“留哥儿在家吗?”
“哇,好香!庚姨做了什么好吃的!”
地狼少年们一进屋子就嚷嚷起来。
一名化作人类外形的地狼女子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从后面出来,笑着把托盘上的点心放在了桌子上说:“我正在估莫着你们今天会来找留哥儿呢——他去了他外公那里,要下午才能回来呢。来,大家尝尝庚姨的手艺。”
不等她说,这群少年已经向点心扑上去了,有几个为了抢得多一点,甚至化出了“狗”的原形,狼吞虎咽着,庚娘含笑看着儿子的这班朋友们。
“留哥儿运气真好,这样他就不用去上素辛老师的课了。”一个少年边吃边说。
“你以为留哥儿是你啊。”另一个少年立刻反驳他,“他才不会怕素辛教师严格呢,他说过他最喜欢素辛老师的课了。”
“留哥儿是天才啊,我怎么和他比!”前一个少年理所当然地说,“庚姨你说对不对?”
庚娘温柔地笑着说:“留哥儿才不是什么天才呢,他和你们大家一样,只不过比较善长学习法术罢了。干起别的他可就不行了,如果要他干点家务什么的时候能象糕儿这么体贴父母,我这个作娘的才感到安慰呢。”她抚着那个自称“不能和留哥儿相比”的地狼少年说。
糕儿“呵呵”地笑了起来。
少年们吃饱喝足,抹着嘴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庚姨,我们走了!”“庚姨,再见!”“告诉留哥儿,回来我们去打猎!”“我们要去上课了,庚姨!”七嘴八舌的宣告和吵吵闹闹的脚步越去越远了。
当这一切的声音全部远去之后,庚娘靠在了桌边,轻轻地叹息一声。
全体的族人、长者、孩子或者族长们,大家全部承认留哥是天才,是地狼族未来的希望,大家宠爱他,尊重他、悉心地教导他,充满期待地远嘱着他的前途,而这一切,恰恰是一个母亲不愿意看见的,庚娘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头上戴着“天才”这个光环,也不愿意看着他被全族的手推着,一步步走向那让她害怕的前途。每当想到留哥未来要站在家族的最前面去战斗,庚娘的心便揪地紧紧的,她在无数个夜晚不住地祷告,希望自己的儿子变得平凡普通,不再拥有那些出众的才华,也希望时光能够停止,让儿子不再长大,这样自己就不会失去他了,不会让命运夺走自己的宝贝了……
“娘!”一个脑袋从天花板上一下子垂下来,出现在庚娘面前,他总是喜欢这样的小把戏,以这样捉弄父母为乐。然后出现了这个少年的整个身体,他轻轻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母亲面前。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相当于人类十四岁)的地狼少年,他的皮毛有着与众不同的深黑色(一般的地狼的皮毛以灰、黄、棕色为主),象把会发亮的的宝石大氅披在身上一样,华丽而厚实,他的年龄还不足以学会变化为人的法术,所以现在的他只能以黑狗和人形地狼两种样子呈现在大家面前,只是这个少年如此的英俊,即使他这个样子出现在人类面前的话,人类恐怕也会忽略他的长发、利爪、獠牙、红眼和毛茸茸的耳朵,而为他的俊美和生气勃勃赞叹。他就是被整个地狼族誉为万年一见天才的留哥。
庚娘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已收敛了愁容,笑着去接他手中提的大包小包,问:“外公好吗?你怎么没住下吃饭再回来?”
“可是外婆好罗嗦啊……”留哥拉长了声音说,“她又在抱怨你不回去看她了,又在嚷着要帮我订亲了……娘,你有空也回回娘家吗,免得外婆总把我当作唠叨的对象。”
“让你去看看外公外婆就有这么多抱怨。”庚娘嗔怪说,“亏你外婆那么宝贝你。”
“可我也很怕她罗嗦啊……”留哥倒在椅子上撒娇,“娘,如果你点头同意外婆帮我定亲的事的话,我可会离家出走的。”
“你还小,谈这件事太早了。”庚娘一开口时倒还站在儿子这边,不过不等留哥露出笑容她就接着说:“不过谁家真有那么好的姑娘,错过了倒也可惜,你外婆跟你提过她看上的是谁家的孩子吗?”
“……”留哥觉得自己的未来只有离家出走一条路了。
“外婆做的糕,外公刻的玩具,大舅给的地鼠皮,二舅给的丹药,二舅母做的衣服……”留哥开始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向外翻,不过趁着母亲转身的一瞬间,他把一件他不会用嘴念出名称的礼物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那是一小瓶酒,出自他那擅于酿造的二舅母之手的真正的烈酒,留哥喜欢这种饮料,但是庚娘坚持在他成年之前(五十岁,相当于人类十六岁)只能喝甜兮兮的米酒,于是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截流”外公一家带给父亲的礼物了。
“对了娘,我回来的路上遇见执珪和执珂了。“
“喔。”庚娘一下子回过头来,“你遇见他们了。”
“我可是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了,虽然他们没理我,可我是很有礼貌的。”留哥这么强调,不过他做这一切也并非对他口中的那两个族人有什么好感,只是想让母亲高兴而已。
“他们是你的堂兄,你应该对他们有礼,怎么可以挑剔他们的不是。”庚娘说。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称赞反而被告诫了几句,留哥嘟起了嘴:“可是我们家和他们家从来也没有什么往来,再有礼貌人家也不领情。”
“他们不领情是他们的事,我们不可以失了礼数,知道吗?还有,我知道学堂里的孩子常常会欺负他们,你没有掺和过吧?”
“当然没有!”留哥叫起来,“要不是我处处护着他们,他们被欺负的还惨!完了……”他捂住嘴,眨着眼睛看着母亲,知道自己说漏了,把学堂里的纠纷是露给长辈了。
“我跟你爹可也年轻过,你以为我们没有做过这些事啊。”庚娘边端点心给儿子边说。
“真的!”留哥立刻瞪大了眼,“娘和爹也欺负过同学吗?欺负谁?怎么欺负的?”
庚娘瞪他一眼说:“别把那种事当作什么了不起的炫耀。执珪和执珂怎么说也是你的血亲,不准你欺负他们知道了吗?在学堂里多照顾他们点。”
“是……”留哥恭恭敬敬地答应。他抬头看看沙漏,叫了起来,“坏了,迟到了,素辛老师会剥我的皮的!娘!我走了!”他一手抓一块点心,穿墙而出,向学堂方向狂奔而去。
“我叫你爹帮你请过假了……”不等庚娘的话说完,留哥早跑得没影了,她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再次陷入了沉思……
“糕儿。”
“来了,先生。”
“执。”
“来了,先生。”
“予。”
“是,先生。”
一名中年地狼男子背着手,半闭着眼睛在在一群少男少女们面前踱着步点名。“张三……”“李四……”“王五……”“叽叽呱呱……”他念得不急不缓,学生们却个个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这位名叫素辛的地狼是家族中的老师,他已经教了几百年书,这些孩子们的父母很多也是他的学生,这位先生性情严厉,训斥起人来毫不留情,是这些被娇宠惯了的孩子惧怕的少数几个成年地狼之一。
“叭哒。”一个学生没有握紧手中的笔砚,将它们掉在了地上。在这间寂静的屋子里,这个声音引来了素辛的怒视,他张开眼,向这个学生走来,“连文房四宝都握不住,能成什么大器!”他的声音并不十分大,却严厉的让那个少年发抖。
“拾起来!”
少年蹲下去捡那些文具,却止不住手臂的瑟瑟抖动。
素辛一直盯着他,准备在他站起来这后再训斥几句。
“到!”一个大声音传进来,接着一条身影从屋子上面跳了下来,站在素辛身边大声说,“留哥来了!留哥没迟到!”
“留哥……”素辛转过头看着这个打破了屋子里寂静的学生,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你怎么回来了?”
“呼!”留哥手扶着膝盖吐口气,笑着仰起脸说:“我怎么能耽误了先生的课啊!上次您教的法术,我还想展示给您看呢!”
“你这孩子真是,”素辛严肃的神情被关爱取代了,“用功是件好事,但是也别耽误了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孝敬老人也是你要学的东西。”
“是,先生。”留哥大声答应。
——这样的对话别的学生连想都不敢去想,只有留哥才有资格让这位老师另眼相看。不过没有谁会因为此妒忌留哥,因为大家和老师一样,也都喜欢这个朋友。
留哥的出现让课堂的气氛松缓了下来,连再次开始讲授的素辛的冷面孔温度也升高了不少。当素辛转过身向着另一边的学生讲叙时,留哥拼命做着手势引他的几个朋友注意,他从口袋中微微露出那个酒瓶给他们看。
朋友们的眼睛立刻全睁大了,脸上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
留哥指指门口,再做一个“喝”的动作。
朋友们全力点着头表示了解。
“咳!”素辛回过头来,咳了一声,他虽然没有看见那些在他背后的小动作,但是那个少年脸上来不及散去的欣喜却告诉他,这些学生在捣鬼:“予,你来说说,兑位的变化共有几种。”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少年身上。
“先生,我!”留哥却抢着举起了手,“让我先演示一下您上次教的法术行吗?我都快等不及了!”
“什么?”素辛目光闪动了一下,“那个法术你已经学会了!”
“是,是!”留哥用力点头,充满期待地看着老师,他开口不仅是为了帮朋友解困,也是真的急于在老师面前演练一下学会的法术,好得到一些指点。
“这个法术,我至少练了三个月……”素辛喃喃自语地看着这个只练了七、八天的少年,“这个孩子真的是天才啊,我族有幸,我族有幸啊!”他反复自语着,脑海中描绘的关于留哥长大之后意气风发的英姿态让他有咱热血澎湃的感觉。
“你就来施展一下,让我看看吧!”
“是!”留哥答应一声,走到屋子中间,摊开双手,念动咒文,一面光影开始旋转着,在他的手心中生成……
“干杯!”
几个少年在留哥的领头下,一放学就躲到了远离长辈的地方,一起举杯,大口地喝着烈酒,一个个顾盼之间觉得自己真是有男子汉气概。他们的本子一空了留哥马上就会为他们斟上,他手中的那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瓶子,其实里面装的酒一大坛都不止。
少年们边喝酒边胡扯闲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地就转到了酒的供应者――留哥身上。
“为了留哥干杯!”少年们又举起了杯。
“怎么又为了干?”
“因为你弄来了酒啊。”
“这个理由刚才干过了。”
“那就因为你是天才好了。”糕儿理所当然地说,在他看来这是件很值得干杯的事。
“我们家族的光荣!”一个和留哥有远房亲戚关系的少年说。
“你会成为最了不起的地狼!”
“连老师都知道你厉害。”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附合,留哥不仅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也是他们引以为豪的朋友。
他们越说,留哥的嘴就嘟的越高,最后他终于把杯子上放宣布说:“我生气了!你们在孤立我!你们不把我当朋友!”
“怎么会!”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向他保证大家都把他当作好朋友,而且以作为他的朋友为荣。
“那你们为什么和先生他们一样在那里天才长天才短的。”
“你本来就是天才啊。”
“连先生以前都要练三个月的法术,你只用七、八天。”
“你学东西比谁都快。”
“……”
少年们又是阵七嘴八舌,要让留哥相信自己确实是天才。
“我是因为喜欢法术才努力在学,又不是为了让大家叫我天才,而且我这么用功,你们一句天才就全概括了,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我自己的努力不就成了天才的陪衬了吗?”留哥这么说着,抓起那个酒瓶,“我自己喝酒,不理你们了。”
“哇……”少年们叫着拉住他,“你把酒瓶留下再走嘛。”
“只想着酒瓶不想我,果然不把我当朋友。”留哥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挥着,“绝交吧,绝交吧,你们这些家伙。”
“行了!”一个少年在他头上敲了一睛,“快点喝吧,回去的太晚被发现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留哥捂着脸的手被拽下来,露出了一张正在窃笑的脸。
“不准再叫天才啊!”留哥指着大家说,又开始为大家倒酒。
“行,从现在起大伙叫他白痴。”糕儿的宣布得到了大家的一起赞同,留哥冲过去咬他,一群少年打闹着,又开始了他们的宴会。
两条身影从另一边的通道出现,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个偏僻的角落里会遇见留哥他们,一时愣住了,但接着便转身,想要离开。
“执珪执珂。”留哥站起来叫,对他而言,让他们走开当然比较好,也不会打扰了大家的宴会,可是他想起了母亲的话,于是笑着邀请说:“你们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喝一杯?”
执珪和执珂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什么也不说地想走开。在他们的眼神中,留哥又一次看到了冷淡之外的东西——憎恶?他皱皱眉,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对堂兄。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可身边的朋友们马上就证明了他没看错,因为他们已经冲着那对兄弟叫起来:“喂,你们那是什么意思!留哥儿好好地和你们说话,你们摆那副嘴脸给谁看!”留哥身边的几个朋友仗着酒劲站起来向执和执珂发难。
“别,别,他们是我堂兄,闹起来我会被爹娘骂的。”留哥忙拦着大家,他可不想因为这两个人回去挨骂。他拦住大家时,执和执珂转身就走。
“太讨厌了!给脸不要脸!”
大家纷纷这样指责这两兄弟,留哥不说话,他也不喜欢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堂兄弟,所有的礼貌和谦让都是为了母亲平日的殷殷嘱托而已。所以当糕儿说:“早知道他们这么无礼,上次我们应该多打他们几拳才对。”时,留哥只是扭过头问:”上次他们缠着绷带来上学,是你们干的吗?”“我,还有他们几个。”
“谁叫他们总是那副样子,看了就有气。”
这些少年一点都不为那件事有所愧疚。
留哥摇摇头,他自己也认为那两兄弟欠揍,可是母亲的嘱咐在关键时刻仍然有效,“总之以后别再难为他们了,我娘知道他们受了欺负总是很伤心——怎么说他们也是我大伯的儿子嘛。”
“可你就看得下去他们那副样子?什么玩意嘛,竟然还敢整天计算着要超过你!”糕儿对此忿忿不平。
“超过我?”留哥有种失笑的感觉。
“你没有看见他们夹着法术书吗?他们常常这样找没人的地方练习,一心一决要超过你!”
“这么说起来,他们在学堂里的成绩一直都不错呢。”留哥思忖着说,在此之前他还真的没留意过他们的这些事。
“他们把你当做目标!”予气呼呼地说,他就是忍不下这一点——竟然敢把留哥当对手,还总是偷偷练习,太让大家看不过眼了。
留哥撇撇嘴,他虽然不以“天才”这个名号自诩,可是也不认为有谁可以赢过自己。
“所以啊,留哥儿,下次上课你找个机会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最优秀的。”沉珠撺弄留哥说,其他的少年全起哄了起来,“就是,就是,留哥儿出手教训教训他们。”
留哥狠狠在沉珠头上拍了一掌:“瞎出主意!想让我被我爹剥了皮啊!”
“说起来,静石叔和庚姨很护着那对兄弟呢……”沉珠失望地坐下来,咕哝说:“听说静石叔有空还亲自教他们功夫——连留哥儿都没有得到静石叔的单独指点呢。”
“爹说我现在年纪还小,应该专心学法术,免得贪多嚼不烂,过几年我长大些了他就会教我的,而且他们是我爹的侄子啊,侄和儿差什么?都是自家的骨肉嘛。他们的父亲死得早,我爹娘理应照顾他们的。”留哥内心深处对于身为全族第一武功高手的父亲不肯私下给自己单独的指导其实很不乐意的,但是对着伙伴们还是把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搬出来说。
“你年纪小?可你比他们厉害的多吧!教他们不教你,静石叔太偏心了。”糕儿说出了留哥的心里话。
“再说他们等那么多干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还不定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准到头来养虎为患!”予恶心恶气地说,众少年一致赞同。
留哥看着他们不解地眨眨眼。
“教他们学了一身本事再被他们咬上一口该有多冤枉。我爹常说,这两个兄弟自幼就孤僻不群,保不准和他们的爹是一路货色。族长和静石叔对他们太宽容了。”一个孩子把手中的杯子向地上一扔,又重重踩了一脚。
“哼,我会盯着他们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做出对留哥儿、对我族不利的事来!”予这么咬着牙、握着拳说。
“对,一定要小心他们。”
“我也会盯着他们的!”
留哥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不明就里地说:“他们古怪难处一点,可也不是犯人啊,你们不用这样吧?”
“他们不是犯人,可他们的父亲……”糕儿说到这里,被沉珠拉了一下衣角,不管怎样,他们要说的对象是留哥的亲伯父,沉珠怕心直口快的糕儿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留哥没有注意这些,顺着自己的思路说:“说起来,我大伯去世得早,伯母又改嫁了,他们没爹没娘的孩子,性格古怪一点也是可以体谅的是吧?我想求大家看在我的份上,以后别为难他们了成不成?”
