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也喝一杯吧。”
“嘿嘿……”留哥打着哈哈蒙混过关。自从三年前第一次喝茶留下了“喝药”的印象后,他就对茶这种东西过敏了。三年来他每天都看任商煮茶,也动手帮他煮,但是他自己是绝对不去沾的。
“煮了这么多年茶,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任商喝了一口后称赞说,“真的不尝尝?”
“嘿嘿……”
任商不再去勉强他,问:“我上次推荐的书读过了吗?”
“读了,我有几个地方不太懂呢,关于……”他放下茶炉,开始提出修炼上的问题。任商抚着胡须,边听边点头,开始一一回答他。时间一点点流逝,当这一老一少放下书本时已是夕阳半落了。
“时候不早了,外公我要回去了。”
“喝杯茶再走吧。”任商为他倒杯茶。
“啊……”
任商坚持地看着他。
“好吧……”留哥很少违背长辈的意思,苦着脸接过杯子去,准备捏着鼻子倒下去。
“你这几年来学习了这么多人类的知识,又一直在亲手烹茶,现在再喝应该不会觉得苦了。”
“会吗……”
“呵呵,你已经很懂得人类了,当然也能体味到茶中的滋味了。”
“我还不会变成|人呢。”
任商笑而不答。
“好吧,好吧,不就是喝茶吗。”留哥勇敢地把杯子举到嘴边,先舔一舔,品品滋味,“唔……”他又试着喝了一小口,再喝一口,“苦是苦,却有酒没有的清香……好象也能喝……”
“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留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正慢慢品着。
“人生如茶,甘苦自知。”
“……外公,您是想告诉我……”
“今天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想想这杯茶的滋味……”
“是。”留哥行了个礼,默默转身走出了这个山沟。他看着外面青翠欲滴的层层山林,水如银带,夕阳如火,山脚下一个小村正飘出袅袅炊烟,隐隐传来鸡鸣犬吠……
“我懂了!”留哥大声叫起来,“我想通了!”
任商闻声走出来,看到留哥正转过身来,激动地迎过来说:“外公,我终于想通了!”他握住任商的双手,任商感觉的,那是一双光滑、没有毛和利爪的手,还有他的脸,他的眼睛、耳朵……
“我变成|人了吗?”留哥紧张地问。
“是啊,现在的你如果走进人群中去的话,没有人会看出你是异类——如果你把尾巴也变掉的话。”
“尾巴?怎么尾巴还留着……”
“别急,别急,慢慢来……”
“尾巴,尾巴,尾巴……哇,外公,怎么耳朵也长出来了!”
“不用急,不用急……”
“哇,连爪子也……”
……
“娘,猜猜我是谁!”正在缝补衣服的庚娘眼睛一下子被捂住了。
“会叫我娘的除了留哥儿还有谁!”庚娘笑着拉下他的手,却看到了用“人”的样子站在她面前的留哥,“留哥儿,你……”
“看,我可以变成|人了!”留哥转个圈给母亲看,“没留下尾巴,没竖着耳朵,也没长长指甲,很完美吧!”
“……”庚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抚着他的肩头,“我的儿子长大了。”
“对了,爹呢?……又去了练功房……不是,在和农叔他们喝酒?我去变给他看!”留哥噼噼啪啪地说完,一阵风似的卷出了门去。
不出半个时辰,全族上下都知道了留哥可以变成|人的事。
留哥的成年宴比其他的孩子们要热闹的多,虽然他们家里亲戚不多,但是静石和庚娘人缘极佳,留哥自己朋友又多,再加上关心留哥成长的族人们,长老们……几十个地狼把静石家中的小宅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执珪和执珂没有来吗?”
“我去叫过了,他们不来我也不能把他们绑了来吧?”留哥自从几年前听到了执珪兄弟的那次对话后,就一直对他们心存防范,奉父亲的命令邀请他们时当然也不会多么真心实意。
“再去请他们一次吧。”
“不去!”留哥断然拒绝,“爱来不来,摆什么架子要一遍遍去请!”他迎过去和一帮朋友说笑,下定决心这件事上不再听父亲的话了。
“唉。”静石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强迫儿子去接受执珪兄弟俩,毕竟以那两兄弟对留哥的态度而言,留哥对他们已经够有礼貌了。以留哥的个性在别人那样冷淡慢待的情形下还一直维持礼貌那已经是听自己这个作父亲的话的结果了。“我去叫叫那两兄弟,”静石对庚娘交待,“你先招呼着客人。”
“好,”庚娘温柔地说,“不过他们确实不愿来就别勉强孩子啊。”
“我知道。”静石向周围的客人拱拱手,匆匆出门去了。
“静石叔要去哪儿啊?”
“酒席不是马上要开了吗?”
“是啊,留哥儿……”
伙伴们一起向留哥问起来。
“他说要去叫执珪兄弟来。”留哥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脸上的不高兴。
“为什么去叫他们来!”糕儿“砰”的一声就要跳起来。
“糕儿,”沉珠责备地说,“好歹他们也是留哥儿的堂兄,请他们来也是应当的。”
“可是他们最近在学堂里多嚣张,以为留哥儿不来上课,他们便是第一了,总是目中无人的样子。”
“对啊,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说留哥儿的坏话!”磊峰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他变成|人类后是个壮硕的吓人的大汉,气魄不凡,早有痛打那两兄弟一顿的打算了。
“老在先生面前打小报告。”
“还有……”
“还有……”
伙伴们一股脑地开始倾吐对这两兄弟的不满,沉珠本来还想为他们说几句好话,被予一句:“上次你还不是因为他们告刁状而挨了先生的板子。”也就不吱声了。
“反正留哥儿已经学会变人,马上就可以回学堂里来了。”
“对,等留哥儿回来,看他们还嚣不嚣张!”
“我们马上去和先生说。”
“先生……”
伙伴们不由分说,拥着留哥儿向素辛跑过去,乱七八糟地叫着:“先生,先生,留哥儿是不是可以回来上学了?!”留哥其实心里根本没有去想回学堂的事,他更想一直跟任商学习。
“留哥儿,你终于还是学会了,我早就说过,以你的天份,稍加用功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素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改平日严肃的样子,亲切地拍着留哥的肩说。
“嘿嘿嘿嘿。”被难得称赞学生的素辛这么当众夸奖他十分得意了起来,原本心里对素辛的一些不满也立时便烟消云散了。
“明天就回来上课吧,让我看看你的学业是不是拉下了。”
“当然没拉下。”留哥自信地说。
“有留哥这样聪明的孩子,当然可以光宗耀祖。快开酒席,咱们好好地喝一杯。”静石的一帮朋友大呼小叫地,打断了留哥和素辛的叙话。
“大伙儿再等一等,留哥他爹马上就回来了。”庚娘急忙上前去安抚大家。
“一家之主去哪儿了?”
“这么大的喜事他怎么不见了?”
“留下嫂子一个人应付这么大的场合,这家伙真不是东西!”
“谁说的,哪个不知道这里嫂子才是一家之主,是吧,嫂子,晚上罚他跪搓板!”
“……”
抱怨、取笑、火上浇油……各种善意的恶作剧充满了整间屋子,庚娘大方地周旋着,始终含着笑,一边的留哥却偷偷地嘟起了嘴。
当大家都等烦了,屋子里开始闹哄哄地时候,静石总算回来了,身手跟着执珪兄弟——他果然还是把他们带来了。
“总算把‘神仙’请下凡来了……”糕儿不满地咕哝一句。
沉珠推推他:“快入席,免得让大人骂。”
糕儿一肚子气憋得足足地,经过执珪兄弟身边时还是扔下了一句:“让长辈等的人还好意思坐首席。”
静石硬是把执珪兄弟安排在了首席,和族长、素辛以及留哥的外公等坐在一起。
“各位,今天是小儿留哥的大日子,各位能赏光来确使敝家上下蓬蔽生辉,静石口拙,不会说文诌诌的话,我先敬大家一杯!”说完静石一仰头,先干了一杯。
“干了!”
“恭喜,恭喜!”
“今天非要好好喝一杯!”
“不醉不归!”
……
刚刚因为静石致词而短暂的安静片刻的屋里屋外顿时又一片喧闹,敬酒、划拳、恭贺声此起彼伏,象开了锅一样,变作人形的留哥脸红通通的,在父母的带领下挨桌敬酒。大部分客人都是杯到洒干,整个酒席上人人笑逐颜开,只有两个人明显地表现出他们的不快来。
执珪一个劲地喝闷酒,执珂则连筷子都没动,闷坐在桌边——他们两兄弟被安排在首席,一举一动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留哥的目光每次落在他们身上,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气愤:要么不来,来了却摆这副样子,让人看了生气。
“留哥儿!”静石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给你堂哥们敬杯酒。”
“知道。”留哥睐眼一笑,他是个礼节周全的孩子,才不是象执珪兄弟那样,当众表露自己的情绪而显得失礼呢。
“大堂兄,二堂兄,让我敬杯酒吧,来,我先干为敬。”留哥笑容满面来到执珪兄弟身边,举杯先喝尽了,把杯子向他们亮了亮。
执珪勉强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也举杯喝了。执珂却坐在那里不动,双眼直直地果着桌子上的酒菜,好象没听见留哥的话似的。首席上坐的人一下子全看着他,气氛沉寂下来。
“堂兄,来干一杯!”留哥还是笑容满面,端起桌上的酒杯递向执珂手中。
“当!!”
执珂一挥手,留哥手中的杯子飞了出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全屋子的人目光都集中了在他身上。
“还是我先干为敬!”留哥一仰头把自己杯子喝干,把杯底向执珂一照,手一点摄来一只干净的空杯,又手端着酒壶斟一杯,又双手递给执珂,“堂兄,请。”
执珂一下子站起来,直视着留哥。
“执珂!”一位长者出言责备了一句。
“我们走!”执珂一拽执珪,转身向门外走去。执珪似乎犹豫了一睛,但还是跟了上去——这对兄弟中执珪虽然是哥哥,但拿主意说了算的显然是弟弟执珂——他们一前一后,径直走出了门去,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客人。
“大家继续吃,别客气。”静石安抚着客人,一边不安心地向门外那两兄弟消失的方向看去。庚娘明白丈夫的心意,趁大家都没注意,悄悄地走出了门去。
“太可气了!留哥儿,你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就是,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你甘心!”
“留哥儿……”
留哥来到那一班小伙伴们席上敬酒时,这些孩子立刻都吵嚷了起来,窜弄留哥去教训他们兄弟两个。
“我来敬大家酒的啊!”留哥笑嘻嘻地,“来,来,干杯!”
“留哥儿,你太让他们了!”
“就是!”
“……”
留哥斜着眼四处瞄瞄,见父亲和长辈们都离自己挺远,便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我已经报复他们了——我越是客气忍让,待会儿他们就会被长辈们骂得越厉害,你们信不信!”
“哦,原来是这样的……”伙伴们一起恍然大悟地点头,“不愧是留哥儿,一肚子坏心眼啊……”
静石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切,正好抬头看见庚娘从门外进来,对着他微微摇头,他脸上原本的欢喜之情顿时收敛起来,流露出一种担忧甚至是悲伤的眼神。虽然他马上就恢复了笑脸,但这一瞬间的表情还是落入了留哥眼中。
一时间留哥也没说话。
父亲过于重视执珪兄弟了,为什么?本来都快要忘掉的事情突然涌上了心头——父亲他曾亲手杀了大伯……
在这个欢乐、喜庆的酒宴上,留哥的心里出现了一抹自己也说不出原因的不安……
“累死了!”留哥重重地往床上一躺,摊开四肢,长出了口气,最近他又恢复了上午去学堂上学,午后他随父亲练武,晚上再溜到地面上向任商学法术,生活紧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这些日子里无论是法术还是武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甚至原来很多百思难解的地方也豁然开朗了。
“累死了,累死了!”留哥在床上滚来滚去,口中埋怨着。
虽然每天象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可是这些并不会让留哥感觉累,反而让他有充实感,整天精神奕奕的,让他一个劲喊累的,是别的事情。
果然不一会儿庚娘便推门走进他房子,坐在床沿上问:“留哥儿,你看巧姑这孩子怎么样?今天晚上的饭菜可是她一手做的呢!这孩子的手艺不错吧?”
“不……错……”留哥拖长了声调。
“那么昨天那个琴儿呢,她可真是个俊姑娘对吧?还有农大哥家的二丫头小蝉儿,她刺绣的手艺在族里数一数二的呢。”庚娘越说越起劲,一把掀开留哥蒙住脸的床单,拽他起来问:“留哥儿,你自己有没有什么主张?”
“娘,我能有什么主张,每天都见好几个不同的姑娘,我哪里记得住谁是谁……”留哥都快哭了。
“说的也是,这样的大事不能靠你小孩子的眼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应该我和你爹帮你作主,我得好好和你爹商量商量!”
“娘!”留哥一下子跳起来,“你太为这事操心了吧!”
“傻孩子,娘为你操心是应该的,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娘不操心谁操心啊,指望你那个只会喝酒的爹不成?”
“娘……我求求你别为我这么操心成不成……”留哥带着哭腔哀求。
“等到留哥儿成了家,有了妻房,再过几年有了儿女,娘想为你操心就操不上了……”庚娘无限憧憬着未来,“到那时候我的留哥儿就成了一家之主,男子汉大丈夫,自然由你的妻子去照顾你,娘就为你们持持家务,看看孩子……”她越说越远,把留哥当上爷爷之后的生活也安排到了。
“娘……”留哥有种哭不出来的感觉,“您真要把我卖给那些不认识的女人……”
“卖?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娘是为你去聘!”
“今天的家务和三餐,全套的绣品,皮革和首饰……”留哥扳着手指头,“哪一样不是那些女人给你的!分明是想为这些小玩意把我卖了!”他气鼓鼓地说,“你竟然利用自己的儿子‘哄抬物价’,想把我高价出售!”
“你这个孩子!”庚娘白了他一眼,“我选儿媳当然在选容言德俱全的,要是娶个什么都不会的回来,到头来不就成了我侍候你们爷俩之外再侍候上儿媳妇!”
“什么侍候我们爷俩再加上媳妇啊……”静石推门进来,他喝得醉醺醺的,打着酒咯问。
“爹,你又去谁家喝酒了?”留哥儿无精打采地问候。
“你狂伯伯家!”静石一拍大腿,“我跟你说啊,留哥儿,狂那个小女儿,漂亮!很漂亮!你一定要认识认识她!很漂亮!我要是再年轻一百岁啊……”他兴冲冲地指手划脚着,完全没有发现庚娘危险的目光。留哥向他又是挤眼又是努嘴,无奈他早已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怎么会去注意到这些小动作。留哥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
“……我跟你说留哥儿……”静石继续说着,“那个小姑娘太漂亮了……“
“有多漂亮?”
“很漂亮!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是吗?”
“当然是!我跟你说,我要是再年轻一百岁啊,我……”
“再年轻一百岁的话怎么样?”庚娘温柔地为丈夫揉着肩膀。
“庚……庚……庚妹……”静石终于发现屋里不止儿子一个人,迎着妻子的目光,酒也醒了一半。
“相公,你今天口头上又把儿子配给谁家姑娘了?”
“没,我没答应。”
“没答应?几杯酒下肚你会不答应人家?”庚娘用帕子为静石拍打一下灰尘,“这个月都许了十几户人家了不是吗!更何况这一次还是一个你再年轻一百岁,就不要我这个黄脸婆子的俊姑娘!”
“庚妹,我喝醉了胡说的!我哪敢有那种心思啊!”
“是吗?”
“你还不知道我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我……”
留哥在被子下一捂眼——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这么笨的父亲生出来的!
“有那个贼心……原来是这样……”庚娘点着头。
“庚妹,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静石发出了一声哀鸣,“留哥儿,你快跟你娘说,我从来没……”
“别把儿子扯进来,你给我回房来!”
“庚妹……”
庚娘白他一眼,仪态万千地走出去了。
“庚妹,留哥儿……”静石扎着手,张惶地张望一阵子,还是乖乖地跟了过去。
“咕咕咕……”留哥用被子蒙着头,笑地打滚。
自从留哥举行了成年礼后,他就成了全族有女孩儿的家庭心目当中的最佳女婿人选。托了媒人上门提亲的不算,由父母亲自出面向静石和瘐娘说的,女孩子自己跑上门来的也络绎不绝。静石整天忙着在外面吃酒,也不知道在洒席上把儿子卖出去几次了,而庚娘就应付那些上门来的女孩母亲和女孩子本人,收了一大堆绣品、首饰,天天分析哪一家女儿的手艺更好,脾气更相投。
留哥也知道,婚姻大事理所当然由父母来作主,自己不该多Сhā嘴,可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这么早就成亲,只要想到要和一个从来没说过话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他就浑身别扭。
“唉……但愿爹娘他们挑花了眼,一时半回别作决定吧。”留哥从床上爬起来套上鞋,悄悄地走出了家门——即使现在父母都知道他每天独自出去修炼法术的事了,他还是禁不住要用溜地办法出门。
大地上刚刚下过雨,空气湿润清新,带着草木的味道。留哥深深吸一口这种和土地里完全不同的空气,伸展了一下四肢。这些年来每天都到地面上,他已经完全习惯,也喜欢上地面上的一切事物了。
他按照任商教的方式抬头看看星辰来确定一下时间,蹦跳着各任商住的山洞跑去。
“外公,我来了,我们……”留哥吆喝着跑进洞里,却发现洞里还有另外一个老者在和任商对坐品茶,便一下子止住了步子。
“留哥儿过来,”任商向他招招手,对那位老者说,“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孩子。”
“噢……”这名老者抚着胡须,上上下下打量起留哥来,“地狼的孩子……”
留哥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走到任商身边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
老者看了留哥一阵子,对任商说:“看起来是个聪明孩子,但是……”
“胡兄不必勉强,我只是随口这么一提,不行就算了。”任商含笑忙说,“我知道贵族的幻术是从不外传的。”
“也不是不能传,族里面没有不能外传的规矩,只是……”老者反复思忖着,他和任商几百年的交情了,几天前一时兴起,脱口答应任商随便提什么要求自己都答应,来作为送给任商的寿礼,没想到任商马上就提了这么一个说难也不难,又很让他伤脑筋的要求。“只是我们的一些法术,不是外族人学的会的,连成精的野狐都不行,这个地狼的孩子就……”
“呵呵,你别小看这孩子,他的脑子聪明着那。”
“幻术?”“外族人不能学?”“连成精的野狐都学不会?”这些对话一句一句地钻进留哥耳朵里。他的心砰砰地跳起来,难道这位老者是……难道他和外公在说的是—他紧张地盯着思考中的老者,生怕他吐出“不行”两个字来。
“唉,君子一言,”老者终于叹了口气说,“谁叫我把话说满了呢!好吧,我教!”
“真的!”留哥脱口问,他有一种想蹿到洞顶上的兴奋。
任商含着笑容扫了他一眼问:“你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吗?”
留哥点点头。
“说来听听。”
“我猜这位前辈一定是位九尾天狐,而外公请他教我的,则是九尾天狐的幻术。”留哥信心十足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呵呵,果然聪明。”老者笑起来,“好。你既然猜到了,可有没有信心跟我学上一学?”
“有!”留哥挺直了腰,大声回答。
“我只给你五天时间,这五天里我会用心教你,若你五天之中学会了,我会再教你一个法术作为奖励,如果五天之内你学不会,你可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我能学会!”
“哈哈,任老弟,你这个外孙口气不小啊!”
“你可别小看他,我看啊,你是非得教他两个法术不可了。”
“那么就从明天开始吧,今天已经太晚了。”任商为留哥多争取一点时间,他向留哥嘱咐说,“从明天开始你还是来这里跟胡兄学,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我有点事要离开几天,回来再检查你学的怎么样了。”
“外公要出门?”留哥对于任商不在身边有一丝不安。
“我族中有事,回去看看。”任商脸上收敛了笑意。
“回那里去?”胡老者显然有什么不满,重重把杯子一放,“那种地方,回去作甚!?”
任商垂头不语。
“总之,秋娘死了之后你就该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还把他们当作……”
任商看看身边的留哥,没有回答。
“孩子,”胡老者向留哥挥挥手,“今天你先回去,明天按时来,我会教你的!我有点事得和你外公谈谈!”
“是。”留哥知道这两位老人要说不能让自己听到的话,忙答应着,向胡老者鞠了一躬,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任商,想到明天来他就不在这里了,不由有些依依不舍。
“去吧,我三、两天就回来。”任商向留哥摆摆手,“别忘了用功,我等着看呢。”
“是。”留哥得到了他回来的准确时间,放心地出口气,笑着走了。
“任老弟,这个孩子……”胡老者说了几个字却没有说下去,和任商一样看着留哥离去的门口发起呆来。
“啦啦啦,啦啦拉,明天要学幻术了……”留哥得意地哼着小曲儿,撒着欢向回跑,他真想把自己有机会学九尾狐的幻术的事告诉第一个族人,可惜任商曾一再告诫他,不许他和任何人提起自己,所以他这么多年来,连父母都没有告诉自己的法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能四处去炫耀让人有点失望,不过想到在族人面前展现幻术时的得意,他的兴致又高了起来。
“啦啦啦,啦啦啦……”留哥一路唱着歌过去,却丝毫没有留意身手有两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是从地面上下来……”执珂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对着身后的执珪说。
执珪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他竟然敢独自去地面。”
两兄弟对视良久,执珂决然地说:“走,我们也上去看看,看他究竟在捣什么鬼!”
第二天,留哥一整天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吃过晚饭,趁母亲没注意早早地便溜出了门。
“庚妹!庚妹!”静石焦急地叫着奔进家门时,留哥早去的远了。
“留哥儿呢!留哥儿呢!”静石“乒乒乓乓”地推着房门,大声叫嚷着。
庚娘从房里出来,不解地问:“怎么了?留哥儿出门去了,你这是干什么?”
“他又去地面了吗?”静石脸色苍白地问。
“地面?”
静石面无血色地看着妻子:“他,他最近一直和……我去追他回来!”说完转身狂奔,也不顾地狼族里的礼仪,从天花板上钻了出去。
庚娘呆立在屋里,默念着:“地面,留哥儿去了地面……‘他一直和’……和什么?和谁在一起……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她心中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念头,不由浑身发抖起来,“不会,留哥儿是我的儿子!不会的!留哥儿是我的儿子!”
留哥儿规矩地站着,在胡老者的打量下摆动出自己最恭敬的样子。他看得出这位九尾狐老者性子远不象任商那么随和可亲,所以一点也不敢造次。
“你叫留哥是吧?”
“是,先生,是叫留哥。”
“留哥……”胡老者似乎在品味着这个名字,留哥不由提起了心——他不会因为不喜欢我的名字而不教我吧?
“好,今天起我就教你幻术,你跟我出来。”胡老者示意留哥随自己走出山洞。
“马上就要学到幻术了,马上就……”留哥又紧张又兴奋,手心都握出汗来了。
“你……”胡老者正想问点什么,却忽然改了口,板下脸问:“留哥,你把我的事告诉过旁人吗?”
“没有!”留哥连忙摇头。
“是吗。”胡老者点着头,却猛地扭过身,举手一挥,一阵狂风把留哥身后的灌木丛吹得东倒西歪,露出了后面躲躲藏藏的一名地狼男子来,“哼!”胡老者冷哼一声向留哥问:“你的族人?”
“素辛先生……”留哥看着那名地狼男子喃喃地说。
素辛满脸尴尬,拍着身上的草叶土尘狼狈地走了出来。他一直悄悄跟在留哥身手,见到留哥进入山洞后便靠近过来,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胡老者发现了,当他看清楚胡老者的样子后仿佛吓了一跳,连忙又后退了几步,向胡老者深施一礼:“原来是九尾天狐,我实在是失礼了。”他已经认出了胡老者的身份。
“不必多礼。”胡老者口气冷淡得很。
“在下是地狼族的素辛,敢问天狐阁下的尊姓大名?”素辛口气中全是恭敬。
“胡,胡理生。”
“扑嗤。”留哥在旁边忍不住笑出来——这位九尾狐老者的名字竟然叫“狐狸生”。两道凌厉的目光一起落在他身上。他忙努力收回笑容,憋得脸都红了。
“留哥,你的长辈既然都来接你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明儿个再来。”胡理生显然很是不快,冷冰冰地说。
“喔。知道了。”留哥知道今天是学不成了,悻悻地答应。
胡理生没有再理睬向他告辞的素辛和留哥,转身回到山洞里去了。
“我今天本来可以学到只有九尾狐才会的幻术的。”走出了胡理生的视线范围,留哥终于忍不住开始咕哝着抱怨。
“当然,当然,是先生不好,不该跟在你后面,留哥儿可别生先生的气。”素辛笑得竟有些傻乎乎地,兴奋地满脸通红,“原来你一直在跟这位天狐学法术,怎么不早点说呢?害得长辈们为你担心。”
“不让我说。”留哥含糊其词。
“当然,当然,不让你说就别说了,先生对留哥儿是一百个放心的,哈哈,九尾狐的幻术,九尾狐的幻术啊,他们一向是从不外传的,留哥儿,好样的!”他用力拍着留哥的肩,对于留哥将要学习九尾狐的幻术这件事他看起来比留哥本人还兴奋。
“先生,你说九尾狐的幻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胡先生只给我五天时间,说如果我学不会,他就再也不教了呢,可如果我学会了他就再教我一个法术作奖励!我有点担心,那么难的法术,只有五天时间,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那种法术呢。”
“我也只见过一次……”素辛回忆说,“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位九尾天狐那么年轻——最多比你大一点——却独自对抗一大群妖怪,那真是挥洒自如,轻描淡写一样,当他使用了幻术之后,唉,我简直不能形容出来……总之留哥儿,你这么得到的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我知道,难得有机会学自己没见过的法术,我会把握住的。”
静石迎面逛奔而来,看到他来势汹汹地样子,留哥儿机灵地向旁边一跳,总算躲过了一劫,素辛却和静石重生地撞在了一起,两个人都跌了个四脚朝天。静石习武之人,筋骨结实,马上就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抓住儿子,连摇带晃地问:“留哥儿,你不要紧吧?你有没有事?”
“爹……”留哥小心翼翼地指指他脚下,“先生他……”
素辛被静石结结实实地在胸口这一撞,正躲在地上呻吟,半天爬不起来。
“素辛先生,你没事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静石一把提起素辛,连连用手为他打扫灰尘,发出“扑扑”地拍打声来。留哥不由裂开嘴吸了一口凉气。
“没……没……事……”素辛好不容易喘上气来,极力地拒绝着静石的好意。
“爹,您怎么也来了?”留哥不解地问。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先生和父亲一起出现在地面上?而且看起来都象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留哥儿,你怎么样?有没有被骗?那个人……”
“静石老弟,教留哥儿法术的是一位天狐。”素辛打断了他的话。
“天……狐……”静石张大了嘴,“教留哥儿法术?”
“老弟啊,你这个儿子实在是了不起啊!”素辛深以为傲地说,“很快我这个全族第一法师的位子就要让一让了。”
“天狐……”静石还在吃惊中,“留哥儿你跟去跟人家学法术,没有丢咱们地狼族的脸吧?”
“当然没有!”留哥嘟着嘴叫,“为什么先生来了,你也来了,今天到底怎么了啊?”
静石愣了一下,拍着脑袋说:“听说你自己跑到地面上来了,不放心跟来看看啊,你知道地面上是很危险的,哈哈……”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不会迷路的!”留哥跺着脚使小孩性子。
静石在心中叹了口气,事情的真相还是不要让留哥知道的好,素辛在一边看着这对父子俩,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要诬陷留哥儿在和无伤交往!”下午的课堂上,素辛怒气冲冲地走到执珪、执珂面前,挥手狠狠地给了他们每人一耳光。
“我和无伤交往!”留哥“腾”地跳了起来,冲到执珪兄弟面前,“你们为什么这样信口胡说!”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先生和父亲会跟踪自己,为什么父亲会是那样焦急和担心,而先生又为什么做出那种和身份不符的鬼鬼祟祟的事情来,“和无伤交往!”这种中伤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恶狠狠地盯着执珪兄弟吼道:“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从小到大我对你们处处敬让,处处忍受,你们为什么一次一次和我过不去!竟然这么陷害我!”
执珪兄弟吃了素辛的耳光,都畏缩地低着头不语,但留哥质问他们时,他们瞄向留哥的目光中依旧充满了怨毒。
“你们最好小心点,从今天起我才不管你们是不是我伯父的儿子,只要犯到我手里,我决不客气!听见了没有,给我小心点!”
“留哥儿,行了,”素辛拍拍他的肩膀,留哥在学堂里这样大吵大闹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言安慰说,“发生这样的事也难怪你气恼,但是执珪他们也是一时糊涂,事情弄明白了也就行了。”他看向学生们大声宣布:“告诉大家吧,留哥儿这些日子确实是偷偷跑到地面上去,但是和他来往、指点他法术的不是什么无伤,而是一位九尾天狐前辈。”
“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
“听到了吗?先生说是……”
“留哥儿,这是真的吗?”
“天啊,这么厉害!”
学生们当中顿时议论四起,大家都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
在青丘之国,九尾狐一族被这里的居民奉这吉祥的象征,在众多的种族当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而且九尾狐一族精通法术,历代心来修成正果者甚多,他们这个以一个个小家族的单位生活的种族彼此之间又格外的团结,一呼百应,就算单纯从实力方面来言,青丘之国也没有什么种族可以和他们相比。
青丘之国的居民如此的推敬他们,九尾狐也自视颇高,这个种族极少与外族来往,国内有什么大事邀他们参与,也是派来几名使者,礼貌周旋,从不过多介入,青丘之国的居民们平时和他们照面、来往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向他们学习法术了。
“而且……”素闻素辛看着大家继续宣布,“这位天狐还要教留哥儿幻术。“
“幻术!“
学生们的嘴长的越发大了。
九尾狐一族的幻术之神奇天下皆知,是他们族中的不传秘法,留哥竟然有这个机会学到。
“这是留哥儿之幸,也是我族之幸!”素辛发着感慨。只要留哥把幻术学到手,天长日久,随着时光推移,地狼族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学会这个法术,几百年之后,也许地狼族就成了继九尾狐之后第二们以幻术著名的种族,到那时还管什么无伤,连地面上的神民也不见得还是地狼族的对手。素辛越想越得意,“呵呵”地笑了起来。学生们也纷纷想到了这个可能,相互议论着,露出难以掩饰地兴奋笑容。
“今天放学,”素辛大声宣布,“留哥儿回去好好休息,好准备明天学幻术——今天就别去练武,知道吗?”他再多加上一句嘱咐。
“是。”留哥忙答应,他知道先生对自己把大把时间放在武艺上一直不太满意,就象父亲不太喜欢自己把许多时间用在法术上一样。他们为什么不能象外公一样了解自己,明白自己是为了对知识、对学业的渴求在学,而尊重自己的兴趣呢?外公什么时候回来呢?留哥开始算日子,想想要自己独自面对着严肃的胡理生学习,心里还真是有点发毛。
“留哥儿,九尾狐到底长什么样?”
“是不是真的有九条尾巴?”
“一定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吧?”
“不对,我猜他一定是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留哥儿,你说对不对?”
“才不是呢……”留哥对着这帮妄加猜测的朋友泼冷水,“跟予的爷爷差不多——就是一个小老头儿。”
“唉……”伙伴们失望地叹口气。
“那他教的法术厉不厉害?”
“厉害,九尾狐的法术嘛。”留哥根本还没学过胡理生的法术,硬着头皮瞎扯。
“那你学了幻术,可不可以回来教给我们?”沉珠充满了期待地问。
“只要胡先生不说不许我外传,我当然会先教给你们,如果他说不许就……”
“那当然,人家不许你教你当然不能教,可要是让的话,你可得第一个教我!”
“我也是。”
“还有我。”
伙伴们纷纷报名,准备参加留哥的幻术教学班,只有糕儿诺诺地说:“我看我是学不会的,留哥儿就不用为我多费精神了。”
“还没学就打退堂鼓,你太没出息了吧!”伙伴们一起向他开火。
“我看他不是没出息,也不是学不会,而是他没空学!”予摇头晃脑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呢,人家糕儿已经订了亲,下个月就迎新娘子拜堂,连聘礼都下过了。”
“什么!不会吧!”少年们一起高叫。
“怎么不会,他订的是我四叔的连襟的侄女儿,蒙得了别人会瞒得了我!”
“糕儿,是不是真的?!”大家立刻把糕儿围在中间。
“不,不,不是……不是假的。”糕儿在这群伙伴严厉的注视下,终于没敢说谎,“那是我爹娘作主订的,我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成了亲,拜了堂不就知道了。”
“新郎倌可心急着呢,不如我们陪你去偷看一眼未来的嫂子长什么样?”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之中先有家事的居然是你!我最近大家给留哥儿这样轰轰烈烈地提亲,还以为第一个娶媳妇的一定是他呢!”
“干嘛又把我扯进来!我又不是糕儿,整天只挂着新娘子长什么样了。”
“我哪里这样挂着了。”
“刚才明明自己说了,还嘴硬!”
“死留哥,你讨打!”
“没羞,没羞,糕儿在想媳妇儿!”
“别跑!”
“……”
素辛说要留哥早早休息,他却依旧和伙伴们闹了几个时辰,晚饭时分才踏进家门,一进门便看见静石和庚娘双双坐在桌边等着他。
“爹、娘。”留哥知道父母一定有话对自己说,乖乖地走了过去。
静石和庚娘相互对视几眼,叹一口气,庚娘先开了口:“留哥儿,这次的事可真把我和你爹吓得魂飞魄散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错了。”
“去学法术不是你错,只是你遇事应该先和父母商量一下啊,即使不是无伤,世间也还有的是用心险恶之辈,你明不明白,人家叫你不回来说你就真不说,万一,万一……你要是有个闪失,可叫娘怎么活……”说着便开始抹眼泪。
留哥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看见母亲伤心流泪,他双膝跪倒,抱着庚娘的腿说:“娘,我以后不敢了。”
静石一直坐在旁边不出声,这时才缓缓地说:“留哥儿,你是怎么认识这位天狐的?”
“我……”留哥张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说实话的话就方说是任商介绍的,那么任商又是谁?又是怎么认识的?等等等……又会牵扯出一大串问题来,而且自己还答应过任商,不把他的事告诉任何人,这“任何人”当中,自然也包括了自己的父母吧?
“我学不会变人的时候心情不好,自己跑到地面上转悠,就遇见他了。”——留哥可没有指明是哪一个“他”。
“然后就一直跟他学法术?”
“嗯。”
“这么多年来,一点口风也没在父母面前露……”静石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我答应了不把他的事告诉任何人,爹不是也常教我要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吗。”留哥急着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我没说你错……”静石显得十分疲倦,看起来象老了几十岁,显然“留哥与无伤交往”这个事件给他的打击不轻。静石慢慢地说:“留哥儿,你也长大了,作爹娘的不该过多的干涉你的事,可是同样的,你也不该再象小时候那样任意妄为了。这次的事,也许你笑笑就过去了,可是它究竟有多严重你想过没有!和无伤交往……这样的罪名你这副小肩膀扛不扛得起来。”
“身正不怕影斜!我又没有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留哥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根本不明白事件的严重!”静石重重一拍桌子大吼了一声。
茶杯茶碗跳的老高,又“砰砰”地摔在桌子上。留哥被吓得打了个哆嗦,睁大了眼睛看着父亲。在他的记忆当中,父亲从来也没有这样向他发过脾气。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静石垂着头说,“不用你做什么对不起族人对不起良心的事,只要沾上无伤这个名字就够了……大哥他什么也没做,他指着大地向我发誓他没有背叛族人……而且什么证据也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只是沾上了无伤,这就够了……够了……”静石的声音越来越低,两行浊泪从脸颊上滑了下来。
“大伯他,他,究竟做过什么?”留哥鼓起勇气问。
静石抬起头,目光和儿子遇在一起,父子对视良久,静石才长叹口气:“我早该想到,你都这么大了,那件事又这么出名,你不可能听不到风声的。”
“……”留哥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知道那件事的原委。
“你知道了也好,也该让你知道了……”静石缓缓地说,“关于大哥的事你知道了多少?”
“我知道大伯原来是族中数一数二的法师,后来背着族人暗中和无伤交往,再后来,再后来……”留哥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最后是我逼死了大哥……”静石哽咽一声。
留哥认真地听着,静石所说的和他所听过的有些出入——他听到的是静石大义灭亲,亲手杀了若石,而静石说的,只是他“逼”死了若石。
看丈夫哽咽着说不下去,庚娘接过来说:“当时我们族中和无伤接连发生冲突,而且我们连连吃亏,死伤甚众,族人们便纷纷怀疑是因为有了内奸才会这样。当时大伯时常住在地面上不回来,而且族中一直有风言风语说他和无伤有往来。”说到这里,庚娘叹了口气。若石少年时和所有的地狼一样由父母为他订了婚事,但在成亲之后他们夫妻的感情十分不和睦,这也是若石喜欢上地面游荡不回家的原因之一,而若石在地面上和无伤交往这件事就是他的妻子向族中长老报告的。
“大伯被勒令立刻回来向族中长老们解释清楚,可是大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这些命令,并且声称他过够了住在阴暗的地下,和无伤族进行着无休无尽残杀的日子,他从此要脱离地狼族,脱离大地,在土面上过一个普通妖怪的日子。”
“啊!他疯了!”留哥脱口叫出来——脱离大地在地面上生活?这种事留哥也好,其他地狼也好,连想都不敢去想。
“是啊,”庚娘看着自己的丈夫说,“当时族人们的反应都和你一样,全认为他疯了,可是当时你爹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大伯一向处事理智,不应该突然变得这么颠狂,所以他就亲自去找大伯说……”
静石以手捂面,泣不成声:“如果我没有去找大哥就好了……我真是愚蠢!我真是该死!呜呜……”
留哥已经听出来了,若石后来的被杀,就是因为父亲这次去找他,他紧张地看着母亲,等她说出详情。
“你爹去地面上找到大伯,发现他已经为自己在地面上安顿了一个家,家里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刚刚出生的儿子……”
“他娶了地面上的种族?”留哥有些明白大伯为什么坚持住在地面上了,他娶了人类或别的种族的女人的话,是不能让对方跟地狼一样住到地底下来吧?
“他是要了一个外族的女人,可那个女人不是地面上的种族,而是,而是一个无伤……”
“嘭!”留哥因为从地上弹起的太高脑袋撞到了天花板,“他真的疯了吗!”他大叫了起来,“要无伤女子,无伤……”光是说这个词就让留哥鬃毛竖立了,如果再要一个那样的女子做枕边人——这种事绝对只有疯子才做的出来。大伯若石或许真的不是叛徒,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也无法理解大哥为什么这么做,他竟然会为了一个无伤,弃娇妻幼子和整个家族于不顾……
“然后呢?”留哥几乎可以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族人去地面想把大伯抓回来处置,可大伯的法力高强,那个无伤女子的功夫也不弱,所以族人连连折伤了不少好手,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制服。大伯连声抗议,说他只是不想再过过去的日子,那个无伤女子和他一样,是背离了无伤族的,所以他根本没有,也不可能和无伤族串通。”
“族人们不相信他对吗?”留哥问。
“不,开始族人们是宁愿相信他的,因为大伯他毕竟是族中的狡狡者,而且曾为族中立下过不少功劳,大家从内心深处也愿意相信那是一场误会,更希望大伯可以洗脱罪名回到族中来。”
“那么大伯他怎么会死?”
“唉……”庚娘长叹一声,“当时族人要押大伯回来,而他的妻子——那个无伤女子要怎么处置呢?大家都不愿把一个无伤带回族中来,而且也相信大伯离开族里是受了这名无伤的盅惑,所以当时一名族人不等大家阻止,一剑就砍掉了那个无伤女子的头……”
“啊……”留哥张大了嘴。
“本来大伯都已经停止了抵抗了,可是一看到那个女子被杀,他突然象疯了一样挣断了绳扑了上去,一口咬断了那个族人的喉咙。”
“啊!”留哥又惊叫了一声。
“在之前的反抗中大伯虽然伤了不少的族人,可是他一个人也没有杀过,到了这时候却变得万分凶残,大开杀戒,连杀了数人之后,他冲进了屋子里抱出了一个小婴儿,然后奔进了树林中……”
“你爹并没有向族人提起那个孩子,所以族人也没有想到大伯和那个无伤女子在一起竟然那么久,连孩子都生下来了,二来那个孩子太安静了,外面打斗了大半个时辰他竟然没有哭一声叫一声,所以大家一看大伯抱着一个孩子出来竟都愣在了那里,等大家明白过来时大伯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杀了族人,又有为和无伤生下的孩子,这一来原梧不相信大伯是叛徒的族人们全都确信是大伯出卖了地狼族。族长族长下令要处死大伯和他抱着的那个孩子,族中的战士们全体出动,在陌生的地面上围追堵截了整整七天,其间不知死了多少族人,直到第七天,你爹才在一片树林里独身追上了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也没有吃喝的大伯……”
随着母亲的描述,留哥又记起多年之前的那个恶梦:若石在地面上奔逃,奔逃,最后静石拦在了他的面前……想到那个逼真的梦境,留哥打了寒颤。
……你爹要大伯跟他回族里来请罪,可你大伯断然拒绝了,因为我们族人和他有了杀妻之恨,所以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这里留哥又颤抖了一下。在这之前他只关心着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大伯的结果,对于那个无伤女子的死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对大伯而言,那是他的妻子,不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无伤。”留哥一瞬间明白了大伯的心情。如果自己将来成了亲,而且象父母这样琴瑟合谐的话,不论是谁杀害了自己的妻子,自己也会发疯发狂吧。
“……当时你爹想用武力迫使你大伯回来,你大伯早已筋疲力尽,无法再和你爹对抗了,所以几招过后,你爹就制住了他。这时你大伯忽然双膝向你爹跪下,求他念在兄弟之情上放过他们父子……”
留哥的一颗心开心往下沉,虽然母亲还没有说到结果,可是他已经明白若石是怎么死的了……
“你爹和大伯父亲早亡,两兄弟和老母亲相依为命,他当然一千一万个愿意让你大伯活下来,他当时估计如果大伯肯悔过而且加上他去以命相保的话,族人或许可以饶了大伯,只是那个孩子……”庚娘说着这段凄惨的往事,脸色也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你爹认为那个孩子不能留下……”
“那个孩子……”留哥的心越缩越紧。
“当你爹向大伯这么表示之后,大伯突然给你爹磕了几个头,说‘我的儿子名叫宁哥儿,以后就拜托兄弟你了,’说完他一把抓住你爹的剑,用力Сhā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大伯就是这么死的……”留哥嘴唇发着抖,“那个那个孩子呢?那个宁哥儿……”他思忖着,难道那就是执珪执珂兄弟中的一个?是自己的堂兄弟。
“死了,那个孩子也死了。”静石木然地坐在那里说。
“什么?杀了父母还不算,连小婴儿也不放过!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留哥怒叫,“爹,你平时对执珪他们那么好,为什么不想想,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侄子,也是大伯的骨血!大伯他,他用自己的命来换你救他的儿子,你却……”
“啪!”庚娘抬手给了留哥一记耳光。她脸色煞白地指着留哥斥道:“你这个小畜性,你知道什么!你爹为了保住那个孩子用了多少心力你知道吗?他的头发,就是那一夜间白了一半的啊,你竟然还说这些来伤他的心!那个孩子他太小了,太小了,他先天不足,生下来就命悬一线,不管怎么样都救不活他了……可怜的孩子啊,我抱着他,他一点点的变冷,到死还用手抓着我的手指,我可怜的孩子啊……”她放声大哭起来,“他才一个月大啊,他就那么去了……可怜的孩子啊……”静石坐在旁边,泪水也涔涔而下。
“娘,爹……”留哥后悔莫及,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脱口说了这么过份的话,他眼圈一红,也掉下泪来。
“留哥儿,那个孩子死的时候,娘的心都碎了,娘的宝贝只有你了,你无论如何不能出什么事,让娘再死一次啊。”庚娘把留哥抱在怀里,呣子俩哭成了一团。静石张开手臂,一手揽住妻子,一手揽住儿子,把他们紧紧拥在自己胸前——这是他在这世间难有的宝物,也是他最后的生命寄托了。
“儿子,今天爹娘告诉你这些不愿提的往事,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事情往往不是当事人想到的那么简单,你知道吗,大哥死了之后族人才查出是无伤族串通了一些狙如化身做地鼠的样子接近我从头族,盗取偷听了我族的情报,那一切和大哥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哥他是清白无辜的,却在死手依旧被族人称为叛徒,叛徒!世事就是这样,没人去想大哥为什么才杀伤族人,只记得他娶过无伤女子,逃出过家族,就算叫他叛徒也算冤枉他,你年轻不懂权衡轻重,一步走错,即使你没有害人的念头,一顶帽子扣在头上你也受不了啊!这次九尾天狐的事也罢了,你以后跟外族人交往,千万要先和父母商量一声,明白吗?”