听了留哥的话,几名少年相互看着,谁也不说话。
“我知道他们不讨人喜欢——我也不喜欢他们啊,可是就当他们不存在,见了面点个头也不难是吧?”留哥误会了大家的意思,又加上这么一句。
“留哥儿……”沉珠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不知道……”
“什么?”留哥睁大了眼。
“你……你大伯的事……”
“我大伯?什么事?”
沉珠向大伙看着,想寻求帮助,可因为话题是他挑起的,大家便都等着他说下去。沉珠舔舔嘴唇,不知道怎么向留哥启齿。
“什么事啊?说话说一半!”留哥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认真地追问着。
“留哥儿,你大伯是怎么死……怎么去世的你知道吗?”
“病故啊,死的时候才三百岁,英年早逝,我爹说起来就会流泪呢。”留哥自己没有兄弟,可是每当听父亲谈起那位大伯,总能从字里行间听到那份浓浓的手足之情。他叹口气,娘为什么不给自己生几个兄弟呢!在地狼族每个家庭都有两个以上甚至十几个孩子,身为独子的留哥常有种孤独感。其实爹娘还年轻着呢,不知道现在开始催他们多生几个弟妹给自己来不来得及?留哥胡思乱想着。
“留哥儿,你的大伯他,他不是病故的。”沉斟着字句,“他是被,被静石叔……”他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我爹?”留哥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我大伯的死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是被静石叔,静石叔……”沉珠的声音细如蚊鸣的说出最后几个字,“……杀死的……”
“胡说!”留哥一下子跳起来,把沉珠按在身上,挥拳便打,“你竟然敢这样说我爹!看我怎么教训你!”
大伙慌忙上去拉开他们,沉珠一边招架留哥雨点般的拳头,一边挣扎着说:“留哥儿,你听我说,那件事不是静石叔的错!他是为我们族除掉了一个叛徒啊!留哥儿,你大伯若石他是内奸……”他好不容易从留哥手下逃出来,躲在糕儿身手看着愣住的留哥,讪讪地说:“静石叔当年是大义灭亲,是全族上下敬佩的英雄啊。”
留哥难以置信地张着双手呆在那里,眼光从沉珠到糕儿,到予,到望稀……从伙伴们脸上一一掠过去,颤抖着嘴唇说:“真的……”
大伙谁也不说话,但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在证实,沉珠的话是真的。
“我的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我竟一点也不知道……”留哥喃喃地说,“我大伯竟然是……是……我爹……我爹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留哥儿,我想静石叔和庚姨不对你说起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毕竟……”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留哥代他说完。他深吸了口气,坐下来,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行了,我冷静下来了,你们就把实情告诉我吧,总不能让我一直蒙在鼓里。”
大伙儿你推我我推你,终于还是把沉珠推到了前面,要他来说明。
“你的伯父若石法术高明,原本和武功高强的静石叔同样被大家看作我们族中的希望的。(留哥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可是若石自幼脾气很孤僻古怪,不太和大家往来,我听我爹说,他还特别喜欢到地面上去,有时一住就是大半年不回来。(留哥和其他少年都皱起了眉头。对于地狼来说,泥土中就是最舒适的家园,他们也会到地面上去,但是要住在那里对他们来说却是件很可怕的事。留哥儿曾经被父亲带到地面上一次,那一次被阳光晒得皮毛火辣辣的记忆他还一直铭记着,并且希望永远不用再有下一次了。)……若石就是这么个古怪的家伙,本来这是他自己的习惯,大家也说不的别的,但是后来,”沉珠看着留哥,“后来族人发现他在暗中和无伤来往。”
“无伤!”留哥一下子蹦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其他的少年虽然早就知道这件往事,但在沉珠提到“无伤”时还是个个神色凝重,咬牙瞪眼,呼吸都急促起来,其中几个保持狗形的少年甚至在喉咙深处发出了低低的咆哮。
无伤,又名聚,外形和人类十分相似,是一种和地狼一样,生活在土地中的妖怪。
生活在大地中的妖怪种族有很多种,地狼、邪、贲羊、无伤等等,这些妖怪形状各异而气相同,无论生活习性、能力都十分相似,按道理来说,这样的种族之间应该相睦和谐才对,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只要是这样的种族,彼此之间又住的相近的话,竟然没有任何两支可以和平共处。
不论地狼还是无伤,邪或贲羊,他们都是知书答礼,有文化教养的种族
,他们和别的种族、妖怪、神民或别的什么都可以友好相处,也可以在他们的居住地得到不错的评价,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却永远处于对立状态。也许就是因为彼此太相近、彼此太了解了,所以他们相互永不忍让,他用纷争用仇恨,用杀戳来解决彼此的磨擦,这种状态几乎已经成了各个空间这样的种族相处的惯例。
青丘之国有两个居住在地下的种族:地狼和无伤。
于是,常规性的不和也在他们之间上演了。
这两支种族都在青丘之国的大地之中居住的如此之久,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随着时光的流动,彼此间的敌意、仇恨也在累积着,终于演化成了不死不休,相互恨之入骨髓的关系。他们当中不会有任何一个地狼或任何一个无伤去追溯最初的不合由何而来:一个不友善的眼神?一句不礼貌的话语?几个孩子嬉戏中的磨擦?彼此生活习俗上的一点小小的不同?——他们不在意这些,就是恨对方,恨对方种族中的任何一员:老人、孩子或妇女,他们都把消灭对方当作自己种族的最高目标,在他们的文化、习俗中,对方是一切邪恶黑暗的代名词,并且他们深信这一切,也把这种思想代代相传,灌输给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孩子……
留哥和他的伙伴们也是在这样的家族,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
“无伤……”留哥默念着这个令他咬牙切齿的名称。他理所当然地憎恨这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妖怪,并且一直在为了有一天去和他们厮杀而勤学苦练,他的观点当然也和其他地狼一样,认为在战斗之外的任何场合与那些无伤产生任何交集,都是一种恶劣而且不容原谅的行为。“我的伯父他真的……和无伤来往……”留哥看着伙伴们,期待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少年们都点着头。
“若石不但暗中和无伤来往,而且还把我们族中的事泄露给他们听,致使我们族中一只去地面和神民交易的商队遭到埋伏,全军覆没——其中就是糕儿的叔祖……”他看向糕儿,糕儿用力点着头,握紧了拳。
“后来若石逃出了我族,族人们去追捕他,可是他的法术太高强了,追上他的族人反而被他杀伤了很多,直到静石叔——你爹亲自出马,才制服了这个叛徒!但是他在和静石叔搏斗中受了重伤,没等押回来接受处治就死了。全部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族人都知道,只有你……”
“我爹娘从来没有向我提过……”留哥现在还有些接受不了,父亲口中那个稳重、睿智、心地仁厚的大伯会是族中的罪人,而且他竟然是父亲亲手杀死的,父亲杀了他口中那么尊敬、相亲相爱的大哥……他终于明白大伯母为什么会狠心丢下两个幼子改嫁,也明白为什么那么溺爱、纵容孩子的长辈们为什么对执珪和执珂严厉到有些苛刻了——他们是罪人的儿子。
“留哥儿,既然静石叔和庚姨自己不说给你听,你可别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听说了啊。”
“对啊,你可别出卖我”
“别让我们挨大人的骂。”
伙伴们嘱咐着留哥,纷纷散去了,留哥又在那里发了好久的呆,才一口气喝尽了瓶中剩下的酒,带着醉意往回走。
“爹。”留哥在父亲身后犹豫了老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叫了一声。
静石一边吃饭一边还在翻书,含糊不清的答应一声:“干吗?又要背着你娘要零钱花?没有,没有,以前给你的全偷偷买了酒,害我也被你娘教训!”
留哥看着父亲的背影,深吸了口气,把一肚子话又咽了回去,诺诺地说:“没事。”
“没事?”静石抬起头,用力抽动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啊?”他伸手在留哥鼻子上弹了一下,“干什么了,还不快交待!”
“只是一小瓶……”留哥摸着鼻子,嘟起嘴,“而且还是大伙一起喝的。”
“以为我不知道你舅舅家的‘一小瓶’装多少!”静石自己也嘴馋的舔舔嘴唇,“让你娘知道了剥了你的皮!不过……”他向留哥挤挤眼,“我儿子长大喽,连酒量都快赶上他爹喽!”
“就是啊!”留哥也来了精神,“我是爹的儿子嘛,怎么可以不会喝酒!”
“是谁在跟我儿子说酒啊?”庚娘端着饭从厨房中走出来问。
“没!我在说儿子长高了,快赶上他爹了!哈哈哈哈……”静石连忙打着“哈哈”掩饰。
“对,对,是个子,是个子。”留哥和父亲并肩站着,挺直了腰给母亲看。
“哼,你们爷俩不用合着伙糊弄我,”庚娘连把饭菜摆上桌边说,“下次再听人家父母来抱怨留哥带头偷酒喝醉了闹事,我就饿你们三天,看看还把不把酒当命根子。”
“饿三天!”静石吓了一跳,忙抓起筷子夹菜,口中说,“先吃下,先吃下!”一边帮留哥往碗里放,庚娘横眼看向他,他又连忙改口,“多吃饭,少喝酒,来,儿子,多吃饭,多吃饭。”
留哥抿嘴一笑,边吃着父母为他夹的菜,边孝顺地为父母夹菜,渐渐地把伯父的事放到了脑后。直到晚饭过后,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那个素未谋面的伯父和他的所作所为才又浮上了心头。
大伯才华出众,家庭和睦,即有娇妻幼子,又有情深义重的兄弟,他为什么会背叛家族和无伤勾结呢?他这么做除了身败名裂之外还能得到什么?难道他疯了吗?对,他一定是疯了!竟然和无伤来往,除非是疯了!留哥恨恨地这么想,自然而然地憎恨起大伯来。可是一转念,想到他已经死了的,而且是被自己的父亲杀死了!不知为什么,留哥打了个寒战,他把鞋子一甩,飞快地拱进了被窝。
那个素未谋面的大伯,在这个夜晚却跑进了留哥的梦中。
这夜在留哥的梦中,那个大伯却又出现了。
留哥在梦中看到了那个场面:大伯在前面奔跑,奔跑,脚下溅起了水花,扬起草枝——对是水和草,那是在地表上发生的事——他一直跑,一直跑,而在他的后面,有很多地狼在追赶,不时有一个会从土地中窜出来拦在前面,之后便是短兵相接,血肉飞溅……留哥在梦中听不到声音,却能清楚地看到这一切,甚至可以看见倒下去的地狼族在脸上的痛苦表情,那种让人不寒而憷的死亡的瞬间。
大伯继续跑着,追赶的族人渐渐被甩在了后面,他跑过了河流,进入了一座山林,月光、树影,惊起的小动物,这些留哥应该从未见过的情景却在梦中摇晃着。
突然,他可以听见声音了。
风声,树叶晃动着,还有……心跳声,“砰砰”的心跳声,一声,两声,越来越清晰,在留哥脑海中回荡,使床上熟睡的留哥翻滚着,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朐口。
一条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爹,留哥在梦中这么想着。
是静石站在了面前的路上。
爹来了!留哥在梦中感到了一阵欢喜,可是……他又猛然意识到,爹是来杀大伯的!是来杀这个一直在拼命逃跑的男子的。留哥的心揪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同情转移在了这个男子身上,留哥竟然开始希望他可以逃走了。
父亲静石开始向大伯若石说话,激动地挥动着手臂,怒睁着眼睛。若石也开始说什么,一步步向静石走去,连走边说。留哥还是只能听见风声,心跳声,父亲和大伯之间的对话他一句都听不见,却看见眼泪不断落下来,打在地上,打在草叶上。
谁在流泪?
谁……
静石又大声说了句什么,若石又向前走了一步,双膝一屈,跪倒在静石面前。静石拔出了剑指向若石。
“爹!”留哥大声叫起来。在这一瞬间,留哥梦中的视角发生了变化,在这之前,他仿佛一直站在若石的身边看着周围,看着一切,所以他一直看不到若石的脸,突然之间,这些都转动了起来,留哥感到自己站在了若石和父亲的侧面,看着这对兄弟。
“爹……”留哥看着父亲严厉到有些狰狞的面孔,感到十分害怕,费了好大劲才使自己把目光转到了跪在地上的若石。
这一看使他吓了一大跳。
地上跪着的这个男子,长着和自己的父亲静石一模一样的面孔。
“爹……”
留哥迟疑了,他张惶地看看拿剑的男子,又看看地上跪的男子,一时分辨不清哪一个才是自己的父亲。“爹。”他走的几步,小声地叫着,不过两名男子都没有听见或感觉到他的存在,依旧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留哥们听不见的话。
拿剑的男子看起来十分愤怒,岩石声说着,把剑向前递了数寸,而跪在地上的男子声泪俱下,不但没有躲闪,反而伸手抓住刃向前一拉,让它抵在自己的胸口上,留哥看见他的手掌和胸口顿时流下血来。他又说着什么,用极度哀伤和乞求的目光看着对方。
“爹!饶了他吧。”留哥忍不住开口求情。“爹,他是大伯啊!”
不过他的声音传不到梦中人的耳中,梦中的静石突然挺剑,一剑刺了下去。“不!!!”留哥尖声叫着,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刺进了那个长着父亲面孔的男子心窝。
“不!爹,爹!不!!”
留哥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梦……”他抹着头上的虚汗,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爹,爹他!”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向父母的卧室跑去。直到从门缝中看见了父母正并躺在床上熟睡,才松了一口气。“对,死的那个是大伯……他是和无伤来往的叛徒,所以被处死了……不是爹,太好了,不是爹……”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坐在床沿上,因为放松下来而全身发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竟掉了下来,他一回想起梦中那张和父亲一模一样,但是哀伤的面孔和那柄刺出去的剑,眼泪就怎么也停不下来……
“大伯的画像……”留哥嘟哝着,打开了手中的画轴。画中有两个风姿飒爽的地狼少年并肩而站,右边的一个一身棕黄|色的皮毛,嘴角微微有个酒窝,明显的是留哥的父亲静石,左边的一个高材略矮一点,皮毛是深褐色,文静地笑着,一只手勾着静石的肩膀——若石的画像在他成为罪人之后早已被毁掉了,只这一张因为上面有他的弟弟静石才保留了下来,但是也被丢在了仓库中,早已布满了灰尘,留哥悄悄打了了十几天,又找了十几天,才把它从杂物下面弄了出来。
看了一眼这画,留哥长出口气:“太好了,一点都不象。”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不知为什么他对于梦中的大伯长着和父亲一样的脸的事耿耿于怀,实在难以忘记,所以才千方百计打听着,找到大伯的画像来看。现在看来,若石和静石虽然五观确实是有三分相似,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兄弟,但是神情、气质决不一样,根本不是梦中那和父亲一般无二的形态。
“就是说吗……”留哥拍拍自己的脸,“亲兄弟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啊,除非是用法术变的,我这是怎么了,因为一个梦就忧心忡忡的这么多天!”他抬头看看这个仓库里被自己翻腾的一团糟的样子,吐了吐舌头,当务之急是要在娘发现之前把这里弄好,不然就有苦头吃了。自己干嘛要为了一具梦干这种奇怪的事啊!难道脑袋出问题了?留哥敲敲自己的头,这里面装应该是天才的头脑啊——大家都这么说,绝对不是自吹自擂——也有出错的时候?他一边这么叹息着,一边开始动手收拾仓库。
过了几分钟,他却又停下手来,再把那个画轴打开,挂在墙上,自己坐一堆杂物上呆呆地看着……
“别跑!站住!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随着这个成年地狼的咆哮,一大群孩子从他家里哄笑着穿墙跑了出来,手里有的拎着食物,有的拎着酒壶,显然刚才是从这一家偷了东西,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做鬼脸。
“留哥儿,又是你领头,我回头告诉你爹,看不打断你的腿。”后面的成年地狼猛追不舍,大声威胁着。
“大叔家酒酿的好我们才来喝的,别人家我们还不去呢!”留哥一边大笑一边回答,他率领的那帮小弟兄也一起附合起来。成年地狼跑得再快也无法和这群可以随便穿墙入户的小毛贼们比,眼见已经追不上了,只好停住步子,挥着手臂大声威胁着要去告诉他们的父母,那些孩子才不怕他这一套,转眼就逃得没影了。
“又是留哥儿他们?这些孩子最近越来越能闹,上次还偷了柏大叔家的地鼠皮去扮地鼠玩,弄到一条街都乱了套。”另一个旁观的青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丢了东西的地狼跺跺脚:“总有一天教训他们一顿!这些孩子再不管教可怎么行。”
地狼族对于孩子一惯溺爱,大人们聚在一起议论几句,不一会也就摇摇头算了。
留哥他们一路跑一跑相互递送,一不会就把偷来的东西吃喝了个净,这才一个个抹着嘴向学堂的方向跑去。另一群孩子从他们旁边跑过,看他们还不紧不慢的叫起来:“留哥你们还不快走,不然迟到了!”几个少年哟哟喝喝地向前跑去,留哥加快了步子,冲到了大家的前面。
这三年来,留哥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外貌而言,他又长高了一些,几乎已经和他父亲静石一样高了,肩膀更宽,手臂更长,爪牙更锋利了。就个性而言,他开始变得有些散漫起来,不再那么用心、认真,也不再象以往那样耀眼——他依旧是最优秀的,但是如果说过去的他超过了他的同龄人五倍、十倍的话,现在他最多只超过他们二、三倍而已了。因为他的这些变化,老师和族里的长者们都很担忧,他们在私下里曾多次找静石夫妇谈论过这件事,但是依然没有什么效果,或者说静石夫妇根本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是天才,他们宁愿他象现在这样——再平凡一些,和同龄人一样更好——所以在暗地里他们支持着儿子放下学业,自由自在地过日子的。有了父母的默许,留哥当然就越发的怠懒下来了。
对于留哥自己而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变化,也许是从小到大,他的生活全是在学习中度过的原因,他以前是对学习各种知识充满了兴趣,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天才不天才的称呼,只是因为喜欢去学习,所以很少考虑除了吃、喝、学习、玩、撒娇之外的事情。现在年纪渐渐长大,尤其知道了大伯的事之后,他的心里增加了烦恼,对学习的兴趣也就减了不少。他的好强让他的成绩依旧名列前矛,只是现在这种优秀更象是在向大人们交差,而不是出于他的上进心了。
“怎么还不下课呢?”素辛一边讲解着法术,留哥一边在琢磨下课后找朋友去哪里玩,母亲会做什么好吃的晚饭,脑子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留哥儿,你来说说这个法术的意义。”素辛发现留哥明显在走神,便停在他面前问。
“是,”留哥答应一声,毫无滞蒂地说了起来,“一,……”
“不错。”素辛口中称赞了一句,心中却暗暗叹口气。留哥的功课绝无纰漏,法术、武艺样样也是高出同伙们一筹,可是以前那种举一反三,抢着学,追着老师学的个性却不见了。现在的他只做老师交待了的学问,而这些知识对他的头脑而言又确实过于简单,于是他大部分的时间用在了玩耍、恶做剧,甚至发呆上。果然,刚刚回答完老师的提问,便见他又双眼无神地盯着墙,开始魂游太虚了。
素辛希望下面要教授的课业可以重新鼓起留哥的精神。
“从今天起……”素辛严肃地说,他环视着大家,直到连留哥的注意力都回到了课堂上,他才接着往下说,“从今天开始,我要教给你们变幻成|人的法术。”
“哇…………”
学生们中间一阵惊喜地欢呼。
地狼的孩子们的成年仪式就是指他们能够变化成|人的那一刻。不论一个地狼活了多久,如果他不能使用法术变成|人的样子的话,就会依旧被看成小孩子,他将不能脱离父母独立生活,也不可以建立家庭,参加地狼族的生产、捕猎,也不被允许独自到地面上去。相反,只要一个地狼掌握了变幻成|人的法术,不论他实际的年龄多大,周围的族人也都会把他视为成年地狼来看待。
一般来说,地狼族的孩子们会在五十岁左右的时候被传授这个法术,但是这一次对于这一班孩子中的一些,显然是太早了一点。
这全是为了留哥。
素辛和族中长老们的商议决定提前教给这些孩子这个重要的法术,就是希望留哥在成年之后,可以正视自己长大了的事实,不再整天忙于嬉闹。素辛和长老们是坚信其他的孩子怎么样,留哥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学会这个法术的。
“这个法术的关键在于……”素辛双眼直视着留哥,开始讲叙……
“饿死了……”留哥回到家往椅子上一躺,就扯着脖子开始叫,“娘,我好饿啊。”
“来了,来了。”庚娘一边托着饭菜出来,一边说,“每天都在外面疯到这么晚才回来,不饿才怪。你今天又去哪里捣鬼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七叔真小气,不就偷了他几盘子菜吗(当着母亲他可不敢提酒的事),上次拿了松远大哥家一整只地鼠人家都没说什么。”
“是,你偷人家东西还有理。”庚娘在他头上戳了一指。
“小孩子就应该痛痛快快地玩啊!”留哥理直气壮地说,“而且今天先生教了我们变人的法术,等我学会了之后,就不能再象现在一样尽情的玩了。”
“先生教了你们变人的法术?!”正在摆饭的庚娘惊愕地抬起头来,她勉强露出笑容问:“为什么这么早呢?对大伙来说有点难吧?”
留哥撇撇嘴,他是从来也没有觉得过哪种法术难的,只是说:“反正挺没劲的。”
“说的好象你不想学似的。”庚娘把杯盘放到他面前。
“我是不想学啊。”留哥马上承认,“老是当小孩子撒娇多好,我才不想长大呢,真想不通先生为什么提早这么多教我们这个法术。”
“也许……”庚娘隐约已经猜到了族中长辈们的意图,“也许是先生觉得你们特别出色呢。”她强笑着说。
“娘,我想一辈子都做你的儿子,我不学变人的法术好不好?”留哥找着母亲的衣角撒娇。
“傻孩子,你就算长到一千岁,一万岁,也永远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庚娘伸臂揽住他说,“可是在娘的心目中,你永远象那个抱在娘怀里的,小小的,毛茸茸的留哥儿一样可爱。”
“娘。”留哥立刻变成狗的样子,钻到母亲怀里。他曾经很想要几个弟弟妹妹好逞逞做哥哥的威风,不过现在心想,没有弟弟妹妹也好,免得他们会分走属于我的宠爱,就这么一直被父母溺爱着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庚妹,我回来了!这是今天的猎物。”静石喝的半醉不醒的,手中拖着一只巨大的老鼠走了进来,“剥下皮给儿子做件大褂。”他得意地宣布着,“很少见这种颜色的地鼠,和儿子皮毛真配。”
地鼠是一种生活在土中的老鼠,是青丘之国特有的动物,外形很象生活在火焰中的火鼠,身形巨大,最大的据说可以长到大象那么大,小的也象兔子大小,皮革厚实,肉味鲜美,是一种有很多种用途的动物。因为它们一般居住在很深的地下,其他种族想捕获它们并不容易,只有地狼、无伤这样的妖怪才有能力把它们当做主要的猎物。
不过地鼠力大无穷,牙利爪尖,又是杂食性动物,有时地狼、无伤族迷途的老弱妇孺在远离城镇的地方单独遇见,也会成为它们的美餐,就算猎人们对付它们,也必须小心翼翼地才行。
静石是地狼族最优秀的猎人。他每次出猎都会满载而归,而且他所猎到的都是体形庞大的猎物,在地狼们和地面居民的交易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这些猎物他往往只留三分之一,另外的分作两份,一份给执珪、执珂兄弟,一份分给亲戚朋友、左邻右舍。这次看来又是在接受他馈赠的族人家里喝醉归来了。
“别吵,”庚娘把手指竖在嘴唇上,“留哥儿睡着了。”
“儿子睡了啊,没关系,他看见我带给他的礼物会高兴的,他不会怪我吵醒他的!对不对,儿子!”静石醉眼朦胧地向留哥的房间走去。
“相公……”庚娘叫住他,迟疑一下说,“今天学堂里开始教授变幻人形的法术了。”
“好啊,好事,孩子要长大了,这是好事啊!留哥已经学会了吗?我儿子聪明,一学就会!”静石的嗓门大的象打雷。
“他好象不是很想学,”庚娘担忧地说,“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撒娇,吃完饭就去躺下了。你说,先生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教他们这样的法术,会不会……”
静石安静了下来,摇摇因为喝了太多酒而沉甸甸的头,半天才说:“是太早了……儿子自己也不急着长大呢……”他和庚娘相互看着,陷入了沉默。
其实静石回来的吵闹声已经把留哥吵醒了,他本来是想披上衣服去迎接父亲的,可是走到门口,却听到了父母的那些对话。留哥又默默地躺回了床上,他觉得自己现在跑出去似乎不好。双亲和族人们并不一样,他们给了留哥宽松的生活空间,他们没有因为留哥的天赋而要求他过多的东西,反而一直担心留哥会由于忙于学业而耽误了自己应该享受的生活。留哥深深知道这一点。
留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近几年来是怎么了,他其实根本不贪恋玩耍、嬉戏,对知道对法术等课业的学习热情也一点都没有下降,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在先生们面前表现出来,他宁愿自己拼命的偷偷练习,却在先生们面前声称已经运用自如的法术没有学会,或者故意把功课背的前后颠倒,然后装作后悔的说自己背书时睡着了。不过随着近几年,称他为天才的族人越来越少,留哥心中又不禁有一份得意——他想学习,想掌握更多东西,但是他实在厌烦了“天才”这个名号。
有几次,当留哥偷偷找地方练习的时候,曾经遇上过执珪、执珂兄弟,他一边躲藏,一边有一种忍不住想大笑的感觉——在几年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做和他们两兄弟一样的事的。
大概就象父亲说的,自己不想长大吧。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了哭泣声,留哥一下子从床上又坐了起来。
“呜呜……大哥……”静石把脸埋在妻子的怀中,泣不成声,“大哥的法术是最高明的……呜呜……如果由他来传授留哥儿的话……呜呜……大哥……”
他只要喝醉了之后,便常常会这样,念叨着兄长若石哭泣,以前,留哥不明白为什么,可是现在留哥明白了,是因为父亲杀了大伯,他亲手杀了大伯。自从知道了真相后,留哥的心象被系上了一个疙瘩,周围的族人对于大伯是叛徒这一点一再强调,可留哥在意的,却是别的——父亲亲手杀了他的兄长,只是因为他是叛徒——叛徒确实是该死,但是……亲手杀死自己的手足……留哥无法对这种事释怀。他知道父亲也一样,这就是他常常醉后哭泣的原因。
“爹……”留哥捂住嘴,眼泪也掉了下来……
“十天已过,你们当中有谁学会了这个法术?”素辛虽然是向大家问,充满期待的目光却落在了留哥身上。
留哥避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学堂中一片沉默。
素辛微感意外,因为一般这种情形下,留哥都会第一个跳出来说他已经学会了的,他叹口气,说:“那么再给你们十天时间,不用操之过急,静心体会才有所成。”
“是。”学生们一起回答。
素辛挥挥手,让他们散去。
“留哥儿。”
留哥听到素辛叫他,停住步子转了回来。
“你可有什么疑问?如果有尽管来问我。”
留哥点点头:“谢谢先生,我会努力的。”
素辛打量他一番,长叹一声:“去吧。”
留哥向他行了个礼,快步追上了在远处等他的伙伴们。
“怎么可能!!留哥儿,怎么可能连你也没有学会!”糕儿一走出学堂便扯着嗓门叫了起来。
“对啊,这么难的法术,我们无法在十天内学会是理所当然的,留哥儿怎么也没学会!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吧?”沉珠也关切的向留哥问。
“就是!”
“留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留哥儿……”
伙伴们叽叽喳喳地嚷嚷起来。
留哥垂着头快步向前走,不搭理他们。
“留哥儿?”
“留哥儿,一次学不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待会儿我们还去踢球吧?”
“谁象你只记着玩!留哥儿从来没有学不会的法术,对不对,留哥儿?”
“他这次就没学会嘛……”
“可是十天之后他一定会学会的!是吧,留哥儿!”
“行了!你们烦死了!”留哥突然大叫了一声,抬起头来气冲冲地对着他们。
大伙被他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沉珠拍拍他的肩膀说:“算了,都放学了,不提功课的事,咱们去玩吧。”
“我不去了,我要回家了。”留哥无精打采地说,向大家摆摆手,独自走了。
“他自己没有学会,干嘛向我们乱发脾气啊!”一个少年不服气地叫着。
沉珠忙拉拉他的衣襟,不让他再说下去,他看着留哥的背影,知道这些年来留哥虽然不象过去那么天资纵横了,可是老师教授的东西在规定的时间内学不会还是第一次,他想,这件事一定让留哥心里很难受。
“留哥儿,吃饭了!”庚娘站在留哥卧室门口,向里叫。
“不吃!”
儿子生硬的口气让庚娘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见留哥正抱着膝蹲坐在椅子上,嘟着嘴发呆,听见母亲进来,他抬头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留哥儿,你怎么了?”
“没事!”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娘说还不成?”
“都说没事了!”留哥口气冲冲地嚷。
庚娘呆了一下,走到他面前,严肃地说:“留哥儿,抬起头来看着娘!”
“……”留哥咬着嘴唇,抬起头来。
庚娘用手抚着他的脸,柔声说:“留哥儿,娘知道你一定有什么心事,所以才不开心,对不对?可你可以把事情说出来,和爹娘商量啊。这样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又向娘乱发脾气,你说这样对吗?”
“对不起,娘,我知道错了。”留哥惭愧地说,“我没有学会变人的法术,先生又在课堂上当着大家单独问我,所以……我觉得很丢脸!”
庚娘把他温柔地揽起怀里,抚着他的头发说:“哪里会有谁是十全十美的呢,我儿子的毛病啊,不是不聪明,而恰恰是太过于聪明了。平常人从小到大,理所当然地会经历失败,于是他们就会明白,有些事是可以轻易做到的,而有些事必须加倍的努力,甚至有些事,是不论多么努力,多么用功都做不到的。而我的宝贝儿子呢……”庚娘看着留哥说,“你呀,是从小就太聪明了,从来没有什么是你学不会的,我和你爹一直以来都在担心,万一有一天,你习惯了这种什么都一学就会,无须苦苦执着的日子,一旦哪一天你遇到了一件一时无法做到的事,会不会就这么承受不了,更甚至于自暴自弃……”
“我已经遇到这种事了……”
“是吗?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庚娘笑着问他。
留哥从椅子上跳下来,挥着手嚷:“现在当然是去吃饭,然后认真地练法术!”他笑着拥着母亲的肩向外走,“娘,你看着吧,你儿子才不是输不起的人呢!”
“是吗……”
“是啊是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庚娘看着儿子扑在饭桌上的身影,露出了心慰的笑容。
又过了十天,留哥和伙伴们当年依旧没有谁能够掌握变幻人的法术,素辛明显地流露出了对留哥的失望。
之后,又十天。
“这次,有谁可以变幻了吗?”
素辛语言刚落,一个少年便举起手来,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了他身上,大家的神情都流露出了极度的难以置信——第一个学会这个法术的,竟然不是留哥!
“执珂?”素辛也迟疑了片刻才说出话来,“你?你……好,你就演示一下吧。”
“是。”执珂的口气中除了紧张,明显的还流露着得意。他站在大家面前,口中念念有辞,身体发生着变化,不一会,就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年的模样。“先生,您看是这样吗?”
“不错,你做得很好!”素辛也不得不点着头。
执珂平生第一次受到先生的夸奖,顿时容光焕发,有意无意地瞟向留哥。留哥端坐在那里,什么表情都没有。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成年男子了,”素辛开始对这个刚刚成为成年地狼的男子进行一番教导,于是剩下的时间,便全在这种无趣的话题中度过了。
直到下课后,素辛才叫住留哥:“成年的仪式本来应该由父母代为安排,可是执珂的父母都不在了,你回去跟你爹娘说,请他们代为安排吧。”
留哥生硬地点点头:“是,”然后也不向先生辞别,扭头快步跑走了。
素辛不但不因为他的失礼而愤怒,反而抚着胡须一笑,由衷的希望这个激将法可以使留哥发愤用功。
“不去!”留哥气呼呼地躺在床上,任庚娘怎样拉都拉不起来,“我不到他家去!就是不去!”
“留哥儿,你这孩子!这是执珂的大事啊,你这个堂弟怎么可以不去!”
“我说了不去!”留哥拉过被子蒙住头。
“你太任性了,快出来。”
“不!”留哥索性变成狗形在被子里钻来钻去,就是不让母亲抓住自己。
“留哥儿……”庚娘累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一把揪住了他的尾巴,把他向床下拉,留哥四爪抓住被褥,就是不动,呣子俩这样拨起了河。
“出来!”
“不去!”
“出来!”
“死也不去!”
“……”
静石一踏进门,就看过了这副情形,“哈哈……”他扶着墙大笑了起来,“哈哈……,你们娘俩在干什么啊……哈哈……”
“相公,你也来说说儿子,他怎么也不肯起来梳洗到大伯家去。”庚娘回头说话一分神的功夫,留哥已经趁机摆脱了自己的尾巴,又拱回被窝去了,只露着鼻子和一对眼睛说:“反正我不去!”
“来,儿子!”静石遵照妻子的吩咐过来拍拍留哥,“起来,不就是一个法术没学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你爹我十个法术有七个半学不会,不也过得好好的。”
“我又不是你!”
“别拿儿子和你比!”