留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父亲的这番话。
这些年来他和族人们一样以为大伯是叛徒,虽然内心深入对他很同情,但是他毕竟是和无伤串通的叛徒,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听父母讲了事情的真相后,留哥开始无法判断大伯究竟是不是错了?说他错了吧,他确实没有出卖族人,他只是想在地面上,过一种虽然奇怪但是由他自己选择的生活而已。每一个人不都应该是自由的吗?族中每当有人想去远方游历,去远方建立自己的新家不都是会得到族人们的祝福的吗?为什么大伯就不可以?说他没错,他又真的和无伤来往过,还娶了一个无伤女子为妻。如果和无伤交往但没有出卖地狼族的话算不算有罪?留哥想不通这个问题。
虽然经受了父母的警告,但留哥对自己的事一点也不担心,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去和无伤交往的,反而是大伯的事更让他挂心,他在被窝里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才含着自己的尾巴睡着了。
天涯无归路(三 )
更新时间:2007-5-21 8:55:00 字数:50324
留哥猛地惊醒过来,掀开被子坐起,脸上滴着汗水。
刚才,他又梦到了二十几年前做过的那个梦:若石在逃跑,逃跑,在地面的树林中飞奔,突然静石出现了,雪亮的长剑……然后,留哥看到了一个婴儿……
“那个孩子……宁哥儿……”留哥坐在床沿上喃喃自语,“我为什么会梦见那个孩子?”口中说对方是“孩子”,可留哥知道这个婴儿和自己相仿大小,如果他还活着,长大成|人,不知道自己应该称他为堂兄还是堂弟?“可是他已经死了,不到两个月大的时候就死了,大伯虽然用他自己的性命作交换,终究也没能使这个孩子活下来。”而且他是死在自己母亲怀中的,那么自己是否自己也和他一同吸吮母亲的|乳汁,一同躺在同一张小床上过?
“可怜的大伯,可怜的宁哥儿……”留哥的泪水滑落下来,“可怜无伤母亲……可怜的一家三口……”
虽然一整夜没有睡好,眼睛也哭得红红的(他眼睛反正本来就是红的,再红一点也看不出来),留哥还是按时来到了胡理生面前。
胡理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对他的样子有几分奇怪,但是什么也没说,淡淡地吩咐:“我们开始吧。”
“是。”留哥答应着,目光却在洞中乱扫。这几天胡理生显然并没有住在这里,洞中那几件简单的器具,连任商天天烹茶的用具和他打坐的石榻都已经蒙上了微微的一层灰尘,明知道任商不会这么快回来,留哥还是暗暗期待着可以早点看到他。十余年来天天相见,接受他的淳淳教导,留哥不知不觉中对任商产生的依赖甚至早已超过了他自己感觉中的。昨天知道了大伯的事后,他有一肚子话想找个对象倾吐,那是不能对父母说,不能对朋友说,更不敢在族人面前说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倾诉对象,就是任商这个对他而言即象老师、长辈,又象朋友的人类了。
“留哥!”胡理生的声音十分严厉起来,招回了留哥飞到九重天外的魂。
“胡先生,对,对不起!”留哥马上站的笔直,大声认错。
“你心神不定,如何学得下去。”胡理生挥挥手,“明天再来吧。”
“不,胡先生,我今天一定要学!”留哥大声说,“请您教我吧!我学得会!”
“学得会?好大的口气,任老弟口口声声说你聪明,我到要看看你聪明到什么程度。”
胡理生领着留哥来到洞外,开始向他解说九尾狐们的幻术的基础道理。
九尾狐的幻术和其他法术中的幻术差别极大,从调节内息以使用时的运气都与留哥之前学过的大相径庭。留哥边听边记,整整一个上午下来唯一的感觉粮油是头昏脑胀,原本的一肚子自信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烹了茶煮了饭,先侍奉胡理生吃喝完毕,留哥才自己捧着碗坐在洞外的树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因为只有五天时间,留哥早就和家里说好了这五天不回去,住在地面上认真练习。虽然静石和庚娘都不太同意,可是族人们都纷纷支持,也只好放他来了。
“如果五天之后没学会,可是没脸回去了呢……”留哥苦着脸想。
山洞中盘膝而坐的胡理生一直看着他,暗暗点了点头。这一上午与其说他在教导留哥,不如说是在故意刁难他。他都给留哥的,全是幻术中最深奥的东西,而不是按照由简而易,由浅入深的顺序在教导,他很想看到留哥为难退缩的,没想到留哥咬着牙,死记硬背,居然把他教的东西全学了过去。虽然不知道他可以领会多少,可是这个孩子或许是真的可以学会幻术……只是如此聪明,恐怕会遭造物之忌啊。
坐在树下的留哥有点颓丧,坐在树下扯草叶子,一只蚱蜢跳到他手指上坐了半天,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又踩着他的膝盖跳走了。
“呼……”他长出一口气,躺在了地上。抬头就看见湛蓝天的天空、飘动的白云还是使他不习惯,看了一阵子就感到头晕,闭上了眼。他脑子中只盘旋着“万一学不会怎么办?”这一句话。
“你要放弃了吗?”胡理生的声音冷冷地从头上传来。
留哥睁开眼,胡理生正俯视着他。
“刚刚学了半天,你就要放弃了吗?”
“谁说的!”留哥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我只是在闭目养神。”
“年纪轻轻,闭什么目,养什么神,起来再练。”
“是!”留哥鼓足了劲答应。外公费了许多的心思才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怎么可以半路打退堂鼓,怎么可以让这个九尾狐老头平白瞧不起。“练!”留哥咬咬牙,“我就不服这口气!九尾狐难道就比地狼聪明很多不成!”
夕阳半没,残霞如血,群鸟投林,册林脚下可以望见的一个小村庄中飘出了缕缕炊烟。留哥坐在一棵树上,看着大地之上这修忽的变化发呆。跟一般人想像中大地的沉寂不变的不同,大地也在发生着变化,轻微地,缓缓地蠕动,也许要几十年几百年才可以看到一点明显的痕迹,而大地这上的变化却快捷到了每一秒都不同。留哥第一次呆在地面上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看到落日,看到从白昼到黑夜之间的变化。
不知为什么,当夕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下,大地一下子陷入了黑夜时,留哥档由打了个寒颤,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畏惧来——大地这寂的黑夜明明比地下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明亮,他也经常在夜晚到地面上来,但是在日落夜降的一瞬间,他的心象被什么抓住了一样,一下子收紧了,从树上跃下来,连跑带跳地冲进了山洞中。
光线一点点从每一样物体上褪了下去,世界很快地就完全陷入了黑暗。
“呼……”留哥松了口气。
黑暗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反而时那变化速度很快的光让他不安。看了一圈洞中的一切,他拽拽石床上的草席,“唉,睡吧……”
石床又冷又硬,草席也一直在扎皮肤,洞外风声、野兽吼叫声、惊鸟飞蹄声……
“啊……这怎么叫人睡觉!”留哥捂着耳朵跳了起来。
对于习惯了睡在温暖安静的地下的留哥而言,这是就象睡在一个装满吵闹声的笼子里,怎么可能合得上眼。
皱着眉头嘟着嘴坐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扭钻进了地下,只把头露在地面上,套着一个空坛子来睡觉。
果然不仅暖和多了,耳边也不那么吵了,而且这也算实践了自己说过的事在地面上过夜的话——头还留在地面上吗。找到了解决的办法,用功苦学了一整天又翻天覆地了半个晚上了的留哥终于进了梦乡。
时近午夜,仿佛有脚步声轻轻进入了洞口。
留哥半睡半醒之间,一时竟睁不开眼去看看,只是在睡梦中似乎听见了胡理生惊讶的声音:“你怎么又回来了?”
“谁回来了?”留哥迷迷糊糊地想。
“这次是你们运气好,万一下一次……”胡理生的声音十分严厉,好象在训斥什么人。
“呜呜呜~~”留哥在梦中呻吟着,“胡先生,我知错了~~~~”——虽然作梦期间不能肯定自己错在了哪里,但是先认了错再说吧。
“真的为他好,就离他远一些!我会遵照诺言一生一世看顾他的……”
“……”
“你不是要去人间界生活吗?早些去吧……”
“谁?谁要去人间界?疯了吧?”留哥在梦中吐舌头。
“唉……”良久之后,另一个人发出了一声长叹。
“外公!外公回来了!”留哥一下子醒了过来,他一把把扣在头上的坛子掀掉,从大地中跳了出来。
“没人……”
洞中空空荡荡,洞外风声依旧,丝毫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外公,您回来了吗?外公……胡先生……是你们吗?我刚才在坛子底下呀……外公……”留哥跑到洞外大呼小叫了一阵子,除了林涛之外什么也没回应他。“难道我听错了?”他抓抓头,“明明听见胡先生说话和外公的声音……难道……第一天在地面上睡觉就做怪梦了……我说吗,外公那么豁达的人怎么会叹气……”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甩甩手回去睡觉了。
地狼少年走回了洞中,树林中的一棵树下显出两名老者来,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天上浮云流动,其中一片遮住了月华,天地一暗之际,两名老者杲然无踪了……
第二天,第三天……日子一天天过去,留哥越发卖力地学着,而胡理生的态度也变得和蔼认真了许多。当教导者不再有意刁难了之后,留哥凭着自己的头脑和悟性,快速地把学到的知识吸收了过去。
“先生……”
当胡理生教完了一天的课程,准备象往常一样离去时,留哥叫住了他。胡理生一向不苟言笑,冷淡地问:“怎么?”
“先生,”留哥鼓足了勇气问:“您知不知道我外公什么时候回来?”
“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前天梦见我外公了,所以随便问问。”留哥是打心眼里害怕胡理生,慌忙低下了头。
“不知道,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的。”胡理生冷冷甩下一句,转身走了。
“……白问了……”留哥向胡理生消失的方向又吐吐舌头又撇嘴,“还说是外公的朋友呢,连外公一半的和气都没有。”他坐在草地上数石子,百般无聊啊……“外公怎么不快回来呢,我还想学会了幻术向他炫耀来着……”
树丛中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留哥以为是什么野兽来了,跳起来准备着。
“哞……”随着一声长鸣,一只头生利角,日如巨铃,身材巨大的动物走了出来。
“牛!”留哥兴奋地指着对方叫:“我认识你,你是一只牛!”
“牛怎么了?”牛的方向传来奇怪的问话声。
“会说话的牛!牛妖!”留哥更正自己的答案。
“谁是妖怪?你才是妖怪呢!”那个声音变得很气愤,接着从牛后面的树丛中钻出了一个小孩子来。他皮肤黑黝黝的,头上戴个笠,手中拿着条鞭子。
“一只人!”留哥继续叫。
“你才论只呢!”小孩子看到留哥是个妖怪,一时没敢走过来,扯着脖子叫。
“那就一个人吧。”留哥纠正口说。好奇地问,“人,你在做什么啊?这个头是你抓的猎物吗?分给我吃一点,我送山鸡给你好不好?”他边说边舔舔嘴唇——地面上有一大好处,就是食物的种类比地下丰富千倍,真想尝尝现宰的牛肉什么滋味。
“休想吃我们家的牛!”孩子大吼一声,亮开鞭子,“别过来,不然我教训你!”在青丘之国,人类和妖怪们混居惯了,彼此并不畏惧,这个孩子也不十分害怕留哥,准备和这只想吃他的牛的妖怪大战三百回合。
“人真小气。”留哥撇撇嘴,坐在树下煮鸡烹茶烤野兔,还是不甘心地又瞄了那牛几眼。
那个孩子牵着牛在树林中转了几圈,虽然不知何去何从,又听到远处几声虎啸,打个哆嗦,腿脚不听使唤地靠向了留哥那边,“喂,妖怪大哥,你知不知道下山的路怎么走?”
“不知道,我没下过山,”留哥老实地回答,“你为什么不飞下去?”
“飞?”
留哥做个拍翅膀的动作来示范。
“我又不是妖怪怎么会飞?”孩子抓抓头,“我们人可不会飞。”
“谁说的,我外公就会飞。”
“你外公是妖怪!”
“他是人。”
“骗人,你明明是妖怪。”孩子看着留哥的爪子,尾巴和红眼睛说,“我知道你是个地狗!”
“我叫地狼!谁是地狗!”
“你的耳朵和尾巴明明和我的汪汪长的一样!”
“汪汪是什么东西?”
“狗!”
虽然对地面上的物种了解不多,可是留哥儿依旧知道“狗”是种用来骂人的动物,什么什“狗腿子”、“狗皮膏药”、“狗娘养的”等等,狼是多么孤傲、聪明、团结的种族啊,竟敢把狼和狗混为一谈!(他肯定是那即没见过狼也没见过狗的~~~~)这个人竟然敢骂我是狗?对骂还他,人,人,人象什么,“你是个无伤!长得也象无伤!”留哥用最“恶毒”的形容词回击。
“无伤……也是一种妖怪吧?我见过,长得很漂亮也很厉害,我要是能象他们一样就好了。”人类孩子充满了对妖怪力量的憧憬。
“你想象无伤!”留哥吞了吞口水,“无伤是最无耻、恶劣、残忍、卑鄙……(省略5000字)的妖怪,你象他们干什么?”
“谁说的?”孩子白了他一眼,“我见过的无伤明明很和气,还帮周大娘治伤,作生意时也很公道,我们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们呢!”
“你们跟无伤交易!会被骗、被偷,被抢的!”留哥为他们的善良无知担心。
“我才不相信你呢!”孩子看着留哥,“人家无伤一向对我们很好,你却想吃我的牛!”
“我又没吃。”留哥抓起烤兔塞在他手里,“来,给你吃,我也对你很好吧?以后别相信无伤了。“
孩子大大方方的吃了留哥的烤兔子、煮鸡汤,喝了他的茶之后才抹着嘴说:“我还是相信无伤,你又不会带我下山去。“
“骗吃骗喝!”留哥睁大了眼,人类真狡猾,幸亏外公不这样。不过说起来……他想起什么用力吸着鼻子,忽然指着孩子跳起来:“你不是人类!你的气味和外公根本不一样!”他用力扯对方的耳朵和嘴巴来检查,“快说,是什么变的!”
“你干什么!”孩子叫着痛打开他的手。
“你不是人!”留哥盯着他。
“你才不是人呢!”孩子直觉地把这句话当做了骂人。
“我当然不是!”留哥给他看自己的爪子,“可是你是什么?快说。”
“我是人!”
“不是!”
“哪里不是!”
“味道!”
“噌”地一声,孩子冲出了数丈,躲在了牛后面,“你想干什么?有什么居心!我告诉你,你吃了我的话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谁要吃你!我是说闻起来的味道——和我外公差好多!你根本不是人!”
“你外公才不是人!他和你一样是地狗!”
“我外公是人!”
“不是!他一定和你长得一样。”
“才不!他是人!”
“……”
留哥和人类孩子做着毫无结论的争吵时,山坡上出现了点点的火光,也出现了人们呼叫的声音:“小牛,小牛……”
“牛儿啊……你在哪儿?”
“牛儿……”
“在叫你。”留哥推推若无其事的牛。
“是在叫我!”人类孩子气呼呼地跺脚,“我才叫小牛,它叫大黄!”
留哥不解地抓抓头。
“爹,娘!五叔、六婶、七哥……我在这里!”
留哥一挥手用了一个法术,使小牛的声音随风送了出去,直达那些举着火把的人耳边。
“小牛……我的儿啊……”
一大群人来到这里,把小牛和大黄围住,其中几个女人甚至哭叫了起来,小牛在人们的簇拥中指手划脚地讲着自己追赶惊牛跑进山林,怎么迷路,怎么遇上地狗的事,“他还给我吃了兔子和鸡,可是却说自己不是狗!”他这么向大家介绍留哥。
“这位地狼先生,多谢你照顾我们村的孩子了。”一个看来象首领的男人走过来向留哥行礼。
留哥慌忙还礼——被称为“先生”可是平生第一次啊——他第一次和这么多人类打交道,很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毕竟对方是外公的同类吗,“您太客气了,大家都是这块土地的子民,互助是应该的。”留哥极有礼貌地向对方还了一礼。
众人纷纷上前,对留哥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其中一个男人类还非要把留哥请到村子里去款待,留哥拒绝了之后,他又非要把叫大黄的牛送给留哥。留哥虽然刚刚还对这头牛垂涎三尺,可现在也不好意思要了,再三推却之后,人类们才牵着那头牛告辞而去。
“对了,”留哥又想起一件事,大声叫住了人类们,“你们村子平时跟无伤交易对吗?”
人群中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半晌才有一个人类回答:“是的。”
“我觉得你们都是好人,所以想提醒你们一下,无伤是很可怕、很残忍的妖怪,你们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啊!”留哥好意地提醒。
人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笑了起来。
“对了,你是地狼族的……”那个象首领一样的男人说,“谢谢您的提醒了,不过,对于我们而言,无伤是很好的朋友和交易伙伴,就如果对于无伤之外的种族而言,地狼也是很好的朋友一样。请恕我们不参与你们两族对彼此的评论吧。”说完对留哥再行一礼,带着族人走远了。
“什么意思啊?”留哥不明白,他又吸着鼻子嗅嗅人类们留下的气味——好奇怪啊,他们的气味怎么会不象人?外公回来问问他吧?也许是特殊品种的人,“一天,两天,三天,”他开始掰手指,“外公怎么还不回来呢?”
留哥屏住呼吸,看着胡理生挥剑向自己站的地方刺来。胡理生这一剑又快又狠,剑下挂着风声,直取留哥胸口——别说留哥不能用“躲”来对付这次进攻,算真的让他躲,他知道凭自己的身手也躲不过这一招——留哥一闭眼,长剑穿胸而过,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当然胡理生看不到这一切,他收起剑,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做到了。”
留哥的形体从无到有,渐渐出现在胡理生面前,脸上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神情。
“依照约定,你在五天之内学会了幻术,我可以再教你一个法术,你想学什么?”胡理生问。
“学……”留哥还没从刚才的惊讶和自己已经学会了幻术的事实中走出来,一时还想不出自己想学什么。
“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我……”留哥咬咬牙,“我不学了,但是做为交换,请您告诉我外公究竟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胡理生完全没有料到留哥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说:“他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你何必为此放弃一次向我学法术的机会。”
留哥一摇头:“就算外公明天就回来我也想知道,我不后悔!而且,而且……我觉得外公他好象不会回来了似的……所以,所以……”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教你法术的诺言依旧有效,想好了就来找我吧。”胡理生冷冷地说完,转身走入了丛林,不见了。
他明明是知道而不告诉我!留哥握起拳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关于外公不会再回来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让他本应因为学会了幻术而兴高采烈的心情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月,留哥每天都会溜到地面上去看看,可任商一直没有回来。胡理生允诺他想好要学什么法术之后可以去九尾狐们的住处找他,也没有再来过。山洞中的物品任由灰尘堆积着,不管留哥怎么收拾还中看起来很萧索。
“骗子!外公是骗子!”留哥双手乱拨着地上的草,连根带土的四处乱丢,“明明说是三五天回来,结果三五十天都过去了!大骗子!!”
要是以前注意打听一下外公住在哪里就好了,至少自己可以去找他。
“留哥儿,留哥儿!”沉珠叫着从地下钻出来。他身后紧跟着磊峰,看起来很怪的。
“干嘛……”留哥有气无力地答应。
“你怎么又到地面上来了?”沉珠小心地从一丛植物上跳过来,跑到留哥身边。
“那个是荆棘,不碰它就不咬人……”留哥告诉沉珠不用怕那东西。磊峰却不信邪,执着地向那丛植物伸出手,然后大叫起来:“留哥儿骗人,这东西不会咬人,它扎人!”
留哥得意地笑起来,他就知道一听到咬人的东西,磊峰非去碰碰不可。
沉珠耸耸肩。他对地面上的东西没多大兴趣,虽然作为成年地狼他被允许可以上地面来了,但是除非是跟随商队来和地面种类进行交易,否则他决不愿意到地面上来,被日月的光茫晒,被风吹,被不知是什么的动物、植物惊吓。留哥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那么喜欢到地面面上来。“你天天到这里来干什么啊?不是知道那位天狐的住处吗?去拜见他就是了,为什么在这里傻等?”
“你根本不明白……”留哥把头枕在爪子上叹气。要是去九尾狐族就能找到任商还好了呢,可惜根本不可能啊……
“留哥儿,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和无伤开战的事?”磊峰把那丛荆棘连根拔了出来,才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
“什么?”留哥一下子坐起来,“开战?我没听说啊!”
“我们族西边不是有片矿区吗?那里本来是我们一直在开采的,可是最近那里频频出现无伤,不但偷矿石,还伤了好几个族人!”沉珠握紧了双手,“真是无耻!”
“玉石矿那里啊……”留哥想起来了,“那里不是有地面上的人类在开采吗?”
“人类十几年前就放弃那个矿了,矿脉太深了,他们很难开采。”沉珠白了留哥一眼,“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对当矿工没兴趣,我要和爹一样,将来做个猎人。”留哥理直气壮地说。
“听长辈和先生们讲将来还希望你成为族里的老师呢,结果你除了武术和法术什么都不管不问,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做了老师。”沉珠惋惜地说。
“子承父业,我要做猎人。”
磊峰立即大声附合:“对对,做猎人多有意思!”
“那就浪费了留哥儿一身高明法术了。”
“什么叫浪费,打猎很浪费吗?下次我打到猎物再也不分给你了!”磊峰嚷嚷起来。
“好了好了,用法术也可以打猎,打猎也可以用法术啊。”留哥慌忙打圆场。沉珠和磊峰一个认为当都是是最好的职业,一个则认为猎人更好,一旦说起这个韪两人便会吵个不停。这时一只野兔跑进了他们的视线,留哥随手施用了一个法术把兔子击毙对他们两个说:“这可是地上的猎物,可以烤着吃。”
“看,还是做猎人的材料吧!”磊峰高兴地叫了起来。
“那还不如做先生教给更多人。”
两个人又在那里斗嘴,直到留哥真的生起火开始烤肉、炖汤,他们才被吸引了过去。
“好吃吧?我们地底下没法这么做东西吃的,喝不喝茶?”
“茶是什么?”
“尝尝吧。”留哥眯着眼为他们倒茶。
几秒钟后,沉珠和磊峰都发出一声怪叫,把口中的饮料喷了出来。“留哥儿,你下毒!”
“哈哈哈哈哈哈……”留哥得意地大笑了起来,但是在沉珠和磊峰杀人的视线下,迅速地转换成了一副无辜的神情,“这是茶啊,地上的种族都喝这个啊。”
沉珠和磊峰却不说话,他们对视一下,一起握着指结向留哥扑了上去。
三个少年吃得饱饱的,沉珠和磊峰看着留哥饭后左一杯右一杯喝着茶,都摇头,看他那副悠哉的样子,沉珠终于忍不住:“留哥儿,你真的能喝下那种东西去?”
“很好喝啊,胡先生送我的,听说是名茶呢!”
“……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沉珠晃晃头,“你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脑浆。”留哥如实回答。
沉珠白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又问:“你说长辈们会不会允许我们去参战?”
“打无伤吗?”
“就是打无伤啊!”磊峰叫,“我问我爹,他怎么也不肯说!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以参战了吧。”
“留哥儿,你回去问问静石叔吧,看他知道不知道会派谁上阵。”
“原来是找我去打探消息的。”留哥明白他们的用意了,“不过我想会吧?”留哥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最近开战的话,族里有两支商队没回来,人手不足呢,多半会叫我们帮助的。”
“我又紧张又兴奋!”磊峰用拳头一砸自己的手掌,“真想早点在无伤身上试试我学的功夫法术!”
留哥不解地眨着眼看着他:“你怎么唯恐天下不乱啊!干嘛盼着打仗。”
“打无伤啊!你不想吗?”沉珠拍了一下他的手,神采奕奕地问。
“想!”留哥回击了他的手一下,“我也想一展身手让无伤们知道地狼的厉害!可是……我总不希望事端是由我们挑起来的……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在地面上的种类心目中,无伤有很好的声誉,我怕由我们先开始挑衅的话,会影响地狼地地上种类心目中的名誉。”
“不可能,无伤那种种类怎么可能在其他种类心目中有好的声誉,你太多心了!谁告诉你的!”磊峰大笑起来。
“人类,人类告诉我的。”留哥忧虑地皱着眉头,指着透过树隙可以看到的那个小小村庄说,“那里的人类,他们在和无伤做交易,他们说喜欢无伤,也喜欢我们地狼,所以不想牵在我们两族的纠纷中。”
“那个村子?”沉珠指着那个村庄结结巴巴地说,“他们,他们也在跟我们交易,他们,我们,我跟父亲的商队去过一次……”
“我知道。”留哥双手托着腮说,“我常在这里看着他们,知道他们很多事。”
“他们竟然同时和我们还有无伤交易!我要回去告诉长辈!卑鄙!”磊峰叫。
“长辈们都知道。”留哥说。
“什么?”沉珠又着急又不理解地抓着留哥摇晃起来,“为什么这样!那些人类,他们,他们……”
“他们在我们地狼面前从来不提无伤的事对不对?同样的,我想他们在无伤面前一定也从来不提我们的事。长辈也都明白,无伤一定了明白——就好象一个惯例一样……沉珠,我一直想不通,我们和无伤之间的恩怨,在他们眼中是不是很可笑?”
“怎么会……他们不会分辨是非吗?”
“是非……”这才是留哥最想不通的地方,“地狼和无伤的争斗,在第三者眼中究竟谁是谁非呢……”
三个少年站在那里,一时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想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留哥儿,你要牢牢地跟着你爹知道吗?”庚娘为留哥整理着铠甲,第200次叮嘱。
“知道,知道。”留哥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娘您放心,我会带无伤的头回来给您的。”
“我要的是你好好的把自己带回来!”
“知道。”
“相公,儿子交给你了,如果他少一根头发,回来我跟你拼命!”庚娘说着开始抹眼泪。
“我们是要去打仗,你别这么哭哭涕涕地好不好?”静石哄劝告妻子,“留哥儿本事大着呢,不会有事的!”
“可是对方是无伤啊,那些无伤会做出什么事来谁知道!”
“娘,我不怕!”
“我宁可你怕,怕才知道小心,总比不知道好歹的一味向前冲好!”庚娘马上就驳斥回去。
静石和留哥对视一眼,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因为今天留哥要随队去与无伤作战,庚娘从一大早就心神不宁定,两父子不管说什么,只要一开她不是训斥就是哭,吓得父子俩只好都不再说话,好不容易熬到了时辰,才匆匆地冲出了家门。
走出很远,回头看去母亲还在依门而望,留哥向她挥挥手,快步拐过弯,走到她看不到的地方,伸手抹抹脸,湿湿的,原来自己也哭了。
“没出息!”静石在他肩上用力一拍。
“谁没出息!我是舍不得看娘哭!我是孝顺!”
“是啊,是啊,我儿子真孝顺!”
“爹。”
“干吗?”
“你杀过很多无伤吗?”
“……很多。”
“他们……都是干什么样的?”
“就是无伤啊,还能什么样!”
“……爹,无伤也有家庭,有父呣子女,也和我们一样吗?还是另一种样子?”
“大概和我人差不多吧?”
“他们也有父呣子女,也有兄弟朋友,他们也会疼会哭,为什么要毫无理由地杀害别人的亲人!爹,我一定要找出那些凶手给高叔叔他们报仇!”留哥握着拳,身体轻轻发着抖。
几天前,一队无伤毫无预警地袭击了正在矿区采矿的一群地狼,这些地狼一来没有任何防范,二来他们大多是些矿工,没有战斗的经验,经过一番殊互搏斗,只有一名地狼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地回了族中,当他叙述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也因伤势太重而死去了——这个地狼就是留哥好朋友糕儿的父亲高。如果说留哥曾经因为地面上种族的态度产生过一瞬间的动摇的话,现在他已经坚定了要与无伤战斗,直到消灭这个种族的决心了。
在大群的战士中,留哥他们这一班小兄弟显得十分稚嫩,这将是他们第一次与无伤交锋,也是他们不顾一切争取来的机会。现在他们的心中会被仇恨和血气充满,完全忘了自己第一次上阵的慌乱。
“我们全都在你身边。”磊峰把手搭上糕儿的肩,他们身边站的是全副武装的少年们:留哥、沉珠、予……还有那些有一段时间内和他们相处并不好的人,现在对无伤的仇恨把他们团结在了一起,彼此之间那些小小的不快早被抛到了九宵云外了。
“我们要报仇!”留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摔在地上。
“对,我们和糕儿一起,同生死共进退!”
“为高叔叔报仇!”
“我们什么都不怕!”
少年们高声呐喊着,他们把手相互紧紧握在一起,立下他们的誓言。父辈们静望着他们,回忆自己的年少时光,也是这样长大,彼此更团结,更紧密,把家族看得更重要。
这次除了留哥他们这一班小兄弟外,还有两个少年——执和执珂两兄弟。
他们和留哥他们一伙永远是格格不入的,独自坐在一边,身边站着几个长辈。
因为他们的父亲曾经和无伤族“串通”过,所以做为叛徒的儿子,他们本来是不会轻易被允许上阵和无伤厮杀的,是静石竭力为他们争取才使他们可以站在这里。但他们显然并不因此对静石有感激之心,反而一直用让人不舒服的眼神看着留哥他们。
“我真讨厌他们,静石叔为什么会让他们参加进来,万一让他们和无伤有接触,说不定又会象他们的父亲一样!”予小声地对留哥说。
“我大伯不是叛徒!”留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喊出了这句话,“他从来没有背叛过我族!”
“可是他……”
沉珠拉了拉予,不让他再说下去。
留哥看见朋友和周围长辈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吸了口气说:“他们父亲的事他们又不知道,他们只是想寻找让大家认同的机会而已,为什么不给他们机会呢?难道非要逼他们走他们父亲的路才行。”
他这番话让不少长辈连连点头,露出了对他赞许的目光来,但也有人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帮他们?”沉珠小声问:“你不是也很讨厌他们吗?”
“可他们毕竟是我的堂兄啊……”留哥自从知道大伯若石的事情的真相后,对执兄弟的态度不知不觉中有了改变,他们是宁哥儿的哥哥,和自己曾经一同躺在母亲怀中的宁哥儿,不到两个月大就死去了的宁哥儿,可怜的宁哥儿……
“你们!”糕和突然向执兄弟走过去,他“唰”地抽出佩剑,指着那两兄弟说,“我要是看见你们在战场上有什么不对劲,我就一剑刺过去!我爹惨死在无伤手下,现在只要是谁跟无伤有瓜葛我就杀,我才不管你们是不是留哥儿的堂兄!听见了吗!小心点!”
“糕儿,别这样。”
“糕儿。”
朋友们忙上去劝他。
“留哥儿,你要帮我报仇!”糕儿眼中含着泪水,抓住留哥的肩,“我知道自己天资鲁钝,永远成不了大阵候,可留哥儿你不同,你是万年不遇的天才,你是全族人心目中的希望,你愿不愿意帮我报杀父之仇。”
“当然!”留哥把手按在他手上,“总有一天杀光无伤!为高叔叔报仇!”
“我们跟着你!”
“跟着留哥儿,杀光无伤!”
小弟兄们气势冲冲地叫了起来。长辈们看向他们的目光有的欣慰,有的赞许,只有静石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时,露出了一抹忧郁。
战场上的厮杀对于少年们而言,永远比他们想像中的残酷一百倍。飞溅的血和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的惨叫声,爪子Сhā进皮肉里时的触觉,牙齿咬碎骨头的感觉……
留哥在战斗开始时的兴奋和勇气,就快要被这一切冲洗到不知名的角落了。
他一共抓伤了对方四个战士,用法术伤了两个,用幻术从战场救下了两上受伤后无法动弹的地狼,当他怀中抱着一名地狼,来到离战场稍远的地方放对方下来时,心中却有咱想一股脑逃离这具地方的感觉。面对血肉横飞的场面,他不是害怕,而是极度的厌恶,厌恶到想要奔逃的地步。
“留哥儿,不用管我们了……”被他救出的一个地狼虚弱地说,“去帮你爹他们吧,别让我们连累了你……”
留哥把自身上带的伤药全放在他手里,回过头去打量战场:战斗中的地狼和无伤数目相仿,各有五十多人,其中已经有近半数在激烈的搏斗中受了伤,也各有三、四名族人死在了对方的手中。现在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战斗越发的激烈了。留哥在战团中搜寻着自己熟悉的身影:静石站在地狼族的最前面,以一敌三,依旧稳占着上风,只见他大剑一挥。一名无伤便惨叫着倒了下去,被他斩下了一只胳膊;另一边沉珠和予背对背地和无伤对抗,虽然不占什么优势,但党政军能够应付;在他们不远处,执执珂兄弟的情况也是如此,而糕儿为父报仇心切,一开始就凭着一股猛劲向前冲,此时陷入了敌阵,竟然被和原来紧紧跟着他的磊峰他们被分解开了,正独自和好几名无伤厮打,凭着他的武功眼看就支持不住了,磊峰和其他几名族人正奋力向他靠过去。
“糕儿!我来了!”
看到浑身是血的糕儿,留哥原本的躇踌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叫着向前冲去。
在一层层的战团中,要靠近糕儿谈何容易,留哥急于救朋友,反而使自己也陷入了苦战,不等他向糕儿冲出二十步,身上已经大大小小添了数条伤口。看着糕儿身上伤痕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留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走一步,不由急地喊叫起来。
一名无伤从后方向糕儿贴进,糕儿久战之下昏昏沉沉,根本没有觉察到,听到留哥大声叫他小心,反而抬头向留哥的方向看去,身后的空隙更大了。
“糕儿,后面!”留哥急冲向前,被两名无伤一左一右同时击中,在地上连连翻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体,肋骨一阵剧痛,一时竟然站不起来,眼看着糕儿就要受那无伤的一剑。
“咄!”静石大喝一声,把手中的剑向那名袭击糕儿的无伤掷去,接着一纵身,硬生生地从好几名无伤头上跃了过去,单手抱住糕儿单手挥掌,把挡在面前的无伤纷纷推开,回到了地狼们的阵营中,静石把伤势不轻的糕儿交给同样受了伤的沉珠和予,看着他们一起退出了战场,才回头去寻找儿子。
糕儿的安危脱险令留哥松了口气,他向父亲一扬大拇指,专心地应对起面前的敌人来。
随着双方卖力的厮杀,战斗渐渐接近了尾声,也许真的是留哥他们这一帮小兄弟初上战场的血勇之气起了作用,地狼族这一边已经占据了上风。
留哥一扬爪,又打倒了一名无伤,但是当那名被他抓伤了肩膀的无伤反身逃窜时,留哥止步没有现追,一边几个时辰的厮杀,已经让他很厌倦了。
相比留哥的厌倦,另一边却有人深感沮丧。
执珪和执珂两兄弟一边和眼前的无伤进行着搏斗,一边看着留哥,脸上都有着丧气的神情:他们一直默默地计算着,留哥这次共重伤了对方七名战士,击毙了一名,还救出了己方三人,可以说和年长的战士们相比也毫不逊色,而他们两兄弟除了自己身上和一身伤痕外,却一无所获——这里没有长辈和先生的偏爱,凭的全是自己的本事。
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睛,奋力向前进攻,希望在战斗结束之前,至少杀伤一名敌人,决不让留哥回去之后独自出风头。
此时无伤已经开始撤退,留在后面断后的,是两三名经验战斗丰富的无伤战士,其中一名独身迎上了这两名急于求成的年轻地狼。
“执珪、执珂,快后退!”
父亲和几名长辈的叫声使留哥抬起头来,看了执兄弟的处境:在一名身形高大、手持长柄大刀的无伤男子的攻击下,他们正狼狈地连连后退,然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时,已经被对方的招数缠住,连脱身的余地都没有了。
无伤对今天已在眼前的失败愤恨恼,显然想在最后捎带走这两名年轻地狼的命作为补偿了。
留哥所站的位置在众地狼中是距离执兄弟最近的,他什么也来不及想便向他们冲去,眼角的余光看见父亲也在向他们的方向奋力拼杀。
“执珪执珂稳住!我们来了!”静石一边砍杀一边叫着。
执听到静石的喊声,立刻变化招数,全力防守起来,而执珂恨恨地扫了留哥一眼,反而更加不顾一切的向对方进攻起来。他们的对手经验老道,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在一瞬间,除了少数用来绊住执的招数外,大部分凌利的攻击全冲向了执珂。
“执珂!”执珪先觉察了这一切,眼看着弟弟连中三刀,鲜血飞溅,不由带着哭腔叫起来。
那名无伤用长九柄一点,把扑上来的执逼开,又是一刀余劈向执珂,只听执珂惨叫一声,翻身跌倒,大腿上血流如注,在地上翻滚着无法站起来了。无伤刀一错,把执带倒,踏上下班步,当头向执珂劈下。
“执珂!”留哥一下子跳到执珂身边,抱住他就地一滚,无伤一刀劈空,紧接着就又是一刀,这一刀来势凶猛,眼看刚刚稳住身形的留哥和执珂是躲不开了,留哥把执珂往自己身下一按,不等他再做别的动作,刀已经砍到了他身上。
这名无伤向这一刀力沉势急,原本以为会把眼前这两名地狼一起砍为两段了,谁知刀落在留哥身上的一瞬间,留哥和他紧紧抱着的执珂身形渐淡,竟在他的刀下消失不见了,无伤挺刀站立,见只有刀刃上沾了几条血迹,地上飞扬了半片衣襟,不由一时茫然。
“留哥儿,执珂!”静石挥舞着长剑冲过来。
无伤们已经无心恋战,边抵挡边后退,慢慢撤出战场去了。
“留哥儿!执珂!留哥儿……”虽然知道儿子是使用了幻术,但是看着地下洒的血迹,静石还是揪起了心——他刚才清楚地看见无伤的那一刀确实已经砍在了留哥身上。
“爹……我们都没事。”随着留哥的声音,他和执珂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大家面前。
执珂被留哥护在身上,由于惊吓有点目光呆滞,但没有受到更多的伤害,可留哥却十分狼狈。他的半边衣服已经被刀带去了,露出腰部一道血淋淋的浑伤口来,斜斜砍中他的这一刀连他的肋骨都露了出来。
“留哥儿,留哥儿!”
“天啊!留哥儿!”
“留哥儿……”
关心留哥的地狼们一拥而上,连自己伤势就不轻的糕儿也挣扎着扑了过来,把留哥抬离了战场,手忙脚乱地为他包扎。
静石抱着执珂跟在大家后面,双眼也是牢牢盯在儿子身上,只有执珪的心意全放在执珂身上,他一只手握着弟弟的手,一只手为他抹着冷汗。
执珂却一直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留哥。
“执珂,你怎么样?执珂,疼不疼……”执焦急地问。
执珂却反而按按他的衣襟,示意他去看留哥。执顺着他的目光,先是一阵茫然,而后露出了明了的神情,两兄弟彼此会意地笑了起来。
留哥勉强撑起身子,看看父亲,拍拍糕儿的手,目光落向执兄弟,他看见那两兄弟正在对自己笑,便也微笑以对。自己这次救了执珂的命,大概可以使他们明白自己确实对他毫无恶意了吧。无论如何都是血脉相连,留哥还是希望和他们和解的。
地狼们抬着伤着和死者的尸体,清点过无伤的尸体后,也离开了这片人类荒废了的矿区,只留下地上的血迹、残肢在证明着刚才那一番血战。
留哥躺在由两个朋友坚持为他抬着的担架上,随着边走边晃动的节奏渐渐睡去了,梦中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令他在沉睡中皱起了眉头……
伤病之中整天躺在床上,日子自然也就过得慢了。
留哥因为腰部的伤口,只好侧身靠在枕头半坐着,手中乱翻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嘟着嘴。他受了重伤归来,庚娘少不得是哭闹了一场,把气撒在了静石身上,又把留哥关在屋子里严禁他走动。开始几天因为伤势的缘故,留哥想动也动不了了,到也还安份,等他伤势稍轻,可就躺不住了,一心想要下地溜达溜达,庚娘又哭又吓唬,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许下地,留哥也就被这一片慈母之心牢牢地围在了床上十余天。
“无聊死了!”留哥把手中的书用力丢到了地上,使着性子,片刻之后发觉没有了那本书自己会更无聊,便一伸手,又把书摄回了手中,翻动着,又开始叹气。
“真不讲义气,也不来看我……”留哥开始抱怨朋友。
他几个朋友虽然也受了伤,但是伤势都不重,休养了几天便都好了,开始他们还天天来探望留哥,但留哥伤势渐渐好转之后,他们各自也有事要做来的便稀了。
“唉,也不能去地面上,不知道外公回来了没有?”他想到任商,又开始长吁短叹,好几个月了,他总应该回来了,会不会正在因为找不到自己着急?
正躺着胡思乱想,房门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
“先生,爹,执,执珂……”留哥忙坐直了身子打招呼。
静石当先走进来,素辛紧跟其手,而执兄弟在门口就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向前走。素辛是隔三差一地会来探望留哥,可虽然留哥救了执珂的命,执珪两兄弟却一直没有出现在他病榻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都来了。只是四个人全都沉着脸,并不是来探病的气象,留哥敏感地发觉到了不对劲,只笑着打了一句招呼便不再说话了,坐在床沿上看着大家。
“怎么了?”庚娘从外面进来,看看静石,又看看素辛,“素辛先生也来了,怎么也不请他坐。”他抱怨着静石,亲自去为素辛搬椅子。
“不用麻烦了嫂子,”素辛忙阻止她,然后严厉地看着执珪和执珂,“你们把你们说的话,在这里当着你们叔叔婶婶,当到留哥儿再说一遍!”
执珪和执珂低头不语。
他们本来是私下里到素辛那里说事情的,没想到素辛听后马上找到了静石,把他们带到了留哥面前来对质。虽然他们两兄弟一直怨恨留哥,但是静石和庚娘对待他们确实没有话说,留哥又刚刚救过执珂的命,要他们当面说出那些话不免还是有些为难。
“到底怎么回事?”留哥禁不住问,看这个架式,他就猜到是这两兄弟又生出什么事来和自己为难了,不由怒火中烧,“你们又要生什么事?不知道‘安份’两个字怎么写吗!”本以为自己救了执珂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他们还是这么无聊地搬弄是非,不由留哥不生气。
“哼,说吧!”素辛扫了留哥一眼,目光中有些留哥说不准的东西,然后盯着执兄弟,逼他们开口。
“他!”执珂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指着留哥说:“他根本不是‘留哥儿’而是‘宁哥儿’!”
屋子中顿时一片沉默。
好半天,留哥也眨着眼问:“你在说什么?我不是留哥是谁?”
“你是宁哥儿,是那个该死的无伤杂种!是二叔和二婶在亲生儿子死后,用你顶替了他的名字!”
“你在胡说什么!宁哥儿早就死了!”
“死的不是他,而是留哥儿,我早就在怀疑,身体壮健的宁哥儿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得病死了,而天生就病病歪歪的留哥儿又怎么可能一天天变得那么健康了?——别看我那时还小,可我不傻,我清楚地记得一切,本来我还以为是二叔大义灭亲,悄悄弄死了那个该死的杂种,可是前几天看到这个所谓‘留哥儿’的伤口,我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指着留哥一字一句地说,“他的毛下面有鳞片!”
留哥不由一摸自己的伤口,受伤后他确实看见过自己的伤口附近有几片鳞片,但是和为他医治的地狼医生一样,以为是敌人溅到自己身上的,根本没去管过,而平时伤口换药包扎,都是由母亲来做,他更是不会去关心。自己身上有鳞片?他慌忙看着手臂和上身,黑色的毛皮柔软厚实,下面就是皮肤,哪里有鳞?自己身上长着鳞难道自己会不知道?
“他的后腰上,在伤口那里有!我们都看到了!”执也说。
留哥几下拆掉绷带,但他看不到自己的后腰,求助地向父母看去。
素辛踏上一步,庚娘却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先生,你怎么可以听他们胡说!留哥是我的亲生儿子,我难道会弄错?他伤的这么重,怎么可以把绷带拆下来,怎么可以……”说着又上前慌忙为留哥包扎。
“先生,您还记不记得当年留哥儿刚出生时是什么颜色的?是棕色,可现在他却成了黑色的,您不觉得奇怪吗?”
“那是他小时候生病,之后就……”庚娘忙着解释。
素辛一点也想不起小时候的留哥是什么样的了,有些疑惑。
“先生,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留哥先天不足,一向病秧秧的,而宁哥却十分壮实,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变了?”
留哥听了这句话,不由打个寒颤,他清楚地记得母亲说过“宁哥儿”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的那一个孩子,为什么在执珂口中全倒转了。
“如果我们说的不是真的,他又为什么不让我们看!”执珂这么说,挑衅地看向留哥。
“看啊!我才不怕!”留哥伸手又去扯身上的绷带。
“不行,留哥儿,不行!”庚娘连忙按住他的手,“不能拆绷带,不能给他们看……”
“娘,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我怕什么?”
“不行,你不懂的!不行!”庚娘用力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去拆绷带。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娘!让我看看!娘!”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娘怎么会弄错?娘怎么会弄错……”
“那就更不怕让他们看啊!”留哥不由向着母亲吼叫起来。
“留哥儿,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是娘的宝贝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庚娘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静石兄……”素辛转向静石。
“不用看了。”静石面色苍白,想摆摆手,抬了一半却又垂了下去。“我告诉你们实情就是。”
“死了的孩子果然是留哥儿?”