——呣子俩在这种时候倒是有志一同。
“哈哈,这么说来,儿子最近常有法术学不会的,这说明儿子越来越象我了,是好事啊。儿子,这种叫低潮期,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爹以前的时候也有一阵子什么都不顺手,学什么什么不通,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自然就豁然开朗,又得心应手起来。”
“你根本不明白!”留哥一下子从被窝里蹿出来,躬着腰叫:“装作没学会和真的学不会根本不是一回事!这个法术是我真的学不会!我怎么练都悟不透!我还从来没遇上过我学不会的法术!我……”
“装作没学会?”庚娘和静石一起看着他。
留哥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转身又向被子底下钻去,静石一把抓住他,把他整个抱了起来,扛在肩膀上,“走吧儿子,去梳洗一下!你去参加了这个酒宴,我就亲自指点你武艺!”
“真的?!”留哥一下子睁大了眼。
静石的武艺是地狼族第一的高手,他平时偶尔也担任指点后生晚辈们武艺的老师,族中的少年都以能得到他的指点为荣,留哥更是深以自己的父亲为骄傲,但是静石从来不肯单独指点留哥,也不肯单独指点其他少年——只有一段时间他愿意教导执珪、执珂兄弟,但是这两兄弟学了没多久就拒绝了,理由是想专心学习法术——今天他竟然主动提出这件留哥过去怎么央求都不行的事,使留哥不得不斜着眼,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想骗我去了之后再反悔?”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爹是那样的人吗?”静石拍他一下。
“说要我肯吃药就带我去打猎;说我不吵着要弟弟就买新书柜给我;说我肯吃我讨厌的青菜就瞒着妈妈买酒给我喝;说我不揭发你收到女性的示爱信就给我钱……”留哥扳着爪子数,“一次也没实现过!骗子!”
“这么说的话,好象真的有……庚妹,留哥儿在胡说的!没有这回事!没有!”
庚娘板着脸在桌前坐下来,冷冷地一拍桌子:“说,你们父子俩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又是偷酒,又是示爱信,今天不说明白,我们哪里也不去了!”
“庚妹,误会,留哥儿胡说的,没有那样的事,谁会看上我呀,对不对?”
“就是说我很没眼光了。”
“不,不,不……留哥儿!过来给你娘解释!”他向正蹑手蹑脚向门外溜走的留哥大喝一声。
“我去洗脸,我去洗脸……”留哥知道自己祸从口出,一溜烟跑了出去。
庚娘出神地看着门口,缓缓说:“学会的法术故意装作不会……这个孩子越来越让我捉摸不透了。”
“等我好好指点一下他的武艺,不学法术也没什么不好——本来不想教他武艺的,真不想这个孩子拿起武器……”
“他是你的儿子,怎么能不会武艺。”
“是啊,我的儿子……”静石轻轻出了口气,“儿子长大了啊……”
“还有,”庚娘站起来去给留哥整理要穿的衣服,扔下这么一句,“把你收的信老老实实地拿出来交给我,不然三天不准吃饭!”
“信……庚妹,没有的事啊,是留哥儿陷害我的……庚妹……”
这是一座顶高、又宽大的地底洞窟,它没有经过地狼们的改造,完全保持着天然的模样,洞顶上悬垂着钟|乳石,地上长着石笋,断断续续地滴水声在洞中回荡。洞的一侧有一块平整的空场,空场一侧放着一排兵器架,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另一侧放了一把交椅和一张小几,几上摆了酒瓶酒壶什么的。
“爹,这就是你的练武场?”留哥兴高采烈地问,刚才在执珂成年仪式上的郁闷一扫而空。
“当然了,你爹我可是地狼族第一的高手,当然要有最好的练武场。”
“吹牛皮。”留哥撇撇嘴。他抓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才背着手溜达到兵器架子前,上下打量起来。
“挑选你喜欢的,来和你爹比划比划!”静石大声说。以往留哥学习武艺时并没有特定的兵器,这既是因为留哥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法术上,也是因为静石内心深入并不希望儿子手中拿起武器。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教他武艺了,就应该先让他挑一件称心应手的武器。
留哥摸摸长枪,拿起单刀用手指弹了一下,又放下来,捡起了一对镏金大锤上下抛动,然后皱着眉头丢开手,又去看那并排摆的十几把利剑。静石不由握紧了自己的剑。
“不要!”留哥终于挥挥手转过身来,用不可一世的样子说:“我不要兵器也很厉害。”
“是吗?让你爹试试!”静石解下佩剑向旁边一丢,空着手站在留哥面前,伸出食指向他勾了勾。
留哥手一伸,利爪从皮肤下弹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叫一声,向父亲扑过去。他先直取静石的胸口,却在半途手臂上扬,改袭咽喉,而另一只手则横扫一爪,让对方无法跃开闪躲——这是他最得意的绝招,每次在玩耍时使用这一招都可以打的伙伴们求饶。他当然不指望自己的这点粘反戏能打中父亲,不过只要吓他一跳,让他觉得自己还不赖就成了。最好能撕破他的衣服,让他回去被娘骂。
静石不等他的身形完全展开,勾住他的手腕一带,脚下一绊,留哥觉得自己象腾云驾雾一样,不等回过神来已经摔了一下跟头。“怎么样儿子?你爹还有几下子吧!”静石蹲下来摸着留哥的头问。
留哥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想反身把他压到自己身下,静石右臂伸到留哥两手之间一格,右手在留哥腰间搔了几下,留哥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全身的力气顿时化为了乌有,又被静石牢牢地压住了。
“儿子,认输了吧?”
“不认!”
留哥腰一挺,想凭着力气硬撑起来。这次静石什么都不做,任由他在那里使劲,笑ⅿⅿ地继续压在他身上。
留哥挣扎了大半个时辰才放弃了努力,往地上一躺,张开四肢嚷嚷着:“行了,我认输行了吧!”
“早点认输不就行了。”静石在他额头上弹了一指,哈哈笑着放开了他。
“还没完!”留哥趁机跳上去勒住了静石的脖子,“我还没输呢!”
“小鬼头,连这样耍诈的招数也会用!”静石用充满告戒的口吻说,“可是想在你爹身上用这个招数还早了五十年呢!不,是早了一百年……是早了二百年才对!还是三百……”他开始认真分析儿子和自己在实力上的差距。
“胡说,我才没差那么多呢!”留哥不服气地叫着,“快投降!不然我可就……”他用力勒着静石的脖子,一心认为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比较有利,希望能从父亲手下扳回一城。不过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静石已经把身子一缩,反手一带留哥的衣襟,“哎哟”一声之后,留哥又恢复成了躺在地上的造型。
“服了吧!”
“不服!”
留哥毫不迟疑地赶在静石又压制住他之前跳了起来,又向他冲过去。不过这一次静石根本不想再压制住他,而是想好好看看他的全部实力,所以放任他向自己进攻过来。留哥的武艺虽然不象法术那样出类拔萃,在同辈中也属皎皎者,但是和地狼族第一高手的静石相比,他就象在挥动拳头吓唬人的小孩子一样,毫无威力可言。他时而顺着留哥的攻势,把他拔弄的象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时而使他一跤接一跤的跌跟头,时而在他身边快速地游走,让他连影子都摸不到。
留哥明知道自己和父亲相比差得还太远了,但是他赌着一口气,非要在他衣服上扯个口子让他回去被娘骂不可,于是使出了全身解数,上蹿下跳地和父亲对抗着。自幼便听到父亲是族中第一高手,父亲是族中第一高手这样的话,于是渐渐成了一种习惯,对于第一高手究竟有多高这些留哥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而且留哥自幼对法术的兴趣就远远大于对武艺的兴趣,虽然也用撒娇耍赖的办法要胁父亲教自己武艺过,但是父亲坚持不教留哥也没有感到多么失望,在他的意识中,父亲是个粗枝大叶,有点糊涂,而且很怕老婆的男子,和别的族人口中的“最厉害”、“最了不起”相距很远,直到今天,面对面的和父亲进行着对抗时,留哥才真正体会到“地狼族第一高手”这几个字的份量。
“好沉啊!”
留哥大叫着,静石整个身体压在他身上,使他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留哥挣扎几下,忽然向下一沉,往土里沉下去。在大地之中翻了个身,又冲出来攻向静石的下盘。经过了这几个时辰的缠斗,留哥也悟出了些窍门,他不再硬打硬撞,开始和父亲玩一些小花招——用他擅长的法术在战斗中制造机会,再看准空隙向父亲进攻。只是父亲的空档太难找了,明明看起来全身都没有防范,但只要自己一进攻,他却能轻松自如地躲闪开,眼看要打到他身上的一招,最后却连衣角都碰不到,反而是父亲随手的攻击,轻描淡写,力气不大,速度不快,力道不猛,自己却被他弄得乱转,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
“爹真厉害啊!”留哥心里这么感叹,充满了骄傲,“总有一天我也要象他这么厉害!”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模仿着父亲的步伐移动了起来。
“好小子!”静石也在心里称赞着儿子,比起刚刚开始的时候,留哥比划的身体因为疲倦,移动速度和瓜速度都慢了许多,但是他用的身法和动作却更有效,更准确了,而且自然面然地把静石展现出的一些动作用在其中,融合在自己的行动上,仿佛那是他原来就会的一样。“真不愧是我的儿子!”静石心中抑止不住的高兴,“果然一学就会!看来我这身功夫,确实可以传给他了!”
“扑通!”留哥又被静石摔了个跟头。
这一个下午他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衣服也破了,嘴角也肿了,手上、腿上全是被岩石划的伤痕,光滑的皮毛也倒卷起来乱糟糟的样子,一副狼狈相。不过他的神情却十分兴奋,在他心中,对于学习武术的学习欲望第一次超过了对法术的兴趣。
“行了,儿子,休息一下吧!”
“不,我还没累呢!”留哥大叫,“你别想赢了就逃走!”
“你娘可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吃饭,晚了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吧!”
“我才不管呢!”留哥盯着他,“继续!我赢不了就不吃饭!”
“哈哈,儿子,三五十年不吃饭的话你会饿死的!”
“哼!别跑!”留哥又向父亲追上去。他倒没有妄想要赢父亲,只是到现在为止,自己这么一身狼狈,而父亲却依旧气定神闲太气人了,至少也要达到最初的目的吧!
又斗了一个多时辰,留哥感到自己的体力快到达极限了,气喘,流汗,脚步虚浮,手臂也抬不起挥不动,只怕父亲再打中自己一下,自己倒下就爬不起来了。“不行,我才不愿意就这么算了呢!”留哥心里想。这时,静石为了闪过他的一抓而转向了右边,同时左手微抬,“他要推我的肩。”留哥脑子灵光一闪,他记起静石已经两次用过这一招一。他知道自己不论是继续攻击还是闪躲都躲不过这一招,所以这一次他采用了别的办法。留哥迎着静石的左手冲过去,在静石的左手眼看就要按在他身上之时他又猛地一低身,静石反手从他的肩头按了过去,虽然静石反应神速,立刻变招向下砸,但是留哥借着一躬身向前一冲的力量已经靠到了他的近前,伸爪抓下,静石的身体躲了过去,却听“嗤”的一声,衣襟上被留哥扯下了段数寸长的布条。
“哈哈!”留哥大笑几声,仰面倒在地上,手中高举着那条布条,“我赢了!”
“算你小子有本事。”静石拉着衣服看着——刚刚上身的新衣服破了,估计在妻子那里少不了得挨一顿收拾吧。
“哈哈哈……”留哥得意非凡。
“行了吧,起来该回去了。”静石催促——衣服破了再太晚回家,罪上加罪的话,晚上不许吃饭也是可能的。
“我没力气站起来了!”留哥躺在地上耍赖。
“刚才还神气十足的。”
“就是走不动了,你背我!”
“你多大了,还要爹背!”
“不然把你收的情书背给娘听!”
“留哥儿!你这个不肖之子。”
“背不背?一、二、三、……”
“好了,好了,我背你,来!”
留哥得意地爬上静石的肩膀让他背着,双手搂着父亲的脖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刚才你不会是为了早点回家,故意让我打中的吧?”
“当然是,不然你能打中我!”
“哦,那就是我真的凭本事打中的了!太好了,哈哈哈。”留哥大笑起来,拍着静石的肩膀,“快跑,快跑啊!冲啊!”他象个小孩子一样高高坐在父亲背上,开心地又叫双笑着。静石加快了脚步,父子两不一会就消失在漆黑的地下道路中……
留哥把毛巾一丢,重重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说:“爹,怎么样,今天我还行吧?我打中了你四次。”
静石坐在他旁边擦着汗说:“那算什么,过于毛燥的进攻!其中有两次如果我反击你立刻就玩完!另一次是我故意让你攻进来,好近身控制你的,你也没有发现我的意图。算来算去也只打中我一次,还皮不痛肉不痒的!”
“哼,再来!”留哥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又向父亲冲上去。
这些日子以来,这对父子一个教,一个学,完全沉浸在了武学之中。留哥瓜快、悟性高,又擅长举一反三,现在让他从以前的小打小闹、略沾皮毛到现在有机会深入去体会武术的奥秘,他兴趣一起来,便很快钻了进去,再加上有静石这样的老师从旁指导,短短十天之中,他可以说和以前的留哥在武术方面判若两“狼”了。只是所谓一心不能二用,或许真正的天才可以同时坐两张椅子,但是留哥不能,所以在他沉迷于武学的同时,另一样学问——法术便被抛在脑后了。
“好了,留哥儿,今天到此为止吧。”静石收回了招式说。
“为什么?”留哥掐指算一下时间(地下没有日夜之分,也没有日月星辰,所以地狼们用沙漏和掐算来确定时间),“离吃饭还早着呢,你又饿了?”
“把你爹当成贪吃猪!”静石敲敲他的头(留哥低声嘟囔:“你本来就是。”)“今天是你去学堂的日子,忘了吗?”
“哎呀。”留哥张大了嘴,他真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回家收拾收拾,换件衣服,别迟到了。”
“我……”留哥咬着嘴唇,“反正这几天一点也没练,去了也是不会,不去了。”
静石看着他,父子之间一片沉默,过了半晌,静石才笑着拍拍他的肩:“行了,快去!不会不要紧,可别再迟到了。”
“嗯。”留哥点点头,和父亲并肩往家中走去。
这一天的课堂上,执珪也学成了变化人类的法术,和十天前他的弟弟一样,得意地向大家展示着自己的人类外表。素辛又象上次一样对留哥说了一番鼓励的激将的话,只是很奇怪的是,留哥对这些竟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抵挡父亲双拳齐击的那一招;又要怎么才能在出招的同时更快地转身,连续跳跃时又要怎么调节呼吸……好不容易忍着一肚子不耐烦听素辛唠叨完了,吐出“下课”这两个字,他拔腿就往外跑。
“留哥儿,你去不去沉珠家喝酒?”糕儿高声叫住他,“他爹娘今天去了亲戚家。”
“喝酒啊?”留哥舔着嘴唇,“可是我爹在等我上课……”
“静石叔在等你?他终于开始教你武艺了?”沉珠惊喜地问,“他不是一直不肯教吗?”
留哥得意地一昂头:“我这么优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教!你们等着看吧,很快地地狼族第一高手就是我留哥的了!哈哈哈!”
“吹牛皮!”
“你想超过静石叔,再过一百年吧!”
“就是,就是。”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打击他的自信。
“竟然敢怀疑我说的话!”留哥眯着眼,寒光从他的那一条缝的眼睛中射出来,“死小子们,你们讨打对吗?我正好试试新学的拳法!别跑,吃我一拳!”
少年们一哄而散,四处奔逃,留哥卷起袖子在后面追赶着。
沉珠没有加入那些少年们的行列,他留在后面和留哥并肩跑,有些担心地问:“可是留哥儿,你的法术学的怎么样了?一直沉迷于武术的话,会不会……”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时间会练习法术的。”留哥不在意地挥着手。
“……”沉珠看着他的身影,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心中的担心。
果然如同沉珠所担心的一样,留哥自从开始学习武艺之后,就再也没有把时间分到过法术上,再过了十天,他依旧没有学会变人的法术,再一下十天,又一个十天,他依如帮我的整天嘴边挂着武术,手中比划着招数,据说还有一次在睡梦中练武,把自己卧房里的摆设家俱砸了个干干净净,直到把父母吵醒才被静石制服。
大约过了四个月后,第三个少年学会了变人的法术,然后又过了一个月,沉珠也可以变化成|人了。
当沉珠用他变化的,那个白皙文静的少年的样子站在留哥的面前时,留哥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捧腹大笑了起来:“沉珠,哈哈哈,你身上没有毛的样子……哈哈哈……古怪…………哈哈……看起来象…………”
“留哥儿……”沉珠十分担忧地看着他,“你的法术为什么一直没有进展?你明明比我们都聪明,为什么我都已经学会了,你却还不会?是不是…………是不是你一直都没有去练?”
“是啊。”留哥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又没法同时做好两件事。”
“可是再这么下去……你不就……”
“法术什么时候都可以学啊,如果不抓住机会,我爹改变主意不教我了怎么办!”留哥拍着沉珠的肩膀,“你放心,拉下的法术我以后会追上去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沉珠露出笑容说:“说的也是,留哥儿的头脑怎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你们家今天会给你庆祝吧?”留哥搂着沉珠的肩头说,“你请不请我去喝一杯?”
“当然,不请别人也要请你啊。”
“好,大喝一顿!”
“留哥儿,不是请你去喝酒啊。”
“一样啊,去吧。”
时光在留哥沉醉于武艺之中时,不知不觉地去了十年。
十年之中,留哥始终没有恢复对法术的热情。在几个月前,最后一个和他同龄的少年——糕儿也学会了变人的法术之后,他成了伙伴们中唯一的一个不会这个法术的,所以现在他干脆连学堂也不去了,整天除了和父亲比试较量之外,就是到地狼族的战士、高手们聚集的地方去向他们挑战。十几年下来,包括静石在内,地狼族中的战士可以赢得了留哥的不到十名,可以和他打成平手的也不超过二十个。这些日子来他在武艺上的进步连静石也为之咋舌。
最近,连素辛在内的族中长者们也放弃了对留哥的催促,大概留哥在武学方面展现的才华使他们认为失去了一个法术天才换回来一个武术天才,也不是什么很大的损失吧,也是因为有了他们的这种想法,留哥才能在不受干涉的情况下按照自己的意愿学习武术。
十年来,留哥生活中的另一个变化就是他的朋友的组成开始发生变化。
那些和留哥一起长大,但现在已经学会人化法术,已经举行过成|人仪式的少年、少女们在生活中身份发生了变化,他们必须去学习各种技能,手工业、种植业、打猎或者参加和地面上种族交易的商队,在继承地狼们祖祖辈辈生活方式的同时,也要接受长辈们的安排成家立室,养育后代,他们已经不能再象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玩耍戏嬉,当然也就没有时间再和留哥一起玩闹。朋友们有时聚在一起喝酒也都是大大方方的,再也不用象以前一样躲着大人,予甚至就在自己自家的酿酒作坊中学习,他常常会把自己的手艺拿来给大伙品鉴,虽然结果总是招来一片嘘声。
大伙儿说的话题早已远离了游戏和学习,更多时候在说今年的收成怎么样,谁的手艺更好,哪家的姑娘更俊俏,订了亲没有之类的事情。留哥与大家越来越无话可说,也就日益疏远起来。
现在他幼年玩伴中,只剩下了沉珠、糕儿、予等四、五个人依旧和他时常一起喝酒谈心,而他也拥有了其他的朋友——那些原来和他没有什么交往,自幼学武为主的少年们。
自幼学武为主的地狼少年、少女们在族里的同龄人中法术相对薄弱,其中年龄比留哥大得多却依旧不会变成|人的大有人在。他们都是猎人家族的后代,个个豪爽大度,对于成|人和孩子的区别根本不当一回事,他们只用谁的武艺更高,谁打到的猎物更多来决定谁更受尊敬。留哥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习武打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象在天堂一样,只后悔自己没有早来过这种日子,早把一起学法术的朋友们也忘了个差不多。
“留哥儿,你准备好了吗?”沉珠问。他一边收紧自己盔甲上的绳子,一边不停地深深吸气。“准备好了……”留哥拖长了声音回答,“你都问了十次了。”他看沉珠在摆弄那些系盔甲的绳索,便不停地指点他“这样”、“那样”。
予就站在他们旁边,也在弄盔甲,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穿盔甲,根本不明白该怎么系,“算了,管他那么多,胡乱打个结好了!”他抓起一前一后两条带子就准备系在一起。
“你那样系的话呆会一跑就会掉下来,”留哥帮沉珠弄好了又来帮他,一边抱怨,“你一个劲地抖什么啊!”
“紧张,我们紧张。”糕儿在旁边抖地更厉害,连他一开始就在家里穿好了才来的盔甲都在作响。朋友们中就数他紧张地厉害,毛都一根根竖着。
留哥倒杯水递给他:“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
“第一次出去打猎,你不紧张?!”沉珠也给自己倒杯水,但是手抖着,杯子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其实如此紧张的不止他们一个,在这间屋子里,聚集了二十多个年龄和留哥相仿的少年少女,他们一个个都和沉珠、糕儿的样子相去不远,兴奋之中带着紧张。
地狼族中的狩猎大多数时间是由猎人们完成,但是如果发现了大群的猎物,族中那二十多个猎人和他们的子女加在一起也不够用时,就会召集这样全族范围的大围猎。成年男子、愿意参加的妇女,以及青壮年们是必不可少的主力。
沉珠他们虽然自幼也学习过武艺,可是从来没有过亲身上阵的机会,这也是他们成年后第一次全族出猎,一个个紧张地不行。
留哥在这个聚集这群生手的屋子里是唯一不紧张的一个,他不停地跳来跳去,指点一下这个安慰一下那个。这些年来他一直和猎人们在一起,打猎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容易。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不就是打猎吗!我们上次去打地鼠,我还弄了这么大一只呢!”他用手比划着一米左右的长度,“虽然个头不大,可是纯白的,很稀有,据说拿到地面上可以换半车的丝绸呢!沉珠,你下次上地面做生意帮我拿去,看看可以卖到什么价钱。”
“真的。”
“你杀的啊!”
“什么时候?”
“我干嘛骗你们!”留哥洋洋得意。
“留哥儿,果然还是你最厉害!”沉珠一下子把紧张抛到了九霄云外。
糕儿撇嘴:“什么厉害啊,没义气,也不早叫上我们几个去打几次猎,也免得我现在这么紧张。”
朋友们一起点头附和起来:“就是!没义气,那张白地鼠皮就没收了,换酒喝光算你的赔礼。”
“我跟你们说,见到地鼠后别紧张……”留哥开始向大家传授经验,虽然他说的全是长辈们说了一百遍的老生常谈,但朋友们依然听的津津有味。
他们几个窃窃私语,却引来了一些不快的目光。
执珪和执珂一直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留哥,他们现在以素辛学生的身份在学堂里做些教导孩子的工作,那是地狼族中很受尊重的工作,也使他们大为得意,感觉周围人看他们的目光也不一样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可以以成年人和老师的身份训斥留哥,并且不时地提醒留哥他这个所谓的天才,在法术上面还是远远比不上他们两兄弟的。
所以现在的留哥在大家面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使他们生气,他们无法忍受刚刚在一个领域中超过留哥,他又从另一个地方飞过的跑到前面的滋味。
但是这两兄弟沉默着,他们装作一副既不紧张也没什么感觉的样子,在心里酝酿着对留哥更多的不满。
对留哥有这种想法的,却不只是这两兄弟而已。
“不愧是静石叔的儿子啊,连人都不会变就可以跟大家去打猎了——不知道到时候要多少长辈护着他。”
“静石叔的学生多,围成一圈保护他还有剩呢,你放心吧!”
“哈哈哈,那我们可要离远点,别让大家误以为和他一样是毛孩子。”
“哈哈……”几个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他们把讽刺当作了一种缓解。
留哥扬扬眉毛,嘴角露出了冷笑,糕儿他们却咽不下这口气,向着说的声音最大的便要过去,留哥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现在和他们一般见识会被大人笑话的,打完猎我再收拾他们。”
“给他们点颜色。”沉珠握着拳说。
“那还用问。”留哥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那些少年当然不知道留哥的打算,见他不作声,更是在那里说个不停。
“行了!这是要去打猎,你们在唠叨什么!”年纪比大家略长一些的朱旋站出来喝斥他们,“还有你,留哥!你站到最后面去,小孩子别碍大人的事,省得待会大家分心顾着你。”——朱旋没有象大家一样想讥讽或者看不起留哥,他喜欢用大人的教训小孩子的方式来对待他。
“哼。”留哥向几个好朋友耸耸肩。
“砰。”门被重重地推开,一群和屋内的少年少女们年龄相仿的青年一拥而入,他们都是猎人子弟,是这次围猎的生力军,个个盔甲整齐,手中拿着各自练熟的衬手兵器,一副自信十足的模样。
“留哥儿,你干嘛躲在这里啊,要准备的事多着呢!保护新手的事交给小九他们去就行了!”领头的少年磊峰人高马大,壮硕非常,也有一副大嗓门,拍着留哥大声嚷嚷:“这次我们可要一决高低!”
“谁怕谁啊!”留哥一扬眉毛,“别忘了,我还赢着你一条地蟒呢!”
“这次一定超过你!”
“比了才知道!”
两个少年各自扬着脖子,重重击了一下手掌,周围的伙伴七嘴八舌地起着哄,他们立刻给紧张的屋里带来了一片活力。
“大家不用紧张,打不到猎物也没什么,本来行当就不同嘛,没有沉珠,我们打的猎也卖不出价钱,没有糕儿,我们的盔甲从哪里来。”磊峰一手拍着沉珠,一手拍着糕儿大声对所有人说,“所以我和留哥他们会把大家的份一起打回来的,到时候咱们一样分肉喝酒,没什么好怕的!”
他的话顿时引来了一片欢呼,大家也开始有说有笑,气氛活跃起来,那一群年轻猎人就穿Сhā在大家之中,指点指点这个,安慰安慰那个。大家面对这些同龄人,却放松不少,就连那些向留哥挑衅的人,看着这帮如狼似虎的战士中也有不少没有成年的少年少女,也都不敢吱声了。
一个成年地狼推门进来,高声叫:“留哥儿,你出来,重易的儿子病了,今天不能来,你去代替他加入前队-注意搜索,但是发现了猎物也别只顾自己打,知道吗?”
“我去前队!”留哥一下子蹦上了屋顶。
磊峰问到前面举着手叫:“我,我和留哥儿一起去!”
“磊峰啊……”成年地狼上下看看他,“你是小兄弟里最有经验的了……(磊峰挺起了胸),那么照顾这些新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啊……”磊峰的下巴掉了下来。
“哈哈哈哈,”留哥大笑着,欢天喜地地出门跑了,等磊峰在后面捶着手叫:“不公平,留哥儿给我回来,我跟你换!”他早跑得没影了。
这次地狼族大举出动,要猎取的是一大群地鼠。这群地鼠超过五十只,不久之前出现在这附近,群居在了离地狼族城镇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地鼠一般以家庭为单位生存,最常见的是三、五只一群,最多也只有二十只上下,象这次发现的这么大的鼠群,连族中的老人都闻所未闻。这个季节正是地鼠皮毛厚实,肉味最鲜美的时间,也是地狼族与地面上交易的重要时间,所以族人们准备发动一次大规模捕猎,一次性地把冬天的肉品储备好。
前锋队有七、八个地狼,数目不多,但是他们担任的是搜索猎物,随机应变指挥全局的任务,是狩猎队最重要的一部分,以往这支队伍都是由静石亲自来带领,这次因静石要照看那些少年少女,才换由其他战士担任,留哥也被安排进其中,让他趁机学习经验是其一,主要的是大家自信留哥可以在静石不在的情况下为前锋队起到很大的作用吧。
现在前锋队的成员都化作了狼(狗?)形,在没有任何通道的大地中飞奔着,留哥虽然极为兴奋,但他保持着冷静,始终用不快不慢的步子跑在队伍中间,即不出风头地冲到前面去,也不曾落在后面成为大家的累赘。
快要到达地鼠群的活动范围时,地狼们的步子一起慢下来,一只狙如大概是感觉到了这里有让他喜欢的杀机,躲在一个洞中探头探脑地看着。地狼们并不喜欢这种能够发动争斗的妖怪,而且也不希望他出现在一会将要发生的捕猎上,所以其中一个地狼手一挥,放出了一把飞刀,把狙如钉死在了洞中。
“去把他拿过来,好歹也算个猎物。”一名成年地狼向留哥说。
留哥是队伍中唯一的孩子,自然要听从所有成|人的吩咐,他点点头,快步向狙如跑去。当他把狙如拎起来扔进随身带的袋子之后,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咯卡”“喀卡”的响动。这时地狼们的队伍已经走过去了,而在刚才狙如藏身的地洞和他们之间,有一道含有金属矿物质的岩层,对于自如地穿棱于大地之中的地狼们而言,这种岩层是他们无法穿过的,就象生活在空气中的生物面对山岭一样,此时留哥就站在这道“⌒”形的岩层的左侧,地狼们已经绕过去,走到了另一边,而这个声音却是从岩层前方,留哥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传来的。
“去追大家还是过去看看?”——对于这个问题留哥连一秒钟都没用就作了决定。他前足一抬,从“狗”形变回了妖形,用极轻的步子贴着岩层溜了过去。
留哥走出十余步,再次停下来侧耳倾听,寻找那个声音,果然过了不一会儿,一声极轻的声音又传来,留哥甚至敏捷地分辨出那“铮”的一声轻响,是刀剑入鞘时发出来的。
“有谁在那里?”留哥的警惕性一下子提了起来。
能在土地中行动自如的种族不多,虽然法术高强的妖怪和人类术士也可以使用土行术潜入地下,在地下使用法术和法宝,但是能够来去自如,甚至使用物理性的武器的,依旧只有那廖廖无己的、居住在大地中的种族。而青丘之国,这样的种族只有两支——地狼和无伤。
地狼族的战士甚至少年们都加入了这次狞猎,不可能有谁在这时,在这个地方用兵器,那在那里的,会不会是一只无伤?
留哥自幼知道无伤是多么残忍可怕的敌人,但是他只从法术的幻像和图画中看过这种东西,他从来也没有设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无伤狭路相逢。
在青丘之国的大地之下,无伤和地狼相遇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方死亡或同归于尽。
留哥不知道自己现在向前锋队的族人发讯息他们能否听见,也不知道前面的无伤有多少。他握紧了拳,凭住呼吸,向前一点一点蹭着,终于贴在岩层上,向外探头去看。
在前方的岩层下,一个无伤正站在两只死去的地鼠边,检查自己的猎物,留哥虽然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无伤,但对方那人形的外表,紫色的头发,淡的皮肤和手背上的鳞甲都在说明着他的种类。这使留哥连颈部的毛都竖了起来。他仔细观察着周围,并没有发现另外的无伤。
那么敌人只有一个。
留哥在心里想着。
他现在想要追上去告诉族人这个消息的话,必须绕过整个岩层,等他传递完消息,这个无伤很可能已经走了——这只是比较好的设想,更糟的是,为什么无伤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离地狼族如此的近,无伤们应该很清楚,这里不欢迎他们,他来做什么?总不会只是为了猎取两只地鼠吧?如果是对方有什么阴谋的话……留哥打了个寒战。
活捉!
前思后想之后,他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对方和自己相比不知道实力相差几何?留哥不是自大,他很清楚自己武术方面和族中的成年男子相比不相上下,而地狼和无伤两族明争暗斗了上万年仍旧不分上下,也就是说明两族之中的实力是差不多的吧。这么想来,武艺方面自己是有自信了,法术呢?留哥惊觉自己这些年来,对法术荒废的太多了。
武艺不相上下,法术不如对方的话……留哥盘算着,快攻,让他来不及使用未能术。看这道岩层的长度,族人们应该快走到尽头了,他们发现自己没有跟上去的话,一定会从另一头走向自己这边招呼一下的吧?那时打斗声一定会吸引他们,然后大家一拥而上……他这么打着如意算盘,咬着唇,躬着身,随时准备向那个无伤出手。
无伤已经把两只地鼠放进了袋子里(用法术炼成的袋子,可以装几百倍的物品,而且不会增加重量,是猎人们和族人常带的东西),又把袋子挂在腰间,拍拍后准备走了。
“无伤!受死!”留哥大叫一声,跳出来向无伤扑过去——虽然是生死仇敌,留哥依旧不想暗算对方,所以事先大喊了一声。
他的一声吆喝使对方转过了身来——这个无伤早已经发现自己背后那个鬼鬼祟祟的地狼了,并且打算好了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给他点颜色,但是对方并没有暗算自己,而且听那声吆喝,这个地狼还是个少年——“他和那个孩子的年龄差不多大呢……”——这个无伤这样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来面对留哥的攻击还手时便留了几分余地。
随着这个无伤的一扬手,一道电光出来在他和留哥之间,把留哥一个跟头向后弹去。留哥临危不乱,在空中缩身翻滚,面对着无伤稳稳地落在地上,立刻摆出了防范的姿态。
无伤和留哥面对面的打量着对方。
留哥平生第一次见到的这名无伤是个老者,从他脸上、后上的皱纺和他苍桑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留哥刚才见识了对方高强的法术,当然不敢造次,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而这名无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面前这名地狼少年。留哥不敢先动,而无伤也不进攻,他们就一直僵持在那里。
“地狼,”无伤忽然开口问,“你的名字?”
“我是地狼族第一高手静石的儿子留哥——无伤,也报上你的名来,本少爷不杀无名之敌。”他学着书上看来的语句这么说,并且摆出一副大将在阵前高喊:“来者通名报姓,本将军不杀无名小卒!”时的神气,不过他这种不伦不类的回答和他难以掩饰的紧张都使对方越发的明白他是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孩子。
“地狼族越发不济了,竟然让小孩子上战场……”无伤没有回答留哥的问题,反而这样自言自语地说。
“对付你,地狼族的小孩子就足够了!”留哥大声说。
“呵呵,是吗?”无伤非担不生气,反而捻着胡子笑了起来,“你倒是个有志气的孩子!”