静石无言地点点头。
“不是,相公,不是这样,你不要乱说!”庚娘叫起来,双后牢牢抱住留哥,象怕他逃走一样。
“难道你要留哥儿赤身露体出丑之后才说出实情吗?”静石沉声问。
“扑通!”留哥身体一晃,跌坐在地上。庚娘慌忙去抱扶他,好不容易才让他坐回床上。留哥看看庚娘,看看静石,一家三口相互凝视,沉默无语。
“我……真的不是爹娘的孩子?”留哥嘴唇抖动了半天,才问出了这句话。
“……也该说出实情了!”静石长叹了一声。
当年,静石和庚娘虽然是奉父母之命成的亲,但是夫妻和谐,感觉深笃,不久之后,庚娘便怀了身孕,那时正是若石住到地面上,不再回家之时,有一天若石的妻子,也就是执珪执珂的母亲因为若石的久不归家上门和婆婆吵闹(当时若石和静石的母亲还在世,并且和静石一家同住),作为妯娌的庚娘自然上前劝阻,拉扯之下,被执珪的母亲重重推倒在地(执珪兄弟燥烈、狭隘个性正是遗传自他们的母亲,这也正是洒脱随性的若石无论如何也和这个结发妻子合不来的最大原因)。庚娘这一跌之下动了胎气,使胎儿仅仅七个月便过早来到了世上,而接下来大嫂揭发大伯与无伤勾结,婆婆病重等等一连串家庭变故更是令庚娘大病了一场,当她终于被医生抢救回来一条性命之后,被告知自己再也不能生育了,给她打击更沉重的事是她的儿子,那个过早来到世上的小生命是那么虚弱,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作母亲的马上就明白了,自己随时会失去这唯一的孩子,她每天抱着他,祷告他能活下来,在煎熬中度过着一天一天。她给孩子取名叫留哥,就是希望这个孩子可以“留”下来,可以平安的长大成|人……
就在庚娘承受着如此大的痛苦时,若石死了,静石抱着一个孩子回到了家里。
这是一个和留哥正好相反,健康、活力十足的孩子,大声地哭,用力地挥动小手,蹬动小腿,看见他更加让庚娘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是无法长久被自己拥有的。
“让宁哥儿,让我的孙子活下来……”静石的母亲本来就重病在床,当得知了长子的死讯后,她对着那个掺有无伤血统的孩子向静石吩咐了这么一句话,便长叹一声,与世长辞了。
祖母死后不到两个时辰,留哥也停止呼吸,结束了他短短五十二天的生命。
丧兄、丧母、丧子……
一连串的打击击倒了静石,他的毛发在一夜之间白了一多半。
“救救我的孩子!”
“让我的孙子活下去!”
当族人知道了他收留着若石和无伤的杂种而纷纷找上门来时,他脑中只剩下了这两句话。他从自己妻子手夺走了婴儿的尸体交给族人,说“宁哥儿死了。”
是啊,死的是宁哥儿,另一个孩子要作为留哥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开始庚娘无法接受这一点,她哭闹着要讨回自己孩子的尸体,她决不去看一眼那个叫宁哥儿的孩子,她不抱他,不喂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悲剧正是由这个孩子的父亲引起的。
直到有一天,她为孩子的哭声烦忧着,走到床边准备喝斥几句,然而她一进入孩子的祖母,却看到那孩子一下子止住了哭,甜甜地笑着,被冷落已久的他聪明的向这个有母亲味道的人伸动着小爪子,讨好地吐出了小舌头,努力吸引对方注意自己。
“留哥儿……”庚娘大哭一声,把孩子抱进了怀里……
就这样,两个孩子当中活了下来的那一个成了留哥儿,幸运的是这个流着无伤血的孩子没有任何无伤的特征,本来就没有什么族人记得留哥这个孩子什么样,他也就顺顺利利的长大,聪明机灵,甚至被族人誉为天才,就在静石和庚娘以为他可以平安度过一生时,执兄弟凭着小时候的记忆,揭开了这件事的真相。
“我不相信,我是留哥,我不是无伤的孩子!我是留哥!”留哥大叫起来,一下子用力过猛挣开了伤口,血水立刻浸透了绷带。
“你当然是留哥!你是我的孩子,谁敢对你不利,我第一个饶不了他!”静石几步跨到留哥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儿子,不知不觉已经和爹一样高了。可是不管你长我大,依旧永远是我的儿子。我是你老子,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知道吗!”
“嗯。”留哥哽咽着,用力点点头。此时他心中各种滋味翻腾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庚妹,”静石拉过妻子,他们一家三口并肩而站,对着素辛,静石说:“素辛,你看要怎么办吧,我们一家三口,死活是要在一起的。”
素辛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问:“留哥儿,你自己怎么想?”
“我不管!我不是别人,我就是留哥!不论谁来问都一样!我恨无伤,我不信自己流着无伤的血!你想让我说什么!让我承认自己和那种东西有关系吗!”留哥蝎斯底里地吼叫。
“我想也是。”素辛缓缓地说,“我族养你长大,我也不信你会因为那些往事叛族。”
“我当然不会!我有什么道理要叛族!”留哥又气又急,“我是地狼,永远是地狼!”
“对,地狼,”素辛点点头,“留哥儿,你是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可以答应先生吗?不论如何,绝对不要让先生失望!”
“我几时让您失望过!”
“对,你从没有让先生失望过,以后也不会。”素辛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留哥儿是地狼族的天才,绝不会让我族失望。”
静石听他这么说,微微松了口气。
“静石兄,这件事除了我们六个还有谁知道?”
静石摇摇头。
“好!”素辛一合掌,“大家记住,此事再也不许说出去,就让他一辈子烂在我们肚子里!留哥是地狼,永远都是!记住了吗!”他目光落在留哥身上良久,留哥不由心头一热,眼泪落了下来。
“可是……”听了素辛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话,执兄弟忍不住要说什么。
“你们两个!”素辛也把目光转向了他们,“静石兄一向待你们不薄,留哥儿又刚刚才救过执珂的命,你们竟然能翻脸无情,恩将仇报到这种地步,为人可见一斑!从此以后最后给我安份一点,如果今后有什么关于留哥的流言蛮语传到我耳朵里,我第一个要你们的小命!”
“先生……”留哥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严厉的素辛会说出这种话来,眼眶顿时红了。
“留哥儿,不论如何,这次先生站在你这边,即使你是若石和无伤的孩子,先生也当你是我族的骄傲。”
“先生……我还因为你太严厉而生过你的气……也说过您的坏话……”留哥一下子哭了出来,“你却对我这么好……”
“傻孩子,做先生的哪有不被学生气,不被学生骂的。”素辛拍拍他的头,向静石夫妇躬躬手,带着执兄弟走了,估计他是还要训责这两兄弟一番。
屋子里只留下了这一家三口人。
庚娘还是紧紧搂着留哥不肯松手,静石则和留哥对视着,双方都含着泪光,沉默了半天,留哥才颤声叫:“爹,娘,我……”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突然身体一斜,倒了下去。
“留哥儿……”不管是庚娘和静石怎么叫,由于触动了伤口和过大的精神打击,留哥还是陷入了昏睡当中。
“……爹……”
“不要!”
留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又因为伤口传来剧痛一下子倒回到床上。
“又是那个梦……”
留哥现在已经知道那不是梦了。那一切都是他作为一个婴儿,被亲生父亲抱在怀中时亲眼看见的东西,他也知道在自己的“梦中”若石为什么长着静石的脸了,那是因为在潜意识中自己知道,那个是自己的“父亲。”
“爹……”留哥捂着脸,无声地抽泣着。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六天,对留哥而言却还象在梦中一样。
表面上看来,生活中的一切都一如既往,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是留哥却很清楚自己再也无法象以往一样生活了。
静石和庚娘一样那么疼爱他,把他捧在手心上,只是彼此之间有了一种难言的忧伤。
朋友们来探看他,他无法再象以往那样谈笑自若,特别是面对糕儿时,他都有一种愧疚和歉意萌生——自己身上流着一半杀害糕儿父亲的无伤族的血!
一直嫌躲是床上太闷的留哥开始害怕面对族人,不论对着朋友、长辈还是关心他的邻居亲戚,他都有难以言谕的自卑。
而他最害怕面对的,是庚娘,上次说到“宁哥儿”的死时,母亲悲痛的哭声一直留在留哥心中,“那个孩子……可怜的孩子啊,我抱着他,他一点点变冷,到死去了还抓着我的手指,我可怜的孩子啊……”
留哥已经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那样的伤心了,因为死的孩子是留哥儿,是她亲生的骨肉,她唯一的孩子……
“为什么不是我!我要是那时候死了让‘留哥儿’活下来就好了……为什么不是我……那样娘就不会那么伤心了……”无伤,身体里有无伤的血。
这个事实重重地压在留哥胸口,快充他喘不过气来了。
“留哥儿?”当留哥走到门口时,庚娘叫住了他,开口欲问,却又没有问出口。
“娘,我想出去走走。”留哥以为母亲又要以自己的伤势未愈为理由把自己赶回床上去时,庚娘却说:“早去早回,别耽误了吃饭。”
“嗯。”留哥答应一声向外走去,走了数步又回过头来说,“娘,我只是去地面上透口气,马上就回来了。爹知道我去的地方,您不用担心的。”
“去地面上……透口气……”庚娘看着儿子去的背影,她知道留哥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揪得更紧了,“去地面上透口气……”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并且清楚地记起来,这是那个地狼男子曾说过的。那时她刚刚嫁进这个家,去大厅时遇见丈夫的兄长恭敬地向他行礼时,他就是笑着挥挥手,说了那句话。
“去地面透口气……”庚娘含着泪扭头向静石说,“相公,留哥他为什么说了和大伯一样的话……是不是他也,他也……”
“你太多心了,留哥儿可和大哥不同。”静石安抚着妻子,“这些日子也够他受的了,他也许只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而已。”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在他眼中留哥的背影却越来越象以前,那个无论在学习、战斗、游戏中总是跑在他前面的哥哥的身影。
“相公,我总觉得我们快要失去留哥儿了。”庚娘啜泣着偎在丈夫怀里。
静石双手抱紧妻子:“不会的,不论如何,留哥儿永远是我们儿子……永远……”
地面上正下着霏霏细雨。
留哥甩甩头,仰着脸上游丝磐的雨被风吹到皮肤上,空气和雨带着一种清凉的感觉,渐渐洗去了这些日子来一直压在他心头上的郁闷。深吸几口气,他信步向任商居住的山洞走去,这么久没来,也不知道那里脏成什么样子?有没有野兽跑进去捣乱?先打扫一下,再给自己煮一壶清茶吧,这种天气,喝杯清茶最好……他尽量想着这些琐事,免得自己的心里又回到那些烦恼上去。
跨过小溪,转过林角,一缕清烟映入了眼帘。
“难道……”留哥的心“砰砰”跳了几下,向前疾走,越走越快,不等靠进山洞便大声叫起来:“外公!外公!您回来了吗?”
山洞边的古松下,正在扇火的青袍老者缓缓回过头来。
“外公,您终于回来了……”留哥张开手扑了上去,当他拥住任商肩膀的一瞬间,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外公,外公……”
“傻孩子,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吗?来,告诉外公!”
“外公……”数日来压抑在留哥心中的委屈、不解、自怜、畏惧……全都涌了上来,象个小孩子一样拼命哭着,因为只有眼前这个老人才是真正可以了解他一切心情,可以倾诉连父母朋友都不能说的话的对象……
“是这样啊……”任商一边用法术为留哥治疗着伤口,一边听留哥讲完了这些日子来的经历,点着头说:“发生这样的事,难怪你会这么难受。”
“我真没有想到,我竟然是个无伤的孩子!”留哥用力捶着树,“我是无伤的孩子……外公,我现在简直没有脸去见我的族人了,虽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不敢再去正眼看他们,一想到无伤……想到无伤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就……我……”留哥用力咬着嘴唇,“我觉得我自己根本不配再和他们站在一起,一起说笑,一起玩耍了……”
“为什么这样想呢?你还是留哥啊,你自己最清楚,你并没有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啊。”
“可是那是无伤!我有无伤的血!”
“唉……”任商仰天长叹了一声,“留哥儿,我想问你,你一直那么憎恨无伤是为了什么?”
“为了……”留哥马上如一如十地数着无伤的罪行,“……就是上个月,他们还杀害了糕儿的父亲!”他恨恨地说。
“留哥儿,你说的这些全是你们两族结仇之后发生的事,你知道你们两族之间是怎么结下怨仇的吗?”
“怎么结仇的?”留哥摇摇头,从他有记忆起,无伤就是邪恶、残忍、无耻……一切这样字眼的代名词了,和这样品质的种族为乱为仇是每个地狼心目中理所当然的事,有谁还会去问“为什么”。
“只是因为恨而恨,因为厮杀而厮杀,已经不需要任何理由了吗?”任商神色沉痛地说,“你们两族彼此的憎恨已经成了习惯,成了传统,成了流传给孩子的一部分了啊……”
留哥看着他,不明白他和意思。
“留哥儿,你是因为这样才把自己有无伤的血统当作一种耻辱对吗?”
“当然是一种耻辱!那样的种族!那样的血统……”留哥皱着眉头,露出难以忍受的神色来。
任商脸上伤痛的表情更明显了,问:“如果无伤是一个善良的、值得尊重的种族,你还会这样受不了吗?”
“当然不。那样的我想我还是很难接受自己不是爹娘亲生儿子的事,可是我至少不会愧对族人,我至少……可是无伤怎么可能是那样的种族!”留哥为外公这种天真的设想感到好笑。
“无伤就是那样一个种族。”
留哥露出一种下巴快掉下来的表情。
“地狼也是,无伤也是,两者都是最善良、平和、坚强而有礼,值得任何人敬重的种族——留哥儿你是他们之间血脉相融生下的孩子,你大可不必需品为自己的血统自卑,因为你有的,是可以在任何种族面前抬头挺胸的血液。”
“是不是一直以为,相互仇恨的话,就必然有一方是对的,而另一方是错的?”
留哥点点头。
“谁都没有错,留哥儿,你们谁都没有错,你们杀死无伤或无伤杀死你们,彼此相互憎恨,可那不是你们的错……”
“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任商看着远方,“不止无伤和地狼,人类、神民、别的妖怪中也有那样的事发生,两具不同的种族、国家、民族、家族、两个个体,他们都是善良、理智值得尊重的,却偏偏相互仇恨,以血染血,以仇增仇,以杀惹杀,善良的人在杀着同样善良的人,谁也没有错,谁也说不出为什么!谁也无法阻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仰面向天,吵哑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想向苍天问个究竟。一阵闷雷从云层中滚过,雨势骤然增大,就好象冥冥之中的那些造物都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一样。
“为什么……”留哥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以前他的心中也曾生出过类似的念头,可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自己地狼一族当然没有错,如果无伤也没有错的话,错的是谁?又错在哪里?是谁在拔弄这一切?
“不!”留哥忽然大叫一声,用力摇头,“外人,我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怕我再想下去会变成大伯……我生父那样,会变成地狼族的罪人!”他急促地呼吸着,“我只要好好地过一名地狼的生活,我只要象别的地狼一样就行了!我不想再要这些与众不同的想法了!外公,您说对不对?”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变成了哀求认可的语调,可怜兮兮地望着任商。
“留哥儿……”任商闭上了双眼,长吁口气,“对,你说得对,你只不过象名地狼一样生活就行了,你千万不要变成我,变成你爹那个样子,你千万别学我们那些叛经背道的想法,千万不要……”
外公把自己和大伯,不,和我生父若石摆在一起说,难道他也是……留哥一直以来都觉得任商有很多心事,此刻这种感觉更明显了,虽然他自己有着无尽的烦恼,还是忍不住关心起对方来。
“留哥儿……”
“是,外公。”
“回去吧,你今天出来的太久了,你爹娘会担心的。”
留哥看看天色还早。
“现在他们心中的苦比你更甚,别让他们为你牵挂了,快回他们身边去,要好好听他们的话,不要让他们为你心焦忧伤,知道吗?”
“嗯!”留哥懂事地点头,又问:“外公,我明天再来见您?”
“明天?”任商心头一颤,“不……”拒绝的话眼看就要说出口了,看着留哥依恋的眼神又嗯了回去,“好,明天。”
当留哥没入地下而去,任商以手抚胸,向天祷告:“老天爷,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明天,我明天再见这个孩子一面就走,就永远不回来!老天若有眼,就让所有不幸的事冲着我这个老头子来,千万不要再伤害留哥了……”
留哥走在地下,故意避着族人,躲躲闪闪地往家里走。
“留哥儿。”
“先生。”留哥扭头,看见素辛站在身后。
“你又去地面了?”素辛和他并肩向前走。
“嗯。”留哥默默地点头。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危险,就象你救了人家人家可以反咬一口一样……”说到这里他顿一顿又说,“所以万事要自己小心。”
“是的先生。”留哥恭敬地回答。
“留哥儿,我不是要干涉你的自由,只是如果那位天铁不再来指点你的话,地面那种地方还是不要久呆,在那种陌生的地方,有很多事是防不胜防的。”他边说边看着留哥,担心自己的关心会被他误解。
“我知道先生关心我。”留哥完全明白素辛对自己的关心。
“先生或者罗嗦了点,但是是真心想为留哥儿好。你能明白就太好了。”素辛长叹一声,“先生还指望你为地狼族出力呢。”
“先生……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自从那件事后,留哥心里对素辛一下子亲近起来,他知道素辛是位可以象对父母一样依赖的长辈。
“……那一次,我身上就留下了这道伤痕。”素辛边向留哥讲叙自己以前在地面的危险经历,边给他展示自己身上的一道伤痕,虽然时隔多年,但那条由法术留下的伤痕还是看起来十分狰狞。
“这是……五雷术。”留哥看着伤疤,说出了那个法术的名字。
“对!留哥儿好眼力。”素辛称赞说,“这种法术是人类特别擅长的,我当时连闪躲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击中了。唉,人类只有短短百十年的寿命,却往往有一些法术厉害的出奇,匪夷所思。”
“是啊,人类有些修炼的办法确实很独特。”留哥回忆着任商教给他的法术说,“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捷径。”
“喔,留哥儿也和先生一样,在研究人类的法术?”素辛有意意外地问。因为生活环境上的极大差异,地狼族人不喜欢接触外族的法术,如果不是因为百年前和人类修道者之间的那场恶战,他也不会生出研究人类法术的念头。这么多年下来,他越来越发觉人类的法术博大精深,难怪人类修成正果都有如此之多。只是没有懂得运用的老师从旁指点,没有一同研究交流的同伴,进步实在极少。听到留哥也懂得人类的法术他一阵高兴,志同道合的话,就算自己的学生他也愿意和他平等地协手共进。
“我觉得人在在修炼的同时往往练习一种人类独有的,他们叫做内息或者内力的法术和他们修炼的事半功倍有很大关系。”留哥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也这么认为,可惜人类修炼和我们不一样,不是族人之间无私相传,而是师徒相授或者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相传,他们彼此之间都藏私小气,我们异族想从他们那里学东西太难了。”
“啊,先生没有正式学过人类法术?”留哥这才意识到素辛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学课中向学生们传授过明明很有学习价值的人类法术——因为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留哥儿,听你的意思,难道你懂得人类的法术?”素辛一下子止住了脚步,急切地望着留哥。
“嗯。”留哥点头,“我学了十年,多少也悟到点东西了。”
“真的!”素辛一把抓住留哥的肩,“你真的会!教教先生吧!不,你教我,我叫你先生!”
“先生!”留哥吓了一跳,“你别开开玩笑了。”
“不,留哥儿,你不知道,我想学人类的法术想了一百年了,如今有了机会我万万不能错过,即使叫我按人类的方式行拜师礼都可以。”
“先生……”此时素辛脸上的热烈之情和那个古板严厉的教书先生完全不同,完全沉浸在对知识的渴望上,令留哥不由生出一种知己的感觉。
“先生,我哪里有资格教您……不过……不过我想我外公,不,我的老师可以教您的。”
“你的老师?”
留哥舔舔嘴唇,一五一十地把任商长久以来一直在指点自己人类的法术的事说了出来,虽然外公嘱咐过自己不要说出他的事,可是先生应该不要紧,先生和爹、娘、外公一样,是最关心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人。留哥心里一直有着那样的愿望,那就是有一天把外公介绍给静石和庚娘,就趁这个机会让这些自己最亲爱的人彼此认识一下吧。
“……先生,明天我去说,我想外公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人类的修道者……”
“真的先生,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我明天带回信给您。”留哥看看家门已经在眼前,向素辛行礼告辞,又叮嘱一句,“先生,您别说出去啊,外公不让我说他的事。”说完高兴地向家门跑去。
“人类……”素辛神情复杂地看着留哥的背影,喃喃自语……
“咔嚓。”
高楼顶上胳膊粗的不锈钢护栏被刘地用手捏断了一根。
“那是我第一次违背了诺言……也是最后一次,今生今世,我决不会再违背自己的承诺!再也不会了!”
刘地双眼看着远方重重叠叠,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处的楼房,身体微微发颤,手握的越来越紧,整段护栏在他的手下发出“喀喀”的声响来。
周影把手放在他肩上,随着他的手传来的温暖,刘地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又点起了一根烟,开始接着讲叙那段往事……
“行吗?外公,素辛先生他真的很想跟您学法术啊。”留哥拽着任商的胳膊央求。
“什么……”听完留哥的央求,任商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把我的事和族人说了!”
“没,我只跟先生一个人说过,您放心,他会保密的!”留哥慌忙解释。
“你这孩子!”任商十分生气,重重地一击石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外公,”留哥半央求半撒娇地叫,“我很想让您和我的家人认识一睛啊,我爹、娘还有先生一定都会很欢迎您的。”
“唉……”任商暗暗叹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责备留哥,而且他本来就打算今天与留哥告别,远走他乡,留哥就算把他的事告诉了别人,其实也没什么相干了。
“外公,您坐下,”留哥殷勤地为他搬凳子,又张罗着摆出茶具,“我去打水为您烹茶。”
任商看着留哥忙活着,直到他把一杯香茶双手捧到任商面前,任商才招手要他来到自己面前,用手握着他的手臂说:“留哥儿,其实外公今天是来跟你辞行的。”
“什么?”留哥不快地叫起来,“您又要一走那么久不回来?”
任商无言的摇头。
“那么这次很快就回来?”
任商摇着头说:“我这次走了,不回来了。”
“为什么?”留哥双手抓住任商的肩,着急地问:“您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回来?”
“我要去人间界,以后就住在那里,再也不回青丘之国来了。”任商有些怆然地说。
“那……那……”留哥喃喃地咕哝着,事情这么突然,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住任商,“如果您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聚散离合,世事从来如此,有缘份的话将来还会见面的。”任商忍着心中的不舍安慰留哥。
“人间界那么远……”留哥儿眼眶一红,泪水滚落下来,他知道自己是这一生也不太可能去人间界那么远的地方的,如果任商真的是再也不回来的话,今天一别就真的再无相见之日了。“外公,如果您是因为我对先生说了您的事才生气要走的话,我……”
“傻孩子,”任商打断了他,“外公怎么会为这样一点小事离开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故乡。实在是不走不行啊……其实我早已在人间界住了一些日子了,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向你辞行,怕我不声不响地走了,劳你牵挂而已。”
留哥只是流泪,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也不希望你将来去人间界看我,所以就不告诉你我在人间界的住址了——地狼是不会轻易离开大地,离开故乡的,我希望留哥儿将来象一个普通地狼一样,过平平凡凡、快快乐乐的日子。”他慈爱地抚摸着留哥,“长大了啊,比我刚刚见你的时候高了,也壮了,好好地过日子,别荒废了学问,外公也就放心了。”
“外公……”留哥泣不成声。
“男子汉大丈夫,别哭哭啼啼的,来,陪外公喝杯茶。”
留哥抹抹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端起茶杯献给任商,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以前的留哥连茶都不敢喝,现在已经能泡一手好茶了。”任商笑着感叹,把杯子举在唇边,轻尝了一口。
“当啷。”任商手中的杯子落地,摔了个粉碎。
“你在茶里放了什么?”任商抓住留哥的手腕厉声问。
“什么?”留哥不解地眨着眼。
不等留哥说完话,任商手一松,身体缓缓瘫倒了下去,留哥一把抱住他,焦急地叫:“外公!外公!你怎么了?”任商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已经昏迷过去。“外公!外公!”留哥完全慌了手脚,连连呼唤着,任商一点反映都没有。
“茶水?”留哥想到任商昏倒前的话,连忙抓过茶壶来,里面还有大半壶茶水,水是他煮的,茶叶也是他放的,看不出有任何异样。留哥把茶水送到鼻子边闻闻,又伸舌头去舔。
“啪!”
有人一掌打掉了茶壶。
“素辛先生?”留哥看到素辛站在自己的身后,他也顾不上多想,拉着素辛说:“先生,你快看看,我外公他……”
“水里的毒是我下的。”
“什么?!”
素辛伸手去抓留哥抱着的任商,却被留哥伸臂格开。留哥睁大了双眼看着素辛:“先生,你要干什么?快点把解药给我!”
“你叫他外公?”素辛皱着眉头问。
“是!”
“哼,原本以为你是完全蒙在鼓里的,想不到你早就知道了!你竟然如此的狡猾!”
“你到底在说什么!快点给我解药救我外公!”留哥有些急了,怒气冲冲地说。
“拿下!”素辛不再跟他多说,一挥手,七、八个地狼从洞外进来围住了留哥和任商,素辛吩咐说:“把这个无伤和留哥一起带回去!”
“你在说什么!我外公是人类!”留哥利爪一挥,那几个地狼都后退了数步。
“人类!”素辛一扬眉毛,“你自己看看他是什么!”
留哥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任商,看到的是一个和他记忆中的任商完全不一样的老者:淡紫的头发、淡黑的皮肤、手背上生着鳞甲……
“无伤!!”留哥惊叫一声跳起来,把任商重重地扔在地上,“我外公呢?我外公呢?怎么着个无伤会在这里?”
“你真的不知道他是个无伤?”素辛眯着眼问。
“为什么?为什么他是无伤?我外公……”留哥张皇到不知如何是好,扎着手打转。
“留哥儿……”任商低声叫。虽然他喝下的毒性很强,但是凭着他的高深法力,仅仅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可以醒来了。
留哥一步步小心地走到他面前:“你,你……”
“留哥儿,外公对不起你……”在这短短一瞬间里任商看出并不是留哥给他下的毒,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外公,不该回来青丘之国的……”不等他说完,一名地狼用剑柄在他头上重重一敲,他便又昏了过去。
“带他走!”素辛果断地摆手。
“啊……”留哥看地狼们拖走任商,茫然地伸出手想要阻止,但是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回过头来求助地看着素辛:“先生,这是,这是……”
“唉……看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素辛长叹一声,“你和他来往多久了?”
“十,十几年。”
“一直认为他是人类?”
留哥用力点着头。
“唉,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素辛长叹一声,“昨天我听你说了之后,便偷偷独自上地面来看过,他当然不是一名人类,而是一个无伤,你真的分辨不出来吗?”
留哥想要摇头,却又想起了那一次自己遇见的人类,他们的气味和外公有那么多不同。“我以为,我以为……”
“这名无伤法力高强,要不是我事先把毒下在泉眼中由你骗他喝下去,凭我们几个还真捉不住他。他这样刻意和你接近,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留哥头昏眼茶,有种无法思考的感觉,茫然地说。
“唉……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素辛叹口气,“回去吧,回去再说。”说着拍拍留哥的肩,自己先钻进了地底。
“无伤……外公是无伤……”留哥反复地叨念着,脸上、手心全是汗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忽然一个记忆中的片段闪过他的心头:那是他第一次参加狩猎,在路上遇上了一个无伤……经过了这么多年,他都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可是现在一切又浮上了他的脑海,就是他,那就是任商!留哥清楚的记起了那个无伤的长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开始大声喊叫起来,“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爹。”留哥看到静石站在自己身后,“这是怎么了?爹,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啊?”说着扑在父亲怀里哭了起来。
静石拍打着他的背,两行浊泪无言的滑落。
“留哥儿真是太了不起了!”朋友们围在留哥身边,举着手指称赞他。
留哥呆呆地坐着,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因为素辛对族人说,那名无伤是由于留哥出了大力才能活捉的,所以留哥一睛子成了族人中的小英雄。要知道杀一名无伤容易,活捉他们却很难,这个种族往往都是宁死不屈的。
“留哥儿出手,无伤当然手到擒来了!”予深以自己的朋友为傲,挺着胸脯吹牛。
“手到擒来……”留哥苦笑一下,把下了毒的茶奉给一点都没有防范的任商喝,当然手到擒来。
“留哥儿,无伤是你捉住的;你去求求先生和长辈们,让他们准许我亲手砍下他的头来祭我爹行不行?”糕儿向留哥请求。
“可是你爹不是他杀的!”留哥忍不诠为任商分辨。
“无伤都一样,哪一个不该死!”糕儿恶狠狠地说,“真想挖出他的心出来活活吃掉!”
留哥打个寒颤,低下了头。
“留哥儿,你的神色很难看。”细心的沉珠关切地问。
“没事。”留哥勉强笑笑。
“是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留哥的气色这么糟!”
“你没生病吧?”
“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留哥儿,你上次的伤痊愈了吗?”
“留哥儿……”
朋友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我真的没事。”朋友们的关心从来没有这样令留哥为难过。
“还说没事,自己照照镜子。”
“是啊,去找大夫看看吧?”
“让我给你把把脉。”
“别,小心让他给治死!”
“……”
“我好好的啊,你们多心了。”留哥招架着想架他去看病的朋友们。
“留哥儿。”
静石的声音打断了少年们的嬉闹。
“静石叔。”
“大叔好。”
“静石叔,您回来了。”
少年们热络地打着招呼。静石的脸色沉重,勉强向他们笑着招呼一下,对留哥说:“留哥儿,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你们坐着,坐着,别客气。”
“不了,我们也该回去。”
“是啊,我们要走了。”
“静石叔,我们告辞了,下次来找我爹喝酒。”
“……”
少年们见他们父子有话要说,纷纷站起来道别,和留哥拍拍手,搭搭肩,相继走了。目送朋友们走出门,留哥转向父亲,“爹,你有什么事?”
“我去看过他。”静石说。
“谁?”
静石看着他。
“外……不,那个无伤吗?”留哥低下头不看父亲。
“他让你叫他外公的吗?”
“不,我自己要这么叫他的。”即使知道了对方是无伤。留哥依旧不愿意说谎来掩饰自己和他之间曾经的亲密。
静石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语:“血缘天性,果然是难盖的啊……”
静石静静地等着父亲说话,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去找任商,也不知道任商会跟他说些什么,其实从任商被捉住的那一刻起,他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
“留哥儿。”
“是,爹。”
“他……真的是你的外公啊……”静石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在心中已经有了种种猜测,也预料到了一丝半点,可是现在这句话是从静石的口中说出来年,留哥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等他自己感到面上的濡湿时,泪水已经不知不觉地掉在地上了。
“去看看他吧。”静石这么说,然后摇着头走了出去。
留哥的心一下子收紧了,他好象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父亲是要自己抓紧时间,再去见任商最后一面。
因为知道在地狼族中这名中毒又被捆绑的无伤根本不可能逃走,所以看守牢房的都是些地狼少年,下午被换上的少年中,刚好有留哥的好朋友沉珠。所以当留哥提出要进去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牢房中,任商被捆在柱子上,身上贴了好几张咒符,遍体都是鞭打的伤痕,他垂着头,双目紧闭,一直到听到脚步声到了面前,才微微扫了一眼,映入眼中的,是他最想见的人。
“留哥儿……”任商一下子抬起头来。
留哥有些恍惚地看着任商身上的伤,他知道任商的本事有多么大,如果不是中了毒的话,怎么可能这样任人宰割,而他中的毒,恰恰是自己亲手捧给他的。
“他们问我无伤族的事……”任商看他在打量自己的伤,苦笑着说,“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去过了——自从带你母亲离开那里之后,再也没回去过。”
“你真的是我亲外公?”
“你真的是我亲外公?”留哥站在任商面前问。
任商凝视着留哥,片刻才说:“我说是孩子,你信不信?”
留哥吸了口气问:“为什么要刻意地接近我?你想对地狼族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对地狼族做,我只想看看你——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骨肉,我那可怜的女儿唯一的孩子……我早就不是无伤族的一员了,我一百年前就厌倦了那些毫无理由的争斗,带着女儿离开了无伤族,后来遇见了你的父亲,他和我一样,是厌倦这些恩恩怨怨的人,……现在我的孩子们都不在了,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了,留哥儿,虽然地狼族说你死了,可是我有种预感,我觉得你还好好的活着,我在地狼族的附近徘徊了四十年才看到你。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的孙子,因为你和我的女儿长的一模一样……留哥儿,外公知道自己给你惹了祸,可是外公真的忍不住不来看你……我听胡兄的话,本来已经去了人间界,可是我想你……留哥儿,外公想看你啊,你现在怪外公吧,我要是不回来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来?我生活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来!”留哥大声叫,“我的外公在家里,你根本不是我外公!你说,你是在撒谎!”
任商微微摇着头,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留哥一扬手,打到任商的面前时却又停住了,咬着牙说:“快说,你是在撒谎!”
“我会说的……”任商把目光移开,“我会跟你的族人说,我是想利用你打探地狼族的秘密,你只是被我利用了,毫不知情……如果他们还不相信,你就去找胡兄,他曾经答应过我要照顾你的,有九尾狐出面,估计你的族人不会难为你才对。”
“我不是要你说这些,我想听真话!”
任商有看着他苦笑着问:“孩子啊,你要听什么真话呢?”
“你!”留哥再次举起手,却又一次无奈的放下去,转身向外走去。
“留哥儿,别忘了我教给你的东西,别忘了凡事要有自己的看法,别忘了,以后有什么事去找胡兄!”任商在后面大声的叮嘱,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个孩子了。
留哥霍地转过身来,猛地一挥手,把束缚住任商的咒符都撕了下来。一旦没有了这些咒符,任商双手轻轻一分就挣断了绳子,站了起来。他向留哥张开双手:“留哥儿……”
“别过来!”留哥后退了几步大声喊,“我才不会承认你是我外公。但是你没有害过我,我不能看着你死,你快点走吧,先生他们回来就来不及了!”
“你放我走了,他一样不会放过你。”
“他们是我的族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任商摇摇头,凭他对地狼族的认知,知道事情不会象留哥想的那么简单,所以淡淡一笑说:“不,我不能走。我走了,你就要遭殃了。”
“叫你走你就走!”留哥急了,抓住任商的手,拖着他向墙壁走去,打算穿墙而上,到地面上去——他是坚信自己的族人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最多罚自己挨几板子,自己咬牙受着就是了。
当他们走到墙边,却被一下子弹开来。
“留哥,你果然来救他了!”
随着话音,素辛、沉珠和几名地狼从另一边的墙壁中走出来。
“留哥儿,你竟然为了救着着无伤而骗我!”沉珠直盯着留哥,恨恨地说,“亏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不是的,沉珠,你听我说!”留哥惊慌地说,“先生,你们听我说!”
“留哥,我一直以为你既然是我族抚养长大的,自然也应该象我们地狼一样是蜚分明,没想到,你竟然……我不允许执兄弟说出你的身世,为的是怜惜你身世坎坷,为的是爱惜你的才华,为的是认为偿会叛族!看来我错了,我还是太天真啊!”素辛痛心疾首地说,“我竟然天真到把一个无伤的杂种当成儿子一样看待!如果不是今天我多了个心眼,你现在已经和这个无伤双双投奔他们去了吧!”
“不是,先生,您没错,我还是留哥,我不会叛族的!”
素辛冷冷地看着他说:“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一剑杀了这个无伤,今日之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说完拔剑递向留哥。
任商中毒在身,又被符咒禁制数日,加上身上的伤势,完全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别说是留哥,现在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可以轻取他的性命。
留哥们看看任商,看看面前的剑,摇摇头。
素辛踏一步,又把剑向前递去。
“不!”留哥摇着头,“我下不了手!”
“我来!”沉珠虽然弄不明白原委,但是看得出关键在这个无伤身上,他有意为留哥解围,抽剑向任商刺去,想代留哥杀了他,算是给素辛一个交代。
“当!”
沉珠的剑被留哥伸臂挡开。
“留哥儿,你疯了!”
“不行!不行!”留哥挡在任商面前,张开双臂护着他,“他真是我外公,我不能害死他!”
“他是无伤!”
“我是他孙子,我是他女儿的孩子!”留哥自己喊出了实情。
“什么……”沉珠和在场的其他地狼一起看向素辛。
“我是若石和无伤的儿子!他是我亲外公,毒是我给他喝的!许下的誓言也是我违背的!我绝不能再看着他死!”留哥下定了决心,大声说,“地狼也有坏人,小人,无伤也一样,也有好人啊,他离开无伤族很久了,不应该再算我们的敌人啊!我们再恨无伤,也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先生,您就放过他吧!”
“你真要护着这名无伤!”
“先生,他是我外公啊……”
“哼!非我族类,其心必殊!果然如此!枉费我地狼族养你几十年,你果然还是个无伤的杂种!”素辛毫不留情的下令说:“杀!”
“别,先生,听我说,别杀他,他已经离开无伤族很久了!”
任商拉住留哥的衣襟一带,才使他躲过了一名地狼的攻击,喝道:“他们要杀的是你!”
“为什么?庆伯伯,山空叔叔,我是留哥啊!你们为什么……”又是一爪抓过,留哥的手臂被抓破了一条血口,留哥看过去,出手的却是沉珠。“沉珠,你也……”
“你为什么要背叛!”沉珠毫不留情的又一招过来。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作过对不起我族的事!”
“你明明在和无伤交往!”
“我没有背叛,我没有!”留哥还手一掌,把沉珠打翻在地,厉声喊:“谁都可以怀疑我,你不许!连你也不相信我吗!你不知道我的为人吗?沉珠!我向你发过誓,我永不背叛狼族!你忘了吗?你不知道我从来不食言吗?”
沉珠看着留哥愤恨的样子,不由停下了手。
“你是我的朋友,你都不相信我!
“我……”沉珠一时犹豫了。
“如果有一个人,对你非常非常好,为了你明知道有危险还从人间界千里迢迢地回来,即使他是个无伤,你能下得了手杀他吗?你能眼睁睁看他死吗?何况他还是早已经背离了无伤族的,难道只是和他亲密就算是背叛了我族吗?”留哥一边保护自己和任,一边声嘶力竭地喊。
沉珠看着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手中的攻击渐渐慢下来,他渐渐退出了战团,咬着牙想了半天,扔下一句:“我去叫静石叔来!”转身跑了出去。
留哥的话打动了沉珠,却丝毫动摇不了素辛他们的杀机,他本领虽高,怎么可能既保护任商又抵挡这么多对手,而且他在打斗中生怕伤到族人,族人们却是招招毫不留情,不一会他身上便大大小小添了无数的伤口。
任商又心疼又焦急,偏偏他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压低声音对留哥说:“幻术。”
随着他的话音,反应过来的留抱住他的身体,两人一起不见了。
“是幻术!”素辛一跺脚——本来是以为留哥学到幻术将为地狼族所用的,没想到会用在今天这种地方。
“退!”
“别让他们跑了!”
“慢!”素辛阻止了大家:“他们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地面!我们漫无目的正好中他们的计,大家招集人手,上地面上。”他沉吟一下,又说:“叫上静石吧……”
留哥抱着任商,紧张地看着大家离去,使用幻术时是不能移动的——他庆幸从来没有告诉过族人这一点。
“我们走!”任商抓住他他的手,“赶快逃离这里!”
“去哪儿?”留哥六神无主。
“去胡兄家里,谅你的族人也不敢到他那里去!”
“我想先回家,我娘会为我担心。”留哥收回了法术,拉着任商想往家跑。
一个地狼从门外走进来,拦住他们。
“爹!”留哥看清对方后,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我没做坏事,可先生他们……”
“别说了,快走!”静石一手拉留哥,一手拉任商,向地面上飞奔而去。
三个人到了地面,正好出现在任商居住的山洞附近。
静石松开任商,向他拱拱手:“从这里去九尾狐族的居住处并不远,我不再远送了,你去那里暂避,就谁也奈何不了你了。”
“多谢。”任商向静石也拱拱手,不由又看向留哥。
留哥站在父亲身后,表情复杂地看着任商,半晌才说:“保重。”
“留哥儿……”任商刚要说什么,却被静石伸手制止了,静石明白任商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就说:“留哥称是我的儿子,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名地知名度,你就放心地走吧,我这具作父亲的是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委屈的。”
任商长叹一声,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留哥儿眼,冲静石拱拱手,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留哥一睦看着他那一袭青衫隐没在树丛中,才移开了视线,他充满依恋地看看自己来往了十余年的这片山林,这条小溪,那棵青松和松下的青石,那座任商居住的山洞……他知道从此之后就象再也见不到任商了一样,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一切了,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象一名普通的地狼一样过日子,再也不随便到地面上来了。
“我们回去吧。”留哥收回目光,向父亲说。
“好,回去。”静石拍拍他的肩,“怕不怕?”
留哥一摇头:“不怕!”
“好,不愧是我儿子!走,回去就算地塌下来,有你爹给你扛着。”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挽着手臂向回走去。即使明知道回去后有一场风暴在等着自己,可是有父亲在自己身边,留哥就什么都不怕。
“留哥儿!静石叔!”不等他们父子没入地下,就听见沉珠的叫声,接着沉珠就气喘吁吁地从地下钻出来,后面还跟着庚娘。
“留哥儿,静石叔,你们果然在这里。”沉珠喘着气,“不好了,执兄弟到处去说留哥称是无伤的杂种,素辛先生又说他放走了无伤俘虏,族里吵翻了天,正一起商量着要来抓留哥儿回去呢。你们快回去解释清楚吧。那个无伤呢?”他东张西望。
“我们让了走了。”留哥平静地说。
“让他走了!”沉珠着急地说,“这样一来你要怎么解释地清楚呢?”
“我没做坏事,怕什么,对不对,娘。”留哥向庚娘笑着说。
庚娘过来摸摸他的脸,笑着点点头。
留哥一手挽住父亲,一手挽住母亲,迈步向回走去。
任商在林间跌跌撞撞地走着,身体里未清除的毒,身上的伤和暂时无法恢复的法力使他四肢麻木,勉强拖着身体向前走。要到达九尾笏族的住处还要翻过一座山岭,对于册林中的野兽、妖物们而言,这个步履的无伤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袭击对象,任商自己心中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加以了十倍的小心,他现在连御符向胡理生求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竭力向前走着。
“任商。”
任商抬起头,面前出现了几名无伤。
“你也有今天。”无伤们冷冷地说。
任商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树上。
他知道自从自己离开无伤族后,族人一直将自己视为叛徒,并且从来也没有放弃过追杀自己的打算。以前是顾忌任商法术高强,而且独来独往,行踪飘乎不定,无伤信很难找到他,但这十余年来为了教导留哥,任商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终于被无伤们摸以了行踪。
现在任商身上负伤,对无伤而言,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
“没想到没有死在地狼手中,最后还是要死在自己族人手中。”任商看着步步逼近的无伤们,苦笑一下。他根本无意抵挡,背靠着树,双眼透过枝叶的空隙看着蓝天白云,就让留哥儿以为自己去了人间界,而自己却永远留在这个国度吧。(也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不然自己孤身一人去遥远的人间办做什么呢?妻子、女儿、女婿……都不在了,只有留哥儿……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了……
“啊……”
一声惨叫,举刀向任商的无伤举刀的手臂飞了出去。
“外公。”留哥从树从中跳出来,他身后跟着静石和庚娘,“我爹说闻到了大批无伤的气味,我们过来看看。”
静石和庚娘亮开了架式,准备对会无伤。
“留哥儿,你不该来的!”任商跺跺脚,“你是个地狼,不要来管无伤之间的事。”
“可你是我外公啊……”
“留哥儿别说闲话了!”静石厉声说,“敌众我寡,小心了!”
对方有二十名无伤,而他们这边只有静石和留哥可以做战,庚娘也许还勉强可以自保,任商却连站都快要站不住了。毫无疑问是凶多吉少了,留哥和父母都这么想,但是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起,有什么可怕的。
“任商,你果然在和地狼勾结。”无伤的首领断言,“今天不要除掉你这个叛徒!”
“该死的无伤,谁怕你们!”静石抽出长剑,把妻子护在身后。
“无伤!”
“这里有无伤!”
“大家小心!”
“传令,戒备!”
“小心!”
“有无伤,有无伤。”
“……”
一阵嘈杂声和脚步声,一队地狼的人马出现在树林中,他们一看见这群无伤,立刻剑拔弩张,全面戒备,留哥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松了口气,他却没有看见,静石和任商两人的神情越发凝重了。
“留哥儿,你果然在和无伤来往!”站在队伍中的糕儿叫。
“没有,他们是敌人啊,大家来得正好,一起对付他们!”
“那么他呢?”糕儿一指任商。
“他……”留哥一时语塞,“他不是……他是早就叛离无伤族的,他是,他是我外公。”
“果然,执说的是真的,你是无伤的杂种!”糕儿愤怒地大声叫,“你一直在和无伤来往,我爹的死也是你出卖的吧?你把情报透露给无伤的吧!”
“什么……”留哥茫然地睁大眼:“我?那时候我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怎么可能……就算我知道了,我也还是个地狼啊!糕儿,我怎么可能害你!你是我的朋友啊。”
“唰”糕儿抽出剑,割下自己的衣襟丢在地上。与他同时,予等几名少年了作了同样的举动。
“糕儿,予……你们误会了。”
“静石先生……”任商低声说。
“……”静石看看眼前族人的愤怒的脸,再看看留哥,又看向任商。
“这个孩子在这里活不下去了,让我带他走吧……”任商说。
“留哥儿……”静石举手似乎想摸抚留哥的头,却咬咬牙,狠狠地把留哥向任商的方向一推:“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种!”
“爹!”留哥向前踉跄一步,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
“滚!再也别让我看见你!”静石激动地斥骂,“枉费我养你五十年;果然还是吃里扒外!滚到你的无伤窝里去别让我看见你!”
留哥象被雷击一样,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留哥儿。”任商一反挽住了他的手臂,,“跟我走。”
“不!”留哥回过头来,一扬手甩开他,向父亲奔去,“爹,你不能赶我走!我没有做过坏事!爹,让我跟你回去,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他的手刚一触及静石,便被对方一记耳光重重打在脸上。“畜牲!还不快滚!”留哥刚刚看清楚父亲眼中的泪光,就被静石勾住衣服摔了出去。留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正好落在任商面前,静石用的力道恰到好处,看起来是力道沉重,其实留哥是轻轻落地,毫发未伤。
任商急忙拉住留哥,防止他再冲过去,留哥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并没有再试图向前冲。
“拿下。”
带领着地狼前来的素辛一挥手,地狼们向前逼来。执、执珂、糕儿等一帮少年一马当先,各自拔出兵器。
“走!留哥儿,快跟我走。”任商用力拉着留哥。
“爹,娘……”留哥不由流下泪来,向静石和庚娘伸出手,希望父母能和自己在一起,
“留哥儿,快点跟娘回去!你是娘的亲生骨肉,不要被人家骗了啊!”庚娘声嘶力竭地叫着,一边拦着族人们叫:“他是我的儿子,不是无伤的杂种!你们要相信我啊!”
“娘……”留哥眼眶红了,向她走了几步。
“别过来!你这个小杂种!”静石大喝一声,“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留哥一下子停住了脚,喃喃地说:“爹……”
“相公,你怎么也这么说,留哥儿他是我们的儿子啊!”庚娘拉住丈夫的衣领用力晃动着。
“他不是我们的儿子!他是无伤的杂种!现在又不念我们的养育之恩和他们来往,我们怎么可能容的下这样的儿子!我们族中怎么可能容的下这样的孽种!”他说着,狠狠地瞪了留哥一眼。
“爹……”留哥已经完全听懂父亲的意思了——自己有一半无伤血统的事现在已经举族皆知,自己就算回到族里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与其让自己回去之后死在族人手里,父亲宁愿自己跟他平生最恨的无伤走。“爹,娘……”但是他舍不得就这么走,哀哀地叫着父母。
“走吧,走吧!”任商拉着留哥的胳膊。
“不能放他们走!”几个地狼族的男子叫起来,“见到无伤杀无赦!”他们冲过来,把任商和留哥包围在中间。“他是我的儿子,不是无伤!”庚娘还在和族人纠缠着。而在无伤族的那一边,也有一些男子亮出了兵器,包围向任商和留哥。两个种族都无法容忍自己的族人和对方有交集来往,对于这种叛徒的处置,这两个水火不容的种族到是一模一样的。静石挡开了一名无伤的刀,庚娘则紧紧抱住离留哥最近的族人,不让他再往前走。
“把这些无伤和叛徒一网打尽!”
“把这些地狼和叛徒一网打尽!”
两个族的族长几乎同时下了命令。
留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娘和外公陷在了在这场争斗的中心,双方的兵器、爪牙都袭向他们,不一会他们身上就都带了伤痕。“不要伤我爹娘!”留哥嘶吼起来,手臂一伸,利爪弹出皮肤,狠狠地将最近的地狼打翻在地。现在他顾不得谁是自己的族人而谁是世仇种族的人了——而且他还有族人吗?不是两个种族都视他为仇了吗?——不顾一切的和身边所有的对手搏斗着。周围惨叫的声音传到他耳中,飞溅的血花溅到他身上,他分不清自己伤的是什么人:是亲人、地狼、无伤,还是他自己……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之前还那么宠爱自己的族人会一瞬间变成凶神恶煞?为什么明明是亲人,自己和他相认却必须用死来作代价?我没有做错事!我没有伤害过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们为什么却要杀我!留哥一边搏斗一边在心里呐喊:干脆你们都去死吧!不论是地狼还是无伤,你们都死掉好了!
当一条人影从上空落在留哥的面前时,他想也不想,一爪就抓下去。
一名“人类”老者架住了留哥的手,用沉稳的声音喝道:“统统住手!”对方轻轻一侧身,伸手在留哥臂上一拍,轻易地便把留哥制止了。
“全都给我住手!”来人又大喝了一声。
地狼和无伤们一起抬起头,看向这个单手便制服留哥的老者。
“九尾天狐。”素辛认出了这名老者正是九尾狐胡理生。
“全都住手,听见了没有!”胡理生冷冷地向几名依旧在搏斗的地狼和无伤喝道。
一旦明确了他九尾狐的身份,全场顿时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不知他为何而来。
“唉,早就劝过你,你为何不听。”胡理生转向任商,长叹一声说。
任商垂头无语。
“你们没事吧?”胡理生放开留哥,同时向他们二人头号,上下打量打量他们后又说,“看来伤的不轻,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天狐,”素辛看着胡理生问,“请问所为何来?”
“哼!”胡理生冷冷一哂,一手拉任商,一手拉留哥,向树林中走去。
“且慢!”素辛和无伤族的首领几乎是同时喊,“把我族的叛徒留下!”
“你们想要拦我?”胡理生眯着眼睛问。
“天狐明鉴,只求你留下本族的叛徒,不敢阻拦您的大驾。”素辛不卑不亢地说。
“如果我说不行呢?”
无伤们和地狼们一言不发,但谁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九尾狐虽然法力高强,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径直带走两名叛徒。无伤和地狼双方人多势众,胡理生也不敢轻视他们。
无伤和地狼此时却很有默契,步步向胡理生逼去。
“哗”“哗”几声,又从树梢间跃下了几条人形,落在了胡理生的周围。这七、八个来者全是神情精悍的青年男子,他们一色全是人类外表,但是身后各自生着九条雪白在尾端有一圈黑毛的尾巴。他们一落地便各自亮出手中的兵器,逼视着无伤和地狼,颇有几分不屑一顾的神情。
这些九尾儿显然是属于同一族中的,很可能便是胡理生的子侄。
“众所周知,我九尾狐族从不过问外事,但是今天事关自己的朋友,我也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话了。”胡理生挥挥手让两名九尾狐青年护住任商和留哥,自己负着手慢慢踱到了前面,“不知道地狼和无伤族的各位肯不肯听我一言呢?”
九尾狐族的生力军一出现,等于是他们已经控制了全场,他说的话又有谁敢不听?
“地狼和无伤两族争斗已久,这在青丘之国无人不知,本来你们两族深居地下,之间有什么恩怨和地面上的种族也没有什么相干,可是……”他拖长了声音,看看无伤,又看看地狼,“任商与我相交多年,我深知他的人品,也深知他早已厌倦了你们两族的纷争,早已经移居地面,不再Сhā手你们两族的事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苦苦相逼?”
“这个无伤的事我们可以不管,留哥是我族一员,他违犯了族规,可要由我们带回去处置。”对于地狼族而言,叛徒比敌人更可怕,也更不可原谅。
“留哥是我的学生!”胡理生一扬眉,“把他交给你们,我颜面何存!”
“如果不处置他,我们地狼族以后如何管束族人?”素辛依旧不肯让步。
“唉,”胡理生叹口气,转向任商,“任老弟,看来我们要就此分别了。”
任商握住他的双手,一时哽咽:“胡兄……这辈子认识你是我之大幸!我一再给您添麻烦只怕今生没有机会报答了。”
“这一分手天地茫茫,你要保重。”
“珍重。”
两位老者依依惜别,周围的无伤和地狼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相对唏嘘良久,胡理生拍拍任商的臂:“去吧,我不远送了。”
任商点头,反手拉了留哥就走。
“站住!”地狼们和无伤们同时喝止,他们向前一蹬,九尾狐青年们现时也向他们逼上了一步,双方的气质顿时紧张地让人喘不地气来。
“他们会离开青丘之国去人间界,这辈子再了悄回来了,如果这样你们还要拦他们,别怪我请你们试试九尾狐的手段!”胡理生声色俱厉地说。
“离开青丘之国?”无伤和地狼们中顿时响起了议论声。如果任商和留哥无离青丘之国,再也不回来,再也和地狼无伤两族没有任何牵扯的话,虽然两族依旧为不能处治他们而遗憾,但也勉强可以接受,并且还能避免和九尾狐结下恩怨的局面。无伤们讨论一会,先收起了兵器,静静从这里撤走了。
“好,就是这样。”地狼们商量了一阵子也说,“看在诸位天狐的份上,我们饶他们不死,但以后永远别出现在青丘之国!”
“不!”留哥大叫了一声,“我不走!”他奋力想挣开拦住他的那名九尾狐,“爹,娘,我不走!我愿意留下来受族规处治!别让他把我带走,我要陪你们回家!放开我,放手……”
“留哥儿,留哥儿……”庚娘在静石的阻拦下拼命伸出手,“留哥儿,娘跟你一起走……没有你可叫娘怎么活……”
“娘,娘……放开我……娘……”
“留哥儿……”
拦住留哥的九尾狐伸出手在他后颈一击,留哥顿时昏了过去当他天旋地转倒下去的一瞬间,最后映入眼中的是母亲伤心欲绝的面容,和父亲几乎已经麻木了的面孔上落下的两行泪水,这副画面将印在他脑海中一辈子,也折磨他一辈子……
“带他走!”胡理生果断地一挥手。
一名九尾狐青年扛起留哥,一史执着任商,另有两名一前一后保护着他们,向青丘之国北面的朝阳谷驾云飞去。他们将从那里越过天梯将任商和留哥送到人间界。
“留哥儿……留哥儿……”
地狼们也向地下撤退,中间还夹杂着庚娘凄惨的哭声。
“唉……”胡理生又长叹一声,他目送着任商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知道自己今生也将见不到这位老朋友了,背向子侄们,偷偷拭去了脸上的浊泪……
人间界。
初春,百花乍放,碧草如菌,山林中充满了生机,不仅动物们欢跃,连妖怪们也呼朋引伴,施春踏青,使整座山林一片热闹。
留哥无精打采地趴在他和任商居住的洞口,半睁半闭着眼睛,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
他在昏迷中被带到人间界转眼已经一个多月了,开始他哭闹着想要回去,都被任商阻拦了下来,后来他想趁任商不注意时溜走,但是任商的耳目之灵远在他之上,每次他的行动都在半路上被抓了回来,身处完全陌生的异界,又住在陌生的地面上,离弃了家族、父母和朋友,留哥心中苦涩可想而知,而且他想破了头也猜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坏事也没有做,却要被迫背井离乡。
“留哥儿。”任商从洞中走出来,蹲在他身边温和地说:“你饿了吧?进去吃饭吧。”
留哥把头扭到别一边,闭上了眼。
“留哥儿,你要恨外公就恨吧,外公知道对不起你。”
“让我回去见我爹娘我就不恨你。”留哥眼也不睁地说。
“我怎么可能睁看着你回去送死……”
“他们是我的族人,不会真的杀我的,我宁愿接受处罚,也想回族里去!”
“天真的孩子。”任商用手抚摸着留哥的皮毛,留哥一抖身子甩开他,向他露了露獠牙。
“傻孩子,你真的以为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世,还会承认你是族人吗?”
“……”
“你爹,我是说若石,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知道……”留哥说起生父若石之死,鼻子一酸。
“他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地狼族的任何事,而且他还是一个纯血的地狼,你的族人都不肯放过他,难道会放过你吗?”
“都是因为你!”留哥一下子跳起来,张口向任商咬下去,“如果你不出现,我就可以过安静的日子,我就可以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都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来打乱我的生活!我一点都不想见你!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任商没有躲闪或还手,任凭他咬住了自己的手臂,留哥一用力,利齿陷入了任商的皮肉,鲜血顺着他手臂淌了下来。“留哥儿,外公对不起你……”
“外公……”留哥松开口,扑在任商怀里哭起来,“外公,我想回家,我想我爹娘……”任商紧紧抱住他,泪水也而落,他知道遥远的故乡青丘之国,自己和留哥都是再也回不去了。
“啊……”
随着一声嘎然而止的惨叫,那个猴妖的喉咽被地狼一只咬断。留哥舔舔嘴唇上的血站了起来,把猴妖的尸体扛在肩上往回走。几只受惊的野兔窜过他的脚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转眼间留哥和任商在人间界已经过了七年。留哥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也不再吵闹着想要返回青丘之国了,而是潜心修炼,苦练武艺,也开始学习地狼们从来不去学的吸取日月精华、采补、炼丹制药……总之只要是可以增长道行的办法,他都不遗余力地去做。所以这些年来他进步神速,几乎已经可以和任商打成平手了。也为他自己在这个山林中打出了一片小小的天下。
枝叶“瑟瑟”作响,留哥看见头上的树枝间,另一只猴精正在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
“拿去!”留哥懒得再跟别的妖怪做争斗,撕下手中猴妖的一条腿向树上一丢。树上的猴妖接过去,敏捷地跳到另外一棵树的树枯狼吞虎咽起来。
留哥摇摇头,他至今也不能完全接受“吃同类”这种事。
人间办的妖怪和青丘之国的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几乎没有“同族”这个概念,在青丘之国,不论妖怪、神民还是人类都是以族为单位生存的,同族在一起生活,彼此扶持,也同仇敌恺。但是人间界的妖怪们不同,他们有些也有家庭,但更我的是独居于册林或混迹于人类之中,大多独来独往,彼此没有舒适种族差异的概念,同族相食和异类相亲一样常见,总之都是合得来的猫鼠也可以做朋友,有了利害冲突同类也血光相见。任商把这种生活称为“独立”和“自由”,并且告诉留哥,不论什么生灵都应该学会自己的心想问题决定问题,而不是套在“种族”这么一个套里子去想。
留哥不懂。
“如果无伤和地狼们明白世间还可以这样生存,或许他们就不会世代为仇了。”任商曾经这样说过。
虽然留哥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是他觉得来人间界生活以后,自己内心深处也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外公,我回来了。”留哥嚷嚷着回来。来到人间界后只有他和任商两个人,任商又对他包容骄纵,不知不觉中他也就把在族中教养出来的对老幼尊卑的严格划分和周全的礼节抛到了脑后。
一路上他们居住的山洞前的草地,留哥却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有个“人”和任商并户坐在树下品茶。
任商在山洞前开辟出了小小的菜园,也种了四季的花木,七年下来已经花枝繁茂,此时,任商正坐在青石上品尝新茶,而他的对面端坐着一名青衣男子,和他对饮谈笑。
这是一名用人类外表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子,眉目俊朗,气质出尘,他看见留哥们闯来,党身血迹斑斑,手中还拎着一具尸体,微微一皱眉,但嘴角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站起来向任商拱拱手说:“讨饶了。”袍袖一挥,飘然走进了林间,不过几步便消失不见了。
留哥被他看着时不由畏缩了一下,直到他离去后才问:“外公,他是谁?”
“木听涛。”任商放下茶盏回答,他看来似乎也有些紧张,“他是这片山林中数一数二的大妖怪,多亏有他准许,当年我才可以在这里落脚,留哥儿,你可千万不要触犯了他。”
“数一数二的……他是这里的主人吗?”留哥忍不住问。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任商一笑,“他可是有千年道行的树妖,这里的大小妖怪都要听他和另一名树妖的号令,没有谁敢违背他们的。”
“他有多厉害?”
“深不可测。”
“难道比胡先生还厉害?”留哥见过的妖怪之中,道行最厉害的便是九尾狐的胡理生了。
“和胡兄相比,他应该还稍逊一筹吧。”任商想起远在青丘之国的不能想见的朋友,喑叹一声。
留哥没有注意到他的伤感,看着木听涛消失的方向无限憧憬地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象他一样呢?”
任商担心地看着留哥,留哥如此拼命地修炼,已经完全超出了过去出于求知欲的修炼,任商可以猜到他的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既无法阻止,也无力帮助他,或者让他这样总比看他消沉来得好吧。
自从见过木听涛一次后,留哥便一直对他怀着羡慕之心,只是象他这样变化无常,行踪飘忽的大妖怪,岂是容易遇到的,留哥以为自己想见他一面一定很难,却没有想到不出一个月,便有机会再次看见他了。
他们居住的山林中有一潭深水,位于密林深处,终年不见天日,妖怪们相传其中有一条螭龙居住,而且常常会探爪到潭边掳取生灵为食,所以虽然谁也没有见过这条螭龙,但是妖怪们轻易都不到那个地方去。
留哥对于这个传闻一向是不相信的,既然是龙何不一飞冲天,蜷缩在这小小的水潭中干什么?它要取食的话,山林这么大,生灵这么多,又何必只限于潭边?
然而这一天,留哥却亲眼看见了龙。
留哥当时正盘膝坐在山巅修炼,忽然山体晃动,地面微摇,一阵闷雷般的响彻云霄声传入了耳中。留哥一下子跃起在空中,远远看去,只见山林深处群鸟惊飞,无数妖怪也各自腾云飞离那里,那片林子上空被一团黑气笼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又是数声惊雷,空中阴云密布,整个天空都被笼罩了,而罩在那片林子上的黑气更加浓厚,隐隐有腥味在风中传递着,留哥凝神细看,隐约看见黑气中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翻腾着,鳞爪隐现。
“龙?”留哥喃喃地自语。
妖怪们都在纷纷逃离这个地方,留哥反而小心地靠了上去。他远远地便从空中落下来,躲躲闪闪地越走越近。越靠近那个水潭起是妖气扑面,空气又湿又沾,留哥从没想到过世间有这样略一动弹就有如此气势,心“砰砰”直跳,但还是一步步走过去,将到潭边,留哥显出犬形潜入地下,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地面上,偷偷查看。
正好看见一条牙张爪舞的黑龙身体猛缩,化身做一名中年男子站到了潭边。
“哈哈,终于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黑龙张开双手向天狂笑,把树的枝叶都震得瑟瑟发抖。
留哥一闭眼,觉得空气吸张,耳边狂笑阵阵,使他有一种想逃走的感觉。
“今天我要大开杀戒,哈哈,叶灵,木听涛,你们给我滚出来!我要用你们这两块木头打打牙祭!”黑龙一声一声这么叫着,声音在山林间反复回荡,留哥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好大的口气!”
随着一声长笑,木听涛和另外一个妖怪从树梢飞落在黑龙面前。木听涛依旧是那一袭青衫,神态自若,脸挂微笑,而另外一个妖怪却是名女子。她外表看起来年纪和木听涛相仿,穿了一身雪白的长裙,脸颊、皮肤也白皙地出奇,五观精致,身姿绰约,在这昏暗的林中仿佛身上朦胧着一层光芒一样,站在木听涛身边带着一种懒洋洋地神态看着黑龙。
“这大概就是黑龙口中的叶灵。”留哥一看见这个女子就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心反而跳得更厉害了。
叶灵和木听涛一来到,便有种淡淡的松香和一股槐花的甜美在林间弥漫,冲去了那种恶心的腥气。
黑龙看见他们,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响着,“叶灵,你困住老子已经五百年了,想不到还会有和老子面对面的这一天吧!今天不吃了你,我誓不为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啊!”木听涛“嗤嗤”地笑起来,“在潭下住了五百年把脑子住傻了?”
“呜……喔~~”黑龙大声咆哮着,伸手指点叶灵,“老子不和你们做口舌之争,说,你上你是你的姘头上!”
叶灵本来一直是用一种懒懒的淡淡的神态看着这一切,听了他这句话一下子沉下了脸,眉毛一扬说:“杀了他!”说完自己轻轻抖抖衣袖,走到树边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双眼怒视着黑龙。木听涛一合手掌,向黑龙走过去。
“灵儿一向不喜欢杀生的,你运气不好,”木听涛边走边说,“可怜你偏偏在今天惹她生气——她心爱的兰花谢了,正烦恼着呢。”
“听涛!”叶灵皱起眉嗔恼。
“好,不说了不说了。”木听涛摆着手说:“本来最多只用再困你五百年的,今天却要取你性命了,你要恨就恨今天早上踩了那株兰花一脚的妖怪吧。”
留哥听到这里不由缩缩脖子,他清楚记得自己今天早上上山时把山涧里的一株兰花一脚踩扁了,难道……
黑龙一晃身子,顿时风雷大作,闪电舞动中,他化出原形向木听涛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木听涛双袖一挥,被疾风卷落的树叶从地面吸起,随着他的手势聚集成了一条绿色的长龙,鳞爪皆全,在空中翻卷飞腾,对抗黑龙,而木听涛只是站在原地,背负双手,笑着观点而已。
一真一假两条龙相斗了良久,山林中风云变色,两条龙所到之处树林摧折,岩滚沙飞,留哥看得心惊胆寒。抱膝而坐的叶灵却伸手弹掉挂在鬃边的一片落叶,掩口打了个哈欠。
木听涛已经看到了她的厌倦,知道她已懒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便微微一笑说:“不逗你玩了,现在就送你上路!”
“谁上路还不一定呢!”黑龙吼叫。
“咄!”木听涛伸手一点,绿龙顿时解体,恢复成万余片叶子,片片都象利刃一样向黑龙射去。黑龙极力闪躲,但还是有不少射中了它的身体,全身鲜血淋淋,从空中向下坠下来,木听涛腾空而起,手点他的额头喝道:“疾!”只听黑龙惨叫一声,头部一下子爆裂开来,木听涛怕血肉脑浆沾到身上,向后飞去,落在一棵树梢上笑盈盈地看着叶灵说:“哼,连我都打不过,还敢向灵儿挑战。灵儿,这下心情好些了吗?”
叶灵拍拍灰尘站起来问:“我要去看瀑布边的杜鹃花,你来吗?”
“来,当然来。”木听涛从树上跳下来,摊开手,黑龙的血肉残骸中飞出一颗粒闪闪发亮的珠子落在他手心中,留哥知道这一定是那条黑龙的内丹。果然见木听涛把它在手心中掂了几下,然后丢进口中吞了下去。
“小狗儿,你看够了没有?”木听涛忽然向留哥的方向问,一边又向叶灵说:“这个小家伙胆子很大啊。”
“哼,”叶灵用意不明地哼了一声,看来她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因为黑龙的死而好转。
留哥从地下钻出来,讪讪地站在旁边,原来叶灵和木听涛早就发现他了。
“这种时候还敢来看的,这山上也只有你了。”木听涛向他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说:“看不出一个地狼有这么大的胆量。”
“我……”留哥听出他话中的轻视,想说点什么反驳他,又想不出说什么来。
木听涛靠近他后吸口气,俯在他耳边说:“你脚上有兰花的味道?”
留哥吓得后退了一大步,紧张地看着他。
木听涛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向他挤挤眼,然后又拍拍他的肩说:“你运气不错,那条龙尸吃了也能增加个百十年修为,送给你了。”说完便走回到叶灵身边,相携向林中走去。
只听叶灵的声音传来,依稀是在嗔怪木听涛:“为什么和那只脏兮兮的小狗说话?”
“你不觉得他挺有趣吗?看到黑螭和我们也不害怕。”
“我看他是吓得走不动了,我可不喜欢这个种族。”
“我到对他挺有兴趣的。”
“你敢和他交往,我三天不和你说话……”
“哈哈……不至于吧……”
“……”
随着他们渐行渐远,声音终于也听不见了。
留哥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又看看脚边的龙尸,用力一扭头,但空气中木听涛和叶灵留下的植物清新的气味却又令他停下了步子,一个人对着水潭发起呆来。
“你居然没有吃那条龙?”
留哥正象平日一样盘膝打坐,木听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坐下来问。
“我为什么要吃?”
“呵呵,好倔的口气!”木听涛问:“我说的话得罪你了?”
留哥哥奇怪地看着他。
“这么用心修炼却不受嗟来之食,不错,很象我年轻的时候。”
“年轻的时候?你很老了吗?”
“哈哈,”木听涛不知为什么大笑起来半天才止住笑说:“连说的话都象我当年和叶灵说的一样,叶灵捡到我的时候便对我说我很象她年轻的进修,我也是对她说了那句话。”
留哥一直看着他。
“不喜欢我?”
“不喜欢。”
“真坦白,我倒挺喜欢你的。”木听涛象对小孩子一样拍拍他的头,“我听任商说过你的事,怎么样人间办住得习惯吗?”
“……”
“为什么要苦苦修炼呢?我最近一直在看着你,你的行为已经超过了努力的范畴,应该叫做在拼命了。”
“为了回家!”
“回青丘之国?哈哈,我认为法力高强了就回得去吗?”
“当然!”
木听涛一捂耳朵:“我又没有聋,你不用这么大声的,喂,小狗,要不要我来教你?”
“你,你为什么肯教我?”留哥不相信地问。
“因为喜欢你啊,不是说你挺象我以前吗,不过你可别让叶灵知道,她不喜欢地狼、无伤这一类的妖怪——因为她本体的根曾被其中某一种咬伤过大概就是这样吧,她很小性子,很记仇的。”一说到叶灵,他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很温柔,“让她知道是你踩了她喜欢的兰花的话,你就惨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留哥小声咕哝。
“你以为她还管这些啊,说不定把你当作肥料去养花。”
“你是不是真的要教我?”
“我为什么骗你?最近挺无聊的,教个徒弟来玩玩。”
“那,那就多谢你……”留哥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起来给他行礼致谢,可是木听涛伸长手脚躺在石上,一点为人师表的架子都没有,他忽然问:“那条龙还在那里,我说过是送给你的,别的妖怪都不敢去动,你还要不要吃它?”顿一顿又说,“不过已经臭了。”然后笑了起来。留哥看着他,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木听涛,”周影重复着这个名字,“听起来他好象有些象你。”
“是我象他。”说到木听涛,刘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跟着他那么久,不知不觉就象他了。”
“后来他就教你法术了?”
“对,教了很多年,他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兄长……”刘地的目光又黯淡下来,“他不仅教我法术,还带着我上天入地,开阔眼界,直到那一年,我外公……”
木听涛走进洞里,俯身向留哥说:“我来守着任老,你去休息休息吧,都几天没有合眼了。”
留哥摇摇头。
木听涛知道无法勉强他,便在他身边坐下,随手把一碗汤药放在了任商的床头,这是木听涛几天来远涉万里,去海外的仙山采来的草药煎制的,但是看来已经对任商没有效用了。
半个月前,任商突然病倒,开始他自己和留哥都以为只是偶染风寒,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病势竟然会越来越沉重,终于倒在床上起不来了。留哥张皇失措,又怕又急,每天守在床前照顾,也求了木听涛四出寻药,但是任商的病情依旧日渐沉重,直到今天为止已经五天没有醒过来了。
留哥五天来不吃不喝地守在床前,快要被自己心里不祥的预感压垮了,他不动不语,只是呆呆地看着任商。木听涛盘膝坐在旁边的蒲团上,他已经放弃劝了留哥去休息的打算,因为他心里很明白任商是因为大半辈子坎坷艰辛,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一直沉积心底,郁结成病,到了这个地步,不论是法术还是药石都难以治疗,就让留哥多陪他一刻是一刻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其间留哥又试着喂了几次药,但是任商喝进去马上便咳了出来,“外公……”留哥抓着任商瘦骨嶙峋的手,哽咽难言。
木听涛深深叹息一声,毅然走过去,他从自己口中吐出一个发出耀眼青色光芒的珠子,伸手一指,珠子旋转着缓缓进入了任商的体内。
“木大哥……”留哥不解地看着他。
木听涛摇摇手,示意他留心任商,这时任商呻吟几声,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木听涛知道他们祖孙之间必然有话要说,便负手走出了山洞。
“留哥儿,”任商对于自己的情况了然于胸,他向留哥战抖着伸出手,咳嗽着。不等说出什么话泪水就滚落下来。
“外公,你醒了就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木大哥用自己的内丹救了你!”留哥紧紧握住任商在发抖的手说。其实他和任商心里都很明白,木听涛的内丹只是在帮助任商撑起最后的精神,并不能治愈他的病,更不能挽住他的生命。
“留哥儿,外公这一走你可怎么办?”任商恋恋不舍答抚摩着留哥,“从此以后只剩你独自在人间界,老天爷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五十年,不,哪怕只有二十年时间,让我看着你可以独立于世,到时候就算让我下九幽十八狱我也合得上眼了。留哥儿,我死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都和你木大哥商量,知道吗?”
“外公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生活的。”
“留哥儿,外公对不起你,如果当年外公不去找你,你现在还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青丘之国,说不定早就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了,都是外公害的你背井离乡的,外公好后悔啊!这些年只要一想到这些,外公的心里就象刀子在割一样……”任商边说边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他平时很少提到这件事,留哥也不敢去问这些,没有想到在他的心里竟然为此有着这么大的悔恨。留哥抓紧他的手,用力摇着头说:“不,我从来没有后悔遇见了外公,如果时光倒流的话,我依旧会选择和外公在一起的!即使明知要背井离乡我也不后悔!我知道自己没有做坏事,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
“你是个好孩子,留哥儿,你以后的日子一定要过的快快乐乐的,你一定会比什么妖怪都幸福的……可惜外公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外公……”留哥抱着他不住的哭泣,他们祖孙一起漂泊异乡,二十几年来朝夕相伴,如今任商眼看要辞世,对留哥来说宛如世界要崩塌一样,他实在痛苦难当,宁愿自己跟着外公一起死了。
任商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留哥慌忙给他摩挲胸口,好一会他才换上气来,那一刻就在眼前了,他一遍一遍,看不够似的看着留哥,眼睛里只是流泪,忽然长叹一声:“留哥儿,留哥儿,只要你将来生活的无忧无虑,外公用什么去换都成!”他只着脖子连说了两遍,目光涣散,头微微侧到了一边,嘴唇蠕动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说,终于没有说出来,慢慢闭上了眼,最后一滴眼泪滑落在枕边,手还紧紧握着留哥的手没有松开。
一团光影中,那颗青色的珠子从他的体内升出来,投向洞外,倚树而站的木听涛张开嘴,珠子径直飞进了他的口中,此时,洞中已经传来了留哥凄切的哭声。
“唉……”木听涛叹息着,靠着树缓缓坐下去,虽然只是片刻,但是用内丹来支持任商已经支离破碎的原神还是令木听涛元气大伤。
“你还是在和那只小狗来往。”柔美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木听涛没有回头,只是向身后伸出了手。
“让我看看,”叶灵绕到他前面,双手捧住他的脸,皱起眉头说,“弄的自己脸色这么难看。”她张开口,吐出一道白气注入了木听涛的眉心。
木听涛冲她一笑。但是留哥的哭声一声一声的传来,木听涛收敛了笑容,忧虑地看着山洞,叶灵在他身边坐下,把头靠在他肩上,他们相互依偎着,陪伴留哥一起度过这个肝肠寸断的日子。
天涯无归路(四)
更新时间:2007-7-16 8:50:00 字数:14857
按照无伤的习惯,死者的遗体回归于大地,并没有留下坟茔,但是留哥还是在任商生前住的山洞里披麻带孝守了七七四十九天,他不吃不睡,一天天憔悴下去。身边有外公在即使身在他乡也是有个家,外公去世后,留哥越发觉得自己象无根的浮萍,不知道命运要把自己推向何处了。
“要爱惜自己任老才能安息啊。”木听涛走来,拍拍他的肩。木听涛不论年龄还是道行都不任商要高,但是他和留哥平辈论交,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对任商执晚辈礼,他去世后也以晚辈的身份为他守灵,更重要的是要一直规劝、安慰留哥,哄他休息一下,吃些东西。
“我挺好的。”
“去河边照照自己什么样子了,别睁眼说瞎话。”木听涛毫不留情的说。
留哥垂下头不再说话,半天才突然说:“木大哥,我想回青丘之国一趟。”
“青丘之国……”木听涛沉吟。他从来没有去过人间界以外的地方,对于青丘之国的所知全部来自书本,他在脑子里组合着对那里的知识,片刻之后才说:“留哥儿,其实任老生前曾经悄悄叮嘱过我,他说他一旦去世,你一定会想回青丘之国去,所以要我……”
“是吗,我只是这样说说,算了。”留哥以为任商曾嘱托过木听涛阻止自己,便马上改变了口风。
其实任商是曾经托付木听涛在留哥执意要回青丘之国并且无法阻止他时陪他一起去,不过木听涛对于留哥的过去和地狼无伤两族的恩怨不是十分了解,更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留哥不说他也就不问了,又开始劝留哥去休息。事隔多年以后,留哥和木听涛各自回忆起那段往事时都会悔恨不已,如果当时他们各自再多说一句话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青丘之国。
任商教导留哥时居住过的山洞中。
经历了二十余年的风霜,洞里洞外的景象早已面目全非,任商当年常常坐在其下饮茶的松树不知何年遭受了雷击,剩下半边枯木还立在那里,傍边却斜斜的生长出了一株小树。洞外不远处原本有一条小溪,现在也改变了流向,在半路上转向了南方,顺着山坡流下去,露出的河床已经生满了青草,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痕迹了。洞中不知有什么野兽住过,还凌乱的有几条吃剩的残骨,当年他们使用过的器皿早已破碎的一件不剩,而青石的石床上堆积了泥土,生出几簇野草在招摇着。
“唉……”
他长叹一声,沿着草地走了几步,没入了地下。
庚娘手中拿着一件衣服有一下没一下的缝着,略一走神,针在手指上扎了一下,她把手指放进口中允吸,不由发起呆来。
一双手悄悄蒙住了她的眼睛。
庚娘全身发硬,难以置信地战抖起来,那双手松开她,从床后面的墙里跳出来,坐在了她身边。
“留哥儿……”庚娘双手捂住嘴,眼泪扑扑的掉下来。
“娘,我回来了,”留哥双膝跪倒在她面前,“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庚娘用力在自己手臂上拧了几下,终于明白不是在做梦,一把把他搂住,紧紧地抱了一阵子,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摸扶着他的面颊,喃喃地说着:“儿子长大了,模样变的连娘都快认不出来了。”
留哥离开青丘之国时只有五十三岁,在地狼族中还是个青涩少年,如今在人间界经历了二十余年风霜归来,样貌自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圆的脸庞变的尖削,五官的轮廓也脱出了少年人的柔和的线条有了青年男子刚毅的气质,他的身高没有再增加,但是肩膀更宽、手臂更有力、腿更粗壮,不再是那个高瘦的少年模样了。由于这二十年来他的修炼突飞猛进,气魄自然而然更加内敛,目光中、毛皮上都若有若无的笼罩了一层光华。他此时的修为已经到达了远远超过地狼慢能达到的境界,言谈举止中自信便自然的流露出来。
“我的儿子……”庚娘悲喜交加,想要痛哭一场,又怕隔墙有耳,被别人听到留哥回来的事,她哽咽一阵子,忽然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娘,娘!”留哥也不敢高声呼唤,从怀里掏出木听涛炼治的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摇晃着低低呼唤着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问:“婆婆,你怎么了?”
“我没事!”庚娘刚好醒来,听到门外的问话忙提高声音说:“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门外的人徘徊几步,脚步声便渐渐离开了。
“是谁在我们家里?她还叫您‘婆婆’?”留哥诧异地问。
庚娘叹了口气:“因为我和你爹没有孩子,所以十年前族人做主,让我们过继了大伯的儿子为后……”她知道留哥的脾气,边说边担心地看着他。
果然,留哥一听脸就沉了下来,握着手问:“谁?执珪还是执珂?”
“是执珂,刚才的就是他的妻子。”
“偏偏是他!”留哥咬着牙,握着拳,浑身发抖,又问:“他对你们怎么样?”
庚娘低头不语,留哥又追问了一遍,她才迟疑说:“执珂的性子你也知道,就是那个样子,也说不上什么好不好,好在媳妇还算贤良,知道孝顺长辈。”
留哥一直咬的牙齿发出声音来:“我不会放过他的!”
“留哥儿,别这样……”留哥在人间界的这些年不知道杀了多少妖怪,跟着木听涛也见多了大场面,身上凌厉的杀气一散发出来,庚娘不由看着发抖,连连安抚他:“你早知道了,他是你亲哥哥,他是你亲哥哥。”
“我才没有那样的兄弟!”留哥忍住一口气向母亲问:“我爹呢?这些年他好不好?”
“对了,你爹看到你回来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我这就去找他回来!”庚娘对着镜子理理头发,又担心地问:“你看看我,竟然高兴成这个样子,这么红的脸会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留哥笑着摇头。
庚娘叮嘱几句出门去了,留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躺在了父母床上。他早习惯了天为被地为床的生活,地狼们狭窄的房屋让他颇感拘谨,“但是这里有爹娘在,”留哥这么想,“如果族人能接受我回来,让我一辈子不见天日住在地低也没有关系……”直到现在他依旧认为自己没有做坏事,认为经过了二十多年族人冷静下来,应该可以接受自己回来才对。
庚娘拖着半醉的静石回来,把他推进了屋里,醉眼朦胧地静石本来还在嘟哝着“只是喝杯酒而已”什么的,目光一触及床上的留哥立刻愣在门口,脚下一踉跄,手抓住庚娘才算站住了,他揉揉眼,摸摸自己的头,接着竟“啪啪”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爹。”留哥连忙瞧过去,拉住他的手。
“不是做梦……”静石握着留哥的手,他想用力握住儿子,手却偏偏不听话的一直发抖,哆嗦着嘴唇问:“留哥儿真的回来了?不是我喝醉了?不是我在做梦?”
“爹,我回来了,这不是梦啊。”留哥抱住父亲的肩,“你看看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回来了。”
“儿子啊,儿子啊!”静石紧紧搂住他,跺着脚哭起来。
留哥和父亲相拥而泣。他这才发觉,静石这二十年来竟有这么大的变化,原本一直将身体挺的笔直的他现在微微躬着腰,使他看起来矮了不少,他原本半白的头发现在全白了,而且在拥抱之时,留哥也明显感觉到,静石原本那下身结实的肌肉已经松驰下来了,不知道是由于他一直没有再练武,还是饮酒过多的缘故。
“爹……”留哥一只手抱紧父亲,一只手抱住母亲,“我们一家终于还有团聚的时候。”
“留哥儿……你怎么会回来?你外公呢?”静石终于收起了泪水,开始讯问留哥这些年来的生活。
“外公去世了……”留哥凄然说,“我想你们想地快疯了,所以就自己回来了。”
留哥絮絮地说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说人间界的一切,说到那里的各种妖怪,也说到木听涛和叶灵,说到自己怎么和别的妖怪搏斗,也说到自己日常的饮食起居……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实在是口干舌燥了留哥才收住话头,他心里觉得心里想对父母说的话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留哥喝着庚娘端来的水,一时间一家三口谁也不说话,相互看着,微笑着。
“公公,婆婆,”那个执珂的妻子又开始敲门,只是这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事?”静石沉声问,──刚才他们三人激动到忘乎所以,说话的声音太大,很可能被她听到了。
“我送晚饭进来。”
留哥站起走到角落,向父亲点点头,一举袖子,整个人便不见了──隐身术,一种地下种族原本不会的法术,是木听涛教给他的。
静石打开门,一名地狼女子手中托着摆满食物的托盘走了进来,她始终低着头,双眼却四处乱瞄,直到把托盘放在桌上,向静石和庚娘行了个礼后,才抬头看了屋里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静石关上门,担忧地说:“她听见了。”
留哥在门边出现,把手扶在门上,沉吟说:“爹,你看族人会不会接受我回来?”
“你要留下来?”庚娘惊喜地问,“不去地面了吗?不去人间界了吗?”
“对,我要留在爹娘身边。”留哥断然地说。
“可是……”静石想的比他们呣子俩要多的多,必竟当年若石的事对他而言还历历在目,他对族人可以接受留哥回来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我也知道这可能很难,可是至少要试试看吧,我实在不想再和爹娘分开了。”
“傻孩子,万一他们又要来对付你,这次可没有九尾天狐在你身边,”庚娘着急地流下泪来。
“现在凭他们对付不了我了!”留哥自信地说,“大不了我就再逃走吗。”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对地狼族的依恋之情。他朝夕思念父母,思念朋友、长辈亲威,可是对于地狼族的归属感,对于自己身为一个地狼的自豪,竟然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消失了。
静石和庚娘对视,无奈地点头,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庚娘收拾一下碗筷,召唤留哥先吃点东西,留哥却伸手从发间拔出银簪,连饭带汤水全都试探了一下,仔细观察筷子没有异样才说:“小心点好。”──素辛曾经利用他让任商喝下毒药,可以说他与父母分离远走异乡等这一连串的折磨全部起缘于那件事,所以他不得不对这样的事加倍小心了。
“爹,娘,吃饭。”留哥站在桌边,先双手端着饭捧给父母,自己才坐下来拿起筷子。这是他在家中时每天都做的事,现在时隔二十年才再有侍奉父母的机会,一家三口都含着泪水,用笑容掩饰着低头吃饭。
不等三人放下碗筷,门外又传来拍门声。
打开门,这次门外站的却是执珂,虽然时格多年,他的样貌已有了很多变化,可是留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烧成灰我也认识他的骨头──留哥这么想。
“族长和素辛先生请您去。”执珂礼也不行地向静石说。
“我马上去。”静石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执珂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的静石腰板挺地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他不由被静石的气势压倒了,原本理直气壮的话也说不出来,行礼之后出去了。
“我去跟他们说说。”静石向庚娘和留哥说。
“我跟爹去。”留哥不放心让他独自去。
“不,你陪你娘留下。”静石摇头,“庚娘你简单收拾一下衣物,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实在逼不得已,我们就跟留哥儿走,一家三口去人间界过日子。”
“人间界?”庚娘一惊,马上明白过来,点点头。
“一起去人间界!”留哥也为父亲的提议震惊,看着父母脸上坚定的神情,他的心中生出一股狂喜。一起去人间界生活,这对此刻的他来说反而比留在地狼族更好,但是转念一想,父母生在地狼族,住在地狼族,跟已经飘泊惯了的自己不一样,他们的亲朋好友、生活习惯全是这里的,怎么能轻易让他们陪自己抛家舍业,去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呢?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打算吧。
族长,族中的几名老者和素辛排坐在屋子正中,素辛说:“留哥,你出来吧,不用怕。”
“怕。”留哥在心中苦笑一下,这二十年来他曾跟着木听涛这个好事之徒下海斩蛟,也曾上灵山盗药、下九泉追魂,大风大浪大场面不知看了多少,现在让他回头看看地狼族的生活不能不有一种井底这蛙的感叹,只是几个地狼在面前,实在让他怕不起来了。
“留哥给各位长辈请安。”留哥出现在大家面,他按照族里的规矩给他们磕了几个头,然手站在父亲身后。
“你果然还是回来了……”不知是谁这样感叹了一声。
留哥没有说话。
“回来了就先留下吧。”族长沉默了良久之后这么说。
“是。”留哥答应。行礼送他们出去。
“他变了。”
“象地面上的大妖怪一样的气魄。”
“我第一眼看到他,不由想到了当年看到过的九尾天狐。”
“看起来他的修为增长了不少啊。”
“他曾经是我们族中第一的天才少年,你们别忘了,他从来就没有过学不会的东西。”
“太危险了……”
“是啊,太危险了!”
“我们回去商议一下怎么安置他吧。”
族人们议论着走过地狼们的城镇,随着他们的走远,留哥回来了的消息也传遍了每一个地狼家庭。
不能私自出门,不能私自接触任何人,不能私自使用法术,不能……
留哥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
不管是不是在遵守族里给他的规矩,留哥这几天确实没有踏出过房门,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不出门是他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而且也没有那个族人会来和他接触,特别是执珂的妻子每次看见他都是一付快要吓昏过去的样子,留哥心想如果不是族长让她看着自己的话,她恐怕早逃回娘家去了。
留哥心里曾经期待过过去的朋友们和亲威们会来看他吧?自从他回来之后,却没有任何人来过。自己真的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吗?他心里不能不有这样的犹豫,可是回归故乡,依偎父母膝下是他多年来的心愿,为了达成他什么都可以忍受。也许用一些时间让族人们去了解自己,让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出卖族人的念头,慢慢的他们还有接受自己吧?问题是即使如此,自己真的还能融入到那种生活中去吗?
“留哥儿,来试试。”庚娘拎着一件刚刚缝好的衣服进来。留哥这次回来,再来的衣服庚娘虽然全都好好地留着,但是他已经穿不下了,又不能让他整天穿着人间界样式的衣服,所以庚娘尽力地赶制,这已经是第三次叫他试新衣服了。其实留母只要施一个小小的法术,就可以把衣服的样式变过来,但他更想穿母亲为他缝的衣服,而且他知道,母亲也无比愿意亲手为他制衣纳鞋。
庚娘拽着留哥衣襟,不合适的地方就用针别在上面作记号,一边问:“天天呆在屋子里闷得慌了吧?”