“地狼族的孩子,个个都有志气!”
“果真如此的话,无伤族早已被你们灭了……个个有志气啊……”无伤这么说着,忽然向前一纵身,落在了留哥面前。留哥来不及细想,举爪向他抓下去,无伤左手架住留哥的一抓,口中念念有辞,大喝一声:“疾!”一道白光从他右手指中射出。留哥一咬牙,也不闪躲,反而迎着对方用左爪一晃,右爪直取对方的胸口。拼着被对方的法术打中,也要在对方身上留下点伤痕。
闪光过后,留哥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无伤却捂着胸口向后退去,手指缝中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好,知道出手之时留下余地,好!”他这样称赞着留哥,缓缓后退,忽然不见了踪影。
在无伤消失之后良久,留哥才从一直保持着的那个伸爪,弓步的动作中活动起来,他站直了身子,扭着僵直的脖子向自己身后看去。
一条数十米长,水桶粗细,长着耳朵的蛇正在留哥身后扭曲挣扎,但七寸处的伤势太重,不一会就不动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留哥悄悄打量无伤,并且以无伤为袭击目标而全神贯注的时候,这条翻土蛇跟在了他的后面,想把这个地狼少年当作一顿美餐。
无伤的法术对准的,就是这条蛇。
留哥出手之后,发觉对方的目标并不是自己,于是及时的收回攻势,他只是抓伤了无伤的皮肉,没有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这就是那名无伤称赞他的原因。
留哥茫然地看看地上的蛇尸,又看看无伤消失的地方。
无伤的伤势并不重,他怎么会就此逃走了呢?而且他又为什么要救自己?自己根本没有发觉身后的危险,翻土蛇和无伤前后夹击的话,自己必死无疑,这名无伤为什么放弃如此好的机会不用,反而拼着受自己一抓也要救自己呢?甚至留哥有种感觉,凭那名无伤的实力在击杀翻土蛇的同时完全有能力躲过自己的一抓,他就好象在故意试探自己会怎样出手一样,如果自己本来原来想挖出对方心脏的打算继续攻击的话又会怎么样?留哥看了看脚边的死蛇。
他一直在那里站了很久,心中装满了想不明白的事情。
天涯无归路(二 )
更新时间:2007-4-9 8:53:00 字数:38763
“留哥儿!”
“留哥儿!你在哪里!”
“留……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站在这里,叫你也不吭一声!叫你捡个狙如了这么半天,害得大家担心。”一名地狼从远处边叫留哥的名字边疾步而来,还没抱怨完就看见了留哥身手的蛇尸,又吓了一跳:“翻土蛇!还这么大一条!留哥儿,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没事。”留哥摇摇头。
在这一瞬间里,他已经决定不把遇见无伤的事说出来了。那名无伤孤身一个,而且已经受了伤,应该不会对自己的家族带来危险,而且他明明可以杀了自己的,却没有那样做,留哥不知道把他这种行为理解为没有敌意对不对?算了,如果说出来反而会影响到大家,也许还会妨碍这次的狩猎,不如狩猎结束以后,回家和父亲单独商量。至于这条蛇,就当作自己没有跟上去的原因蒙混过去吧。留哥不等这样编谎,那名回来找他的地狼已经自然而然地这么以为了。
“喝,留哥儿不得了啊,自己料理了这么大一条!了不得,虎父无犬子!”确定翻土蛇已经死了,并且留哥毫发无伤后,这句地狼竖起大拇指说。
“嘿嘿……”留哥摸着头干笑。
翻土蛇不同于地鼠、地地蟒之类,他也是一种妖怪而不是动物,对付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头一回遇上这种东西怕没怕?”这名地狼帮留哥把蛇放进袋子边说。
“怕,心还在跳呢!”这倒是实话,留哥儿此时手心还全是汗,心也一直在“砰砰”地跳。
“行了,你这小家伙有了这条蛇,今天就没白出来了!回去够你吹牛了!”这名地狼对留哥的成绩非常满意,一个劲地表扬他。
“这怎么能算!”留哥脱口叫出来,好在他反应快,马上接着说,“我是来猎地鼠的,没有地鼠怎么算交差!”
“说的对,主要还是地鼠!”那名地狼用力一拍留哥的肩,“前面已经有地鼠的先遣了,我们快赶上去,有你猎的呢!”
“嗯!”听说发现了猎物行踪,留哥精神一振,“我们快走!”
那名地狼和留哥转眼便消失在大地深处,在他们离开的地方,那名无伤又从虚空中显现出来——他刚才根本没有逃走,而是使用了地狼和无伤这种种族应该不会的隐身术把自己藏了起来——他一只手还是捂着留哥给他留下的伤口,怅然地看着地狼们去的方向……
地狼们的先锋队跟踪着他们发现的那几只地鼠,东转西转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它们的巢|茓。这片地方被交错纵横地打了无数的洞,挤满了大小不一、毛色各异的地鼠,粗略一计,竟然远远超过了最初估计的四十余只。
“至少也有六、七十只。”
“太多了。”
“大丰收。”
“可是,我们的人手。”
躲在远处一片岩层后的地狼们忍不住喜忧参半地议论起来。
“大家禁声。”领队的农果断地打个手势,“猎物越多越好,别在那里无谓的担心。我们全族出动,岂能对付不了几只小老鼠!你,你,去通知后面的队伍,你和留哥留在这里接应,其他人跟我来,我们再靠近一点,察看清楚。”
“农叔……”留哥嘟起嘴,不满意自己被留在后面。
“有你的仗打!”农在他头上拍拍,“待会让你先出手!”
“真的!”留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农叔真要把这份光荣给自己?
“我跟你爹多少年的弟兄了,给你个机会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呆会可要给我好好表现,别叫你那帮小弟兄们说我偏心。”农一向喜欢留哥这个孩子,既然这次自己带队,便有总要给他一次机会。
“是!”留哥憋足了劲,挺直了腰,大声答应。
随着前锋队传递的情报,地狼族的战士们缓缓包围了地鼠群。一些地鼠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停止了它们原本的动作,抬头张望,并用鼻子吸动着。
“沉住气!”静石吩咐几个蠢蠢欲动的少年。
“留哥儿,准备动手!”与他同时,农却下了和他截然相反的命令,他指着近处的一只地鼠说,“去吧!”
留哥纵身跃出,抢在大家之前向那只地鼠扑了上去,利爪准确地Сhā入了地鼠的咽喉。随着这第一只地鼠倒下,地狼们纷纷扑上去,一场厮杀在这里展开来。地狼们各自施展自己擅长的武艺和法术,但是地鼠也是一种凶狠善战的动物,所以战士十分激烈,双方各有损伤。
留哥兴奋地在战场上左冲右突,却不知道自己身上,招来了数道同龄少年们嫉恨的目光——农的一番好意使留哥大出风头,也使这些少年们对留哥更加怀恨,连刚才静石出于顾虑他们的安全而下的命令,也被他们看作了静石父子串通,要压制大家,让留哥出风头的阴谋。
留哥不知道这些。
初次参加这样的战斗,他的情绪高涨,兴奋异常,专门捡着个头巨大的地鼠出手,不一会儿,倒在他手下的地鼠便超过了四只。
磊峰早就忘了长辈们吩咐他照顾新手的事,他冲到了留哥身边奋战,两个人不时相互举手示意一下自己捕获的猎物数目,争得不亦乐乎。
“留哥儿,磊哥儿,好样的!”
不时有长辈这样的向他们竖拇指。
沉珠深知自己的武艺不强,一直跟在几名长辈后面,用法术攻击地鼠,他知道自己也许一整场战斗下来一只地鼠也杀不死,但是自己的法术给长辈们帮了一些忙——这从长辈们赞许的目光就看得出来——这对沉珠来说就足够了,他没有那样的雄心大志,不想成为地狼族第一XX之类的,他只希望在将来,自己用自己的所能为真正的强者提供帮助。他看着留哥在战斗中的英姿——他正凌空跃下,一爪把一只马驹大的地鼠的头抓裂,把被这只地鼠扑倒在身下的另一名少年拖了出来——留哥虽然也是初次参加这种大型狩猎,但他表现出来的一切和长辈相比也毫不逊色。以后自己就会站在他身后,用自己所学的一切给他助一臂之力,而那时要面对的敌人不是几只地鼠,而是更可怕、强大、残酷无情的无伤了吧?
沉珠沉浸在自己的暇想中,不知不觉和前面的长辈拉开了一点距离,一只受了伤垂死挣扎中的地鼠一个翻滚,正好落在他面前,张口向他咬下来。
沉珠一回神看到面前这张血盆大口,一下子呆住了。地鼠肉他常常吃,地鼠皮他天天穿在身上,可是活生生的血盆大口出现在眼前还是平生头一次,一时把会的法术全扔到了万丈地底,连举手抵挡都忘了。
“沉珠!”留哥刚把那名受伤的少年扛到后面,就看见他在发呆,忙冲过来把他向旁一拽,地鼠才一口咬空。“你怎么在这种时候发呆?没吃饱吗?”
“谁没吃饱!”沉珠白他一眼。
留哥一闪躲,躲过了地鼠又一次冲撞,向沉珠喊:“那还不快动手!”
沉珠深吸了一口气,使出了他最拿手的法术,一道闪光击中的被留哥单手挡住的地鼠,原本就已经受了重伤的地鼠抽搐几下,倒下不动了。
“成功!”留哥兴奋地叫着,重重拍了沉珠的肩一掌,然后几下便又跳进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去了。
沉珠看看脚边的地鼠,看看自己的手,难以相信地摇了摇头,露出了一抹笑容。就这样他在朋友的帮助下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狩猎。
两个时辰之后,狩猎宣告结束,地狼们在战场上走来走去检查着猎物,这是一次收获丰盛的行动,大约有五十七、八只地鼠被装进了他们的袋子,其它逃窜向四处的,地狼们没有再一味追杀,因为这些剩余的地鼠将来会形成新的群落,为他们提供另一次捕猎的机会。
在参加狩猎的地狼中,收获最多的依然是静石,他在指挥大家、看护少年们之余还打死了七只地鼠,其中有这次捕猎的地鼠群中最大的一只——几乎有大象那样大小的地鼠。
而在参加的少年们当中,静石的儿子留哥则是最出色的,他一共打死六只,只比自己的父亲在数量上少一只,虽然他的猎物的体积无法和父亲的相比,但是已经压倒了所有同龄人,连大多数长辈的成绩也在他面前失色不少。
磊峰仅次于留哥,他扛着他所猎获的最大一只地鼠(大约骆驼大小)大步走到留哥身边,两个人都在兴奋地哼着歌,这两个少年在地狼族新一辈中,是最出色的猎人。
其他的少年中只有五个打死了猎物,最多的两只,而沉珠也是其中之一。
“大丰收,大丰收……啦啦……”留哥把自己的猎物扛在肩上,边哼着歌边走在队伍中间,一副得意的样子。
“真是个孩子,打一次猎就高兴成那样。”静石笑着摇头。
“这孩子够了不起的了,你第一次打猎时还没有他成绩好呢。”
“是啊,当时你一共打到了三只地鼠,就兴奋地拉着我们陪你喝了一夜酒。”
“就是啊,现在来笑话孩子。”
“我是为安慰你们这些两手空空回去的家伙才特意陪你喝酒的!竟然不但不感激我,还揭我的短!”
“哈哈,一说过去多少年了,孩子们长大了,我们也快老喽。”
长辈们的谈笑之中,队伍又经过了来时的路上路过的岩层,留哥不由住下了步子,原本应为狩猎而已经忘掉的那场与无伤的狭路相逢再次涌上了心头,反复回忆当时的情形,无伤自始至终没有使用他腰中悬的剑,只用了几个法术,而自己在那名无伤的手下根本是不堪一击的吧……他站在无伤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思忖。
“留哥儿,快走了,怎么停下了!”磊峰远远叫,“回去开庆功宴!”
“这个地方啊……”一名地狼想起来说,“留哥儿去的路上在这里杀了一条翻土蛇呢。对不地,留哥儿?拿那蛇给大伙瞧瞧。”
留哥冲大家一笑,没有吱声。
“还会不好意思!哈哈哈!”长辈们一起笑了起来。
“留哥儿,你真的还杀了一条蛇?那种东西可比地鼠凶猛地多,而且牙齿有毒,你真厉害。”糕儿走在留哥身边,他自己什么收获都没有,但是为朋友的战绩兴奋不已,简直比自己大获全胜还骄傲。
留哥没有回答,过一片刻才离题很远地说:“明天我要准时去上学!”
“什么?”糕儿被他的话弄的呆了一下。
“我明天要去上学,然后认真学法术!我要变得更厉害!”留哥握着拳说,“赶快回家,吃饭、洗澡、睡觉,明天要去上学了!”说着向前跑了起来。
“你不好久都不正经上学了吗?”不仅糕儿,其他朋友也不解地摸摸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快步向他追上去,“留哥儿,等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是说好明天和我比试吗?你别跑!”
“我们去喝酒,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变得更厉害!我要变厉害!”留哥向朋友们挥着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素辛严厉地上下打量留哥一番,半晌才说:“你回去!”
“为什么?”留哥可怜兮兮地眨着眼,他知道自己整天逃学,先生已经气得不行了,所以想用可怜听话的样子蒙混过关。
“这里现在是成|人的学堂,你还是个孩子,要么去和小孩子一起上课,要么,学会了变人的法术再来!”素辛冷冰冰地说。
“我只有一个法术没学会而已……”留哥不满地咕哝着。
“还敢顶嘴!”素辛喝斥。
留哥被吓了一跳,暗中吐吐舌头,看来先生真的在生自己的气,“我以后会努力学的,先生您就别生气了。”
本来成年后的地狼就不再必须到学堂中学习,他们愿意多学一点东西也可以,愿意回家继承家业,放弃学习也随便,但是今天他们这一批的学生因为留哥要来而到了个整整齐齐,有的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有的纯属来看热闹,还有的则不怀好意地要看他的笑话,大家鸦雀无声地看着素辛的态度。
“哼,以为仗着一点天生的小聪明就可以事事如意,学什么会什么,结果遇见一点小挫折就打退堂鼓!我这里不需要这么没志气的学生,放你进来也会带坏了其他人!你回去,学不会变人的法术,不要再来了!”说完把门在留哥面上重重地关上。
素辛转过身,目光在学堂中一扫,原本在窃窃私语的学生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但是其中几个脸上,还是挂着难以掩饰的笑意——他们显然在为一向倍受宠爱的留哥受到训斥而幸灾乐祸。
素辛暗暗叹口气。
这些学生是不明白自己的苦心的,不知道留哥他明不明白?留哥是个极有天份的孩子,又生性好学,说他不努力那是假的,恰恰相反,他是个学东西可以学到忘记一切的孩子,但这也成为了他的缺点——他一旦被一样东西吸引就无法分心二用再去兼顾其他的东西——最近这个孩子过于沉迷于武学,把法术抛的干干净净,希望自己的激将之法,可以让他在法术上多用点功。
不过他是个要强的孩子,被我那么一说,一定会把心收回到法术上的。素辛想到这里,抚须露出了笑容。
留哥站在紧闭着的学堂门外,良久才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怒火。“仗着天生的小聪明”?“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类似的话这几个听得多了,但是听在耳朵里不痛不痒,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努力就行了,才不想去理会这些无聊的话,可是现在,说这句话的是自己最尊重的老师。
“素辛先生……”留哥喃喃地说。
他自幼尊重崇敬这位先生,对他言听计从,也相信他是了解自己,不把自己取得的成绩一古脑归于“天才”这两个字中去的,可是现在,他的口中竟然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算你是为了激我,我也不能原谅!”留哥喃喃地说,“我再也不当你是我最尊重的老师了。”留哥在学堂门外,心中赌着气这么说着,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留哥的外表大大咧咧,和气、礼数周到,象是不拘小节的样子,但在他内心深处,却比谁都更加有洁癖,他的不拘小节是对于他不在乎的事物而言,对于他深爱的一切,他要求的比谁都严格。同样一件事发生在外人身上和发生在他的父母、朋友、尊敬爱戴的长辈身上,前者他可以一笑置之,后者他却会觉得难以忍受。
从这一天起,留哥再也没有主动向素辛请教过任何问题,因为在他心目中虽然不至于真的不再尊重素辛,但是已经无法把对方再当作自己全心全意信赖的“先生”了。
“唉……”留哥把书向地上一丢,仰面躺在床上,“人类……一个鼻子两只眼,不长尾巴不长毛,可也没什么奇怪啊,我怎么就变不了呢?”他百般无赖地把手边的书全丢出去,长吁短叹着。庚娘端着茶点进来,一步就踩在了一本厚书上,“哎呀,留哥儿你又乱丢东西,想绊倒娘吗?”