“没有。”
“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明明是一刻也闲不住的。”
“难得回家来,我才一步也不想出去呢。”
留哥手指一划,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似的光,他转动身体看自己的新衣服。
“哎呀,族长他们不让你用法术!”庚娘有点担心地看门外。
“管得了我不出门,管得了我不见人,还管得了我用法术?”留哥撇撇嘴。他发现自己对那些有道理没道理的约束越来越反感了。
“留哥儿……”庚娘迟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过不惯这里的日子了?”
“不是,没有,我挺好的。”
“别在娘面前撒谎,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的。”
“……只是一时习惯不过来,过些日子就好了。”
“你呀,娘知道你这些年自由惯了,再让你受这些约束太难为你,而且……唉,而且族里的事是这样,你的日子往后……”庚娘打开门向外望了望,关上门又说:“我和你爹已经商量过了,我们跟你去人间界。”
留哥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看向母亲。
庚娘微笑着说:“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了,有机会跟儿子出去开开眼界也好。”
“娘,你和爹要为了我……”
庚娘忙摆手要他小声些:“这些日子处处有人看着我们,恐怕是走不了的,过些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去你住的地方,见见你说的木大哥,也为你外公上柱香。”
“娘……”留哥抱住母亲,象小时候一样撒着娇。
“不!”静石断然拒绝。
围着他的地狼们一起露出了怒色。
静石重重地把猎物往地上一抛──留哥随任商去了人间界后,他就沉浸在悲痛之中,天天以酒浇愁,武艺早就荒底贻尽,现在留哥回来了,令他又打起了精神,不管是留下还是去人间界,他都想再和儿子一起并肩狩猎,所以又开始了习武修炼,虽然松驰下来的肌肉和因为饮酒过多抖动的手很难在短时间内复原,但是他今天还是独自猎到了一只地鼠,准备回去做给儿子吃。“你们竟然叫我去害我自己的儿子!”静石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这不是毒药,只是让他暂时昏迷,“一个地狼解释说。
“他昏迷之后呢?”静石眯着眼问。
留哥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回来变得十分小心谨慎,现在想再在他的食物中用下毒这一招太难了,除非是静石或庚娘才有办法做到。
“我不会这么做的,你们实在容不下他,我马上就带儿子走!”静石怒吼。他本来以为族人最多无法接受留哥,逼他再次远走,没想到他们会有更可怕的打算。
“静石,族重还是家重?你是堂堂地狼男儿,为何不能为全族的利益大义灭亲!”
“留哥儿做错了什么!”
“他错在不该生到世上!”
静石和这名地狼彼此怒视着。
“我不会让你们动我儿子一根豪毛的,”静石再次开口,声音出奇的平静,“是我错了,二十年前我就该跟他一起走,免得害他又回这个地方来!”
“他这次走不了的!”
“哈哈哈,你们明白他的修为到了什么程度,凭你们拦不住他了!我的儿子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强大!”
“不,他再强大也没用,因为有你在……”
地狼们慢慢围上来,静石明白他们真正的目的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拔出了剑……
留哥跟在磊峰后面,走过长长的地下通道,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发出的回响,他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觉过,地下的通道这么低矮、潮湿,大地之中周围的环境竟然这么寂静,不象大地之上,不论黑夜、都在骚动着生命的声响。
“磊峰,你究竟带我去哪里?长老们不许我随便出门的。”
“留哥儿还怕长老的规矩?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吗,”磊峰低笑着说,“我看你真的是离开太久,连路都不认得了。”
留哥听他这么说,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认出了这条路通往的方向之后,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抢在磊峰前面,走进了前面一个天然的石窟。四壁摆放的兵器架和十八般开口,茶几和酒坛子,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和留哥记忆中每天习武时一模一样。
“静石不来这里以后,一切都是我打理的。”磊峰边说边从兵器架上出了两条银枪,把其中一条扔给留哥:“来,我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长劲。”
“想和我比试。”留哥接地兵器上下看看,随手Сhā在地上,“我可从来不用兵器。”
留哥和磊峰两个从小一起学武,相互比试是家常便饭,一般来说留哥总是赢多输少,磊峰也就雄心勃勃的,表示总有一天要打败他,想不到自己回来之后第一个来探望的朋友,竟然是要和自己动手。留哥甩掉外衣,亮出一个架式,向磊峰招招手。
磊峰也把枪丢在一边,一探手向留哥攻过去。
留哥在木听涛身边的这些年,修炼的重点又回到了法术上,以木听涛的个性而言,法术比武术施展起来更优雅一些,也就足够决定他的特长所在了。现在和磊峰的交手,留哥不由又回忆起了当年一起刻苦习武的。也许留在地狼族,不去管别的亲事,每天和父亲、磊峰打猎,回家后侍奉母亲也是不错的生活吧?
磊峰从来没有放下过习武,现在的功夫越发精湛,招招凌厉,而留哥这些年也算身经百战,见过各种对手,实战经验更加丰富,两个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一直打到双方都大汗淋漓,才一起坐在地上大笑起来。
“来!”磊峰提一坛酒扔给留哥,“看来你跑出去这么多年,功夫倒没扔下。”
“你这些年也没偷懒啊!”留哥举起坛子就喝,酒水淋了一身。
“刚才你没有使用法术,如果你用了的话,我一定会输吧?大家都说我是继静石叔之后的族中第一高手,其实如果你没有离开,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
“呵呵,”留哥近几年看得多了,也就没有了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轻狂,他深知自己现在比起木听涛来还差得远,更别说实力还在木听涛之上的叶灵,更别说各界之中那些不知名的大妖怪们,这一辈子,他是不敢再以“第一”这个字眼自诩了。
“留哥儿,真想再和你并肩打猎,天天一起练功啊……”磊峰颇为感慨地说。
“我这次回来,也许不走了。”留哥拍拍他的肩。
“不,你要走!说服静石叔和庚姨跟你一起去吧!”磊峰忽然大声说。
“什么?”
“走吧!相信我,留哥儿,你不能再留下来了。我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害你的!”磊峰说完,站起来快步离去,临出洞时又回头看了留哥一眼,“如果我不是有了老婆孩子,真想跟你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留哥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原来族人中也会有象磊峰这样的人,和自己一样不愿意被困在这个小天地中啊,只是地狼族的规矩,少年、少女们一成年就会奉父母之命成亲,一旦有了家室,就无法远走高飞了。留哥思忖着,慢慢收起笑容,“磊峰说他不会害我,那么……是有谁要害我吗……”
留哥匆匆赶回家中,见母亲还是在缝补衣裳,父亲依旧外出未归,和他出门时没什么不同,可是他的心里却生出了不安。他伸手取过茶具,想倒杯茶让自己冷静一下。
“留哥,出来。”
一群地狼一拥而入,留哥正坐桌边自己动手泡茶──地狼不饮茶,而他早已把喝茶当成一种习惯了──他抬头看看,放下杯子站起来,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族长要见你,跟我们去!”
“好,”留哥迈步就走。
“且慢,”领头的地狼拦住他,举起一个杯子,“喝了它再去。”
“不了,刚刚喝了茶,谢了。”留哥眯起了眼。
“静石兄在族长那里。”那名地狼看着他说,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对留哥来说,这一句已经是够了。
“你们……我爹……”留哥握紧了拳。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族人们,竟然也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快些喝了,我们走。”
“哈哈哈哈哈……”留哥放声大笑,“竟然能让全族上下如临大敌,也算值得了!拿来,我喝!”
那名地狼把杯子递给他,看着他举到嘴边,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什么族长在等,什么喝了就走都是在使计,为了让留哥精神松懈,那杯水中的毒只要沾到唇齿,就足够他送命了。
留哥举着杯子往嘴里送去。
“留哥儿。”
“娘,”留哥没有回头地说,“我去见族长和爹,您等我们回来,然后,一起走吧,去人间界。”
“你爹在哪里?”庚娘走过来问。
“静石兄在族长那里,正等留哥去呢。”
“是吗,”庚娘脸色苍白,凝视留哥片刻,伸手拿走了他手中杯子问:“他们用你爹来威胁你喝毒药?”
“……”
“你们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简直丢尽了地狼的脸!”她一转身指着那些地狼怒骂,“地狼族竟然会有你们这样龌龊的小人当道,不分是非地难为一个孩子!你太小看我们一家人了!静石他是个大丈夫,他会不惜一切保护儿子的,所以他根本不在族长那里……”她仰起头,一滴泪水滚出了眼圈,“你们一开口我就知道了,他已经死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
“不会的!娘,爹他不会死的!”
“看看他们的脸,看看就知道!是他们逼死你爹的,他们指爪上还沾着你爹的血呢!”庚娘伸手指着地狼们。
地狼们有的低下了头,有的移开目光,有的后退着,把手缩了起来。
看着他们的动作,留哥的心一下子凉透了,“你们杀了我爹……”
“他和你们一样的地狼啊,你们朝夕相处称兄道弟了这么多年,竟然杀了他……”
“拿下!”领头的地狼一挥手,众人向留哥所围过来。
“留哥儿,娘不能再陪你去人间界了……”
“娘!”留哥猛回头,看见庚娘已经把毒药喝进口中,“娘!你干什么!”他伸手把杯子击开,可是已经太迟了,庚娘已把杯子里的毒药喝了一大半,“娘,你怎么样?”留哥抱住母亲,取出丹药往她嘴里塞。
“不用了,我跟你爹约好地,生同寝死同|茓,我们……留哥儿,快走吧,别让我们拖累了你……去间界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地狼族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娘,爹一定还活着,我带您去找他!”
“我知道他不在了……我知道他……走,你走吧……”庚娘嘴角反而露出一抹凄楚的笑意,伸手拂拂留哥的脸。
留哥硬往她嘴里塞了几颗丹药,抱起她向门外走去。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庚娘头一软,在他怀里停止了呼吸。“娘!娘!”留哥嘶叫着,怒视着眼前的地狼,“我爹呢!我爹在哪里?”
“杀。”地狼们包围上来,各执兵器。
“你们害死了我爹娘,”留哥杀机盖过了怒气,反而冷静了下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你们的族人,我要你们给我爹娘偿命!”
当留哥的刹爪Сhā入第一个地狼胸口时,一片惊呼响起,或者对地狼们而言,他们虽然想除掉留哥,却认为留不会杀害族人的吧。可对此时的留哥而言,杀戳是他唯一渲泄悲痛的手段了。
一个,两个……
血、肉、残肢……
留哥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族人,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一要干什么,只是一个劲向前冲着,沿路杀死任何一个敢拦自己的生物,一直往前,他期待看到静石持着长剑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现在前方。
一个地狼的剑斜刺过来,留哥一侧身闪过,想也不想地一抓过去,利爪将抓到对方脸上时,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糕儿……”
留哥一撤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改变了自己攻击的方向,饶下了这个以前的好友一命。不等他再做什么动作,腹部一阵巨痛,糕儿趁着他手下留情的机会,剑刺进了他的小腹。
“糕儿!“留哥爆喝一声,举爪抓下去,糕儿在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闪躲,豪无惧色看着他等死,他敢上前狙击留哥,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
“可恶!”留哥半途又收回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拼杀,这时却觉得手臂一麻,竟把母亲的尸体脱手掉在地上,俯身去抱,腿一软,又险些摔倒。“剑上有毒!”留哥心中一惊。他摇晃着站起来时,一柄抛来的短刀射入了他的肩膀。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留哥抬起头,看见执剑而立的,正是磊峰。“磊峰,他中毒了,快杀了他!”四周都传来呼叫声,留哥甚至分辩不出是谁在喊。磊峰举剑劈下,留哥抬手一格,只见磊峰的剑反弹回去,Сhā入了自己的肩头,他踉跄一下,在留哥耳边低声催促:“快走!”然后退了下去。
看到连磊峰也受了伤,地狼们一时不敢再向前冲。
毒在留哥全身渐渐散开,他晃晃头,看着黑鸦鸦围上来的地狼和已经被拖走的母亲的尸体,一咬牙,手在空中虚划,大喝:“雷!”一团巨雷向地狼滚过去,在地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雷声电光过后,留哥自己不见了踪影。
地下岩洞中,留哥蜷在一角,他身上的毒性和伤势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不管他怎么调息,也吃了木听涛的丹药,伤势反而有加重的趁势,伤口周围甚至开始发出恶臭。
地狼们一定在四处搜捕他,他明白自己应该尽快逃离这里,但是父母的遗体还在他们手中,他怎么可能一走了之,由于一直没有看见静石的尸体,心底也隐隐有一种父亲也许还活着的希望。
“你果然在这里。”
留哥一下子跳起来,全神戒备。
“这里是当年静石教你练武的地方,大家都去地面上找你了,但我认为你一定在这里。”
“沉珠……”
沉珠手中捧着一些瓶瓶罐罐,带着复杂的表情走向留哥。
“你要来杀我吗?”留哥口中有种苦涩泛起。
“我怎么能杀自己的朋友?”
“沉珠……”留哥心头一热,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握住他的手。
“不怕我趁机给你一刀?”
“那我也认了。”
“为什么啊,留哥儿,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没有做过坏事!是他们苦苦相逼!为什么非要把我逼上绝路,沉珠,我从来没有出卖过地狼族!”
沉珠回握住留哥的手,苦笑说:“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你,我也应该相信你,我从没有忘掉这句话,也相信自己看朋友的眼光。”
“朋友……”留哥没有想到过还能从地狼口中听到这个词,眼睛里慢慢涌上了泪水。
“这是我偷来的,不一定解得了素辛师父下的毒,可是……你拿去用吧。”沉珠把手中的药全塞给留哥,留哥身上带的木听涛自制的丹药都解不开身上中的毒,更何况是沉珠拿来的这些寻常药物,可他还是任由沉珠帮他擦拭,包扎着伤口,沉珠一直沉默着,直到帮留哥处理完了所有伤口,才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说:“走吧,再不走你就也要死在这里了。”沉珠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说,“不要试图去向九尾狐求救,到那里去的路都已经被族人看守住了。”
“沉珠……”
“留哥儿,你要保重,这是我最后一次把你当作朋友了。”沉珠后退了几步,掰开了留哥的手。
“不,沉珠,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永远……”
“不行,”沉珠含着泪摇摇头,“你昨天杀害的族人中,有我妻子的弟弟。”
留哥一下子愣住了。
“我回去后会告诉族人你的下落的,也会出现在下一批追杀你的族人中,所以你赶快走吧。”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叮嘱,“留哥儿,千万不要死在我手里,好好的活着到人间界去吧。”
“沉珠!”
沉珠这次没有回头,消失在了茫茫大地中。
“沉珠……”留哥向他消失的方向追了几步,又被两个地狼拦住,他们已经在旁边站了很久,只是在等着沉珠离开。
“舅舅,外公……”留哥看着眼前被搀扶着的地狼老人和那个熟悉的中年面孔,喃喃地叫。他和任商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几乎忘了这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曾百般疼爱过他的“外公”了。
老人一下子挣脱了搀扶,冲过来狠狠给了留哥一记耳光:“你这个小畜牲!你这个畜牲!你还敢回来,你外婆已经为你生生哭瞎了眼,你还敢回来害你爹娘……”说完号啕大哭。
“外公……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我爹娘……”留哥跪在面前,双手搂住老人的腿,放声痛哭,“外公,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苦命的女儿啊……我苦命的留哥儿……”老人抱住留哥,祖孙二人哭成一团,旁边的舅舅也抹着眼泪,但他总算还撑得住,让他们哭了一会后,把他们拉起来:“爹,别哭了,该让留哥上路了。”他从袋子里了一个骨坛递给留哥:“这二姐和姐夫的骨灰,你带走吧。”
“爹,娘……”留哥用头碰着坛子,哭得死去活来,“我不走,我和爹娘死在一块算了……”
“你还敢说这种话,你爹娘是为什么死的!你还不给我滚!”老人挥动拐杖,一杖杖向留哥打了过去,留哥任凭他一下一下打着,不住地磕头,却就是不走。
“留哥儿,你非得连我也急死才甘心吗!”老人捶胸大号。
“留哥儿走吧,只要人生在世,也许还有能见面的日子。”舅父要平静一些,却也是流着泪劝留哥快走。
留哥思忖片刻,转身冲进了茫茫大地……
留哥跌跌撞撞地来到他和任商在人间界的“家”门口,再也支持不住,摔倒在地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达百余处,很多被带毒的兵器造成的伤口流出的黑色的血都结成了硬痂,最初也是最重的那道剑伤甚至开始化脓、腐烂,使他整个身体都散发某种死亡的味道。脚步声快速接近,留哥知道是地狼们追上来了,也许是身负重伤的留哥给了他们可以除掉这个叛徒的印象,他们竟一直从地下追到地上,从青丘之国一直追到了人间界。
留哥紧紧抱住父母的骨灰,一只手向埋葬任商的地方爬去,死,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外公死了,爹娘死了,他自己也不想活了,但是至少一家人要在一起。
“在这里,找到他了!”
“杀!”
“千刀万剐!”
留哥拖着身子移动了最后一寸,被一名地狼踩住了背。
“希望不是沉珠……”这是留哥唯一的想法。
“不要杀他,带他回去处置!”这是素辛的声音。
“是,先生,我只砍断他的手脚,免得再生变故。”这是执珂的声音。
要死就死在这里!留哥猛一挺身,想反抗几招,让他们在这里杀了自己。看他动了,地狼们纷纷戒备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一个声音在地狼们的头上响起。地狼们抬头去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但是注意力依旧留在留哥身上。
“原来是一群地狼?我不喜欢……”叶灵从树上跳下来,“我问你们话没有听到吗?”
“请问这位前辈,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冒犯之处?”领头的地狼向她行礼。地狼们看得出她是个法力高强的妖怪,虽然现在满心的杀机,但是还是必恭必敬地回答她的问话。
“你说呢?”叶灵眉毛微微一扬,“谁让你们来我的山里的啊?”
原来这里是她的地盘。
地狼们恍然大悟,对于称霸一方的妖怪来说,外来的妖怪进侵犯他们的地盘确实是件很冒犯的事,难怪叶灵这么不友善,领头的地狼忙向她赔礼:“我们来自青丘之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您千万不要见怪,我们这就离开。”他使个眼色,一名地狼伸手去拖已经无力抵抗的留哥。
“等一下。”叶灵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地狼,她制止地狼们,稍微提着裙子,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迹去看,“这个黑色的小狗好眼熟啊,好象听涛养的那只啊……”她嘟囔着,一挥手,整个山林的树木开始发出阵阵共鸣,如同林涛一样荡漾开去,一道绿光从山林中扑出,落在她身边,化成了一名男子。
“灵儿,你叫我?”
“这个小狗……”叶灵用脚尖点点留哥。
“留哥儿……”木听涛惊讶地俯下身,“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木大哥……”留哥儿昏昏沉沉的,依稀认出了木听涛。
“别怕,我马上救你。”木听涛连忙给他把脉。
“这位前辈,他是我族的叛徒,请您准许我们把他带回去处置。”
“他是我的兄弟,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人!”看到留哥的伤势沉重,木听涛怒火中烧,“是谁伤他的?自己站出来,我饶其他人不死!”
“木大哥……他们是……我的……族人……”不管有多少恩怨,留哥还是不愿意看到族人们死在木听涛手上。
“那就快滚!”木听涛摆摆手,“别让我再在人间界看到你们。”
“交出我族的叛徒我们立刻就走!”地狼们千里迢迢的追来,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滚!”木听涛根本不想再和他们说话,袍袖一挥,无以计数的松针从他袖中飞出,象无数的钢针一样向地狼们射去。地狼们飞快的逃走了──强者为尊,强大者什么都是对的,这是每妖怪都很明白的道理。
“木大哥,我爹娘……我爹娘……”留哥抓住木听涛的衣襟,说了几个字,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木听涛手忙脚乱地救治着留哥,叶灵托着腮看了一阵子,伸手拽拽留哥毛茸茸的耳朵说:“你想养就养吧,看起来好象也很可爱。”说着便慢慢走开了。
就这样,留哥离弃了故土,失去了亲人,开始了他和叶灵,木听涛一起生活的岁月……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将升的太阳把光芒从地平线下面送出来,楼下开始三三两两的出现了晨运的人,还有人咿咿呀呀地调着嗓子,声音一直传到楼顶来。
刘地用手捏熄最后一支烟,把烟蒂从楼上丢了下去。他回头看着木立在身后的周影问:“在想什么?”
“几点了?”
“六点,问这个干吗?”刘地看看天色说。
“我们晚饭没有回去吃,早饭再不回去的话瑰儿会生气。”周影说出自己的想法。
刘地作了个要从楼上掉下去的样子,睁大眼说:“这就完了?我呱唧呱唧说了一晚上,你就这么一句?”
“……我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刘地,”周影把手搭上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可以一直住在我家里,真的。”
“不知道有多少美女求着我去她们家住呢,我干吗住你家?”刘地敲了他脑袋一下。
“可是那不是家,”周影认真地说,“什么时候都行,我的门一直为你开着的。”
“我又不走门!”刘地又打他一下,恢复了那种掉而郎当的笑容,拍着手说:“回去了,吃饭了,不知道瑰儿早饭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谁问你了,我才没指望你知道呢!”
“……”
刘地和周影并肩向楼下走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升起来了,正好照在他们的背上,为他们拉长了象人类一样的影子……
可曾记得爱(上)
更新时间:2007-7-23 9:05:00 字数:25139
可曾记得爱
“请给我一束花。”
瑰儿把花束放在客人手里时,对方即没有挑捡也没讲价,掏出钱递过来说声“谢谢”便走了。
“又是去给老槐树送花的吧?”张萌把一束瑰玫从冰柜中取出来Сhā进水桶里后问。
“我看一定是,这个人这几天常来,我认得他。”瑰儿回答着,拿起一些情人草来修剪,“这几天来买花献给老槐树的人真多。”
“是啊,你没去看看,老槐树下面大半个广场都被花铺满了呢。”张萌放下手中的活说,“瑰儿,我们也去给老槐树送束花吧?”
“好啊,好啊。”
瑰儿和张萌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向花店的主人问:“叶姐,我们可以去吗?花钱在我们工资里出好吗?”
叶灵正在想什么,托着腮坐在一边,直到她们又叫一次时才抬起头来说:“可以啊,你们去吧。花随便选,不用说钱。”
“万岁!叶姐真好!”张萌欢呼着去选花了,瑰儿却坚持说:“不,我一定要给钱,不然怎么算我们诚心送的呢。”
叶灵侧着头微笑:“好吧,随便。”瑰儿终于还是放下了钱才拿了一些花包好,和张萌一起捧着走了出去。
“你干吗辜负叶姐的好意啊。”张萌出来后埋怨瑰儿,“她不会在乎这几枝花的,你这么客气说不定让她不高兴。”
“如果是送给我自己的,我一定不会客气,可是这是送给老槐树的,一定要是‘自己’的花才有诚意,不然何必要去送呢。”瑰儿很认真地说。
“真死脑筋,”张萌推她一把。
叶灵坐在那里看两个女孩嬉闹着走远了,又开始托着下巴发呆,当两个女学生模样的客人进来选花时即然两个雇员都不在,论理是她这个老板该站起来迎接的,她却偏偏不想动,依旧坐在那里,任由客人自己到处看着。
“小姐,我们要白色的玫瑰和白色的掬花,配上满天星。”
又是去送给老槐树的?那棵树明明还没死呀,她们送的花怎么像去扫墓一样?叶灵心里面嘀咕着,口中却懒洋洋地说:“请自己拿好了。”
好在这两位客人性情随和,也不和这位极不负责任的花店主人计较,自己挑好了花,包上缎带,到付钱的时候叶灵却又说:“随便。”客人用不解的目光看看她,善良的放下钱走了。
当初开花店是为了解闷,也是为了希望那个家伙送女性花时选来选去会一不小心踏进来,可是现在怎么觉得这么无聊呢?也许是该离开这里去散散心了吧?
周影停下车向“花”店里张望却没看见瑰儿的人影,他看看表,自己没有来晚啊,火儿躺在车里已经开始撒娇了:“我快饿死了,她怎么还不下班回去做饭?”
瑰儿原本是专职做周影和火儿的家庭主妇,负责一日三餐,打扫收拾、洗衣花钱的,但是几天前发奇想,认为家庭琐事埋没了自己的才华,现在女性应该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冲出厨房,冲出家庭──事后据刘地分析,她会这样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刚刚看了一部名字就叫《一片天空》的、描叙女强人成长经历的电视剧的关系──总之瑰儿就这样冲出了家庭,在这家名字叫“花”店的花店里找了一份工作。
这几周下来,她的工作干的怎么样别人就不知道,就是知道周影又多了一份工作,每天晚接早送,而且还要自己动手做午饭了。周影每天傍晚他自己要去工作之前会先来接瑰儿下班,往日这个时候瑰儿都早早在等着他来了,今天不知为什么却没有看见她的影子。
周影一直向花店里看着,目光和叶灵遇在了一起。
叶灵迎着周影的目光,她这几天虽然没有和周影说过话,可是已经认得这个男子了。他是瑰儿的哥哥?情人?丈夫?她就这么顺着一个念头往下胡思乱想着。
周影的目光和她一碰马上就移开了,继续在花店里那些花束、花盆、花桶、花篮中寻觅瑰儿的身影。叶灵忽然站起来,顺手从身边抓了一大把花,用彩然缎带一束,走到周影面前把手一伸:“送给你。”
……
五分钟的沉默后,周影伸手接过了花。“谢谢,”──是不是应该这么说?周影决定回去后向刘地请教一下收到别人送的花时应该怎么回答。
不过叶灵已经转身走回去了,好象打起了精神一样开始整理花草,收拾东西,招呼客人,再也没有去看周影。而周影就一直拿着那束红色的玫瑰花站在车边,直到瑰儿和另一个女孩有说有笑的回来。
“哇!”那个女孩先看见了周影,尖叫着,用力摇晃瑰儿的肩,“好浪漫!”
瑰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之后,眼睛立刻睁大了,下巴也向下垂去,一副快要脱臼的样子,一分钟后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指着这个捧着玫瑰花的“人”的鼻子大叫:“刘地,别以为你换了周影的样子我就不认识你了!”
“……刘地?”周影开始四处找刘地。
“不是刘地?”瑰儿看见火儿从车窗里飞出来落在周影头上,确定了这个是周影本人,又急着叫起来:“周影你是不是病了?走火入魔了?头部受伤了?”
“没有。”周影认为自己没生病,没修炼时出岔子,也没受伤。
“那……”瑰儿碰碰那束花确定的说:“这是妖怪,你们抓住了要带回家做晚饭用?”
“不,这是别人送给影的。”火儿颇有点不耐烦的指着叶灵说,“是她送的,又不能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去做饭?”
瑰儿的下巴真的掉下来了。
叶灵自称二十六岁,不过她给人的感觉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到不是她的外貌年轻,而是她常有的那种散漫的神情使她比实际年龄年幼的多。看到过叶灵的人都会承认她是个美女,硬要说她哪里美的话又没有人能一口说上来,无论是五观还是身材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她有那样一种绰约的风姿,是没有人模仿的来的。这样的叶灵引来了许多的爱慕者,瑰儿在她店里打工才短短几周,就见过超过十个不同的男子来献殷勤了。但是叶灵根本没有理过其中任何一个,好象对方追求的不是她,又好象这些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突然送花给只见过几次的周影,而且送的还是红玫瑰,这种情况比周影手捧鲜花站在街上还惊人,以至于瑰儿回到家后还神情恍惚,直到把没有加水的锅子放到火上差点引起火灾之后,她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周影,周影,你在哪儿?”瑰儿满屋子找他。
周影抱着一个花瓶从洗手间出来,那束花连缎带都没解开就被他塞进了瓶子里。
对于周影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不然反而会把事情越弄越糊涂,瑰儿直截了当地问:“叶灵为什么送花给你呀?”
“叶灵?”
“就是……”瑰儿指指那束花。
原来她叫叶灵。
周影把花瓶放在桌子上,自己也觉得哪里很别扭,看起来和瑰儿以往弄的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她。”他一边如实回答,一边把那束花拔出来再塞进去,再拔出来,再塞进去,可还是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瑰儿实在不忍心再看那束花受他折磨了,忙伸手接过去摆弄,又问了一句:“你知道红玫瑰的花语吗?”
“爱情啊。”周影用这个我知道的口气说。
“碰!”瑰儿把花瓶弄到地上去了。
“送给你。”叶灵把花递给周影。
“能够得到这么美的人赠给我花,我实在三生有幸,为了表示感谢我有这个荣幸,请您共进晚餐吧?”──这是刘地教的台词,不过周影实在说不出来,他还是只挤出了“谢谢”两个字。但叶灵依旧没有听,把花塞给周影后便转身回去了。
“第一次是红玫瑰,第二次是百合,第三次是一大把满天星,昨天是康乃馨,今天成了白掬花……”瑰儿看着花对开车的周影说,“我找到规律了,她每次都是抓离她最近的花给你,根本不看是什么花。”叶灵送花给周影已经是第五天了,她每天在周影来接瑰儿时都塞一束花给周影,但是不去和他说话,也不打算多理他。
“要不要打赌明天她送给影什么花?”火儿向瑰儿建议。周影天天收到女性送的花不管怎么说都很反常,所以连火儿都注意上了。
“赌什么?”瑰儿接受挑战。三天下来,她原本的不安早已随着康乃馨和白掬花的出现变成好奇了。
“输的抓一只妖怪来给赢的吃。”火儿确信就算自己输了瑰儿也会把她赢到的妖怪分给自己吃的,绝对不会吃亏。
“赌了!”反正自己不会抓妖怪,到时候就把周影这个妖怪输给火儿,看它吃不吃。
周影开车经过一座广场旁边,各种色彩的鲜花,标语扑面而来,给还没有脱下冬天灰朦朦色彩的城市抹下了浓重一笔,让看到的人都不由眼睛一亮。车驶过时,一队学生模样的人正在挂起一条新的标语:“‘杀害’老槐树的原凶,××化工厂污染水源”,这条标语还没有完全挂好就已经有不少人围上去看了,那些学生趁机开始向大家派发打印好的详细资料。
“我也去要一份,”瑰儿不等周影停车就推开门。
周影看着瑰儿勇敢地冲进人群,不解地摇摇头,他真想不明白平时冷漠到那种程度的人类怎么会突然为了这样的事的这么的热情而激烈起来呢?他的目光转向那棵耸立在广场中央的老槐树──既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它,那么它是应该懂得的吧。
老槐树当然不会去回答他,依旧无语的站立在那里。
初春的风中还是包含着冬天残留的寒冷,广场上还有几个地方甚至可以看见残雪的痕迹,最初冒着寒冷到这里来的人只有三、四个,但是他们一天天坚持了下来,于是有更多的人加入了他们,大家一起努力和祈祷,为了眼前这个如此美好的生灵。
──
那是一棵已有二千三百多年树龄的老槐树。
曾经经历了人类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的老树原本生长在立新市的郊区,但是因为它刚好生长在一条高速公路计划要通过的地方,所以政府方面在计算了高速路更改路线和移树所需要的费用后,采用了把槐树移走的方案。就这样,老槐树被移植到了市区,政府又花费了几十万元以这棵树为中心修建了一个广场,名字就叫做槐荫广场,立新市的大多数人就是从那时开始知道本市竟有这样一棵古树的。
槐荫广场总是聚集着很多散步、乘凉、甚至专门来看老槐树人,“老槐树”、“老祖宗”“树爷爷”“树老大”……人们亲昵地为这棵树起了各种名字来表达他们对这棵的喜爱之情。一切似乎就这么完美的解决了:高速公路顺利通车,老槐树也保全了下来,市民们还多一了处休闲场所。然而好景不长,老槐树被移种到这里从春到秋不过三季的光景,却开始枯萎起来。叶片一片片的干黄脱落,枝干也完全失去了生机,一枝枝的干枯逝落,风大一些的夜晚,甚至整根的大树枝都会吹断在地。园林部门的树医们全体出动,尽一切力量为它诊治,但是老槐树的情况一点都不见好转,等到冬季来临时很多人已经在心中担忧,不知道春天再来时还能不能够看到它发芽、开花了。
“原来老槐树不是因为移栽,也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脚旁边有一条‘××’化工厂的排水管──那里面流过的超标准的污水把它害成这样的!”随着那条标准的挂出,这条消息在关怀老槐树的人们中传递着。
“‘××’化工厂到底是哪一家厂?把话说明白,我们去要他们停产!”
“对,要他们停产!我们去告诉他们!”
“告他太便宜他们了!对付这种人一个字‘扁’!”
“弄他们工厂流出来的废水让他们自己喝下去看看!”
“……到底是哪家厂?到底是哪家厂?”人们又开始提这个问题,人群中一些血气方刚的年青人已经开始卷袖子了,瑰儿也在跟着他们叫嚷着。
周影抬头看着那棵树。
老槐树枝干嶙峋,似乎也在俯视着脚下的众生。
好不容易把要跟着人类去找那家化工厂算帐的瑰儿拉回来,火儿监视着她进了厨房,周影又开始往花瓶里塞花,这几天下来家里的大小花瓶,连原本装酱菜的瓶子都用来装了花,周影只好把花束分开,一枝一枝地往各个花瓶里见缝Сhā针。
“哟,瑰儿把打工的店里的花都偷回来了。”刘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摇大摆地往沙发上一躺。他有时天天赖在周影家里,有时却也会象这次一样,五、六天不见踪影。
“不是,全是别人送给周影的。”瑰儿从厨房里伸出头向刘地宣布这件难以置信的事。
“男人女人?”刘地先关心这个。
“当然是女的!”
“瞎子?”刘地假设。
“不是。”
“精神病?”假设之二。
“不是!”
“对了!是仇人吧?这叫先礼后兵!”刘地用拳头砸一下自己手心,“让你放松了警戒之心再动手对付你。”
“周影又不是你,怎么可能有仇人!”瑰儿叫起来,“是我的老板给他的。”
刘地一下子坐回沙发上,“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是人家卖不了剩下的啊。瑰儿,饭什么时候好啊,我饿死了。”
“马上好!”瑰儿一边答应,一边低声嘀咕,“刘地不是病了吧?以往这种事他一定会刨根问底的,这次怎么这么容易就算了?”
周影好不容易把花都Сhā完,回头看见刘地仰面躺在沙发上,双手托着后脑勺,正看着屋顶在发呆。周影低头看看手中的花,也开始发起呆来。
今天去接瑰儿的路上,周影开车经过一家工厂门口,往日僻静的小街上不知为什么围了很多人,正在吵嚷。周影不是那种会去停车看热闹的人,但他要开车经直过去时,几个年青人却拦住了他的车,把传单塞过车窗里来。
“又是关于那棵树。”周影看看传单和窗外的人群,不由停了下来。
最近几天立新市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关于老槐树的,电视、电台、报纸……各种媒体也充斥着关于它的消息。“人类,也有很可爱的一面。”妖怪们也只能这么想。为了一棵树在努力的人类的确可爱,周影看着那些扯着标语,叫喊着,激动着的人类,不由笑起来。
“我们厂的污水排放没有超标,这里有环境部门的化验结果……对,对,排水管泄露是我们的错,设备老化了,我们会负责维修的……尽快修,尽快修……”工厂方面的人隔着铁门向记者诉说“详情”,一再强调他们工厂排放的污水没有超过“国家制定的标准”。
人类制定的标准……周影叹息一声,人类总是用自己制定的标准去衡量大自然,他们或许永远不会想到,即使不超过他们制定的标准,污水还是污水,还是足以杀死无权在人类世界中制定标准的一些生命的。
对人类有益的昆虫叫益虫,反之就是害虫,对人类有益的植物叫农作物,反之就成了杂草,人类不会在乎昆虫和植物是为什么生存的,他们一厢情愿的认为万物的存在都是为了自己,所以理所当然地用自己的角度去制定标准。如果从其它生物的角度去分类,除了吃人的妖怪们,有几种生命会把人类划分为“益兽”,而又有多少会把人类划分为“害兽”呢?周影这么想着,继续自己的路。
围着工厂的人群越来越激动了,维持治安的警察们竭力阻拦他们冲进工厂的铁门里。人群中的一些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开始向工厂里扔石头和墨水瓶,并且推搡起警察来。
“你们这些警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去逮捕他们?他们是害死老槐树的罪魁祸首!”
“对就是他们的工厂排放的污水老祖宗才会变成那样的。”
“抓起他们来!”
“应该判他们死刑!”
“你们不抓就让开,让我们收拾这些见利忘义的家伙!”
“……”
在警察们当中,周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类当中唯一可以称的上周影“朋友”的人。
“孙剑?”周影有些奇怪,他觉得孙剑更象是那种会站在门外扔石头的人,可现在他正身穿一身制服,板着脸在阻拦人群。只见他趁大家不备手臂一挥,手肘准确地撞上了工厂负责人的小腹,当对方痛的呲着牙蹲下去时,他腿一抬,又踩上了对方的脚,那个工厂负责人一声怪叫跳了起来。“干什么!什么时候了还大呼小叫的!还不快进去!出事谁负责!”孙剑义正辞严的训斥那个人,重重地在对方肩上一推,“进去,进去!”那个人被他推出几步,头“砰”的撞在门边一个铁的纪律牌上。他抬起头来,也不敢再和孙剑搭话,匆匆地逃回工厂里去了,孙剑的一个同事暗暗向孙剑一竖大拇指。“后退!干什么,不准再往前了!”孙剑若无其事,向那些群众吆喝起来。
果然……
周影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老实地执行保护这个工厂的命令。
有的人毫无感觉的破坏自然,有的人又拼命地保护自然,也有的人平时那么冷漠,一瞬间又会暴发出难以置信的热情来……人类真是难以了解……不过,就连妖怪也……周影瞪大了眼看着前面一个熟悉的妖影。
瑰儿和另一个女孩正抬着一个大筐子远远跑来,一边还喊:“我们带弹药来了!”她们把筐子往地上一放,周围的人立刻从里面掏出一个个西红柿来,向工厂里拼命扔去。周影清楚的看见,连孙剑头上也被砸到了一个。
“呼!”瑰儿吐口气说:“那个卖西红柿的人说把坏掉的全给我们,我再去拿。”
“我们去帮忙。”人群中立刻跑出几个小伙子,自告奋勇去运弹药了。
“瑰儿……你在干什么……”周影小心翼翼地问。
“周影,你来了!”瑰儿看见周影,高兴地扑了过来,“你来太好了!喂,我们有车了,不用去抬了!大家回来吧!”
“干什么?”一群人蜂拥上了他的车,周影虚弱的问话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去菜市场,快,快,大伙等着用呢!”瑰儿上上车就催促着。
周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往返于工厂和菜市场之间,成了专门为大家送“弹药”的专车,菜市场上的菜贩听说他们是去对付害了老槐树的原凶的,纷纷主动提供已经开始变质的西红柿、开始腐烂的茄子等东西,有些人甚至把生意一扔,跟了车跑去声援。周影来来回回,车上总是塞满了将要有奇怪用途的蔬菜和奇怪的人,弄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喂,那辆车!”一个维护秩序中的警员终于盯上了这辆来来去去忙于制造混乱的车,大声命令着,“喂,就是你!站住!”他一边用手指着周影一边快步向他走来。
周影老实地停下了车,走下车来等着他。
“白痴!”有人从后面一脚把周影踢进了车里,告诫说:“快走,快走!”孙剑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站在车边向周影摆着手,他迎上了走过来的那个警员,搭住对方的肩说:“我哥们,放他一马吧。”
“叫他快走。”那个警员也不想多管这个闲事,扔下一句,装作没看见过去了。
瑰儿钻进车里,兴奋地拍着仪表盘:“快,快,我们快逃走!警察来抓我们了!太有意思了!”
周影可感觉不出这样的事有什么意思。他开车离开时,围攻那家工厂的人们也因为大批的警察的到来一哄而散。有几个人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径直就跳到了周影的车上来。听他们在议论的,都是怎么去告发那家工厂,怎么去救助那棵老槐树的事,所以周影也没有问他们去什么地方,直接把他们拉到了槐荫广场。
一到广场上,便觉得气氛和往日有些不同。那里聚集的人目光都集中在老槐树身上,指指点点,声音却都很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周影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老槐树上星星点点的,露出了几个绿芽,一个个那么幼小如果不全神贯注就看不见似的。在这个时节,其它的槐树早已绿意满枝,并且在孕育着花苞了,这棵老槐树却一直没有发芽,根本看不见有什么还活着的证据。今天它终于发出了绿芽,使关心它的人心中终于产生了一些希望。
“太好了!太好了!”人们开始欢呼起来,有几个女孩子甚至开始抹眼泪。
周影下了车,静静看这一切,也看着那棵树。
“这个送给你。”
周影回过头,叶灵手里拿着一束花站在他身后。
“给你。”她往前递来。周影默默地接过来,叶灵转身便走。
“你……”周影开口叫住她。叶灵静静地看着他时,他又什么也问不出来,半天只说了一句:“我会带回去的。”边说边举举手里的花。
“嗯。”叶灵点点头,走了。
“叶姐又送花给你了?”瑰儿从周影背后冒出来,“哈,果然是情人草(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老板很懒,常常一坐半天不动,所以她今天很聪明的把情人草放在叶灵的身边,叶灵果然拿了这个),我赢了!火儿,你服不服?咦,火儿呢?今天怎么没看见它?”
“它去找南羽了。”
“真是的,难得我赢了……”
周影没有去听瑰儿的报怨,他看着那一束情人草中很突兀的Сhā着的一枝洁白的槐花发起呆来。
刘地抱着枕头在沙发上躺着,周影把刚刚收到的那束夹着槐花的情人草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周影……”刘地看着那瓶花叫住他。
“什么?”
“挡住我看电视了。”
周影走回来拿起花瓶摆到窗台上去,忽然说:“刘地……”
“干什么?”刘地懒洋洋地问。
“没,没事……”
他们两个都不再说话,又是一个人看着屋顶,一个看着花瓶发起呆来。
叶灵还是每天送花给周影,只是从那一天之后,每束花中都夹上了一枝有着甜美气味的槐花。时间一天天过去,周影家里的花也一天天增多,当他买了第十二个花瓶之后,终于在这一天接过叶灵递来的一束鹤望兰后说:“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
叶灵愣了一下,抿抿嘴说:“原来你知道啊?”
“知道一些。”
叶灵吁了口气:“可以直接给他就好了……留哥儿他还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叶灵舒心地笑着,又去整理花儿们了。
瑰儿一直不解地听着他们说话,出来后再也忍不住地问周影:“你们在说什么啊?留哥儿是谁?”
“刘地。”
“啊,刘地?他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叶姐和你说的什么‘知道’‘不知道’啊?和刘地又有什么关系?”瑰儿一口气地问。
周影看着手中的花束呆了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
“你不去见她吗?”周影把花摆在刘地面前问他。
刘地摇摇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刘地手一指,那个花瓶自己飞到柜子上,“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过去过去吧。”
“刘地!”瑰儿冲过来,双手卡着腰问:“你和叶姐认识是不是?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所以才躲着不敢见她?叶姐真可怜,竟然会被你这个大色狼骗了!”
刘地耸耸肩,站起来伸个懒腰说:“看来今天晚上不会有我的晚饭了,正好我有约会,走了啊。”
“刘地,”周影叫住他,“那棵树已经……”
“她的事从来都是自己决定的。”刘地“嗤嗤”笑着,穿过墙壁不见了。
“可恶!”瑰儿气得跺脚,拉住周影问:“叶姐送的花其实是给他看的吧?他竟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太气人了!太可恶了!花心色狼!下流!”她搜肠刮肚的找着骂人的话。
周影沉默片刻,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喔,刘地?对啊,他现在叫这个名字,我当然认识他啊。”叶灵点着头。
“那你真的是送花给他看了?”瑰儿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叶灵点头。
“叶姐,你可要小心啊,那个家伙是个花心鬼、色狼、变态、懒虫、无赖……”瑰儿为了不让叶灵掉入刘地的魔爪不遗余力地说着他的坏话。
叶灵睁大了眼睛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喔,是这样,他现在是这样过日子的,我都知道呢。”
“叶姐,他一直就是这样过日子的!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以前不是啊,不过我也说不准了,五百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叶灵摇摇头。
“五百年……”瑰儿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原来你认识他这么久了。”该不会已经被他骗了吧?
“是啊,我刚捡到他时,他只有这么大……”叶灵用手比量小哈吧狗的大小,想了想又说:“不对是这么大……”又比量牧羊犬的大小,再想想说:“也不对,是这么大……”她比量了一个大的离谱的大小(瑰儿吸口气:照她最后这个标准那刘地不是越长越小了?),“也不对……”叶灵冥思苦想着:“我记不起来他原来什么样了,好象是听涛先捡到他,后来我又捡到的……不,是我先捡到听涛又捡到的……哎呀,太久了太久了,我都糊涂了!”
瑰儿听的一头雾水,觉得自己才糊涂了呢。她整理着听来的内容问:“听涛又是什么人啊?”
“他不是人,是妖怪。”叶灵告诉她。
“对对,一定是妖怪。”瑰儿忙纠正自己的口误,“他是什么妖怪啊?是你和刘地的朋友吗?”
“听涛是……”叶灵陷入了沉思,想了半天说:“不知道……听涛他现在算我们的什么人呢?”她拍着头,“我不知道……”
“刘地说木听涛是他的好老师,好兄长。”周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来了,这么说着。
“他这么说吗?”叶灵很高兴地跳起来,“我还怕他们之间因为我有什么不愉快。”
周影看着她说:“他还说木听涛和你,是一对神仙伴侣。”他显然为叶灵不知道怎么形容木听涛而奇怪。
“他这么说吗?”叶灵还是这么一句,抿着嘴发呆。
“木听涛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听刘地说起后,一直很想拜见他。”周影以过个对于刘地来说半师半友的妖怪一直很感兴趣,他认为木听涛理所当然是会和叶灵在一起的。
“听涛走了很多年了,留哥儿没有向你说起过吗?”
“听涛,听涛,你陪我去……”叶灵叫着跑过来,结果看见木听涛又在指点留哥练功,他们站在瀑布的流水之下,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叫声。“真是的……”叶灵嘟着嘴在山石上坐下来,“又在和那只小狗玩。”她对木听涛冷落自己去陪留哥微微不点不高兴,不过当她听着流瀑,看着碧水,数着岩松,折取数朵花枝时,已经把不愉快忘的干干净净了。
“灵儿,你在看什么?”木听涛落在她身边时天色将暮,叶灵已经在看夕阳了,她侧侧头说:“前山的杜鹃花期到了,你陪我去。”
“好,咱们走吧。”木听涛拉起她。虽然对于他们来说腾云驾雾都是小事,但在“自己”的山林中的地方,他们还是喜欢走着去。叶灵靠在木听涛身上,边走边回头望了一眼,见留哥还站在瀑布流水中定定地修炼着。“奇怪的小狗。”叶灵摇摇头。
叶灵和木听涛一直徘徊到杜鹃花开过才回来,一踏进他们平时居住的山谷,叶灵就看见留哥还盘膝坐在瀑布下的那个地方,她咧咧嘴:“他不是一直坐在哪里吧?”
“留哥儿?也许吧?”木听涛不太在意地说,“他就那样的性子。”
叶灵撇着嘴看着留哥,远远绕了过去,她最受不了这种天天只会修炼的妖怪了。
不管叶灵怎么受不了,因为留哥总是跟着木听涛,所以免不了会常常和她碰面。
“听涛,我总觉的那个小狗很古怪啊。”叶灵趁留哥听不见向木听涛压低声音说,“整天不说话,两眼直直的老发呆,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留哥儿不是古怪,他是心里难过。”木听涛说,“他的外公和父母刚刚过世,任谁遇上这种事都受不了的。”
“喔……”叶灵点头。植物对父母亲人的概念淡薄,也不怎么把木听涛的话放在心上,心里对“这只小狗”还是不怎么喜欢。“他如果象人类养的小狗一样乖巧可爱,会撒撒娇摇摇尾巴什么的,说不定我还会更喜欢他一点……”叶灵这么咕哝着去照顾她的花草了,很快就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只小狗存在。
“听涛,帮我在那边用一个覆土法。”叶灵为了了棵丁香忙的满头大汗向身后说,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回头张望才发现叶听涛没有在自己身后。“对了,他替我去天山移花了。”叶灵想起来木听涛的去处。“那怎么办……”她东张西望,看见留哥正在不远处的山岩上打坐,“喂,小狗,小狗!过来!”
留哥睁开眼看着她。
“快过来!”叶灵吩咐,“在那里施一个覆土法,你会不会?”
留哥走过来,依言在她指定的地方施了那个法术。
“干的不错,听涛回来让他夸奖你,乖乖小狗,到那边去吧,别妨碍我干活。”叶灵扶好那棵被雷击过的丁香,笑眯眯地称赞留哥。
“我不是狗!”留哥大喝了一声。
叶灵没防备他突然这么大声,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她气呼呼地抬起头,见留哥正握着拳瞪着眼看着自己,他反而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你干吗叫那么大声!吓我一跳!”叶灵用白眼看他,“一点都不乖巧可爱。”
“我不是狗!”留哥又吼了一声。
“你不是狗是什么!”叶灵拍掉手上的泥土扯扯他的耳朵,“看看你的耳朵还有尾巴,摸起来毛茸茸的。”
留哥一把打开她的手:“我不是狗,我是地……是……”他瞪着眼睛咬着牙,却说不出下面的话来,自己已经没有家人,没有种族了,这样的自己算什么?还算是一个地狼吗?还是只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啊……”留哥狂叫一声,一拳打在树杆上,转身狂奔而去。
“哎呀!”叶灵又被他吓了一跳。她看着被留哥一拳打的直晃的树,听着山林中一波一波回荡着的留哥的嚷叫声撇撇嘴,“弄坏了我的树话就不让听涛养你了。”
留哥这一跑进山森便好几天没有回来,开始几天叶灵把他忘干净了,直到计算起木听涛何时会回来时才想起这只小狗的存在。“好多天没回来了,不会被什么东西吃了吧?还是饿死?迷路回不来了?”叶灵做着种种假设,不管哪一种这只小狗都是凶多吉少,“万一他死掉了的话听涛会很难过……”为了避免木听涛回来后难过,叶灵站起来准备去找狗,“唉,养了动物就是这么麻烦,如果是种花种树它们就不会到处乱跑。”
“小狗,小狗,乖狗狗……汪汪……虎子……不对……小黄……不对……”叶灵一边走一边叫,却想不起那只小狗叫什么名字,“宝宝,不对,欢欢,不对,花花,不对……”她把能想出来的狗名字全叫了一遍,自己也还是觉的不对。
“有没有看见听涛养的狗?”
“你这几天有没有吃过狗肉?”
“站住!别跑,听涛的狗是不是你们藏起来了?”
“去给我找那只狗,找不到就把你变成狗给听涛养!”
叶灵开始掘地三尺的找狗,整个山林顿时妖飞怪跳,一片惶恐。谁知一直到夕阳西下,叶灵还是没有找到留哥的踪影,她派出去找的妖怪也一个都没有回来,估计是没有找到而不敢来见她。
“唉,可怜的小狗,一定已经落在哪个妖怪的肚子里了,虽然你一点也不可爱,可是如果我知道了是谁吃了你,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叶灵双手合什向夕阳祷告几句,安慰小狗的在天之灵。
“叶仙子,仙子……救……命……”一个挣扎着发出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哀悼。
“呀……”叶灵看着这个从树丛中爬出来的,全身一片血污的妖怪,费了好大劲才认出是一个她常常见到的当扈,“你怎么弄成这样啊?”叶灵见他身上的羽毛秃了一半,一只翅膀垂着,似乎是断了,腿上血肉模糊,好象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不由很惊奇起来,这个妖怪的法力不弱啊,是什么对手可以把他打成这样。
“仙子……救命……”当扈向叶灵伸着手努力爬过去。
“我还有事呢。”他伤成这样,治疗他可要花不少时间,叶灵还急着去找狗。
“仙子,我是为您去办事才弄成这样的啊,您不能见死不救……”
“对了,”叶灵想起来了,自己刚才好象曾经吩咐过这个妖怪去为自己找狗,“你找到没有啊?空着手回来了?是不是小狗被吃了,你也被打成这样?”──她好象很盼望着留哥被吃掉似的。
“仙子,我就是被您那只……狗打成这样的啊……呜呜呜……我还算好的,育沛因为叫了他几声‘狗’已经被他从山崖上扔下去了……”叶灵和木听涛可怕就算了,反正满山的妖怪都被他们欺负惯了,连他们养的狗都这么可怕,以后真是没法活了。
“你找到小狗了,为什么不早说,越来越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在哪里?”
“那边的山谷……”当扈用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终生难忘的地方。
叶灵绕过这个血淋淋的妖怪向那边走去,当扈在她身后哀号着:“仙子,救命……救救我啊……呜乌呜……仙子……”她完全没有听见,脑子里只想着:听涛的狗怎么这么凶,难道长了疯狗病?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留哥一直坐在埋葬父母和外公的山坡上,失去了他们之后,他完全不知道要何去何从,也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下去。木听涛在身边还好一些,如果木听涛象现在这样出门去,他就连自己日常应该做点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风流云,翠树青山,鸟鸣兽走……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好象是死的一样……
他就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去想,除了动手教训了几个在他耳边聒噪的妖怪,他也不想动,任由时间在身边一点点逝去。
“小狗,总算找到你了。”叶灵看见了坐在那里的留哥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过去拍拍留哥的头教训说:“竟然自己出来乱跑,是不是要我在听涛回来之前用绳子把你绑起来你才听话啊。”
“别碰我!”留哥怒喝一声打开她的手,“叶灵,你别欺人太甚!别的妖怪怕你,我可不怕!”
“碰!”叶灵一拳打在他头上把他打昏了过去。“这么不听话,听涛到底怎么教训他的?”她张口轻轻一吹,留哥被一条绳子象棕子一样绑了起来。“你,你,过来!”叶灵大声吩咐两个在旁边探头探脑的妖怪,“过来把他帮我扛走。”
“你吃果子呢?还是吃妖怪?”叶灵蹲在留哥面前温柔地哄劝他,“乖,来张开口,我喂你喝水,连水都不喝你会变成狗肉干的。”
留哥怒视着她,用力扭动身子,想挣开身上的绳子。
“你别自费力气了,我不会让你再跑了的,不然听涛回来我怎么跟他交待。”叶灵强行捏着他的鼻子把清水倒进去,留哥被水呛着咳嗽起来。叶灵忙帮他拍着背,“你吃点东西好不好?来,这个苹果很好吃。”她把各种水果摆在留哥面前。
留哥用力扭着头,闭着眼,气愤地喘着粗气。
“再不然吃这个?来,吃草莓了,张嘴。”
“枣子吃不吃?”
“桃子?”
“杏?”
“……”
叶灵把手里的水果全扔在地上,坐在留哥身边抱膝叹气,怎么办好呢?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万一再饿死了听涛会伤心的。对了,狗是吃肉的呢,我怎么忘了,给他水果他当然不吃了,叶灵一拍掌,高兴地站了起来,“小狗乖乖的,我去找妖怪来给你吃喔。”
叶灵的身影一消失,留哥立刻站起来,看看叶灵消失的方向,身体慢慢沉入了地下。
“哎……你太天真了,不知道植物的根系是长在土地中的吗?我也可以潜地呀。这次要绑的更紧一点,可别再跑了。”叶灵又在刚被她提回来的留哥身上多绑了两道绳子。然后拿出一个妖怪来说:“你生吃还是煮一煮?”
“叶灵……”
“干什么?”叶灵托着腮看他。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你怎么了啊,我为什么要杀你?”叶灵不解地去摸抚留哥的耳朵,“我不是很努力地在照顾你吗?所以你要听话一点啊。我现在就弄妖怪给你吃。”叶灵卷起袖子,开始收拾那个倒霉的妖怪。她从来没有这样地接近血腥,平时需要动手不是由木听涛出头就是远远用法术来解决,现在却要自己放血、剥皮、切块……叶灵满头大汗,用手一擦却险些被手上的血腥味醺昏过去。
“呜呜呜……为什么要养狗……臭听涛……呜呜呜……”她气得边哭边把肉往火堆上扔,然手马上跑到溪边去拼命洗手。
留哥一直看着她,难以理解她的行为,她的法术那么高,杀妖怪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现在却对着死妖怪哭起来,她从开始就一直在羞辱自己,“狗”“狗”的叫个不停,还把自己绑在这里,脖子上也象狗一样被系了绳子,但她又在忙来忙去地为自己找吃的,甚至都哭了还在努力煮啊,烤啊的不停。
“喂,快吃!你再不吃的话我只好让你饿死了!”叶灵不好容易止住了眼泪,擦擦脸,端着饭来到留哥面前,继续喂他的努力。
“……”留哥紧闭着嘴,把头别开。
“你还不吃!”叶灵觉得自己快被这只狗气哭了,“你再不吃的话……再不吃的话……”
“太烫了……”
“太烫了?啊,你说热啊!”听到留哥开了口,叶灵马上高兴起来,她对着一锅子肉吹口气,肉汤上立刻结了一层薄冰,“来,张嘴,啊……”她温柔地把一块肉送到留哥嘴边。留哥看着她,终于还是张开了嘴……
木听涛带着给叶灵找到的几种奇花异草兴冲冲地回来,叶灵果然十分高兴,她把花草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说:“听涛,你太好了!我能上能马上去种──对了,你的狗我也帮你养的很好喔。”
“狗?”木听涛没来得及问仔细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木大哥……”角落里传来留哥委屈的声音。
“留哥儿!你,你这是怎么了?天呢!你没事吧?”木听涛冲过去为他松绑。留哥被捆成棕子已经四、五天,站起来都快不会走了,用力甩着手臂让血液流动起来,又按摩自己完全没有知觉了的腿。“你怎么会被捆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谁干的?”
“还能有谁?”留哥过了好几天非妖的日子,受尽了叶灵的折磨:一会儿要他吃冰冻食品,一会儿用浸在水里的方法给他洗澡,一会儿又在他身边生上两大堆火,美其名曰怕他冷……现在看到了木听涛,一切委屈都涌上了心头,眼圈都红了。
“灵儿?”木听涛张大了眼,“难怪刚才她说帮我把狗养的很好……不,不,我不是说你是狗……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留哥怒视他。
“哈哈哈哈……”木听涛怎么也止不住,坐在地上大笑着,“原来她是这样照顾你的,哈哈哈……不愧是灵儿……”
“她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这样折磨我!”
“留哥儿,你别生气,灵儿她没有恶意,她是真心想好好待你,把你照顾好的。不过她用的法子还是那么……哈哈哈……你庆幸吧,这比我当年的待遇好太多了呢!”木听涛按了留哥儿处|茓位帮他舒筋活血,一边还是笑。
“你也……”留哥难以想象叶灵也这样对待过木听涛。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是灵儿养大的。”
“好象……”他这么一提留哥依稀记起来,他好象确实说过他小时候是叶灵照顾他长大的。
“那时候我刚刚成为妖怪,还是个干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可是进步却非常小,我们植物妖怪又不象其他妖怪有家庭、种群可以依靠,总是被其他妖怪欺负。有一次有几个妖怪为了好玩竟然要点火烧掉我的真身──那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成形,真身一毁我就完了,可是也没有办法啊,只能在一边哭叫……”木听涛说着抬头去看崖壁上斜生出的一株苍松。这株大树形如蜷龙,枝干粗旷,翠叶如洗,根须深深扎在石隙中,张开的树冠遮挡了半亩地大小,“那一刻怎么也想不到还能长的这么大。”木听涛笑着回忆,“他们一边说要把我烧成木炭一边要动手时,灵儿突然出现了。她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可她也是一株树啊,最恨听见木柴、木炭、木材这一类的词了,所以就站了出来。那些妖怪一见到她就逃的无踪无影。你都不知道,那时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的我心里觉得自己是看见了仙子啊……她那么美丽飘逸,一步步向我走过来……我这一辈子再也没见过那么美的景像……”木听涛回忆着,嘴角淡淡的笑容越来越甜蜜,“那时她的师傅刚刚的成正果走了,她一个人觉得孤单就留了我,我就和她一起生活了。”
“她常常杀了妖怪要我去埋在我的根下面,说是可以当肥料,结果腐烂的肉味使我好几年都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又带我去火山口修炼,一站就站七、八天,说是要学会耐热,以后就不怕火烤了;还在冬天往我身上泼冰水,说松树的长处就是耐寒,要我把长处发扬广大;还弄了一群猴子和我放在一起,说是训练我心静自然凉;还把我送到人类的私塾里去读书,说妖怪也得有学问,考不上状元就别回来──我当时花了三十年时间去考啊考啊,好不容易考上了以后一上金銮殿,差点就被皇帝身边的天师抓了去……”木听涛从下午讲到天黑,全是以前叶灵对她的“照顾”,最后语重心长地拍着留哥的肩:“留哥儿,你遇见我是多么幸运啊……”
“听涛,来帮我。”叶灵的声音随着一片叶片飞至,木听涛马上跳起来向她的方向飞去。
留哥听了木听涛的遭遇,觉得被捆了几天也不是很惨了。只是木大哥说着那么惨的往事,为什么还是带着温柔的笑容,一副很快乐的样子呢?他也是个怪人啊,至于那个叶灵,以后还是尽量离她远一点的好。
两条人影缠斗在一起,又攸地分开,长发利爪的少年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地立在了一棵树的树梢,青年男子在地上连连后退,终于还是一条腿跪在了地上。
“好!留哥儿,只凭功夫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青年拍拍灰尘站了起来。
“是木大哥让着我的。”留哥儿从树上跃下,脸红通通的说,但是嘴角的笑容还是掩饰不住。
“真难得看见你笑一次。”木听涛吁口气问“我和灵儿呆会去海边,你去不去?”
留哥摇头。
“又去修炼?你太认真了,偶尔也玩玩,放松一下。”
留哥还是摇头。
“你们还没完啊……”叶灵一直坐在树枝上看着他们,忍不住催促,“整天练啊练啊,好没意思。”
“那我们走了。”木听涛携着叶灵的手,向留哥笑笑后,他们一起飞走了。
留哥独自又练了一阵子,至到累的倒在地上不能动后,才看着树叶间透出来的点点斑斑天空自言自语:“没意思……那什么有意思呢……”他原来就是个没有多少兴趣爱好的孩子,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学习,可是那时生活中的一切都很有“意思”:吃饭、睡觉、学习、和别人说话、泡茶、练功……可是现在,什么又是有“意思”的呢?
“你不想活了吗?”
一个妖怪以为留哥睡着了,蹑手蹑脚地走近他,却看见他的双眼一下子睁开,闪着寒光盯在自己身上冷冷地说。
先下手为强,这个妖怪这么一转念头,也不和留哥搭话便举起手中的剑向下刺去。
“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树林的寂静。
留哥从那个妖怪胸口抽回去穿透对方身体的手,舔着指爪上的血,心想:“吃过饭就去山头打坐吧。”
离他百米外的树丛中,几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相互窃窃私语。
“看见了吗?出手比叶灵还狠毒。”
“得罪了叶灵十个中还有六个可以活下来,得罪了他,十个要死八个呢。”
“还不是木听涛教出来的徒弟。”
“叶灵身边有一个木听涛已经够可怕了,再加上这个地狼的话,大家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所以今天我才叫你们来啊!你们有没有胆量趁他羽毛未丰时干掉他?”
“干掉他?!”
“万一木听涛和叶灵知道了,我们几条命都不够赔!”
“你疯了是不是?”
“你们别吵了!难道你们愿意一辈子被叶灵骑在头上吗?她身边有木听涛,等到这个地狼长成一些,你们想我们还有机会吗?不如趁叶灵和木听涛不在,先除掉他,以后再找机会向叶灵下手。”
“可是……”
“可是什么?山上这么多妖怪,即使这个地狼死了,叶灵他们就一定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吗?此时不动手要等何时!”
“叶灵也许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但她会大开杀戒。如果她不分青红皂白乱杀起来,你能保证恶运一定不会落在咱们头上?换句话说,还有木听涛!他可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能保证他猜不出真相?能保证这么大的山林没有一个妖怪看见咱们动手?你能保证他们会守口如瓶?”这个妖怪一口气说完,向其他三个妖怪拱拱手,“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恕小弟不加入了。”说完化作一阵青烟不见了。
剩下的三个妖怪面面相觑。
“怎么办?”
“谅他也不会去向叶灵告密,我还是要动手的,你们跟不跟我一起干?”
“我……”
“我提醒你们,叶灵和木听涛一起离开的机会不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他和叶灵,木听涛不一样,他可是吃妖怪的!”他最后这一句起了关键作用,另外两个妖怪下定决心,一起说:“好,我们跟你干了!”
三个妖怪边说话问边一直监视着留哥,见他一吃了一些被他杀掉的妖怪后却没有离开,盘膝坐在地上,闭目不动不语。领头的妖怪使个眼色,三个妖怪各持兵器从树丛中悄悄走出,一步步逼向留哥。
十步、七步、五步……
当他们走到只距离留哥三步远近的地方时,留哥却睁开了双眼,冷冷地看着他们。
三个妖怪全神防备,停在了原地。
“你们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还不动手。”留哥淡淡地说。
三个妖怪交换一下目光,“杀!”挥动手中的兵刃扑了上去。
“仙子,木前辈,仙子,木前辈。”他虽然呼叫着叶灵和木听涛的名字,但是却没敢近前,远远便站住了。
叶灵和木听涛相互依偎,正沙滩上坐着看海,听到他的叫声,叶灵开始想装作没听见,他却偏偏一个劲在那里叫,叶灵把手中的贝壳向脚边一丢,皱起了眉头。木听涛一只手拥了她的肩,站起来转过身去,伸出一个手指头向那个妖怪勾了勾。
那妖怪更加不敢过来了,躲在一块礁石后(到不是礁石可以挡住木听涛,而是实在看见他就怕,干脆来个掩耳盗铃,看不见算了)。他闭着眼喊:“不是我斗胆打挠二位,是,是咱们林子里出事了。”──总算远气不错,成功地在木听涛出手之前把话说完了。
“出事?什么事啊?”木听涛懒洋洋地问。
“是他们,他们要去杀那个地狼。”
“留哥儿吗!”木听涛身形一晃到了这个妖怪面前,把他卡在手中间:“谁要去杀留哥儿?”原本靠在他身上的叶灵没防到他会突然跑掉,一头栽在了沙滩上,她拍着沙子站起来要抱怨,木听涛又象一阵风似的刮了回来,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快回去!他们要时对留哥儿不利!”不等叶灵做出任何反应,已经被木听涛拉着飞在空中了。
那个来通风报信的妖怪看着他们飞去,站直身体抹把汗,嘴角露出了一抹容。就让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去触怒这两个树妖吧,他早就明白了,凭自身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赢得了他们。自己利用这个机会应该使他们更信任自己一点了吧。要有耐心,要慢慢来。叶灵比较好骗一点吧,木听涛就不同了,那个家伙平时老是着笑容,可谁也不知道他倒底在想什么,要想除叶灵,必须先除掉木听涛。也许,那个地狼反而是个机会也说不定。
留哥躺在石头上,头上脸上身上全是血,周围散布着妖怪的残肢、内脏、血污,他自己身上也大大小小有了十几二十处伤口,所以他把手臂举在嘴边,轻轻舔着。
“留哥儿,你没事吧?”木听涛落在他身边,双手按着他的肩焦急地问。
“没事,杀了几个妖怪。”留哥站起来,试试自己的腿,虽然伤的不轻,但好象并没有断,还可以走路。他看到叶灵一脸不高兴的跟在木听涛身后,连忙说:“我会把这里收拾干净的──不过等一下,我先去找几味草药。”他知道叶灵最讨厌脏乱,所以抢在她生气之前说,他尽量不想和她发生纠葛。
“我来收拾,不,我先来给你治伤。”木听涛只看到留哥满身血污,不知道他到底伤的怎么样,还是很担心。
“木大哥……”留哥对于木听涛父母和外公死后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十分感动,但是他就是无法从心里的阴影中走出来,也就无法回报木听涛的这份关切,一直感到很愧疚,“对不起,木大哥,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乱来了。”
“你没事就好。”木听涛知道留哥心结很深,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开的,安慰或开解他都没用,只能等时间为他治好伤口。
叶灵从头发上往下摘着沙子,看见木听涛只顾着在和留哥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木听涛伸手从她头间取出一粒沙子,低声问:“生气了?”
“对。”
“我就知道,你的脸一点都不差的反映着你的情绪呢。我道歉行不行?”
“不行。”
“那我吻你一下?”木听涛揽着她,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叶灵虽然还板着脸,眉头却舒展开了,留哥看他们这们,悄悄离开了这片树林。
“灵儿,我知道你在气我太关心留哥儿了,可是你能不能可怜可怜他这个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孩子,就像当年你可怜我收留我一样呢?”木听涛双手拥住叶灵的肩温柔地说:“我早就告诉过自己了,对我来说你比我自己还重要,我永远会把你所感所想的事物放在第一位,所以你根本不用在意我会不会冷落你,忽略你……灵儿,我会一辈子跟在你身边的。”
“我从来没有可怜过你呀,”叶灵捧起木听涛的脸,“我收留你,是因为觉得你很可爱。可是那个小狗一点也不听话,不可爱!不过算了,我不管你喜欢养什么了,只要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永远……”
留哥依照习惯坐在山崖上,迎着初升的太阳打坐时,感觉轻微的脚步声到了自己背后。他刚要有所反应,却听到背后传来叶灵的声音,他急忙想跳起来逃走可已经太迟了,叶灵的纤纤玉手搭上了他的肩头,莺啼燕语地声音也在耳过响了起来:“乖小狗,你看看我给你弄了什么?”
留哥勉强回过头,看到叶灵手中拎着一条金链,链子中央还系着一块金牌,金牌上镶有珠宝,上面铸了两个字,分明是“留哥”两个字。
“这是什么?”
“这是亲王府的爱犬的金牌哦,我特地为你弄了来,还改上了你的名字,来,戴上看看吧。”
留哥现在十分怀念以前叶灵不喜欢他的日子。
自从和木听涛谈过之后,叶灵开始刻意地对留哥好起来,为他张罗吃喝,也为亲自指点他法术,每次外出更是总忘不了给他带些小礼物回来。留哥现在终于明白木听涛当初的话了,他真宁愿叶灵一直讨厌自己。
“戴上啊……”叶灵不分由说,按着留哥的头便把链子套了上去,然后满意地点着头说:“嗯,不错,不错,很适合你的黑毛。好了,可以回去吃早饭了,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骨头哦。”
留哥已经被迫吃了三个月各种骨头,听到“骨头”就快要哭了。
“吃完饭我们就开始修练,今天我教给你新的法术。”
留哥觉得又腿象象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了,抱着一丝希望问:“木大哥呢?他说要教我……”
“他去昆仑采药了,我要帮你炼一种可以把红眼睛变掉颜色的药──你的样子还不错,就是眼睛太吓人。你说和你的皮毛一样的黑色好看呢,还是弄成蓝的、绿的、黄的、紫的好看?”叶灵一副让你自己选的样子。
难道自己上辈子欠她的?一向不信命的留哥这时也不由动摇了,不然为什么明明是生死不怕的自己到了她手里就什么反抗都做不了,任由她摆布了。
“你看看你,一大早就脏兮兮的,是不是没有洗脸?”叶灵看他脸上一大块污迹,伸手去替他擦。留哥抗拒了一下,但是当叶灵的手抚到了他脸上,他却愣住了,叶灵温暖的手指温柔地帮他擦了脸,催促他说:“走吧,走吧,听涛不在,我负责照顾你。”
留哥看着叶灵,逆光走着的她身影朦胧而飘渺,象随时要随风而去一般,一瞬间留哥喉头蠕动,差点叫出那个山林里的妖怪除了他和木听涛外都对叶灵使用的称呼:“仙子”。
只有这个词才可以形容叶灵。
留哥虽然努力想把目光从叶灵身上转移开,但是却得不到自己的身体的响应。
她是如此美丽。
留哥平生第一次对异性在心里使用了美丽这个词。在地狼族,少男少女们都是早早便由父母安排成了亲,但是留哥对那种事丝毫没有兴趣。他对异性也从来没有特别的感觉:即不喜欢也不讨厌,来往在身边的同龄女孩对他来说只是一种麻烦,他的朋友虽然嘴里说着女孩子胆子、娇气,其实都很喜欢和女孩们一起玩耍,留哥则宁愿把那些时间用来修炼。至少他自己是认为自己的生活中永远不必和异性有什么牵扯的。
朝阳中叶灵的身姿会一辈子留在留哥心中。
“快点走,小狗,你饿的走不动了吗?”叶灵呼叫他。
留哥为了“小狗”这个称呼皱起了眉,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而且越来越轻快,直到和叶灵并肩而行。
留哥把一棵树扛在肩上,小心不让封在根部的土抖落掉,他向飞行在身边的木听涛问:“木大哥,这两种树究竟哪一种是冬天开花的?我还是弄不清楚。”木听涛嘴角泛着微笑若有所思,没有留意到他的问话,留哥笑笑,没有再去追问一遍,他知道木听涛已经归心似箭了。他们这次远去元洲(元界)寻找几种花木,一去就是数月,木听涛口中不说,心里一定全是叶灵了。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在干什么?想着木听涛之余是不是偶尔也会想想自己?会不会又准备了什么奇怪的事物在等自己回去?边想着,留哥一边不知不觉地飞到了木听涛前面。
“辛苦你了,听涛,累不累?”叶灵迎接着他们,依偎在木听涛身边。
“你喜欢就好,我帮你种下。种在云兰旁边好不好?”
“嗯,等一下,这一棵种到芭蕉后面去比较好。”
“也好。”
他们商量着,留哥对于种花养草半点不懂,只是按他们说的搬着那两棵树。叶灵这才看到他,便摸着他的耳朵随口夸奖了几句:“乖乖,小狗你也干的不错。”
留哥一瞬间想哭。他宁愿叶灵一直只看着木听涛不注意到自己,也不愿意她这样开口“小狗乖乖”闭口“乖乖小狗”,他连忙低下头,搬着树快步走到叶灵选定的地方去。
“他已经学的很乖巧了,听涛你养的不错。”叶灵称赞说。这几年留哥心情开朗了一些,对叶灵的话也听从的多了。木听涛笑着点头,看来留哥心中的阴影已经一点点的消失了。他对此深感心慰。
留哥看到叶灵和木听涛嬉笑的闹着开始种植树木,便悄悄离开了这个山谷。
山中寒暑须臾,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深秋,山中苍绿深黄,其间红叶片片,比起留哥和木听涛出门前似乎换了个天地。如果自己一直住在地下,一直是一个真正的地狼,也许永远都看不到这番景象。
曾经留哥和任商住过的山坡是这座山林中红叶最美的地方,留哥趴在地上,感受着季节变动时大地中的变化,也感受着这块埋葬着父母、外公的地方和自己血脉的呼应。
“爹、娘、外公……”他把脸深深埋在草丛中,埋在土地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昨夜星霜和月落,满林红叶趁烟飞……哎呀,”似乎是叶灵吟着诗走来,一低头见到地下的留哥吓了一跳。
留哥没有抬头,用草叶抹着脸上在睡梦中流下泪水,希望她快点走开。
“这么好的秋色,你为什么把头埋在土里?”叶灵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摸着他的耳朵温柔的问,“黄叶天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你可是不忍心看么?”
又来了……留哥的心里呻吟,他实在听不懂这些诗词曲赋,叶灵和木听涛却天天挂在嘴边上。只听叶灵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唱了起来:“秋深最好是枫树叶,染透猩猩血。风酿楚天秋,霜浸吴江月。明日落红多云也。……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叶灵声音婉转清脆,加上这次难得她口中的曲子没有那些愁来愁去的内容(留哥就是不明白,她这样的妖怪哪里去找那么多愁出来?),留哥不由也听得入迷,不知不觉地抬起来。
“哈哈……”叶灵一看他的脸却咯咯地笑起来,“你怎么弄了这么个大花脸,快来擦擦。”留哥脸上又是泪痕,又是草汁和泥土,确实一塌糊涂。“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小狗。”叶灵边用手帕帮他擦边爱怜地说。
留哥一把推开了她的手。
“我不是狗。”
他凝视着叶灵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是留哥,不是狗。”
“……”叶灵眨着眼。
“看着我,我不是狗!”留哥提高了声音,他在叶灵面前幻化成|人影,又向叶灵逼近了一步,大声说:“我不是狗!”
叶灵惊讶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良久,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原,原来你会变成|人?我,我还想教你来着。”
留哥掌握了变人的法术之后,前后只变成过四次人类,他不喜欢用人类的形态出现,可是现在他变成了人类,张开双臂让叶灵看自己:身材、面容还是原来的留哥,但是华美的皮毛变成了小麦色的皮肤,红色的眼睛变成了深邃的黑眸,不管是站在人类还是妖怪面前,他都是一个英俊的令人咋舌的少年。可他想要的,只是让叶灵承认,自己不是狗。
“我的名字叫留哥,请你叫我的名字!我从来都不是狗。”
“原来你不是狗……”叶灵终于认识到了这个实事,“留哥儿……”她学着木听涛的样子称呼了他一句,然后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留哥坐在地上哈哈大笑,手中还拎着一坛子酒,他手臂上的血一直流进了坛子里,他却一点都不在意,举起坛子向口中倒酒,把美酒掺着血咽下去,大叫一声:“好酒!”
“留哥儿这次太疯狂了。”叶灵这么评价说。他和木听涛坐在树下的石桌边,一边下棋,一边用水晶的杯品着酒。
酒是留哥从皇宫中偷出来的。
人类的皇宫不知有多少法术,多少法师保护,他只是受了伤却能活着回来确实是个奇迹。
“谁还要?”留哥晃着酒坛子问。
看到他的血还在不断流进坛子里,叶灵皱皱眉头忙说:“不要了,不要了。”木听涛却说:“我再来一杯。”留哥又为他斟了一杯,把坛子扛在肩上,自己走了。
“他去哪里?”
“去他父母和外公的墓地吧?他每次喝醉了都会去那里大哭一场。”
“他这几年变的真多啊,原本虽然也不太听话,可是现在简直变成疯子了。”叶灵摇着头说,“而且整天在外面跑,一个月能看见他一次就不少,哪一天死在外面回不来了,说不定我们也不知道。”叶灵的话语中不知不觉放进了更多牵挂。她性子散漫,不管什么事一转身就会忘掉,能让她时时放在心里的,向来只有一个木听涛,只是这几年渐渐的,她想到留哥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他就算死,也一定回这里来死的。”木听涛看着留哥的背影说。
“你怎么说的这么吓人,好象留哥儿明天就会死似的。”叶灵嗔恼。
“你放心,留哥的法力武力都出类拔萃,想杀他可没那么容易──再过不了几年他就会超过我了。”木听涛笑着说,心中充满了对这个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小兄弟的自豪。他微微举起杯子说:“就让留哥儿过点自由自在的日子吧。他过去一直被命运牵着鼻子走,从来都不能在想哭的时候哭,想笑的时候笑,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现在他终于可以了。希望他以后永远这样任性任意,天不能拘,地不能束,言行自在,无难无忧……”叶灵和他轻轻一碰酒杯,各自饮了这杯酒。
“外公,我为您煮的茶,爹,我从皇宫拿了酒,娘,您也一起喝一杯好不好?”留哥一手持着茶壶,一手执着酒坛,向这片草地泼撒着,“爹,从来没有和您一起大醉一次,今天我陪您干了这一坛。”说着举坛过头,向自己口中倒下,头上身上淋漓的全是酒水。
“爹,娘,外公……呜呜呜……”他已经醉了,在山坡上踉跄而行,号啕大哭,“爹娘……外公……你们谁来看看我啊……”悲怆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着,妖怪们都知道地狼又喝醉了,纷纷躲离了这里。
“啊……呜……呜呜……”留哥仰躺在地上,向着天空嚎叫,他用力抓着自己的胸膛,总觉得心口里缺少了什么东西,空荡荡地痛不可忍。
“早就说过喝醉了醒来会很难受,你就是不听,怎么样?头疼了吧。”留哥宿醉醒来,抱着头靠在树上呻吟,叶灵正在他身边趁机向他灌输“饮酒不醉为最高”的道理。
“木大哥……”留哥虚弱地向木听涛求助,“你快点把她弄走,我的头已经快裂开了,她还要拿槌子来敲。”
“灵儿是为你好。”木听涛是那种一言一行、连头发梢上都刻着重色轻友的人。
“听到了吗,我是为你好!”叶灵看留哥的样子确实痛苦,便伸手按向他的额,想用法术为他治疗一下,留哥一下子跳起来,躲开了叶灵的手直冲到河边,一头栽进了初春还泛着冰屑的水中去。“你想投水自杀啊!”叶灵嚷嚷起来。木听涛笑着摇头:“别管他了,他狗刨还是会一点的,不至于会被淹死。”
留哥在水中浸了很久,湿淋淋地爬上岸来时叶灵和木听涛已经走了。他弹一下手指,身上立刻恢复干爽,头脑也清醒也不少。仰躺在草地上开始看着天发呆。
这几年来他经常在人间界四处游荡,一来是觉悟到自己不应该再那样消沉下去,所以四海傲游,见见世面;二来是他想躲着叶灵。这一点或许连他自己也许都没有发觉到,但在潜意识里,已经这么做了。
叶灵和木听涛是一对情侣,在留哥认识他们以前就是这样,以后也会继续这样下去,留哥很清楚这一点,然而有一段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叶灵身上。他开始喜欢注视着叶灵的一举一动,他开始和木听涛抢着去干叶灵吩咐的每一件事,也开始以猜测她的心意为乐,每当她眼波一转,不管开口留哥就去为她达成心愿,就是为了赢得她称赞一句“你变的真乖”或者“真聪明”。
不能这样下去了。
留哥在心里不止一次的这样告诉自己,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一旦被某种事物吸引就无法轻易抽身:他幼年时沉迷法术,直到父亲用武艺吸引他,他才分心出来,可是马上又被武艺抓走了全部心神;后来为了变强拼命修炼,虽然外公,父母先后去世他已经失去了变强的理由,可是象惯性一样,他还是一味地修炼,练武、修炼……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除了修炼外还有什么事好做,而把他的心从修炼上拉走的是叶灵。
留哥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挣脱这种感觉,他只知道,凭木听涛的细心和敏锐,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对叶灵的异样。
“木大哥会怎么想?”每当夜深人静,留哥摆脱了对叶灵的关注,一想到这句话心就会象被刺了下,可是第二天一看见叶灵的身影,他又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他相信自己已经从木听涛眼中看见诧异了。
还有一个办法,走!
留哥咬着牙下定了决心,在一个夜里独自离开了这座山林,踏入十二界中唯一由人类主宰的世界。他第一次出走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给叶灵和木听涛留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一定会回来,外公和父母的坟墓,叶灵和木听涛,他所拥有的一切全在这里,他还能去哪里呢?就象他自己预料的一样,外面的世界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幼只居住在地下或山林中的留哥,三个月后他回到山林中时,神情和心态都已经判若两人了。而木听涛和叶灵什么都没有问他,好象他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从那时开始,留哥开始习惯了游荡在外,偶尔回山的生活,他觉得也许本来最适合自己的就是这种日子才对。只是他对于叶灵的心情还是无法完全转变,有几次他匆匆回来甚至只是为了实在太思念她、太想见她一面了。不过时间总会解决一切的,至少留哥自己这么认为。
可曾记得爱(下)
更新时间:2007-8-6 8:48:00 字数:26478
留哥躺在草地上听着鸟鸣,度过一个悠闲的中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喜欢热闹多一些还是喜欢独处多一些,不过可以随心过日子也很惬意。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头贴着地的留哥听的特别清楚,脚来那不是叶灵,也不是木听涛,而这个小山谷是叶灵和木听涛的起居之地,除了他们和自己,其他的妖怪根本没有一个敢来的。谁这么大胆?留哥这么想着,身体已经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沉入了泥土之中。
一个妖怪匆匆而来,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看不见脚下的留哥,留哥隔着泥土可把他看的清清楚楚的。如果留哥愿意他随时可以取这个妖怪的性命,但是他很想看看这个妖怪究竟想干什么,所以在地下缓缓移动,始终保持在随时可以一击得手的有利位置盯着对方。
“仙子,木前辈……仙子……”妖怪这样叫了起来。
原来是来找叶灵和木听涛的,留哥放松下来,暗笑自己在外面呆的太久,习惯了绷紧神经了。叶灵和木听涛称霸这片山林,大多数妖怪都怕他们,但也有一些妖怪巧妙的把他们当在靠山,做为自己在这片山林中生存的筹码。叶灵和木听涛其实并不想要统治这里,他们只要这里的妖怪们都知道谁比较强大,知道不要轻易向强者挑衅而已,所以这里妖怪的生活比起其他有某个大妖怪称王的山林来已经好太多了,而且叶灵和木听涛又吃素,除了格外不长眼和格外倒霉的,一年也没有几个妖怪会死在他们手中,而且他们的存在镇压了一些有野心的妖怪外来的侵入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这么认为。
留哥看着这个虎妖,记得他似乎是叫李啸,常常在叶灵和木听涛面前献些殷勤,所以留哥认识他。
李啸在这个小山谷里转悠了半天,他知道叶灵和木听涛不在,但是他也知道留哥在──他就是知道留哥昨天回来了,才决定今天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的。
李啸就是不服叶灵和木听涛的妖怪之一。
他在心里对叶灵和木听涛恨之入骨,原因很简单,作为由百兽之王修炼而成的妖怪,他本来应该是这片山林的主人才对,可是却被迫要向两棵树木低头,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凭武力和法术,他不仅不是叶灵或木听涛的对手,现在连后起之秀留哥他也不敢轻视了。所以几百年来,他在叶灵和木听涛面前服服帖帖,甚至不惜出卖其他妖怪来求得信任,为的就是寻找机会反抗。自从留哥出现,并且被叶灵和木听涛接受以后,他感觉时机也许到了。果然留哥开始整天跟着叶灵,对叶灵表现的感情除了他自己连山脚下的树桩都看的出来,于是他正要开始找机会推波助澜时,留哥自己却觉察到了自己的不正常,毅然开始四处游荡,很少回山,使李啸计划一大堆计谋付之了流水。
不过只要留哥已经对叶灵动了心,机会就有的是,只要自己稍稍施一下手段……哼哼……
李啸及时地收敛住了自己的笑容,还是装出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叫着:“仙子,仙子,出大事了!您在哪里?”他刻意在谷中转悠几圈,让留哥注意自己。
“出什么大事了?”留哥听了他的话,一开始也充满了好奇,想从地下跳出去问问他,但是看着他走动后,却皱起了眉头。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他是真的来找叶灵或木听涛的话应该很明白他们两个的脾气──别的妖怪不经他们允许踏进了这个山谷的话,他们早就跳出来了,如果来妖开口解释自己的来意慢了一步的话,连命都会丢掉半条。如果他们没有马上出现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不在这里。这是山中的妖怪们都很清楚的事,李啸时时在叶灵和木听涛面前献殷勤,当然不会不知道。那么他还在这里穷转悠个什么劲?
留哥多了个心,没有动,缩在地下看着李啸在自己头上来来去去了好几次,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李啸扯着脖子叫了十几声,见谷中一点动静都没有,便离开了这个小山谷。
留哥从地下悄悄跟了上去。
李啸离开小山谷后也不叫了,鬼鬼祟祟,边走边东张西望,留哥看在眼里更加觉得他可疑,便一直跟着他。李啸先是在山林中漫无边际地走了大半个时辰,又停下来和遇见的妖怪聊天,张家长李家短的闲扯了大半个时辰,又抓了一只野猪来吃,然后在树下小憩。留哥在地下耐心地看着他,直到傍晚,李啸才一骨碌爬起来,向后山走去。
叶灵和木听涛的势力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凭他们的法力,完全可以控制更大的地方,但是他们都没有那样的野心,所以一直仅仅拥用对自己生长的地方的“霸权”。这片山林有七座山头,现在李啸却翻过了最后一道山梁,现在他和在地下跟踪他的留哥已经在叶灵和木听涛的地盘之外了。
李啸一直往前,留哥也一直跟着他。当他们这样一前一后又翻过了几道山头后,就是留哥完全陌生的地方了。他这些年四海傲游,但是自己家园的附近反而从来没有到过。当李啸停下来之后,留哥打量四周的景色:因为是彼此相距不远的山林,所以有的植物、动物甚至风光都相去不远。但是因为这里山势更险,林木更密,不由让人有种阴森的感觉。而且从一路走来的观察来看,这里的妖怪和动物无论警惕性还是反应力都比叶灵的山林中要高、要灵敏,根据留哥这些年的经验,这里应该有一个大妖怪存在,一个凶残暴虐的大妖怪才能把山林中的群妖慑伏成这个样子——比如说眼前这个犀渠。
一个犀渠庞大的身体卧在青石上,李啸上前行礼,不知和他说了句什么,他的眼一下子睁开了,精光带人,沉声问:“真的?”
李啸忙不迭的点头。
犀渠没有变幻人形,青苍色的身体巨大壮硕,两支尖角雪亮,闪着幽光。他就是这一片山林中最强大的妖怪,统治着叶灵势力范围这外的这片山系其它的所有地方。自称叫元竦。初次看见他的留哥只是警惕于他的强大,但李啸和他打交道已久,知道他的生性多么残暴,一边等他开口,一边心口陪着十二分的小心。
“帮我对付叶灵?你会这么好心?话应该反过来说,是你想让我帮你对付她才对吧。”
“晚辈决没有这个念头。”李啸忙表白自己的心意,“晚辈确是为了元爷您着想的。只要用晚辈想出的法子,保证一举可以除掉叶灵和木听涛。”他说着凑上去,在犀渠耳边嘀咕着,地下的留哥虽然伸长了耳朵,还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李啸一边说一边比划,足说了两刻钟,听完他的话,犀渠沉吟起来,半晌才说:“你想利用我对付叶灵不是一天了吧!”(留哥心中暗说:“果然如此!”)李啸却连忙否认:“元爷,您本就该是这方圆千里之主的啊!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个叶灵论哪一点比的上您?还偏偏要作威作福,时不时的出些莫名其妙的点子消遣大家,哪里有一星半点的王者之风。我等到不服气她已久,只是迫于她和木听涛的淫威,不敢造次而已。如果元爷您能一举除掉他们,不但可以把这座山系全部掌控在手中,我们这些弱小妖怪也是感恩戴德的。
“感恩戴德?哼……”犀渠冷笑一声,“怕是想让我们斗个两败俱伤,某人好坐收渔利吧。”
留哥暗暗点头,这个犀渠到不笨。
“元爷,我要是想坐收渔利,怎么可能为您计划这样不是费力气的办法,不是应该挑唆您去跟叶灵死拼才对?我是实在受不了叶灵那个婆娘了,又十分仰慕您才这么做的啊。”
犀渠心里何尝不明白李啸想挑拨自己和叶灵斗个你死我活他自己趁机称霸这片山林的野心,但是他一向自视颇高,跟本不把李啸的这点小小花招放在眼中,而且他心中也很想打败叶灵,把她的势力范围,甚至她本人一齐据为己有,即然有这个机会的话……
“李啸,你说的就是这个地狼吗?”犀渠站起来问。
“糟了!”留哥一听到这句话,直觉地暗叫不好,急书记向土地中奋力下潜,耳边还依稀听到李啸在说:“这个小子狡猾多疑,把他引来可真不容易……”
“仙子,仙子,木前辈,二位在吗?”李啸小心翼翼地叫着靠过来,这次他可是真的小心翼翼,要骗过老谋深算的木听涛可比引诱留哥上钩难上一百倍。
“干什么?”木听涛和叶灵正并肩坐在山崖上看落日,听见李啸咋呼着过来,木听涛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叶灵却靠在木听涛肩上,一直看着远处,连头都没有回。
“二位,不得了了!”李啸大口喘着气,俯下身装作擦汗,避开木听涛的目光说:“留哥他出事了!”