“我在用功,别打扰我。”留哥理直气壮地说。
“这几个月来你明明是在一天到晚地睡懒觉,而且找借口不收拾屋子。”庚娘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谎言。
“我没有睡懒觉,我只是怎么也学不会,所以有点心烦。”
“你爹不是说了吗,学不会的东西就不要勉强去学,不要太难为自己,不要急于求成。”
“急于求成……”留哥嘟着嘴说,“都练了这么多年了,再这么下去我永远都不能成年,你们想要儿媳妇、抱孙子的愿望这辈子也实现不了了!”
“要媳妇?留哥儿,你怎么对这件事感兴直到了?来,跟娘说说,是不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没有!我只是这么说说。”留哥斜眼看着母亲,“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庚娘却根本没有听他下面这些话,把托盘往他肚子上一放,冲出房门高声叫着静石:“相公,相公,你听见没有?留哥儿刚才说他想娶媳妇,为咱们生孙子呢!”
留哥小心地移开托盘——上面的碗盘全盛满了饭菜汤水,稍微一动就会洒出来,真不明白母亲每天这样端东西从来不洒是怎么做到的——他爬起来,想去解释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时,已经听见父亲也在兴奋地叫:“真的?他看上哪家的女孩儿了?我去托人提亲!你现把留哥儿的庚贴准备好,还有……”
“呼……”留哥在门口长出一口气垂下了头,自己现在出去的话,大概会被逼问到早上,然后不得不编出一个所谓“心仪的姑娘”来,再然后父母就会径直去提亲,自己会成为一个可怜兮兮的,一学会变人的法术就会和某个女子成亲的地狼了。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发生的可能性,他果断的抓起外衣,又把母亲做的点心塞满了口袋,赶在父亲哟喝着走进自己房间之前穿墙而逃。果然听见父亲在身手嚷嚷着:“留哥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留哥儿?留哥儿呢?”
留哥撒腿狂奔,头也不敢回。
跑了一阵了,他慢下脚步来,侧着头寻思“去哪儿呢?”这么晚了,跑到别人家里当然不好,又不能回家,去外公家的话多半会被押回去交给父母……干脆找个僻静的地方去练法术吧。留哥这么打算,“我是多么用功啊!真是令人感动。”他一点也不脸红的从怀中抽出那本法术书,边翻边走向自己惯去的地方。
“那个留哥,大家一向把他当宝一样!我就不信他真有那么好!哥,你没事吧?”这是执珂的声音。
“没有事……外公这一杖还真重。”这是执珪的声音。
留哥听到了这些对话,便躲了起来,悄悄向那边看去。
果然是他们兄弟在那里,而且执珪头上青紫了一大片,执珂正用药膏帮他涂抹着。从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中,留哥就明白了他的伤是怎么回事了。
执珂说:“不过是说了那个小子几句,外公竟然这样打你!这笔债我全记下了,总有一天叫他好看。”(留哥在心里叹息:“我可从来没得罪过你们啊,为什么你们非得背后说我坏话不可呢?”)
执珪说:“我不敢怨恨外公,可是那个小子!”说着传来了磨牙的声音。
留哥忙又向后缩缩,也不知道他们兄弟吃过了晚饭了没有,万一没吃,万一又发现了自己,从他磨牙的声音之大听来,自己不一定够他们吃啊。
执珂又说:“你没发现吗,先生最近越来越不喜欢他了吗!哼,他也有这么一天。”语气中充满了兴奋。
执珪冷笑一声:“可是你没见那些战士都把他捧上了天吗?他的父亲是静石,总有一天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的高手,法术老师喜不喜欢他对他有什么影响,哪象我们,不管多努力还不是一无所有!”
他们两兄弟一时默不作声,留哥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过了半晌,听到执珂恶狠狠地说:“他怎么不死了算了!怎么上次不让地鼠吃了!”
留哥一下子睁大了眼。他知道执珪兄弟讨厌自己,可是他到能体谅这一切,毕竟他们的父亲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亲手所杀的,而他们也从那之后背着“叛徒的儿子”这样的名声成长,他们的母亲扔下他们改嫁,寄住在外公家里,外公和舅父们对他们也十分冷淡,这样的生活使他们的性情古怪也不奇怪。他们想当然的要去恨些什么才能生活吧?于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叔你的儿子、原本应该是堂弟的,幸福而倍受宠爱的留哥便成了他们的目标。留哥一直认为他们是因此而讨厌自己的,可是,他们竟然想让自己死!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恨到如此地步?
只是比他们优秀就该死吗?还是,他们可以容忍任何其他人优秀,唯独自己不行?
留哥小心地向后退去,离开执珪一段距离之后,才又转身奔跑。
究竟为什么啊?
自己的血亲之中有人对自己怀着这样的念头,这让留哥实在难受。听他们刚才的口气,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吧。
留哥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胡思乱想,乱糟糟的。
杀父之分怎么说也是杀父之仇,因为父亲是叛徒而不能报复,可是他们心中一定怀有恨意吧,他们无法承认自己恨静石,因为静石是大义灭亲的英雄,是对他们疼爱有加的叔父,如果恨他的话,就等于站在父亲那边,对地狼族有了二心。“所以就把仇恨转嫁到了我身上吧?”留哥喃喃自语,这是他能想出的唯一理由。
留哥叹口气,决定不向父母或别人提及这件事,自己以后多提防他们就是了。
“唉,我瞒着爹娘的事越来越多了呢,知道了大伯死因的事,遇见过无伤的事,还有讨厌素辛先生的事……这件事,快变成坏孩子了。”留哥无奈地摇着头。
他在地下毫无目的地跑,现在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很上面(也就是很接近地面)的地方,周围看得见树木在地下纠结的根须,也看得见一些小动物在各自的洞|茓中忙碌,还有一些昆虫在泥土中沉睡着,几颗种子正在努力地发着芽。
留哥把手伸进一个兔子洞中,点了点睡着的兔子,然后看着一家大小兔子慌乱地冲上地面的样“咯咯”笑了起来。
“挺好玩的。”他抓抓头,“干脆上去看看吧。”说不定能观察一下人类,这对学习法术也有帮助。他给自己找好了违反不许孩子独自上地面去的族规的借口,缓缓冒出了地面。
地面上正是夜间,皓月当空,时节正是初春,草木新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在月光下闪着银光,也闪烁着吹在其中的繁星。清风徐徐,森涛阵阵,正是一个迷人的夜晚。
只是第二次来到地面的留哥当然不能理解这一切,他东张西望地,一副傻乎乎地样子,分辨着这些只有书上和图画上看过的东西:树、草、小溪、月亮、星星、天空……周围很安静,不象上次到人类的城镇中那片嘈杂混乱,天上的月亮光茫柔和清明,也比那个火辣辣的太阳好得多。留哥对地面的感觉比上一次好了许多。他溜哒了一圈,最后在树下坐了下来,哈,草地坐起来软绵绵的,比地下的岩石、土地舒服的多。来这儿也不错,保证族人找不到自己,留哥不无得意地想。
空气中弥漫着不熟悉的味道,不时有一阵阵大地之下不可能出现的“风”吹过耳畔,留哥悠然之中保持着冷静,心中提防着在这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环境中有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哞……”
一声巨大的鸣叫使留哥直蹦了起来,他转过身,看见一只巨大的动物站在自己不远处,那是一只长着一双尖角,身体健壮,四蹄有力的动物,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闪闪有光,又长叫了一声,向留哥走过来。
留哥躬下腰,摆出攻击的姿态。
“哞……”
这动物的叫声又大又吓人,留哥听得身上发毛,准备先发制人,直取对方咽喉。
“住手!”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来,并用责备的口吻说:“现在的孩子真是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欺负一头牛!”
“牛?”留哥很努力地让自己把目光从眼前的动物身上移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你说它是牛?!我吃过牛肉,也见过图画上的牛,牛怎么可能这么大!那不是种象兔子一样的动物吗!”留哥百分之一百地认为那个声音的主人在骗自己。
“呵呵,原来是地狼的孩子。”那个声音的主人看清楚了留哥笑了起来,他自己也从树后走到月光下,让留哥看清楚他。这是名人类的老者,面容清癯苍花,苍白的头发松松地挽成髻,用一根木簪别住,一缕白须,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正笑着向留哥走过来,“孩子,你头一次上地面来吧?没有见过牛吧?”说着他走到牛旁边抚摸着它,牛温顺地叫了一声。“这不知道是谁家的牛走迷路了,快回家去吧。”老者用手一点牛头,牛乖乖地点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缓步向树林外走。留哥觉得他是使用了某种法术,让牛可以自己找到家。
“孩子,你别动!”老者忽然又冲着留哥说,他伸手向留哥一指,一道红光扑来,在留哥肩头一触,瞬间便消失了。
留哥惊讶地张大了嘴。
他当然不会在陌生人向他使用法术时“听话”的不动,但是这名人类老者根本没有给他“动”的余地,他还没有来得及帮出任何反应,法术已经打在了他身上。留哥急忙上下看自己,不知道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他在自己肩膀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昆虫(昆虫?),这只长着八条腿的小东西已经缩成一团死了。留哥的肩头略微一动,他便滚落进了地下的草从中。
“蜘蛛?”留哥对这种动物还是认得的,准确地叫出了它的名字。
“那个小东西和牛不一样,它是有毒的,”老者和蔼地笑着告诉留哥,“它是有毒的——不会致命但会让你被咬的地方红肿发痒发痛上好几天。”
“喔,我在书上看到过,有些蜘蛛是有毒的。”留哥趴在地上开始找那个蜘蛛,“它叫什么种类?有什么区分的办法?”他知道这名老者对自己毫无恶意后,好奇心和求知欲便压制了一切,急于想知道更多的地面上的事。
“呵呵,”老者抚须笑起来,拍拍留哥的肩问:“小朋友,要不要过来和我喝一杯?”
“喝一杯?”留哥的脑子自动在“喝一杯”后面加上个“酒”字。难得有一个喝到地面上美酒的机会,而且长者有邀,后生怎能推辞?他立刻为自己找到了喝酒的借口,眉开眼笑地点着头。
老者原本在一片开着花的草坪上,一棵茂盛的垂柳下的山石上摆下了壶盏,正在对月独酌,所以才会看见留哥斗牛的那一幕。他引着留哥走过去,让他坐在石头上。石头边有一个小小的黄铜风炉,正在烧着发出香味的木块。留哥嘴馋地瞄瞄风炉,心里琢磨这温着的酒怎么一点味儿都没有啊?
老者看了一下火势,向留哥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地狼族的孩子吗?怎么一个人来地面上溜哒啊?”
“我叫留哥,是地狼族静石的儿子。我……只是在散步,在散步,哈哈。”
老者好象不知道地狼族的孩子没有成年人带领不得上地面来的规矩,当然也不明白留哥尴尬的笑声代表了什么,他只是问:“你很少到地面上来吧?”
留哥感觉他问这句话时在忍着笑——他大概想走了自己和一头牛对恃的样子吧——所以有点垂头丧气地说:“这是第二次。”
“来,可以喝了。”老者没有接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他提起小巧的陶壶,把一个比拇指肚大不了多少的小小杯子注满了“酒”,向留哥一伸手,作个请的姿态。
空气中升起一股清淡的、植物般的气味,留哥不确定这种味道是周围林木的还是这杯“酒”发出来的,他的鼻子对地面上的种种气味还不太会分辨,不过如果“酒”是这种味道的话,好喝不到哪里去吧?留哥看着这杯酒,端起来一口倒了进去。
“呜!”留哥的眼睛一下瞪突了出来,口中含着那一口“酒”僵在那里,他实在咽不下这种东西,可是在长者面前,又不能失礼地把口中的东西吐出来,他努力地瘪着嘴,花了好长时间才一点点挤到了肚子里去,好不容易才能张开口,他立刻向老者叫起来:“前辈,你为什么给我喝药?!”
“药?”这次轮到老者瞪大了眼,“你没有喝过茶吧?”
“茶?”
“这是朋友刚刚带给我的好茶,来再尝一杯。”
留哥用力摇摇头,苦着脸说:“难喝。”
“呵呵呵,”老者不再勉强他,自斟自饮起来。
一老一少,一人一狼在月下溪边、清风习习的森林中,数盏清茶,对坐无话,一副颇可入画的场面。
留哥渐渐习惯了这种四周空旷,处身在空气之中,天地之间的处境,青草树木嗅起来来也越来越舒服,连那不时飘进鼻子中的一缕花气也不那么古怪了。
“再尝一杯吧?”老者再次为他斟茶。
留哥舔舔唇,下定了决心似地抓过茶盏,一仰头,象喝药一样决不尝滋味的“咕咚”一口吞下去,然后用袖子抹抹嘴,“人类怎么会习惯喝这种东西呢?我从书上看过,人类天天都喝对吧?”
“喝茶不是品茶,”老者又替他斟上,“人类天天喝茶,而品茶是要看时间、地点、心情、以及对方的。”
“吃饭和尝一口不一样是吧……”留哥这么理解。
“哈哈哈,”老者大笑起来,“你这个孩子太有意思了,”他浅浅地尝着盏中的茶说,“你大概还没有学会变成|人吧?”
“咦,你怎么知道?”
“呵呵,如果你能变成|人,或许就不会那么想了。”
“我……那个法术我学不会……”留哥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这么说。也许是因为身处在一个样样事物都陌生的环境中,而眼前的老者又如此的和蔼可亲,让留哥不由自主产生了亲近的感觉,所以一下子就把自己连父母都不肯告诉的事说了出来。
“学不会啊,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我当然知道,一个鼻子两只眼,没有尾巴不长毛……”留哥马上把自己编写的人类口诀念出来。
“哈哈哈哈,你这个孩子……”老者笑得前仰后合。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摇头说:“孩子,你可不能只从外表看一样东西啊。”
“我只需要外表变成|人类就行了,又不是整个儿变成|人。”留哥撇撇嘴,他始终认为全身披一层华丽厚实的皮毛的生物才是最漂亮的。
老者又喝了一盏茶,看着留哥问:“孩子,你知道为什么一个妖怪,一个生灵想修成正果,就必须先学会‘作’人吗?”他强调是“作”而不是“变”。
“不知道,”留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点都不想修成正果。”
“因为人类是个天地间最复杂、难以捉摸的生灵,只要把人类捉摸透了,就再也没有什么是不能了解,不能体会,不能接受的了。”
“是吗,照这种说法,人类不是个个都可以修成正果了。”留哥不服气地说。
“孩子,你了解地狼的一切吗?”
“当然!”留哥提高了嗓门。
老者什么都不说,笑着看着他,留哥在他的目光下变得局促起来,想了一会又说:“我本来就是地狼啊,现在我还小,等我长大了,我就……”
老者还是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了。
“唔,我记得先生讲过,‘知人易,知己难’,所以……所以……”
老者点点头:“你好象有些明白了。”
“您就是想告诉我这个道理吗?”留哥向老者说话时口气更加恭敬了一些。
“你大概也没有见过几次人类,却想法变成|人类的法术。最初地狼族没立学会人之后才算成年的规矩,是为了激励后代发奋向上努力修行正果吧?只是现在祖先的意图全都被遗忘了,只会逼着孩子去变成只有外表象人类的东西而已,哼,本末倒置之极!”
留哥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老者是在批评他的家族,他当然不会接口。
“孩子,说来听听,你为什么学不会变人的法术?只是外表变成|人,不是比真正变成|人容易得多吗?”
“是因为……”留哥不知不觉中对这位人类老人已经充满了信任,他垂着头,慢慢地把自己以前学法术很快,而学到变人的法术之后就遇上了难题,无论如何也学不会了,十几年过去了,身边的伙伴一个个都学会了,他还是非曲直行。他说到自己外表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中很焦急,而且近来甚至与先生闹了不愉快……
老者一直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着头,直到留哥全部说完了,才抚着胡须问:“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跑到地面上来,想亲眼看看人类是什么样子啊,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办法。”
留哥受之有愧在移开目光,他总不能去解释说自己不是为了法术,而是为了逃避父母要逼自己订亲的可怕事件才从家里溜出来的吧。
“孩子,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你学过的法术?”老者忽然这么问。
“啊,”留哥愣了一下,“好啊,你要看什么?”
“先给我看‘撼地法’。”
“好!”留哥马上伸出手指凌空一划,念动了自己最得意的咒文。顿时一阵地动山摇,地上土石乱滚,树上枝干世晃,早已归巢的鸟类也被从被窝中抛了出来,一片惊慌的叽喳声四下响起,老者袍袖一拂,被震到地上的茶具又完整的回到了桌上,他称赞说:“不愧是地狼,很了不起。”留哥自己也在偷偷吐舌头,他没想到这个法术在地面上使用会和在地下使用时相差这么多,在地下并不怎么样的法术(对住在土中的种族来说,撼地法引起的震动就象地面上使用风的法术一样,毕竟能引来‘飓风’的使者不多,所以那只是一个一般的法术而已),在地面上用能引起这么大的混乱。
“那么,你再用一个风咒来看看。”
“风!”留哥毫不迟疑地大喊一声,一股小小的旋风在他指尖形成,掠过他的肩头,为他拂去了几点灰尘,然后消失于无形了。
留哥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指尖:“没了?”他不服气的说,“我再试一次!”