“什么!”木听涛一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李啸的手腕一阵巨痛,不由呲牙裂嘴,但是心里却不由暗暗高兴,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啊,他面上还是诚惶诚恐地说着:“不好了,留哥他……他……”他有意结结巴巴地,偷眼看叶灵的反应。
果然,叶灵在听到“留哥出事了“时已经回过了头来,现在听他一直在那里“他……他……”的,伸手按在他头上冷冷地说:“你再给我‘他’一次试试看。”
“他被元竦抓走了!”李啸马上一口气说完。
“元竦?”
叶灵和木听涛对视,“我们和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啊。”
“留哥自己不小心走到他的地盘里去了,所以……”
“不可能!”木听涛冷冷地打断他,“留哥一向是把‘灯下黑’的理论运用到极致的,他从来不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游荡。”
李啸被他的目光看的打个寒颤,连忙说:“是那边过来了几个妖怪,留哥跟着他们想看他们来干什么,结果就一直跟过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你……”叶灵盯着李啸问。
“仙子饶命!”李啸太熟悉叶灵这种目光了,这种时候的她可不一定会干出什么事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她不管想干什么都是会不加考虑,毫不犹豫的。所以他马上先求着饶跪下去再说:“我确实跟在留哥后面来着……我没用,我胆小,我,我一看留哥遇上元竦后吓坏了,所以没有上去帮他……我实在是怕啊,仙子,我这点雕虫小技,上去也只会给留哥添乱啊……”
“行了,你不用再罗嗦了,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一遍吧。”木听涛开始的惊讶之后已经平静下来,恢复了往常老是挂着淡淡笑容的神情,并且拉着叶灵又坐了下去。叶灵板着脸坐在他身边,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她是个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的人,一向不太去考虑前因后果(这才是这里的妖怪们特别怕她的真正原因,很多死在她手中的妖怪是正真做到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一点的)。
“我,我跟着留哥到了那边,遇上了元竦,我远远地没敢上前,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他们说了一阵子后就动了手。然后……留哥输了……元竦把他抓走……我,我就急着回来报信了。”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叶灵和木听涛。
“果然还是有这么一天,哼!”木听涛冷笑着说,“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和那个犀渠斗一场,也不差早这么几天。灵儿?”
“他抓了留哥儿,当然要去找他。”叶灵也这么认为。
“李啸。”木听涛吩咐,“给我们带路。”
“是。”努力掩饰住语气中的几分高兴,李啸转身带头走去。
“也许他抓走留哥,就是为了引我们去吧?”
“那几只从那边过来的妖怪,也许就是他派来专门要引留哥上钩的也说不定。”
“是啊,他想向你下手不是一天了呢。”
“怕他不成!”
叶灵和木听涛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跟着李啸往前走,就快要走出属于他们的势力范围时木听涛停下脚步笑说:“即然他可能是有意引我们来,前面不知道设了什么阴谋,什么陷井呢,李啸,你先回去。”
“是。”李啸忙不迭的答应。即使木听涛不这么说他也会找机会溜走:好不容易元竦和叶灵、木听涛要开始火拼,他怎么可以夹在中间当作牺牲品。以前虽然元竦一直有吞并叶灵的领地的打算,但是他没有把握同时对付叶灵和木听涛两个人,所以按捺至今,而叶灵和木听涛向来没有野心,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他们的冲突才一直没有发生。李啸早就计算过双方的实力,觉得元竦比起叶灵和木听涛两个还稍逊一筹,所以他才一直忍耐着,甚至不惜为他们调解纠纷,为的就是等到今天这样的机会。元竦早有准备,手里又有留哥,刚好和叶灵加木听涛扯平,李啸要的就是他们两改俱伤,自己好从中获利。如果运气好他们三个加上留哥同时于尽,这一片山林从此后就是自己的天下了,他越想越得意,不由脸上挂满了笑容。
一阵巨痛从背心传来,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他低下头,看见胸口透出一截木剑的剑尖来。
“木听涛,你……”他来不及说完这句话,木听涛一抖,收回了木剑,木剑一离开李啸的身体便还原为一段树技,被木听涛随手丢开,而李啸的身体倒地,变成了一只斑澜猛虎,至死眼睛也没有闭上。
“你真地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木听涛冷冷地说。
叶灵一直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催促说:“我们快点去救留哥儿吧。”说完急着先走,木听涛看她竟然匆忙的走在了自己前面,笑着摇头。
四周都是熊熊的火焰,叶灵几次冲到里面,但是终究还是无奈的退了回来。
她和木听涛纵横无拘惯了,当听到留哥被元竦抓走后,他们不是没有想到元竦会设下陷阱等他们,但是还是一点都不畏惧的前来向元竦正面挑战,自信可以应付任何麻烦,没有想到元竦表示要堂堂正正决斗之后,把他们引进了这个山洞中。等叶灵和木听涛发觉不对时,元竦在这里布置的陷阱已经启动了。叶灵将木听涛一掌打了出去,自己却没能及时脱身。
这是由人类的法术布置的火焰阵法,是专门用来对付木精的,叶灵不知道元竦是自己去学了这样的法术还是找了人类来帮他,但是她知道,人类的法术和妖怪们修炼的不同,他们虽然没有妖怪们那么长久的时间和天资,但是修炼的方法自成一派,有速成的功效,最重要的是,他们修炼的法术简直就像是专门来对付妖怪们的,往往一个只有十几二十年道行的人类就可以对付得了几百年修行的妖怪。
而这样一个火焰阵,凭着叶灵得道行修为竟然来回徘徊,走不出去。她每次选择了一个方向,走不了多远就会被火焰逼回来,她心里很清楚这个地方并不大,但因为五行相克,他们木精天生怕火,就是没有办法冲出去。
“唉……”叶灵叹口气,盘膝坐在火焰阵中间,闭目凝神,不再浪费体力了。
“元竦,出来!”木听涛被叶灵竦出阵外后一样没有办法进去救援,只好先找出摆阵的人再说。“元竦,你不要和我一决高下吗,临阵脱逃算什么好汉。”
“哼,木听涛,你认为我会逃吗,这可是除掉你和那个婆娘最好的时机。”元竦从树丛中走出来,抖抖身体,化出了人形。
他一出来,木听涛立刻发觉到这个阵法不是他的法力所设的,那么是另有其人?那个人在哪里?要解除法术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施法的人,不过在这之前,要先解决掉这个犀渠。
“你找不到的,”元竦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真是天师门徒亲设,那个婆娘死定了。木听涛,我倒是很欣赏你的才干,以你的能力何苦要做女人的跟班,只要你来我这里,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手。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整天被个女子使来唤去,亏你还真有脸作人。”元竦说这样的话只是要扰乱木听涛的心神,他可不想拉拢木听涛这样有可能盖过他的妖怪,也知道木听涛绝对不会屈就于他。
木听涛没有说话,缓缓举起一柄木剑,整个山林的树木都跟着他的动作产生了共鸣。
元竦长啸一声,群山震荡。
狂风呼啸中,两条人影纠缠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留哥才慢慢醒过来。
当元竦想要抓他时,他自知不是对手,急速的向大地中沉下去,这个选择果然是对的,作为元竦来说,不管他的法术多么高强,也无法象地狼一样在大地中来去自如,元竦的一抓落空,这时的留哥已经处身于地下近百米了。他正要转头从地下回去给叶灵和木听涛报信,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土中生出来,向无形的巨蟒一样捆住了他的身体。“控土咒?”留哥曾经跟随他的外公任商学过一些似是而非的人类法术,知道这种法术是人类专门用来对付地狼、无伤等土中妖怪而发明,是他这样种族天生能力的克星。留哥顾不得多想是元竦会使用人类的法术还是他有人类的帮手,急忙按照外公曾经教过的办法化解。他一边用同样时人类的法术来对抗,一边急速升上地面,然后再火速潜下去,但是当他第二次使用这样的办法,浮出地面,控土咒的威力终于被化解了时,元竦已经掌握了他的动向追到了他身后,一掌击中了留哥的背。留哥忍着疼痛在元竦抓住自己之前又落入大地,还好在元竦只是想抓住他来威胁叶灵、木听涛没有打算杀他,出手时留有余地,所以他才能逃过元竦接连的攻击,终于逃到了安全的地方。在极深的地下,留哥心力一边想着“要回去报信”,“要回去报信”,一边还是支持不住昏迷过去。
“糟了,木大哥和叶灵会上当的。”留哥这样自言自语着站起来,他在大地之中快速的穿行,来到了地面上。
“木大哥!”木听涛和元竦的战斗正无比激烈,留哥一露出头就觉察到了,“可是叶灵在哪里?难道她已经……”留哥看到木听涛和元竦的战场后却没有找到叶灵的身影,他知道叶灵和木听涛作战时一向是形影不离,一个战斗一个观战的,现在叶灵没有在这里,会不会她……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阵难耐的疼痛,虽然明知道只是自己的设想,但设想中的事情竟然还是令他难以承受。
“木大哥,木大哥!”
和元竦缠斗中的木听涛听见留哥的声音精神一振,叫道:“去帮灵儿!去那个山洞里!有火焰阵法!”留哥听了二话不说,立刻向那里跑去,木听只是这样分神说话就险些被元竦击中,只好集中精神对付他,把叶灵那面的事暂时交给留哥去处理。
“果然是个人类。”留哥走进山洞里,看到叶灵盘膝坐在一个用朱砂画成,四周布满咒符的阵中,阵后又一个高台,一个人类的道士手中持着串着咒符的桃木剑正在念念有词,忽然大喝一声,口中喷出火焰点燃了那些咒符,那个阵中红光闪现,叶灵的身体顿时连连颤抖。
“妖道!”留哥大喝一声,跃在空中向道士扑去,道士把剑一点,一道红光射向留哥。
留哥这些年在人间界四处游荡,但是他和大多数妖怪一样,尽量避免和人类发生冲突,虽然也遇见过几次人类的法师,他都是避开对方的锋芒走为上着,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和人类法师正面敌对,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是为了叶灵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留哥挥爪挡开那道光芒,手指一划,沙石乱飞,击向道士,道士迅速扔出几张咒符,他的法坛前出现了几个金甲武士,手持长刀巨戟扑向留哥。留哥和这些武士战斗的同时,道士又开始念念有词的推动阵法,对于这个地狼他不是很放在眼里,他顾忌的是阵中困住的那个树妖,这个妖怪道行高深,自己是先发制人才制住她,一旦被她挣脱出来自己可不一定能是她的对手。
留哥打倒了眼前的对手,道士手一扬就又出现十几个,再打完了,道士马上又做出来,怎么也杀不完打不尽,他看着阵法中的叶灵,心里急躁起来,就算不能打败这个道士至少也要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让叶灵有机会破阵,现在这样怎么行。眼看着道士烧掉一道道符咒,叶灵再阵中的深情越来越痛苦,留哥牙一咬,长啸一声,不顾金甲武士对自己的攻击向道士全力攻去。
两名金甲武士的刀、戟一先一后打中了留哥的肩背,但是道士没有料到留哥会有这样不顾死活的进攻,也没能避开留哥这一击,留哥一条手臂折了,口中吐出一口血来,他身强力壮,虽然受了重伤,摇摇晃晃的还是站住了,那个道士却是擅长使用法术咒符,身体不堪一击的人,被留哥打的飞出老远,撞在石壁上,顿时委顿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施法者法力不续,阵法的力量就弱了下来,留哥纵身跳了进去。
“叶灵。”留哥伸手把叶灵扶起来,“我们快点走!”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减弱了阵法的力量不是破了阵,那个道士也没有死,火焰阵的威力随时会重卷。
叶灵疲倦虚弱,扶着留哥的手站起来,惊讶地说:“留哥儿,你竟然没有被他吃掉!”
“我当然没有被吃掉。”留哥看着四周。叶灵为了对抗阵法消耗了很多的法力,如果直接传过火焰她可能会受不了,留哥寻找火焰比较弱的地方。
“留哥儿,你的手怎么断了?你怎么在吐血?”叶灵继续大惊小怪着。
“我们先出去再说。”留哥打断她。
“你跟着我。”叶灵举步走向前,想护在留哥身前。
“你走后面。”留哥拉住她,“跟着我!”他选好了方向,准备冲出一条路让叶灵通过。
“可是你受了伤!”叶灵还是想拉住他。
“叫你听我的!”留哥受不了她的啰嗦,大吼了一声,“那是个人类法师,难道你懂人类法术比我多!”从来没有谁这样用命令的口气和叶灵说话,她反而被吓住了,乖乖地跟在了留哥后面。留哥用单臂猛挥,疾风在火焰中卷开了一条路,他反手拉着叶灵往外冲去。他本来以为这个阵并不大,应该很快就可以跃到安全的地带,没有想到走了几十步,他的力气都快用尽了,火焰还是看不到尽头。等留哥的气力终于支持不住时,四面火焰一合,扑头盖脸的向他和叶灵席卷来。留哥顾不得许多,回头一把抱住叶灵,把她紧紧护在自己怀里。他的身材高大,娇小的叶灵被他一抱,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留哥不再躲闪火焰,任由火舌舔着自己的身体,全力向外跑去。
“留哥,你在着火。”叶灵听到火焰烧到了留哥的衣物、毛发,极力想争脱出来。
“我会救你出去的!”留哥大声说,即使他自己烧成灰,他也要把叶灵安全的带出去。
“马上快放开我!”叶灵大声命令。
“你给我别动!”留哥把手臂收的更紧了,他现在身上被火烧得很疼,原本受的内伤令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一样,手臂又断了,背上火辣辣的已经分不出是被火烧得疼还是伤口在疼了,有种自己随时会倒下去再也起不来的感觉,偏偏叶灵还在耳边不停的啰嗦,“你不会闭嘴安静一会吗!”他的口气越来越不好听。
“你……”叶灵被他气地说不出话来。她和木听涛一起行动时都是由她来指挥,即使她说的不对木听涛都会听她的,而这次她明明是为了留哥好,她的道行也确实比留哥高,由她在前面也更合理,对方却完全不领情,还对她大呼小叫的。叶灵的师傅曾经是拥有这片山林的大妖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唯独宠爱这个徒弟,对叶灵千依百顺,所以自从叶灵修炼成形来就被顺从惯了,没有什么人敢对她这样说话,只有这个留哥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刚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这样,从来不听话,还敢对她下命令。
“烧死你好了!烧死你吧!”叶灵气乎乎地嘟囔着,不再管他了。她索性把脸埋在留哥怀里免得烟火熏到自己,就让他去胡闹算了。在她心目中留哥一直是小孩子,现在听着他的心跳,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才明白他已经长大比木听涛还要高大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形,那时她一直认为木听涛是由自己照顾的小孩子,直到有一天木听涛紧紧的拥抱了她,她才意识到木听涛长大了,是个反过来可以让自己依靠的男子了……不对,自己在想什么?怎么可以用这么暧昧的姿态和听涛外的男子依靠在一起?叶灵忽然想到留哥也是个成年男子了,又用力挣扎起来。
“你再动我就咬你一口!”留哥不致什么时候恢复了妖怪的形态,他张开嘴威胁着,明明自己都快要死了,叶灵竟然还在动来动去,他也气的发疯。
“你不能抱我,你又不是听涛!”叶灵这次是认真的挣脱了他的搂抱。
留哥怔了一下,这时距离阵法的边缘已经不远了,但是火势却猛然又大了起来,留哥知道是那个道士已经醒来,又开始施法了,他一掌推在叶灵背上把她送了出去,自己却因为用尽了力气跪倒在地上,“我永远也成不了木大哥,可是我一样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以为你死……”他苦笑了一下,看着阵型变化,火焰在他面前合拢,把他困在了阵的中心。
“留哥儿!”叶灵眼看着留哥落在了后面,开始是她用这样的办法把木听涛送出阵外的,现在留哥又对她用了一样的办法。“妖道!受死!”叶灵向正在做法的道士扑去。道士对付她不敢象对付留哥一样大意,跳出法坛,步踏七星,手持桃木剑,和叶灵打斗起来。叶灵的法力在阵中已经消耗了大半,而道士并不擅长打斗,双方也算势均力敌,但是当道士有做出那些武士来后,叶灵就有点疲于应付。
这个道士本来是天师的弟子,他学了一身好本事,但是人品却很低下,终于有天利用法术做出了师门难容的行为,他知道自己会受到重罚,就逃离了道观,从此后隐匿山林,和妖怪们为伍起来。元竦想要利用他来对付叶灵,他想利用元竦在山林中站住脚,一人一妖认识后一拍就合。这次他花了三个月时间摆下的阵法终于排上了用场,本来以为可以把这个木妖一举擒来,没想到因为留哥的一番捣乱她竟然脱身出来。如果这次连这个木妖都收拾不了以后怎么在这里立足?道士咬破舌尖,把一口朱砂和着血喷到一张咒符上,咒符燃烧后,一条舞动的火龙出现在叶灵面前。
“妖怪!看你那里逃!”道士有一连扔出十几个金甲武士,自己也提剑上来围攻叶灵。
叶灵身体一转,无数的树叶凭空出现,环绕在她的身边,她闭目而立,道士的武士和火龙却不等攻到她的身前就被这些树叶挡开。
“只守不攻看你能撑到几时!”道士冷笑。
“疾!”叶灵猛然睁目大喝一声,那些树叶片片快如闪电向道士和他的火龙、武士射去。只见火龙和武士被无以计数的树叶打中,顿时化作了乌有,道士也仰面倒地,不知道是死是活。叶灵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向阵法走去:“留哥儿,你要不要紧?”虽然从外面看不到,但是道士倒下去后阵法中的火焰应该已经减弱了,叶灵连叫了两声,留哥却没有声响。“留哥儿?留哥儿?”
“啊……哇哇哇哇……”阵中突然传出一声狂吼,只见留哥浑身着着火跃了出来,他直向前冲,竟然一把抱住了那个道士,那个道士被叶灵打倒后刚刚挣扎着站起来就被留哥带着火焰抱住,嗷嗷怪叫起来。“这不是你自己放的火吗,你叫什么!”留哥说着,一口咬断了对方的喉咙。叶灵冲过来为他扑火,他一下子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了。
“灵儿!留哥儿!”洞外传来了木听涛的声音。木听涛浑身是血,一道伤痕划过了半张脸,一只眼睛闭着,左腿上的伤口露出了骨头,但是他的手里却拎着元竦的头。要是平时他伤成这样叶灵早就扑到他怀里了,但是这次叶灵却没有那样的关心他,哭着说:“留哥儿,留哥儿……”留哥躺在地上,浑身被火烧得一团焦黑,手臂断了,口中还在一口一口的呕着血。
“留哥儿……”木听涛一下子扑倒在留哥身边。这样重的伤势,他简直不敢去想还有没有办法医治。
“都怪我,我没有看见他伤得这么厉害……”叶灵看得出留哥受的最重的是烧伤,而那是他用身体保护自己时被烧得,自己在阵中时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伤得这么严重。
“木大哥……你没事就好……”留哥在神志不清之前看见了木听涛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你们都是为了来救我,我……”他看着叶灵这句话没有说完就昏迷过去。
“留哥儿!”“留哥儿!”叶灵和木听涛连声叫他,但是不管是用法力还是给他吃下丹药,他都没有醒过来。
“灵儿,”木听涛把刚刚采来的一棵灵芝递给叶灵,“留哥儿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叶灵哽咽着说。她把灵芝弄碎,喂到留哥的嘴里,留哥虽然在昏迷之中,勉强还知道下咽,就着水一口一口吞了下去。他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是这样的情况,虽然叶灵和木听涛想了很多办法,他的外伤略有好转,但是受的内伤和被火焰阵烧到伤势起色甚微。叶灵因为在他破阵救自己的时候还生过他的气,总觉得问心有愧,一直在认真得照顾他,木听涛没有办法劝她,就四处去为留哥寻找药物。
“我去看看丹药练得怎么样了。”木听涛拂着叶灵的鬓发说。
叶灵点着头,听着木听涛走了出去,已经用了那么多珍奇药物,也用了各种法术,为什么留哥儿还不醒过来,难道他就这样……叶灵脑子里盘旋着不祥的念头,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叶灵……”昏迷中的留哥突然叫。
“啊!”叶灵一下子跳起来,“留哥儿醒了!听涛!听涛!”她欢呼着想出去找木听涛。
“叶灵!”留哥猛地提高了声音。
叶灵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原来留哥只是在昏迷中的呓语而已。他是个倔强的吓人的家伙,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使在昏迷中都没有呻吟一句,但现在他却在一声声的叫着叶灵的名字。叶灵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探着身子问:“留哥儿,你是不是醒了?”
“叶灵!叶灵!”留哥还是只叫她的名字。
“你叫我干什么啊?我给你水喝好不好?”叶灵拿着水杯去喂给他喝。
“叶灵!”留哥伸手乱抓,打翻了杯子,也抓住了叶灵的手,“叶灵,我也和木大哥一样,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留哥明明是昏迷着,却还能声嘶力竭的吼叫,一下子把平时自己都不敢性、不敢承认的话全说了出来。
“啊……”叶灵尖叫着挣脱开手,捂着胸口喘气,指着还在昏迷中的留哥说:“留哥儿,你疯了!”她越想留哥的话越害怕,转身想跑去找木听涛。
“叶灵,其实我不想死……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我想到爹娘、外公身边去,可是我不想再也看不到你……爹,娘,外公……叶灵,叶灵……”留哥竟然哭了起来。
“你……”叶灵又走回来,伸出手指擦擦他的脸,“你竟然也会哭?”她只看见过留哥大醉后嚎叫狂哭,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静静地流眼泪。“叶灵……呜呜……”留哥哽咽的喘不上气来。“我在这里,在这里。”叶灵只好给他摩挲胸口,留了下来,“我在这里就是了,不过你不要再乱说话啊。”
留哥很听话的闭上了嘴。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叶灵的警告,总之从那以后他在昏迷中再也没有开过口,他的伤势从那一天开始也一天天的好起来,又过了半个月,他终于睁开眼清醒了过来。叶灵和木听涛自然高兴的不得了,更加卖力的弄些药物和滋补品来给他吃,叶灵最害怕得事也没有发生——留哥清醒后一如往常,对她不冷不淡的,没有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或者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许当时是他昏迷太久脑子迷糊了,叶灵这么自欺欺人地想着,放下了心,整天哼着小曲起劲的照顾他。
“灵儿,你休息,我来吧。”木听涛劝她。
“不用,我马上就弄完了。”叶灵用力搅拌着锅里的妖怪蔬菜汤,“留哥儿最近虽然整天躺着不动,但是吃得越来越多,这一个恐怕晚上就吃上了,你有时间再去抓个什么回来。”
“好,我知道了。”木听涛笑着说,“你也别让自己太劳累啊,不然我会心疼的。”他为叶灵把垂到额前的头发整理一下,去执行她的命令了。
“留哥儿,吃饭。”叶灵端着一大锅食物进来吆喝着,“小心别烫着啊。”
“不是说你不用再煮妖怪给我吃了。”留哥还记得当年叶灵煮妖怪煮的她自己哭的事,不愿意她做这些。
“这些比较滋补啊,来,尝尝。”叶灵认为自己的手艺绝对大有进步,喜滋滋的去喂他。
留哥避开她,自己伸手接过去。
“你的手臂还没有全好啊。”
“没事。”留哥低头猛吃。虽然口口声声说不用叶灵做饭,但是不管叶灵做得怎么样,不管分量多少,他都会一点不剩的吃光。
“吃得满头大汗……”叶灵拿手怕给他擦汗。
“别碰我!”留哥猛地一把挥开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啊!”
“叫你别碰我你就别碰!”留哥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只好尽力的避免和她接触。
“不碰你!不碰你你昏迷的时候怎么照顾你啊!”叶灵对他的忘恩负义大为不满,“你以为是我愿意碰你的!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抓着我不放。”
“当啷”留哥手里的锅子掉在了地上,叶灵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双手捂住嘴巴,他们两个大眼对小眼的相互看了半天,终于叶灵捡起锅子跑了出去,跑出了山洞后,她回头看见昏暗的山洞里留哥正把脸埋在手里,一动不动。
留哥的体质极佳,一旦开始康复复原的速度便很快,等到稍稍能动之后他就用躺得快生锈了为借口开始四处游荡,等他的法力恢复了几成后,他更是不肯好好的呆在山上,开始了一种比过去还要狂放的生活。
木听涛对于留哥一向放任,只要他的伤好了要做什么都随他的便,而且元竦死后他和叶灵的领地大了一部有余,各种事端、各种想趁着元竦死后弄些花样的妖怪纷纷涌现出来,叶灵从来不耐烦这些事,所以木听涛就每天在为这些忙碌,也没有办法过多的关心留哥了。
叶灵却不由自主地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留哥身上。
她是个凡事都漫不经心的人,但是一旦开始注重什么事又会钻牛角尖,留哥真的喜欢自己吗?他明明一直在和自己弄别扭为什么又说喜欢自己?难道他这种疯疯癫癫的行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顺着这样的念头一个劲的想,想不通就去观察留哥,捉摸留哥的想法,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已经放了很多心在留哥的身上了。
听涛不在,我应该替他照顾留哥的,叶灵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个理由。她坐在树枝间,无所事事的看着大雨,心里在想着雨下的这么大,留哥跑到哪里了?
大雨已经下了四天三夜还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山林中有个胜遇刚刚失去了孩子,悲伤的母亲的眼泪招来了倾盆大雨,这是即使叶灵和木听涛都阻止不了的事情,有再强大的法术也不能使她脱离悲痛,大家只好等待时间使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叶灵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的花圃:早知道自己早点除掉那个野猪精,现在都是他吃了那个小胜遇,才害的大家好几天见不到太阳,自己的花都快淹死了。对,去抓他来给留哥吃掉。她正在那里数着雨滴胡思乱想,一阵狂歌狂笑声传来,叶灵叹口气,知道留哥又喝醉了。
“哈哈哈哈哈……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哈哈……”留哥在大雨中手舞足蹈,根本没有用法术遮蔽自己,“你没事笑人家孔丘干什么?人家死了几千年了!”叶灵跑过去为他避雨,但他马上推开,仰着头让雨打在脸上,一边还是狂笑:“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所以终日醉……”
叶灵知道教坏留哥的人是谁了,开始就不应该让他读李白的诗。
留哥还要在雨里扑腾,被叶灵死拉活拽的拖进了山洞里,他浑身的泥水弄了叶灵一身一脸。“死李白,我要去刨你的坟!”向来爱干净的叶灵忿忿地擦着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留哥故意往她身上溅泥。
“留哥儿,再闹我就要把你和李白去埋在一起!”叶灵气乎乎的威胁。弄得这么脏,还是去洗洗吧。
“叶灵……”留哥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别走……”
“脏死了,放手……”这下子他可把泥全蹭到自己身上了,叶灵一挥手,留哥跌了个跟头。
留哥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叶灵,我是怎么了?叶灵……我究竟怎么了啊……为什么我的心里全是你……”
“留哥儿……”叶灵明知道自己应该一走了之,可是看着留哥的样子,她狠不下心来。走过去摸摸他的头:“男子汉大丈夫,别哭,乖啊。”
留哥又用双手去环绕她的肩头,不知为什么,这次叶灵没有推开他。
“别动。”留哥低声命令。他和温柔容让的木听涛一点也不一样,总用命令的口气和叶灵说话,可是叶灵又总会身不由己的听了他的。留哥冰冷的嘴唇触上了叶灵的面颊,然后收紧了双臂,叶灵靠到了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血液流动声……叶灵挣扎了几次,但是留哥搂着她不肯放手,他们就用那样的姿态一直以为到了天亮,一直到阳光射入了山洞,一直到洞外传来了脚步声。
“啊。”
木听涛轻轻地惊呼惊动了他们。
叶灵和留哥直到此时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彼此迅速分开来。
山洞中一片沉寂。
木听涛站在洞口,叶灵坐在地上,留哥半跪在她身边,谁也不动不语。“啊……”留哥忽然大叫着向外冲去,木听涛没有阻拦他,微微侧身让他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
“木大哥,叶灵,我对不起你们。”留哥出去后跪倒在地上连连向洞里的两个人磕头,“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他一连磕了无数的头,直到额头碰出了血来,才跌跌撞撞的跃过树丛,消失在山林中。
“听涛……是我的错。”叶灵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留哥是什么感觉,甚至对于眼前的木听涛也茫然起来,也哭不出来,只是呆呆的坐着。木听涛向她走了几步,似乎张开手臂想拥抱她,但是在距离它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摇着头苦笑起来。他又和叶灵这样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去找留哥儿。”
“听涛……”叶灵虚弱的叫他。
“灵儿,你……”木听涛没有再问下去,其实他知道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用问,因为依照叶灵的个性,她不喜欢留哥的话,刚才的事就不会发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叶灵用力摇头。
“我也……不知道……”木听涛微微闭了一下眼,出去了。
木听涛盘膝坐在山坡上。留哥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一直没有露面,但是他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留哥都会回到这里来的,这里有他的父母、外公和自己,他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木听涛已经坐了两天,他知道留哥今天一定会回来,问题只是他敢不敢来见自己而已。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留哥摇摇晃晃,一身酒气的走来,醉眼朦胧地一边走一边还在扯着嗓子念词,“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摇来扶……”他经过木听涛身边时哈哈笑着伸手在木听涛肩上推了一把,斜眼看着他说:“……以手推松曰:‘去!’哈哈哈哈……”他张开双臂仰天大笑,趔跄着在原地打着转,又晃着手里的酒坛向前走去。
“留哥儿……”
“干吗?”留哥靠着树回过头,眼睛半睁半闭地说,“我还没醉,不用管我……”
“留哥儿,”木听涛看着他的眼睛说:“别在我面前装醉,我有话跟你说。”
“呵……”留哥苦笑一声,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双手按着脸向着天,不敢去看木听涛的脸。
木听涛在靠着他下坐,却什么话都不说,沉默了良久才突然说:“留哥儿,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喝醉过?”
“什么?”留哥终于抬起头看着他。
“因为灵儿不喜欢别人喝酒,所以我从来不知道喝醉的滋味……”木听涛用力一拍留哥的肩,“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一起喝过一次,怎么样,今天要不要陪大哥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好!不醉不归!”留哥把手中的酒坛往石头上一放,“今天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说完先举起酒坛把酒往嘴里倒去。木听涛接过坛子,也一仰头,将烈酒灌进了口中。他们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就把坛子里原本有的半坛酒喝了个干干净净,留哥最后一次举起坛子摇晃,但只有一滴酒滴了下来,他一挥手把空坛子丢了出去,在一块岩石上摔的粉碎。留哥本来就已经喝了不少,而木听涛实在没有什么酒量,喝下这半坛酒他们都真的醉了,留哥把手垂在膝盖上,深埋着头,木听涛双臂撑在身后,正向天吟诗,呼啸不已。
“木大哥……”留哥低声叫一句,他没有抬头,但是双肩耸动,已经哭了起来,“木大哥……”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木听涛用力揉揉他的头发。
“我……我……我对不起你……”留哥压抑不住,泣不成声,“我居然……”
“真是,这种时候还说谁对不起谁……你呀……什么时候才长大。”木听涛醉的头晕眼花,拍着额头说,“不是你的错,别在那里自责,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有,不怪任何人。”
“木大哥,我是不该喜欢她,可是我发誓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不是那种人。”
木听涛摇着头:“留哥儿别说了,你不明白……也许变心的人不是灵儿,是我也说不定……”他不停的摇头,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
“木大哥……”留哥惊讶地看着他。
“不用那样看我,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样说的……”木听涛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真的象我自己说地那样把灵儿看的比我自己性命都重要,我就不应该会在这里跟你喝酒,我就不会心里一点都不怪你,也不会只有这么少的伤心……也许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根本没有那么深的爱……也许……我已经累了……已经累了……留哥儿,我一直是在为灵儿活着的,我心里好羡慕你的活法啊,你知不知道……”他说着说着,眼泪也掉下来,“我们三个到底这是怎么了啊……留哥儿,我们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日子怎么变成这样……”
“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你和她就不会……”
“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灵儿……老天爷才知道谁错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木听涛纵声大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一下子颓然倒地,他本来就没有什么酒量,凭着一时的意气纵情狂饮了一阵子,终究还是比不上以酒量称雄的留哥,这样的醉倒在地。
“木大哥……”留哥摇晃着要过去扶他,但是脚下一绊跌倒在他身边,挣扎了一下没有起来,接着也那样睡去了——他的酒量再好,但自己已经借酒浇愁了大半天,又和木听涛纵饮,再好的酒量也承受不了,和木听涛相互依靠着进入了梦乡。
叶灵从树丛中走出来。
其实她已经来了一会,木听涛和留哥没有发觉,她也就没有走出来。她来到他们身边,看着这个,看看那个,把木听涛枕在身下的手臂帮他抽出来,又拉拉留哥的耳朵——虽然留哥现在总是用人类的样子出现,但是她还是没有改掉喜欢拉他的耳朵的习惯。她那样看着他们良久,叹口气说:“唉,我不知道……”说完转身走了。
叶灵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从她和木听涛住的山谷里走出来,她自成妖以来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山林超过一个月,这次虽然下定了决心要远游,其实根本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反正自己应该离开,至于去那里就离开以后再想吧。她在自己和木听涛的本体前站了一会,拍拍两棵郁郁葱葱的树,虽然说这是自己的原型,但是经过了上千年的修炼,自己的肉身已经修炼到和这棵树没有什么关系了,自己走了就不一定再回来,从此后它是它我是我,但愿它能永远长的好。不过留哥和听涛一定会照顾它的,叶灵这样想着,眯起眼睛来笑了。
“走了!”她鼓励着自己,再看一眼留哥和木听涛喝醉的地方,忍住眼泪飞到了空中。
“叶灵!”留哥的声音远远传来,“叶灵!”
叶灵本来想藏起来,但是身在空中实在无处闪躲,留哥一眼就看见她了:“叶灵,你有没有看见木大哥?”留哥冲过来问,“木大哥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叶灵把手里拎的包袱藏到身后,摇头说:“没有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喝酒。”
“我醒来他就不见了。”留哥懊恼地叹息。其实是木听涛从他身上拿走了他外公和父母的灵位,他本来打算今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因为知道自己以后不能时时来亲人的墓前祭扫了,所以想把他们的灵位带走,没想到今天早上醒来,放在怀里的灵位竟然不见了。他知道一定是木听涛拿走了,所以四处找他。
“他没有回来啊。”叶灵说。
“也许……”留哥想到木听涛如果是为了阻止自己离开而拿走了灵位的话,他也许会把灵位放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他想到这里正要去看看,却瞥见了叶灵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的东西:“叶灵,你拿着什么?”
“什么也没有。”叶灵迅速把包袱用法术变走,张开手给他看。
“刚才拿着什么?”她这么一来留哥更加疑心了,“你在收拾包袱?”
“没有,我没有拿着包袱。”
“唉!”留哥叹息着用拳重重一砸自己的头:“你跟我来,我们去找木大哥。”他拉起叶灵就走。
“我……”
“走啊……”留哥气急败坏的硬拉她走,他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就快发疯了。自己想要一走了之,叶灵看来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木大哥他会不会……留哥带着这样一种不祥的预感,拖着叶灵来到自己住的山洞前,看到外公和父母的灵位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中央,后面的石壁上刻着几个字“天宽地阔,我欲一游”。
“木大哥……”
“听涛……”
留哥无奈的蹲在地上,叶灵的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不停地啜泣着:“听涛……听涛……”他们三个遇到这样让他们不知所措的情感纠纷,竟然不约而同的想选择一走了之,只是木听涛比起他们两个来行动快了一步。
“听涛……呜呜呜呜……”明明她自己也是想要离开的,但是现在木听涛走了,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叶灵哭了起来。自己走的话,也许要过浪迹天涯的生涯,但是至少是知道木听涛和留哥在哪里的,现在木听涛走了,自己怎么去知道他的下落?她越想越伤心,索性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子,她站起来:“我要去找他。”
“我去。”
“我要自己去找他。”
“我说我去!”留哥吼道。
叶灵被他吓了一跳,愕然的看着他。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从青丘之国到这里来,如果我没有认识你们,如果我没有对你……总之,我去找木大哥。”留哥低着头,叶灵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觉得他好像是哭了。
“可是……”
“这里本来就是你们的家,就算走也应该是我走,我去把木大哥找回来。”
“……”叶灵知道留哥和木听涛不一样,他不会乖乖地听自己的话的,没有办法阻止他,可是她也不想说让他去。
“叶灵……我会把木大哥找回来的。”
叶灵伸手把留哥父母和外公的灵位抱在怀里看着他。
“我会带着木大哥一起回来的。”留哥向她伸出手。
叶灵不给他。
“给我!”
“除非你发誓。”叶灵深知留哥一诺九鼎的个性,只要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我发誓,我会和木大哥一起回来的。”
“可是……万一,万一你找不到听涛怎么办?”叶灵咬着嘴唇问。
“找不到木大哥我就不回来。”
叶灵一下子又哭起来,她把灵位双手递给留哥,哽咽着说:“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你们也不能这样,一下子都走了,只丢下我一个人……只丢下我自己……”
“叶灵,是我不好,你没有错。”留哥伸出手小心地把亲人的灵位接过去,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说:“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记得要回来,你发了誓。”叶灵哭的淅沥哗啦的。
“我会的,我一定会找到木大哥的。”留哥转身来到埋葬父母和外公的山坡前跪倒磕了几个头。他的目光一直躲着叶灵,可是当他站起来看到叶灵正站在自己身边时,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她:“叶灵,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和木大哥!叶灵……”说着眼泪一滴滴落在叶灵的头发上,“叶灵,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对,我的心里还是全是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叶灵也哭着。留哥得手臂勒的她几乎不能呼吸,她此时可以清楚地听到留哥的心跳,可是越听就越觉得自责和难受。
留哥用力吻了她的头发,然后狠心推开了她:“我走了,叶灵,再见,保重。”说完飞到空中,用最快的速度飞向远处的天空。
“留哥儿,听涛……留哥儿……呜呜呜呜……听涛……”叶灵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一直从清晨哭到了傍晚,那一天这片山林的妖怪们没有一个敢走出家门……
“就是这样,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留哥儿了。”叶灵这样对周影和瑰儿说。
“他没有回来?不会啊,他不是一直在这里游荡吗。”瑰儿对于刘地的生活,准确地使用了“游荡”这个词。
“他曾经说过,他几百年来一直住在这里。”周影也说。
“是啊,是啊,那你们怎么会一直没有再见面?难道你也离开了这里?”瑰儿设想着。
“没有啊,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啊。”叶灵说。
“那是他没有找到木听涛没有脸见你?”
“听涛他回来过一阵子啊,不过后来又走了。”
“那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不来见你?我去帮你把他找来。”瑰儿自告奋勇。
叶灵若有所思的发了一阵子呆才说:“其实后来的事我全是听听涛说的……”
“他找到木听涛了吗?”
“当然找到了啊,不然他怎么会回来?听涛又怎么会回来?”叶灵理所当然地说。
“好酒!”木听涛提着酒坛子喝一口,大声称赞着。徐云笙和徐云铮姐弟坐在他身边,每人提着一个酒坛和他对饮。徐云铮顺手把一条不知什么妖怪的腿当作下酒菜递过来,木听涛摇摇头拒绝了,他离开家乡这些年来改变了很多,但是吃素的习惯一直没有改。
“男人嘛,就应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徐云铮抓着那条腿啃了几口,用力往地上一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走了,去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
“你最好别等我去给你收尸。”他的姐姐徐云笙醉眼朦胧的挥着手说。
“怎么了?徐兄要去跟什么人打架么?”木听涛问。
“不是跟人打架,是有人向他挑战。”
“向他挑战?谁这么不知死活?”木听涛失笑。徐云铮是个法术高强但性情豪爽暴躁,没事都会去找别人碴的家伙,这一带的妖怪都对他怕得要死,竟然有人敢向他挑战?“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角色。”木听涛说着站起来。他当年一走就直接离开了人间界,以后就一直在各界漂泊,几年前遇到了熊妖徐氏姐弟,大打了一场后却成了朋友,就在他们的地盘上住了下来,他这些年来如果遇到性情相投的朋友也会停留几年,但是在这里已经住了快要十年,也很久了,最近他已经在想着告辞离开的事,徐氏姐弟也知道他的打算,但是也不去挽留他,只是每天陪着他喝酒打架而已。今天就再帮他们打上一架,然后去别处看看吧。他挥挥袍袖,跟在了徐云铮身后,边走边问:“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不知道,是个外来的家伙。”徐云铮大咧咧的说,“他到处放话要这里说了算的妖怪去见他,说是要凭实力分个高下。他输了任凭处置,他赢了这里的妖怪就要都听从他的号令。我记得他自称叫什么……刘,刘什么的……”
“刘地。”徐云笙Сhā嘴说。
“对,刘地,什么破名字,我看是要留块地等这给他埋棺材才对。”徐云铮握着拳说。
“和你比试过后还要棺材?”木听涛怀疑。
“就留我的肚子给他葬身好了!”徐云铮一拍肚皮,木听涛和他一起大笑起来。
“喂,老木,先说好你可不许跟我抢架打!”
“当然,当然。”
他们说说笑笑,来到一座山峰的平地上,那个挑战者已经盘膝坐在了那里,低头闭目,冷冷地说:“只来了三个人吗?”
“老子一个人就够了,他们只是看热闹的!”徐云铮咆哮,“亮出兵器,老子徐云铮陪你玩玩!”
“好。”对方站了起来。这是个人类外表的妖怪,外表年龄不大,容貌英俊,但是神情冰冷,手臂一挥,利爪从皮肤里弹出来,他向徐云铮拱拱手:“刘地。我不用兵器,你请便。”
“那老子也不用!”徐云铮把手里的大刀一丢,用拳头击打手心啪啪作响,“来吧!”
刘地向前踏了一步,却忽然凝视着前方呆滞不动。
“小子,你怕了吗!来啊!”徐云铮吼叫着。
刘地依然不动,紧紧地看着前面,一幅象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徐云铮摸不着头脑的顺着他的眼光看想自己的身后,却看到身后的木听涛和他差不多的样子。
“木大哥?”刘地难以置信的问。
“留哥儿?”木听涛更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冲上前几步握住刘地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你……”刘地象在作梦一样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才相信这是真的,“木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说着眼泪落下来。
“你竟然找到了炎洲来……”木听涛仔细地看着“留哥”,见他这些年又长的高大了些,形容更加削瘦结实,但是风尘仆仆,尽是风霜之色,看起来自己是一路游山玩水,他却是在一路辛劳奔波。“这些年你还好吗?灵儿还好吗?”木听涛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挺好。叶灵她……”刘地凝视着木听涛,“我是和你同一天离开的,所以不知道她怎么样。”
“同一天……你找了我一百二十年……”木听涛唏嘘长叹。
“嗯,我把十二洲都走遍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刘地虽然有千言万语要向木听涛倾诉,可是见了面却说不出一个字。
险山恶水,黑暗茂密的丛林,这一切在月光下反而有种异样的美丽,徐氏姐弟知道他们兄弟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说,早就辞去了,只剩下木听涛和刘地每人抱一坛酒坐在直擎青天,仅可容身的危险之巅,对月饮酒。
“你怎么自称叫刘地了?幸亏我一时多事跟去看看,不然就当面错过了。”他们一百余年不见,重逢之后反而在捡些不相干的话来说。
“留哥本来就是小名。我们族里,男子长大成|人之后才由父母或长辈起正式的名字的。我又不能一直用小名,也没有人为我起了,只好自己随便起一个叫着。”刘地喝了一口说:“好酒。我好久没有坐下来喝过酒了。”
“你这些年一直在奔波?”