“不用了,你再给我看看御雷法吧。”
“雷!”
随着留哥的喊声,几道闪电自空而降,打在他和老者的周围,溅起了不少土块草屑,在地上打出了几个小坑,“还好,”留哥松了口气,“这个法术没有出问题。”留哥不无得意地看向老者。
“呵呵,不错。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法术?”
“好,好!”留哥充满期待地点头。
“首先是风之咒!”老者伸出一只手,念动和留哥刚才一样的咒文,一阵狂风吹过,卷起了留哥的身体,带着他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才把他放回了原地。
留哥握着自己的咽喉,用力喘着气,想把他刚才被疾风压得呼吸困难时的损失回来,一边看着老者,充满了崇拜的神情。
“下面是雷。”老者大喝一声,“疾!”
数道巨雷落入尘里,接触地面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土石四处飞溅,打在脸上隐隐作痛,留哥忙用手臂挡住了脸,只听着四周象下雨一样“稀稀哗哗”的土石落下声停止了,才把手放下来,连身上头上的灰土都来不及拍打,便向老者激动地叫:“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前辈您的法术简直是神了!”
“呵呵,其实只要你在地面上呆得久一点,这些法术自然也就会提高的。”
“在地面上呆久一点?”
“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别惊慌。”说完老者把手伸向天空,口中念念有辞,不一会林间风声大作(这不是法术招来的狂风,而是带有潮湿气息的,自然界的风),天上云层翻动,转眼间就把明月和繁星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原本象浸在青琉璃中的世界一下子暗无点光,伸手不见五指。留哥心中发毛——他倒不是怕黑,地下无论日夜都比这里黑多了,地狼的眼睛依旧可以看见一切——而是风中、林涛中、鸟鸣、兽啸中,都带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什么事物将要产生变化的预警。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毛发倒立,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咆哮声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疾雷紧接着在云层中滚了过去,巨雷响过,天地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然而这份寂静只维持了数秒,瓢泼大雨便落了下来。老者一把拽住跳起来想钻进地下的留哥,说出了一句让他相信自己不会被淹死的话来:“这是下雨。”
耳边只剩下大雨“哗哗”的声音,留哥开始还尽力在擦脸上的雨,当他发现怎么也擦不干时便放弃了。他看着雨从云层中降下,落在树上,草上,岩石上,自己身上,然后再滚落下去,落向大地,在地面上汇成水流,流进小溪,小流流速加快,奔腾向前……雨幕把整个世界都笼罩住了,抬头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不时闪起的电光短暂地照亮大地,却又总是带着震耳的雷声而来。
这种大自然席卷一切的气魄,久居的地下的留哥第一次看到,并且看的心中发抖。
老者用法术如来的雨来也快,去也快,一刻钟之后,云消雨停,明月展现,草丛中闪动着点点水珠,整个山林越发清秀。
留哥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老者伸手一挥,让自己和留哥淌着水的浑身上下顿时恢复干爽,“第一次看见雨?看见真正的雷吧?”
留哥点头。
“我假设一下,你在学习法术的时候,是不是对于五行属土的法术最容易掌握?即使是最难的土系法术,你也觉得对其他地狼一下子就可以学会的最简单的风咒、雷咒简单?”
留哥不由反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学不会自欺欺人,你没有见过真正的雷、真正的风,所以你无法依样学样地照着先生教的去学,你没有了解过人,也就学不会变人的法术。你的伙伴们即使外表可以变成|人了,如果他们此时走进人群里,人类依旧可以马上分辨出他们是异类变幻的。而你已经直觉地意识到了这些,我想,这也就是你一直学不会那个法术的原因。”
是吗?留哥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自己学不会这个法术真的是这个原因吗?他觉得老者说的好象很有道理,又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刚才也看到了,真正的雷咒应该什么样,这是只有在这苍茫的天地间才能体会的奥秘,你有兴趣的话,我有一点决窃可以和你说说。”
“真,真的?”留哥难以置信。修道之人,特别是法术高强之人,都是不会轻易去指点别人的,更何况是这样萍水相逢的情况下,一个人类为什么愿意教导一个地狼?
“你的年纪看起来和我外孙一般大,就当作我们有缘相遇,我送给你的一点小礼物吧。”老者笑着说。
人类的少年的话?留哥盘算着自己的年龄比人类少年的年龄会大多少,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孩子你过来。”老者招呼他,“我先给你讲讲御雷的要点。”
“啊……真的,是真要教我?……是,是的。”留哥慌忙向老人鞠个躬,快步走到了他身边。
“御雷术通常被广泛使用的有五雷法、招雷术……”老者在星空月色下,开始给留哥讲叙和留哥之前学习的法术在重点、技巧方面大相径庭的、地狼们可能永远都不能接触的法术。
……
留哥溜回家里,躺到床上之后,他的心还在“砰砰”地跳着,第一次接触那样的法术,虽然身体很疲倦,但是刚才自己御雷击折一棵大树的感觉还留在心里,自己做到的,一棵那么大的树……
留哥拉起被子蒙住头,和那位人类老相处了一夜,他对于法术的热情好象一下子完全都恢复了,他一边入睡一边还在“吃吃”地笑着,“明天再去学,嘿嘿,把厉害的法术全部学到手!嘿嘿……”等他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笑容。
“庚姨,留哥儿在吗?”一群少年拥进了留哥家里。
“我看看……”庚娘拉开门向屋里一张,“回来了,不过又在赖床,这孩子啊……”
“放心吧庚娘,我们今天就是要来治他的懒前不见古人的!”沉珠、糕儿、予还有磊峰等几个带着兵器的少年“乒乒乓乓”地冲进了屋子,有人专掀被子,有的去拽留哥的后爪(对,就是后爪,他习惯睡觉时用狗的样子)。
“懒虫!起床!”
“再这么整天睡下去,总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条虫子!”
“啊……”随着沉珠的话,正在拽留哥的糕儿发出一声惨叫——在他手底下的留哥应声变成了一条象留哥本人一样大,软绵绵地蠕动着的虫子。
“别想这样蒙混过关!”
“起来,变成虫子也不行!”
少年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留哥种的虫子抬起来,摆到桌子上,大家各自拖了椅子坐下,围着桌子开始对这条虫子进行训话。
“留哥,”沉珠清了一下嗓子首先开讲,“关于你最近的行为,我们认为非说说你不行了!”
“对,对!”其他少年一致点头。
“你最近太懒了,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虽然素辛先生骂了你几句,你也不用这样吧?你想想我们,几乎天天挨先生骂又怎么样,也没象你,是吧!”
“你就算不想再学法术了吧,总得专心来练功啊,再不活动,你的功夫会退步的。”
“是啊,你总不能天天睡觉,什么都不做吧!”
留哥虫子开始吐丝做茧,把自己包起来。
“糕儿,你说‘炸蚕蛹’好不好吃?”磊峰不怀好意地问
“好吃!”叭哒,叭哒,口水淌下来了。
“把油灯递过来,我来烧一点试试!”沉珠手执油灯,见留哥还是没反应,毫不犹豫地向他灸过去。
“啊……沉珠,你太黑心了!”留哥捂着ρi股跳起来。
沉珠把油灯丢下,拍拍手,毫无愧色,向众少年一挥手:“大家继续!”
少年们一拥而上,开始了对留哥耳提面令,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狂轰乱炸地教育。
“留哥,有道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古人云:学而实(?)习之,不亦……”
“留哥儿,老大徒伤悲,是因为什么?因为小小不努力啊……”
“留哥儿……”
“留哥儿……”
“留哥……”
……
几个时辰以后,留哥发现自己保持那个被捆在桌子上盘腿坐着的姿势不会动了。磊峰和予把他从桌子上搬下来,一人拎着他一根腿一阵乱晃乱抖,好不容易才使他可以站起来。
留哥象喝醉了一样摇晃着,又爬上床去钻进被子里。
“留哥!!!”众少年一起狂吼起来。
庚娘正端了点心和饮品进来,却迎面见一群少年抬着床,把留哥加人带被子一起抬了出去。
“你们……”
“庚姨,您放心,我们马上替你把这个不肖的儿子丢到火山口里去。”
“娘,救命啊~”
“去西谷那边那个。”
“不,去南边那个近一点!”
“娘~”
留哥大声呼救中,被伙伴们抬着跑远了。
“这群孩子真是……”
静石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含笑看着一阵风似的少年们……
“我发誓,我没有偷懒,我每天都在练习!呜~~~哇哇~~~~不要把我丢下去啊~~~~”留哥死死抓着床沿,大声求饶。在他下方,一个地下的裂谷深处,火山的岩浆翻腾着,而留哥的订就被悬在那上方,地狼少年们跃跃欲试,准备把这只“懒狗”人道毁灭。
“你明明天天在睡觉!”
“我真的有勤奋练习啊~救命啊~~~~~”
少年们半信半疑,又把床撤了回来。
留哥主动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擦着冷汗说:“我试给你们看看?”
“快试!”少年们抱着臂,斜着眼,一致用半信半疑的神情看着他。
“嘿嘿~~~”留哥口中发出一连串不怀好意地冷笑,“我要试了喔……”他伸出手大喊:“雷来!”
雷声大作,十几道疾雷凭空出现,向着那群少年打过去。他有意控制了法术的力度,让雷电擦着同伴们一寸许的地方打下去,但是电光的力量还是使几名伙伴的毛皮烧卷了起来,发出难闻的味道,然后在他们身边打的土石乱飞。
“哇!”伙伴们一起惊叫起来。
留哥看着自己的手,“好厉害!原来我也是很厉害。”他抬起头来,冷笑着看着大家:“哼哼哼……刚才是谁要把我丢到火山溶岩里去的……哼哼哼……”
“哇…………”大家转身开始逃跑。
“别跑!是你们自己想试的吧!来试试啊!”留哥大叫着,挥着手臂发出一大串威力十足,准头全无的法术,向着伙伴们追上去。
伙伴们一边哄逃,一边向他回头扮鬼脸,吐舌头,翻白眼。
“站住!吃我一记天雷落……”
伙伴们发出尖叫声,大笑声,向前跑着,心中都放下了一块石头——留哥确实大有长劲,没有荒废了修练……大家好久没有象少年时一样纵情嬉戏了,各自尽情地跑着。
“先生,先生?”留哥一上来地面,便四处寻找着。
老者还是坐在那棵树下,正轻轻拔着铜炉中的火,笑着向他颔了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先生,我今天……”留哥叽叽呱呱地把自己“教训”伙伴们的过程向他说着,“……我在地下用雷术,而且很有威力……先生,如果我认真跟您学的话,会不会所有的法术都变得更厉害?”
“只要有恒心,你这么有天份的孩子什么都可以做到。”老者笑着称赞他。
没有被说成是天才而被称赞有天份,留哥反而一下子脸红起来,“嘿嘿”地笑着。
“今天我来告诉你一些人类使法术时的诀窍吧。”老者抚着胡须缓缓地讲,“你也知道,人类的寿命比起妖怪来短暂得多,以至于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内加快修练的进度,达到延生养寿的目的,人类用了许多的心智,也花了许多先人的勤劳汗水,在相同的法术中加入了很多变化,使法术的修练更直接、更快捷,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的法师仅有五、六十年的修行,却往往可以和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妖怪们对抗的原因。我就告诉你一些人类专用的修炼方式,也许你很难理解这些,也可以你永远学不会这些方式,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多听一些东西也是好的。”
“是,先生!”留哥紧张地握着拳,心砰砰跳着——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修练还有地狼之外的其它方式。
“呵呵,你先坐下来吧,不用这么紧张郑重,我们又不是老师在教学生。”老者安抚着留哥。
“是,先生!”
“你这个孩子。其实啊,我是不能收你为徒的,所以我们就当作在彼此切磋,你弄得那么一本正经的,反而不好了。”
“啊……是,我明白了。”留哥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族中的长辈们擅自去指点外族的少年的话,一定会引来族人的不满的,想必这位老人的情形也是如此,自己坚持恭敬地叫他“先生”只怕反而会造成他的困扰。于是听话地坐了下来,手足无措地说:“那么,您,您……”
“我有个孙子,外表的年纪和你差不多,你要不嫌弃我讨你便宜,不如叫我一声‘爷爷’吧。”
“当然,我在心里本来就是把您当作长辈一样看待的,那么我就叫您,叫您爷……爷……”留哥“爷”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抓着头说,“跟您说实话,家祖父去世很早,我长这么大从没开口叫过‘爷爷’这个词,所以我叫不出口呢。不如我叫您外公吧?我外公很疼爱我,您也象他一样,对我这么好!”
“外公……”老者微微吃惊。
“不行吗……”留哥吐吐舌头,“那我还是叫爷,爷,爷……我再练练,叫爷……”
老者看着远方,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直到听到留哥努力地在练习着可以自然地叫出“爷爷”这两个字才回过神来,笑着说:“叫外公就好了,我女儿死得早,我甚至没能见见我的外孙,老天有眼,让我自己遇了你……你就叫我外公吧。”他的眼角隐隐闪着泪光。
“外公。”留哥甜甜地叫,讨祖父辈的老人喜欢他可是最有一手了。抓起茶壶来倒上一杯,双手送到老人面前,“外公您喝茶。”
虽然留哥用没有开的水泡了茶,老人还是笑着喝了下去。
“对了外公,我还不知道您的姓名啊?”
老人似乎沉吟了一下才说,“我姓任,任商。”
“任……商……”留哥用学过的人类文字,试着在地上写出这两个字。
“……算了,不说这些,我们来谈谈人类的法术……”任商老人开始娓娓叙述人类的法术特点,留哥竖着耳朵用心听,不时点着头,一老一少在这片林子里,又度过了一个安祥的下午……
“留哥儿,明天是外公的寿辰,礼物准备了吗?”吃过晚饭,趁着庚娘收拾了碗筷进厨房,静石捅捅儿子,善意地提醒他。
“当然早准备好了,我又不是你……是被娘教训过后才‘想’起来的吧?”留哥“嘿嘿”地奸笑着对父亲说。
“好心提醒你,狗咬吕洞宾!今天可别再出去乱跑了!一会迟到了小心点!”
“知道,我吃了饭就去外公家。”留哥几口吞下碗里的饭说,“我去帮忙招待客人。”
“哼,你会这么好?是去找机会趁乱偷酒喝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曲解我的孝心!”留哥委屈地说,“我这么孝顺的孩子,当然是去为外公贺寿的了,不过顺便……”
“留哥儿,”庚娘在屋里叫,“吃完了饭的话去洗个澡,然后换件新衣服……”
“娘,我先去外公家了。”不等她说完留哥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他最讨厌洗热水澡,把毛皮弄得湿淋淋的了。
“留哥儿,你怎么可以穿成那样跑去吃酒席……”不管庚娘跟在后面怎么叫,留哥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唉……”庚娘摇头叹息着回过头来,“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最近几乎不去练武场了,也没有去学堂,听他的伙伴们说他好象独个儿躲在什么地方苦练法术……”静石看着留哥消失的方向说,“这个孩子练来练去,还是喜欢法术多些……”
“喜欢什么都好,别弄到后来什么也学不会就好了。”
“也是……”静石和妻子相视微笑,双手握在一起。
“外公,外公!您在不在?”留哥大声嚷嚷着,并且开始在树丛中翻找(任商至于躲到那种地方去吗~~~~~)
“留哥儿,不是说今天是你外公的寿辰吗?你怎么又来了?”任商从一个山洞中走出来,对于留哥的到来很吃惊。
“我去外公家路上绕道跑来的。”留哥跑的呼呼喘着气,“我给外公买礼物时也为您买了一份,想今天交给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任商看。盒子晨是一颗小小的宝石,约有指肚大,但是与众不同的闪烁着七彩的光芒。“这种宝石只有地下很深的地方才有,连我们地狼都很难得到,人类可能很少看见,很稀奇吧?”
“是啊……”任商眯着眼睛看着这颗与众不同的宝石,“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礼物……”
“您喜欢的话就太好了!我送给我外公的是人类的木头工艺品——礼物就是要这样换着送才对是吧!”
“对,对,你是个很有心的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任商激动地说。
“那么我告辞了,我得趁我娘发现我拐弯儿之前回去。”留哥行个礼,没入地下跑了。
任商一直托着那颗宝石,良久之后,长叹了一声,目光中流露出忧伤的神情……
或许此刻的任商和静石夫妇心中所思所想的竟然是一样,希望留哥永远长不大……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了三年,留哥每天来到地面向任商学习法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外公,喝茶。”留哥熟练地把煮好的茶为任商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