“嗯,开始我是自己瞎找,后来觉得那样不行,就每到一个地方,先去收伏那里的妖怪头目,然后就吩咐他们去给我找。这一招果然有效,我是在生洲找到你的踪迹的,然后一路跟到这里来,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你向徐兄弟挑战也是为了这个?真是……你还真是没有做不出来的事。”木听涛以前就对刘地的大胆妄为深有体会,经过了这么多年,本来以为自己够不羁了,没想到刘地却也变本加厉了。“天下之大,藏龙卧虎,你没受过伤?吃过亏吧?”木听涛问他一个答案摆在眼前的问题。
“没。”刘地毫不犹豫地说了谎。
“吹牛。”木听涛一仰头把自己手中的酒喝尽,挥手把酒坛丢下了悬崖。
一百多年,各自经历了那么多事,想一下子相互说尽那么容易,到了最后他们干脆面对青天明月,苍茫山林纵声长啸,仰天大笑,尽情饮酒,不再说什么了,眼看月轮偏西,曙光乍现,刘地忽然说:“木大哥,我们回去吧?”
木听涛就知道他迟早会说这句话,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叶灵在等着你。”刘地看着他的双眼。
木听涛把目光移开,看着天空:“这些年我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难道回去就没有自由了吗?”
“……我的心不自由……”木听涛按着自己的胸口,忧郁地锁起眉头,“我不是说过了吗,变心的是我,是我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才走的,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灵不会妨碍你自由生活的。”
“你不懂,你能即和她一起又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我不能,我的命和心,都是她给的……只要在她身边,我就……”
“木大哥,我和叶灵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我们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怎么还不明白。也许我只是利用你从叶灵身边逃走而已,也许叶灵……总知大家都有错,就谁都没错,我们有的是时间,让我们顺其自然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让生活回到过去的样子呢?”
“一百年的时间还不算长吗?你还没有原谅我!”
“留哥儿,你对人对事太过于执着了。”
“我不管,我发过誓,找不到你就不回去。”
“你找到我了啊,可是也没发誓说一定要把我带回去吧?对吗。”
“木大哥!”
“留哥儿,我真不想回去,放过我吧。”
“只要你肯回到叶灵身边,我可以发誓,我发誓今生今世不再见叶灵!”刘地说出这句誓言,觉得胸口象被刀割一样的疼痛。
“唉……”木听涛长叹一声,“你说了不该说的誓言,留哥儿,你会后悔的。”
“不!”刘地用力摇头。
“不是已经哭了吗,还说不。”木听涛知道他的脾气,话一出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由一阵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一开始就痛痛快快跟他回去的好。他站起来,一时也想不出回转的办法,只好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那么后来他们回来了那么木听涛呢?”瑰儿东张西望,“我在这里打工这么久还没有见过他呢。”
“听涛?他早就走了啊。”叶灵侧着头说,“他回来住了不到十年就又走了。”
“那么……”瑰儿觉得心中一阵凄凉:木听涛走了,刘地避而不见,叶灵是自己孤孤单单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吗?她是在等待木听涛回来,还是在等刘地见上一面,呜呜呜,好动人,好痴情,瑰儿都感动的哭了,呜咽着说:“叶姐,你放心,周影一定可以把刘地给你找来的,他们最要好了,对不对周影?”
周影摇头:“不行的,刘地从来不违背诺言的。”
“什么诺言?木听涛又没有要他立誓,叶灵也不怪他,只是他自己在找麻烦而已!再说都这么多年了,说不定他自己都忘了,你去跟他说说吧。”
“不行!”周影一直摇头。
“你帮我还是帮刘地?”
“刘地。”一点不迟疑的回答。
瑰儿好在已经习惯了,不会再为这种话气倒,而且她也明白,按照周影的思维方式只会就事论事,不会就人论事,这件事他站在刘地这边,不代表刘地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自己更重,没什么可不高兴的。
“反正我不会让他一直这么躲着你的,叶姐,看我的,我叫火儿把他给你绑来。”瑰儿开始想用暴力解决问题。
“留哥儿很倔,绑他也不会来的。”叶灵不但不失望,反而一副很为此骄傲的样子。她看着周影说:“周先生,留哥儿又天真又笨,你要多照顾他啊。”
“天真?笨?刘地?”瑰儿紧紧抓住周影的胳膊,要不是知道这座城市没有第二只地狼,她一定认为叶灵说的是自己不认识的某个妖怪。
“天真?笨?哪里藏着这种东西呢?”瑰儿盯着刘地使劲看,想找出叶灵说的这些品质来。刘地双脚搭在茶几上,和她大眼瞪小眼,终于忍不住问:“你总算看够了周影了?找我换换口味?”
“乒乓”
他头上理所当然的多了一张茶几。
“时间难道真的可以让人产生这么大变化?那周影几百年后会变什么样?”瑰儿不由开始杞人忧天起来。她一边做饭一边在脑海中刻画“刘地”状的周影,打了个寒战,差点把水倒进热油里去。
“我走了,”客厅里传来刘地向周影告辞的声音,“开车送我。”──而且是捎着主人一起“告辞”。
“刘地!”瑰儿一下子从厨房里跳出来。
“干吗?舍不得我?”
“你不……你不吃饭?”瑰儿说到一半改了口。
“我有约会,很好吃的。”刘地向瑰儿挤挤眼,门都不开就出去了,周影跟在他后面。
想也知道他说的“好吃”是指什么,瑰儿气得跺脚,叶灵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家伙?对了,是因为太多年不见,她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要揭穿他!
“花心、下流、狡猾、诡计多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欺负弱小、坑蒙拐骗……”瑰儿不遗余力的向叶灵揭发着刘地的种种恶习。
叶灵边听边点头。
瑰儿把十根手指头来回数了两遍,才停下来喘口气说:“他根本和你认识的留哥不一样了。”
“我知道啊,虽然没见过面,他的事我还是知道的,还有他的朋友,你们,九尾狐,僵尸……我都知道。”她是这里最强大的妖怪,这片曾经属于她所有的土地上的事,当然瞒不过她的耳目。
“你知道他的真面目还喜欢他?”瑰儿难以置信。
“喜欢他?我不知道我到底喜欢没喜欢过他啊。”叶灵拧着眉头苦想。
“原来你不是因为喜欢刘地才在这里等的……”瑰儿十分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你这样的人物本来就不该喜欢他的。我知道了,你是在等木听涛回来对不对?”
“不是啊,听涛的树都在那年枯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那你……”
“我没有地方可去啊,我只会呆在这里。”叶灵坦白的说。
这时几个进来买花的人打断了她们的交谈,瑰儿连忙去招呼客人,叶灵还是对客人不加理睬,自己坐在水桶上托着腮发呆。这位客人还在挑选,门外又走进一个,他们好象认识,彼此寒暄起来,“咦,是您,今天也来看看老祖宗。”“是啊,你也是?”“对,买束花送去,这几天习惯了,一天不去,心里就象少了点什么。”他们每人选了一束花结伴走了,一边还在讨论“恐怕是不行了……”
“那家工厂……”
“什么?他们胜讼?有没有天理……”
“唉……”
“人类真奇怪啊……”叶灵看着他们的背影说。
“叶姐,都怪那家工厂害了你,我们去教训他们!”
“我早就不需要本体了,那只是一棵普通的树而已,总会死的,没什么啊。”
“可那是生存了一千年的生命,人类怎么可以伤害它!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权力的!”瑰儿握着拳叫。
叶灵侧着头笑着说:“瑰儿,你真象个人类,人类的想法你都知道。我就不行,这么久了,还是不明白人类的行为。”她走到花店门外,远远看着广场上的老树和人群。“一千人来都没怎么注意过我啊,他们怎么会一下子变的这么喜欢这棵树了呢?即然他们这一阵子送了那么多花给我,让咱们的生意这么好,我就再开一次花给他们看好了。”
“叶姐,你这样做的话会消耗很多法力。”瑰儿知道那棵树其实早已该死了,全靠叶灵用法力维持着,这样做十分消耗她的体力和精力,如果再让那样的树开花,那她非原气大伤不可。
“不要紧,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叶灵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棵树,忽然说:“瑰儿,我也要出去走了。”
“什么?”
“到处去走走啊,象听涛那样。”她一口气说着,看来打算了不是一天了。
“你要离开这里?”
叶灵点头说:“不过至少等开过花再说吧。”
“周影,你一定要想办法,骗也好,说服好,暴力也好,一定要把刘地弄来见叶姐一面。她就要走了。”瑰儿今天一上了车就这么嚷嚷,还开始抹眼泪,“她好可怜啊,独自等待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要自己走,你一定要让刘地见见她啊……”
她要走?周影看了一眼叶灵刚才送给他的花,不知道刘地知不知这件事。
车路过槐荫广场,广场上的人又增多了,而且气氛也不再那么沉重,人们脸上又泛出了希望,因为今天早上,大家突然发现老槐树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花苞。大概凭借着本身的生命力,这棵树还能活过来,大家都认为老槐树最难熬的难关已经过去了,争相庆贺,奔走相告,周影和瑰儿甚至还听到了鞭炮的声音。
车厢一片沉默,半天,周影才说:“人类真奇怪。”
“开过花之后叶姐就要走了……周影,我求求你好不好……”
周影还是没有答应她。他虽然不是象刘地那样因为太重视诺言而不轻易许诺,但是他也实在无法答应自己明明办不到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槐树确实看起来象恢复了生机一样,树叶一天比一天茂盛,含苞待放的一串串花枝也越来越多,不知内情的人现在来看,也许根本看不出它曾经历了那么一场浩劫。关心老槐树的人的心一天天放下来,瑰儿的心却一天天提起来,她没有办法劝叶灵改变心意留下,求周影去找刘地也没有回应,眼看着日子过去,却什么进展都没有,难道就任由叶灵这样离去不成?
“叶姐,我陪你去找刘地吧?”
叶灵摇头。
“那你能不能先不要走?我已经叫周影去劝他了。”
叶灵又摇头。
门口一行人跑过去,“快,快去看,花全开了!”
“已经开了吗?”
“开了,开了,快去看!”
“……”
一队一队人从门口过去,叶灵和瑰儿也走到了门口,远处,槐树的花感开着的无比灿烂,遮掩的绿叶都快看不见了,象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帐,甜美的槐花香味一直随风传到这里来。
“叶姐,木听涛和刘地,你究竟更爱谁?”瑰儿站在叶灵身后,问了一个她早就想知道的问题。
“我不知道……不,我自己心里一定知道,可是我说不出来……”
瑰儿又看向远处的槐树:“好美啊,我从来没有想过槐树开花这么漂亮。”
“当然啊,那是我开的花……”
周影出门前看着沙发上刘地无所事事的背影,终于说:“她说开过花就要走了。”
“嗯。”
“你不去……”
“嗯。”
“跟她说句话吧,我去告诉她。”
刘地看着窗外极远处的夕阳,半天才说:“告诉她,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她可曾记得吗?”
周影点点头,开门出去了,只剩下刘地一个坐在那里,远处的夕阳闪动几下,没入楼群的后面,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这么说呀。”叶灵歪歪头,不过她没有说别的,只是用手抚摸着树干。现在她和周影、瑰儿一起站在那棵树下,仰望着树冠。
“那我走了。”叶灵沉默一会后这么说。
“叶姐……”瑰儿一下子哭起来。
“你别弄丢了花店的钥匙呀,备用的已经被我弄丢了。”叶灵叮嘱一句。
“呜呜呜……我会把店管好的……”瑰儿拽着周影大哭。
叶灵看着周影,“告诉留哥儿,我也不会忘掉的。”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团绿气的光茫,闪电般的升到空中,投入了云层之中,转瞬间不见了。
“她走了……”
“呜呜呜,叶姐……死地狼,都怪他不好……”瑰儿趴在周影怀里,尽情的哭着。
身边的槐树在一瞬间消失了全部的生气,从叶片、花朵到树干,相继枯萎起来。随着夜风吹过,那些细小的、干枯了的花瓣飞满了天空,象雪一样飘洒向四方。
“刘地。”
瑰儿听了周影的话,一下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刘地正从广场的另一边走来,他一直走到树下,伸手折下了一枝开着花的细枝。
在这一瞬间,槐树的身躯发出了古怪的响声,片刻之后,整棵树竟然“轰”的一声倒了下去,广场上的人一片惊呼声。树倒下的一瞬间,树上的花瓣冲天飞起,接着向四方飞散,简直象下起了一场能遮蔽天地的大雪。周影和瑰儿在被花瓣遮住视线之前,只看见刘地一只手Сhā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那唯一一枝还开放着的槐花转身离去,瞬间被飞舞的花瓣挡住了的背影……
相亲记
更新时间:2007-8-17 14:56:00 字数:33758
“爷爷,那我走了?”朱黑黄哭丧着脸小声对祖父说。
背对着他的老头赶苍蝇似得挥挥手,什么也没说。
朱黑黄又问一句:“那我走了?”祖父还是不回头得向他摆着手。朱黑黄终于下定决心向门外走去,走到门槛边时回头又问说:“爷爷,那,那我真地走了?”
老爷子猛地跳了起来,恶狠狠地向他扑过来:“你要滚就快滚,在给我在那里罗嗦试试看!”朱黑黄吓得转身就逃,连看都没有敢再多看这个他自幼长大的家一眼,几乎是跑着脑袋滚下了山坡。当然他也不会知道,在他离去之后,老人抬起头来目送着他,眼中噙着泪水自言自语:“孩子啊,我知道你对独自到人类的城市里去很害怕,可是你不能一辈子跟着我这个老不死啊?你总得自己过生活吧?爷爷帮你安排了门很好的亲事,那家的姑娘和你一样是半人半妖,你以后会幸福的。去吧孩子,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去吧。”
端坐在窗前阳光里的周影听到敲门声后站起来,却发现林睿和火儿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等着他去开门。“外面是火儿认识的人吗?”周影心里这么想着打开了门。
门外是两个陌生男人,脚边放着几个大盒子。其中一个对着一张纸问:“请问这里是周影先生家吗?我们是XX电脑公司的,把您订的电脑送来了。”
“我订的电脑?”周影诧异地正要开口,林睿已经欢呼一声冲了过去,同时还不忘了对周影甜甜地说:“谢谢爸爸帮我买电脑。”趁着周影被“石化”的功夫,他乐滋滋地带着那两个人进屋去安装调试了。火儿跟在他身后在叫嚷着:“只许你叫这一次喔!看在你送我电脑的份上就这一次喔!”
林睿不耐烦地回答:“知道了,我才不稀罕叫他呢!”
火儿虽然对于别人叫周影这么亲密的称谓十分不快,但是电脑的吸引力更大,它叫嚷了一阵子,还是嘟嘟囔囔的跟了进去。
等到因为林睿的话僵直的周影清醒过来,那两个电脑公司的员工的工作已经结束。而他家的书房与卧室里也就多出了两台电脑,火儿与林睿一人一台正玩得高兴。那两个员工站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他填写对他们工作的评价。周影决定送电脑公司的人出门之后再来问明白怎么回事,对方出门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票递给他,静静等着他掏钱。
“三万一千元……”周影看着那个数字不由喃喃地念出来,刚好是自己开出租一年收入的总和,自己现在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啊。难道要找刘地借?周影急中生智:对,找刘地送钱来。还没等周影拿起电话,林睿已经举着一个包跑过来塞在他手里:“爸爸你的钱包。”
钱包里不多不少正好放了三万一千元。周影忙拿出来付了账把对方送出门,回过头来见火儿正在和林睿没完没了:“说过你只能叫一次!你居然多叫了一次!赔我!赔我!!”
“谁稀罕啊!我自己有妈妈呢!”
“那也不行!我吃亏了!”
“那回头你也叫我妈妈几声好了。”
“那我不是更吃亏!!”
“林睿,这是怎么回事?”周影走过来把他们分开。火儿立刻跳上他的头顶用脚爪撕扯:“影,你居然没有否认!赔我!赔我!”周影不明白它跟林睿又在玩什么游戏,林睿趁机说声再见溜出门去跑了。
“火儿,电脑是你买的吗?”周影打量着价值他全年收入的两台电脑。
觉得自己吃了亏的火儿不太高兴地回答:“狐狸打赌输给我的……”周影觉得家里多两台电脑也没什么不好,就没有再说什么。
郁闷中的火儿却直到晚上瑰儿回来才恢复心情。瑰儿看到电脑就欢呼起来:“哇,我早就想买电脑了!周影,是你买的吗?”火儿马上上前表功:“是我弄来的!我还特意要狐狸买两台!”于是它如愿以偿的听到瑰儿地承诺:“火儿你真是太好了!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看着四周,朱黑黄觉得自己降落时可能选错了地方,因为这里四周都是各种废物,堆的象小山一样,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哪里象王叔叔口中繁华热闹的大城市?分明象个垃圾场么?他嘴里不满地咕哝着爬出那个大坑,看见三三两两的人正在这满是垃圾的地方翻翻捡捡,也不知在找什么。朱黑黄一脚高一脚低地在垃圾里趟着,真恨不得马上飞走,心里对爷爷要求自己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在有人类的地方显露法术的事报怨不休。
在拾荒的人也发现了这个陌生的少年,纷纷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朱黑黄一身乡下打扮给了控制这座垃圾场的“垃圾王”一种错觉,以为他也是靠捡垃圾为生的外地打工者。其中一个人摇晃着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朱黑黄问:“小子新来的?知不知这里的规矩?你带了多少钱啊?在这里干活要收钱的知道吗?”
朱黑黄奇怪道:“钱?什么钱?”
“没有钱在这城里捡垃圾都不行知道吗!”周围一些人也帮腔着喝:“没钱干什么都不行,想在这里干活,先和老大哥订个章程出来吧。”
“钱?”朱黑黄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真没带几个钱。即然在这里钱这么重要的话……“你们把身上带的钱全交出来!”他指着眼前能看见的每个人喊。等对方听懂了他的意思后,好几个人嘴里不干不净地喝骂着扑上来。朱黑黄二话不说,展开拳脚迎战,按住那些人便是一顿痛打。那些人类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大会功夫便被他打的满地翻滚。朱黑黄也不客气,上前一一搜身,拿走了他们所有的现金。不但那几个和他发生冲击的被他洗劫,就连其他那些远远躲开去的无辜者也没逃过,被他抢走了全部金钱。看看手中那叠脏兮兮的钱他皱皱鼻子,向着刚才“打听”到的立新市市区方向跑去。
朱黑黄照着手中的地址一路找来,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付了车费之后才到达目的地。他在这栋楼前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用手扯平衣服,整理发型,心紧张地“砰砰”直跳。上了楼后又在那家的门前徘徊了二十分钟,觉得自己的手指不再抖的那么厉害了,才上前按响了门铃。
“谁呀?”门铃声响过,一个柔和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接着门被打开来,一位美艳的少妇出现在门口。她看到朱黑黄后微微露出了惊异,上下打量着他问:“你找谁呀?”
朱黑黄一看到她便像被电击一样,两眼直盯着无法移动。心里各种念头翻腾着:这一定是她的妈妈,长的好美啊,不亏是狐狸精。那么她一定也象岳母一样美丽迷人了?为什么岳父却说她长得不怎么样?不管这些了,反正我就要见到她了,我就要和这么美的姑娘结婚了。他越想越美滋滋地,两眼盯着未来的岳母,心中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新娘,对方说的话他根本没听见。直到少妇再三再四地发问他才回过神来,赶忙陪着笑说:“阿姨您好,我是朱黑黄,是来找王叔叔的,那件事……就是那件事,我想来订下来。”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向门内张望,希望可以看见一个梦寐以求的倩影。
“来找我先生的……”少妇再一次上下打量朱黑黄一番,“那件事是什么事呀?他从没向我提过什么。”
“就是前些日子王叔叔去登山,遇上暴雨迷路又受了伤,我爷爷把他救到我们家中养伤,其间王叔叔说起他的妻子也不是人类,是狐狸……狐仙,他的女儿和我一样,是半人半妖,于是就……”尽管他有张厚脸皮,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口,讪讪地笑着等少妇自己明白过来。
少妇听到这里目光跳动了一下,但是马上浑若无事,热情地把朱黑黄向屋里让:“原来是我家老王的恩人,快进来,快进来,我去给你倒水。”
朱黑黄欢天喜地的进了屋。他打量着这所宽大整洁的房子,比起自己和爷爷在山里的住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屋里那种种电器、种种陈设,更都是他从没见过的。他兴致勃勃的地四周打量,心里盘算着自己拥有这一切后要怎么住的过来啊?
少妇为他端来了茶水和点心,看着朱黑黄狼吞虎咽的吃像,少妇关切地问:“黑黄──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不介意,不介意!朱黑黄摇头摇的嘴里的渣子都掉出来)你这次来城里是有什么事吗?是来求学?旅行?还是购物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朱黑黄顿时被嘴里的食物哽的说不出话来。他捶着胸咳了好一阵才大声说:“阿姨,我这次来是为了我和童童妹妹的婚事啊!王叔叔他在家吗?他……”他的目光停在一张全家福上,声音顿时低下去喃喃自语着:“这就是童童妹子……天仙似的人儿啊!天仙……王叔叔还说她不漂亮……我的童童妹子……”说着竟然伸手想去拿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一家三口中,最显眼夺目的就是中间那个少女。母亲的血统给她的异样美丽和父亲血统给她的人类特有的活力,使她仿佛一个发光体,耀花了朱黑黄的双眼。
少妇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问:“婚事?什么婚事?我们家童童才十五岁,说什么婚事。”
“十五不小了,我们那里有十二、三就出嫁的姑娘呢。”朱黑黄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我爷爷说了,让我成亲后就住在这里,那样您和王叔叔就不用和童童妹子分开了。你们也就不用担心她是不是太早出嫁不是?”
少妇宛然笑说:“黑黄啊,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说谎的孩子,可是你王叔叔确实没给我说过这件事情,你现在忽然上门来提亲,我实在没法答复你……这样吧,你叔叔现在出差去了外地,你能不能等下周他回来再来?有他那个一家之主在我们才好给你答复啊。”
朱黑黄有点不甘心地问:“王叔叔真的一点也没提过吗?”
少妇摇摇头。朱黑黄又挨延了一会儿,见少妇不大相信自己的样子,只好极不情愿地对着王童童的照片一步一回头地走了。他前脚出门,后面少妇就抓起了电话,用凌厉的声音对电话那边的丈夫质询:“王有道,今天有个蜘蛛精上门来,说是你要把女儿嫁给他,你可不要以告诉我这个当母亲的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呀?……别打算岔开话题,你现在不跟我说,等女儿放学回来,我看你怎么跟她解释……”
“老婆,你听我解释,你别不管我啊,童童回来会和我断绝父女关系的……”
朱黑黄从王家走出来,尽管有些沮丧,可是王童童出乎意料的美貌给了他比原来更多的期待。这么美的女孩,就算在哪些擅长变化的妖怪中也不多见啊,现在就要带着大笔的嫁妆成为自己的妻子了,真是做梦一样。
朱黑黄带着心里种种的美好设想在街头闲逛,天色暗下来后才想到自己要到哪里去的问题。他原来以为只要来到城里,找到王家的所在,之后就与王童童成亲并且在王家住下来,将来继承王有道口中丰厚的家产,有了这一切在城里过上舒服快活的日子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想到计划会遇到意外挫折。朱黑黄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回山里去肯定不行,爷爷听说自己相亲失败肯定会大发雷霆,而且他可不愿意就此放弃这桩婚事,不但说王童童美丽的身影让他心醉,就是王家的家业在他这个山中长大的少年眼中也是无比富足,只要把王童童娶到手,那一切可就是他的了。要实现娶王童童的愿望看来只有在城里住下来等王叔叔回来,可是要住在哪里?他四处环顾并思索着,现在天色已渐暗,自己身上又没有钱,要不要找个遮风的屋檐挂一夜再说。
思考中的他随意逛进了一条行人稀少的街道,一个跳入眼帘的情景改变了他露宿街头的打算:不远处有两个少年挟执着另外一个同龄人,正在逼对方把钱交出来:“快点拿来,哥们还要去上网呢!不是叫你带三百来吗?这怎么才二百,你当打发叫花子啊!”说着耳光便扇了下去,那个被抢的少年支撑着反驳了句什么,招来了另外一顿踢打。抢劫的两个少年丢下几句警告和下次带钱来的数目后放走了对方,却没注意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一个旁观者的注意。
“喂,把钱交出来!”朱黑黄走上前二话不说便把两个少年按在了墙上,谁想反抗抬手就给一个耳光。当把两个少年打服贴之后,朱黑黄从他们身上翻出了两百三十七元钱,看来他们抢来的钱就是他们的大部分所有了。朱黑黄皱皱鼻子把钱装起来,学着少年们刚才的样子吩咐:“明天带五百来,一分也不能少!记住了!”说完依样在他们身踢几脚,放他们走了。
找到了容易的来钱办法让朱黑黄大为高兴,他兴致勃勃地洗劫着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此时正好是附近一所学校放学的时间,路过的几乎全是少男少女,朱黑黄略一恐吓,加上几下拳脚,基本上什么抵抗都不会遇到。当朱黑黄正为自己口袋里逐渐增多的钱币高兴时,却不知道远处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他知道苏绿茵此时的神情,也许不会再因为抢来的金钱那么兴奋。
朱黑黄也不知自己抢了多少人,只是知道当他终于厌倦之后所有口袋已经全塞满了钱。对于这么快就找到了在城市挣钱的方法他很为自己骄傲,即然有了钱,他开始打算下一步去干什么,对了,上网,刚才在好几个少年少女嘴里听到过的词。即然城里的孩子有权享受,自己也应该见识一下才对。朱黑黄这么想着,正好看到一块××网吧“宽带上网,内有空调”的招牌,便走了进去。展现在他的面前的,是他闻所未闻的新奇事物。
周影一如往日地坐在窗前阳光下修炼,身外的一切声响他都置若罔闻。当刘地哼着歌儿晃进屋里来喊饿时,周影才睁开眼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去煮饭。”
“什么?你做饭。”刘地怪声怪气地叫,“瑰儿呢?瑰儿为什么不在家?她干什么去了?”
周影不解地说:“瑰儿在家,哪也没去啊。”
刘地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攀折周影的肩头问:“你们吵架了?嘿嘿嘿嘿,你这家伙还真是不解风情到极点了,我看还是我去安慰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吧!”
周影据实说:“我们没吵架。”
刘地收敛了几分嬉皮笑脸问:“她生病了吗?不严重吧?”
“没有啊。”周影被他问的莫名其妙,今天刘地怎么这么关心瑰儿,一会问她在不在家,一会又问她生没生病,他指书房说:“她在那里,你有事自己去找她吧。”
“瑰儿在家,又没生病没和你吵架,为什么是你做饭?难道是火儿惹她生气了,她要让火儿忆苦思甜?”
“火儿和瑰儿……”周影刚说了几个字,书房门豁地打开,只见瑰儿大步冲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本即厚又大的字典,气势汹汹地一掌推开卧室门扑了进去,嘴里叫着:“火儿,你居然敢PK我!”举起手中的字典向屋里正在电脑前上网的火儿拍了下去。火儿挨了这么一下,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和我抢装备,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瑰儿又气又急地叫:“把我的战甲还给我!把我的武器还给我!”
“爆出来的就是我的了,哈哈哈……”火儿张狂的大笑。
瑰儿围着它团团转,她的那点力气对火儿根本毫无作用,火儿压根不理她的抗议,自己又趴到电脑屏幕上去了。瑰儿白白叫嚷了一气,无奈地自己也回了书房。刘地这时才看见书房里也有一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和火儿正在玩的是同一款网络游戏。瑰儿从出书房门到再次投入到游戏中,自始至终都没瞄到刘地一眼,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来了,刘地摸着下巴问:“这是怎么了?”
“林睿买了两台电脑来送给火儿和瑰儿之后就这样了。”周影有时候也会用网络看看新闻,也认为人类的这项发明很方便。可是他还是不明白整天对着它有什么意思。
“哦,迷上游戏了啊。”刘地恍然大悟。他丢下周影向屋里走去,凑到瑰儿身后问:“玩什么游戏?哦,我也在玩这个,你的ID是什么啊?我在里面叫情狼,可是七十多级的道士哦。”
接下来周影看到了令他都目瞪口呆的一幕:瑰儿丢下电脑,向着她一向视之为麻烦的刘地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双手紧紧抓信刘地的手臂摇晃着叫:“给我套好装备,带我练级,给我钱,帮我PK!”
刘地抱着手臂,翘着下巴,用鼻子“嗯”了声。
这时火儿也从屋里伸出头来,半信半疑地问:“谁有七十多级?里面级别最高的才七十六级呢。”
“什么?才陪了女朋友两天没上,已经有人超过我一级了?”刘地摸摸头,脸上却没有遗憾,反而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你真有七十五级?”
“哼!”刘地鼻孔朝天,用下巴对火儿说话。
火儿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刘地,周影不由紧张起来,一般来说刘地用这种态度说话时,他与火儿之间的战争马上就要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不知道这次他们会破坏什么,电视机?沙发?家具?还是电脑?但是令他更加意外的事发生了,火儿居然没有扑向刘地,反而急切地问:“那你有没有好装备啊?”
“哼哼哼”刘地发出了一连串奸笑,“这个服上的九件神器,有五件在我手上,知道我得厉害了吧!”
瑰儿的眼中爆发出火花,紧紧握着刘地的手:“给我一件,给我一件!”
“给我!把最好的给我!”火儿也凑上去抓着刘地的头发叫嚷。
“哎呀,肚子饿了。真不想吃周影煮的猪食啊……刘地伸着懒腰,满脸都是小人得意的神情。
瑰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热切地问:“你想吃什么?我去做饭给你吃。”
“喔,随便点来上十几个菜就行。”
“好好,我马上去做。”瑰儿答应着跑进厨房去了。
火儿眼睛不眨地盯着刘地,也不知在盘算什么,就那么抱着翅膀坐在电脑顶上。刘地拍了它的头一下:“不用打鬼主意了,干脆让你看看我的装备好了。”
他在电脑前摆弄了一会,火儿忽然大叫一声从电脑顶上倒翻下去,双翅拉着电脑屏幕把自己贴在上面:“在你这里,传说中的武器啊……难怪从来没人见过谁使用它,你是个道士,拿着我们剑客的武器干什么?快把它给我!”
“哈哈哈哈,你才几级,给你你用的了吗!”刘地用高高在上的口气对火儿说。
“我都二十九级了,比瑰儿和狐狸都厉害!”
“那我多少级啊?”刘地翘着二郎腿悠然地问,火儿顿时哑口无言。看着屏幕上刘地那刺眼的级别,那令人流口水的装备,它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扑上去乱抓乱啄:“把你的帐号和密码交出来,这个人物归我了!给我交出来!交出来!”
刘地奋力地挣扎开大声喊:“你想以后一上线就被我PK吗?想的话就来抢啊!”他的威胁马上就使火儿松开了他。周影大张着嘴:刘地和火儿的争斗竟然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这也太惊人了,他事先完全没想到,手里端着的想要用来救火的一盆水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好。
火儿绕着刘地飞了一圈又一圈,对它来说奈何不了这只狗的感觉是在糟透了。它在屋子里乱飞乱撞,怎么也想不出可以令刘地妥协的办法,最后索性飞到了周影怀里撒起娇来:“影,我想要他的帐号!”周影是那种从来不拒绝孩子无礼要求的父亲,他略一思索便报出了刘地的银行帐号。火儿对这个平常随时存有几十万的帐号毫无兴趣,继续大叫大嚷:“我不要这个!我要另一个!”
“他其它现金和财物一般都放在地底下,没有别的帐号了。”周影对刘地的家底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不要这些!我不要这些!”火儿使劲地在周影的怀中打滚。
刘地“哼哼”地冷笑起来:“别以为周影什么都知道,我可没对他说过我的电脑上的帐号。”
“影,我要他的帐号!你去给我问出来!”火儿的吵闹开始升级。而周影刚好是个孩子想吃人他都马上会去杀的父亲,他用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好友,准备问出他的账号后马上报告火儿。
刘地晃着椅子,挥着一只手指:“你不用看我,朋友之间也应该有隐私权的。”
“只是个帐号而已,你告诉火儿,我以后还你钱。”
“你怎么可以这样溺爱孩子,这种教育方式是错误的,会给孩子带来负面的影响,会让它变成小皇帝,会……”
“不用你来教影怎么教育我!”火儿愤然叫,自己一直都这样长大,不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看刘地自己那样,还向教育别人!火儿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自己家教不好(因为这基本上是被公认的事情)。它向刘地怒视,耐心很快就要被扑上去的欲望消磨光了。
“火儿,你怎么下线了!”——周影家的大门属于装饰品,经常来这里的客人从来不把它放在眼里。林睿大吆小喝地从窗子里蹦了上来,抓住火儿就摇晃:“你说好帮我PK的,居然自己下线了!我的等级!我的装备!我的……”他正喊叫中,一只手指不住的对他的肩头戳戳点点起来,“干什么?周影,我和火儿的事你少管!”——这种父亲真是的,儿子有什么事他都跑出来。那只手还在继续点他,林睿愤怒地抬头:“周影……咦,刘地?你什么时候来的?”
“凭我这么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神采出众的形象,你居然看见周影没看见我!”刘地在林睿头上狠敲。不等林睿的愤怒爆发出来,他又扭着林睿的脖子把他推向电脑。
“哇,哇,哇!”林睿跟火儿当时的动作差不多,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电脑屏幕上,“这么高的等级!这么好的装备!还有神器,我们法师用的神器……这是谁的号?这是谁的?”
刘地再次把鼻子翘高,哼哼着说:“你看这个屋里,谁象能有这本事的人啊?”
看着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林睿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号是他的了。只见林睿的面孔在瞬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从厌烦不屑迅速转化为甜甜的笑容:“不愧是刘叔叔,也只有您有这样的实力了吧。”
“哈哈哈哈,还是小睿有眼光。”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跟刘叔叔您认识久了,稍稍学的一点半点吗。”
“……”
听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的肉麻话,不但火儿受不了的用翅膀捂着头,就连周影都皱着眉,对他来说今天发生的离奇事太多了。直到瑰儿端出晚饭,刘地和林睿的相互恭维才算告一段落,吃喝间因为对于瑰儿的手艺与林睿的“乖巧”的满意,刘地答应要带他们三个练级,将来级高了送装备。于是饭局结束,林睿、火儿、瑰儿立刻不见了踪影,刘地也慢悠悠的晃出了门去。周影看着一桌子的菜汤剩饭正在发呆,这时瑰儿有点不好意思地伸出头:“我们忙着呢,今天就麻烦你收拾桌子、洗碗了。”说完就关上房门。不一会游戏的音响效果从书房、卧室里穿了出来。
夜幕降临,当万家灯火逐渐亮这城市后,周影家中依旧响着电脑屏幕上传来的格斗、呼叫、法术、爆炸等声音,而在城市中的另一个家庭中,充斥在屋子里的,却是夫妻吵闹,孩子尖叫的声音。
“没想到你这么不负责任,你是怎么做人家父亲的!竟然会为了自己保命就耽误女儿的终身!我真是看错你了!”一向温柔的家庭主妇难得地表现着愤怒。她的丈夫自知理亏,小声地辩解:“我也不是只顾自己不为童童想,钟家那个孩子真的不错。心地善良,忠厚老实,而且和童童一样也是个半……”
“够了!”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一直没有Сhā入到父母的争执中去,只是嘟着嘴坐在那里的王童童忽然大喝一声,跳起来向父亲发威:“什么象我一样?什么也是半个,半个什么?你说明白啊。”
做父亲的毫无尊严地向女儿讨好地说:“没什么,童童知道爸爸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嫌我在学校里的麻烦事还不够多,再帮我找点来对不对,什么未婚夫,我不要!我讨厌男生!我,我一辈子也不嫁人!”她一头扑进母亲怀里哭起来:“妈,你看爸爸,他怎么这样……呜呜呜,我不嫁人,我不要未婚夫……”母亲拥着女儿好声安慰,用眼角冷冷地看着那个不称职的父亲,直到他缩在沙发一角。见他也不是没有悔悟之意,少妇终于发话:“自己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
王有道先生,事业有成的商界人士,酒色财气样样不沾,唯独爱好登山。如有一个月以上不到山上走走,浑身都会不自在。可是他的登山运却很奇怪,别人登山遇到美景,遇到恶劣天气,遇到危险甚至遇到山难,他却擅长在山里遇到妖怪。小学时在山里迷路,救他的是妖怪;中学时野营,差点被妖怪吃掉;上了大学在山上遇到个志同道合喜欢登山的女朋友,结了婚才知道居然也是妖怪。
做了妖怪女婿的王有道自此更加热爱大山——现在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有老婆在旁边保驾护航啊,直到女儿童童出生,妻子苏绿茵才为了在家里照顾孩子不再跟他出游。王有道有了妖怪妻子后妖怪对于他早已失去了神秘感,现在的他在山里遇到妖怪不但不怕,反而会主动上前打招呼、攀交情。这么一来就算那些像对他不利的妖怪摸不清他的底细,反倒是提高了他的安全系数。
前些日子王有道又去登山,这次的经历可以说是他的登山史中最糟的一次。不仅遇到了及恶劣的天气,而且在与队友们失散后摔断了腿。欲向老婆求救,结果发现手机没信号,而苏绿茵给的符咒因为相放的保险点所以放在内衣口袋里,然后在出门前把那套衣服给换下来了……
王有道真是欲哭无泪,躺在湿淋淋的泥地上,盼望着老婆在洗衣服的时候早点发现自己忘掉的东西。就在天空中再一次聚集起乌云,他以为自己又要被暴雨清洗一次时,有个小老头溜溜达达的从附近的山崖上走下来——看到他沿着笔直的山壁,头部与地面平行的走法,然谁都可以猜想他不是人类,更何况是见妖甚多的王有道。“老人家,老人家,帮帮忙……救救我……”王有道刻意的装的更加虚弱来博取同情。
老人发现他后就从崖壁上那么一荡,稳稳落在了王有道面前。他上下打量王有道一番,摸着胡子问:“小伙子,你跑到这山里来干什么啊?”
“我是来山里旅游的,不小心和同伴失散又受了伤,躺在这里大半天了。您知道吗,我的老婆也是妖怪,所以看到您我真是倍感亲切啊。遇到像您这么慈祥的人,我就知道自己有救了……呜呜,本来以为自己要在这山里喂野兽了……恩人啊,亲人啊,我总算盼到您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假哭打动了老人,总之他如愿以偿的被老人救回了家里。
在老人家里养伤期间王有道知道了老人的家事:老人是蜘蛛精(王有道:这种干巴老头子也是蜘蛛精?简直是给对蜘蛛精的印象停留在西游记的蜘蛛精们身上的人以致命的打击啊!),和一个孙子相依为命。他的这个孙子有一半血统是人类,因为当年老人的儿子爱上个人类女子,隐瞒了身份跟她结婚生子。谁知道孩子出生后竟然会在睡觉的时候口吐丝线把自己包裹起来取暖,这个现象使得那位母亲又惊又急,直到孩子的父亲见隐瞒不住承认了实情,她才明白自己的婚姻竟是建立在一场骗局上的。这个女人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打击,最后竟然选择了扔下孩子和丈夫一走了之。她的丈夫爱妻极深,也把孩子扔给老父亲,自己天涯海角的去追妻子去了,这么多年连消息都没有
老人说到这些就耿耿于怀,他不认为儿子骗婚有什么错,却把那女人(他是不肯称那女人做儿媳妇的)的抛夫弃子夸大了一百倍。其实从王有道的角度看,那女人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神经错乱已经不错了。自己刚知道妻子是狐狸精时,也差点进了精神病医院呢。老人并不理解人类对妖怪打骨髓里的恐惧,认定了人类女子都是水性杨花,没心没肝的冷血动物。他自己一手拉扯起来的孙子虽然有一半人类血统,但是绝对不能再让他和人类有什么瓜葛了。
老人自打孙子开始蹒跚学步起,就在认识的妖怪家族中给孙子张罗起婚事来。谁知道大部分妖怪们都瞧不起要一半人类血统的孩子,就算有不在乎这些的,听到他的父母那种不负责任的行径,害怕孩子继承父母的毛病,都婉言谢拒了老人的提亲。老人本来根本不想救王有道,直到听见他说自己的妻子也是妖怪时才动了心思。他打听出王有道夫妇有个女儿后,便转着弯子提出了结亲的要求。
老人的孙子朱黑黄相貌英俊,性格也很乖巧,王有道想到自己那个同样是半人半妖的女儿就忍不住叹气。那个孩子不但性格叛逆,而且还有暴力倾向,动手永远比动口快,连自己这个做爸爸的都没少挨她的打。她这个样子,将来还嫁得出去吗?就算嫁得出去,将来会不会落得个打死亲夫的下场?如果女婿是人类,这样的设想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不如让她嫁个“同类”……王有道辞别老人那天,被老人用珍藏的好酒灌的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好在他还保有最后的理智,在婚约的后面加上一句,朱黑黄必须自己去得到王童童的认可。
朱黑黄自认为相貌英俊,脾气也不错,平时山里的妖怪姑娘们顶着长辈的压力对他暗送秋波的可是不少,他根本不认为那个脾气不好的模样也不怎么样的女孩(脾气是王有道压缩后的,模样则是王有道谦虚后的产物)会看不上他?他满脑子想的就是王有道口中所说的城市生活有多么舒适,多么繁华。而且只要娶到那个女孩,这一切不就手到擒来了吗。所以不顾祖父在旁边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径自就答应了王有道的要求。
听王有道交待完事情的始末,母女二人的脸色更加阴沉。苏绿茵冷冰冰地问:“你很想跟那家趁人之危逼婚的人家结亲吗?我给你出个主意。我现在就带女儿回娘家去,你另外找个听话温柔的好妻子,赶快生个女儿,到时候你想把她嫁给谁都没人敢管你如何啊?”
王有道知道妻子生气的后果又多严重,结结巴巴地说:“他们,虽然……可是,那个孩子还不错,你倒是让女儿看看再说啊。”
“还看什么?”苏绿茵说,“我亲眼看见他从咱们家出去就在街上抢劫。还专门捡老弱妇幼来抢。这样的孩子真是好人品啊!哼哼。”
王有道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怎么会这样?我在他家时,那个孩子挺好的啊。”
“人家要骗你的女儿,自然要摆出个好人的样子给你看!”王童童怒冲冲地把桌子上的水果向父亲抛,“哪里有你这样的父亲!为了自己活命就把未成年的女儿嫁给那样的人渣!我要告诉姥姥,我要告诉奶奶,我要……”
面对怒发冲冠的女儿,王有道一边躲避着她扔来的各种物品,一边向妻子求救。可是同样愤怒与他行为的妻子不但不肯伸出援手,反而把他独自丢在女儿的怒火中回卧室去关上了门。“童童,乖女儿,你听爸爸解释啊……爸爸没想到那个孩子是这样的人品啊……我要是知道……哎呀,你真打到我了……”
火儿最近几天心情极为不佳,必竟对它而言处于弱小挨打的局面实在罕见之极。可以说自从周影把它从蛋里孵出来直到长这么大,能和它打成平手的对手都不多见。可是现在,在虚幻的网络上,它却被人追着打的狼狈逃窜,束手无策。
在火儿面前的屏幕上,火临天下正被流云遮日恶意PK。火儿翅膀与脚爪并用,奋力地敲击鼠标与键盘,操纵着人物在地图上躲闪,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救兵来到。最近几天它已经被这个家伙打了无数次,而且都是毫无由因的攻击。对于这种不分由说欺负人的行为火儿平时是很喜欢的,不过那是在由它担任欺负实施者角色的情况下,它可不喜欢承随意被打。更可气的是对方是个五十多级的弓箭手,与三十级的火儿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火儿即无反手之力,也无招架之功,除了躲闪和救助之外,它一点办法都没有。不一会儿大智不愚和山中少女双双赶到,不过他们的级别比火儿还低,在这个实力代表一切的游戏中面对高手同样无能为力,他们所能做的只是搅乱对方的攻击,给火儿争取喘口气补血的机会而已。
当他们三个身上带的药品几乎用完时,等待已久的救星终于出现了。只见这位救星前面驱使着凶悍的宠物,后面紧跟着三、四个女性玩家,大摇大摆的来到火临天下面前一站,情狼“大侠”来到后大喝一声:“喂,小子,看看我的级别!”然后摆个潇洒的造型,估计对方看清楚了自己的光辉形象之后,才一连串的法术砸了过去。对方也没那么简单,他不但不害怕的逃走,反而依仗着自己的高敏捷向情狼冲去,大约想跟这个道士同归与尽。情狼就那么大咧咧地地站着,等他靠近后猛地施展开了近身攻击,一边还在张狂地大笑:“你不知道我的力量是多少吧!哈哈哈,打听打听我是什么来头,下次你就不敢这么狂妄了!哈哈哈……”在他的一连串“哈哈哈哈”中,流云遮日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地上留下几件装备,和几个金币,情狼把它们捡起来分派给跟着他的女玩家们,引来了一堆欢呼和赞美声。
火儿闷着气站在旁边,越想越不甘心,冲过去赶开那些女人对情狼大喊:“快带去升级!我要报复!我要报仇!”
“就你这级别,三五个月之内别想了,不如叫我几声‘叔叔’,我来做你保镖吧。”
“把你的号给我交出来!交出来!”即使在游戏里火儿也无法忍受别人比自己厉害,任人欺负的感觉太糟糕了。
“火儿啊,”情狼大模大样地教训它,“实力呢,是要靠自己努力获取的。世界上没有一蹴而就的好事,要脚踏实地,要扎扎实实,要一步一个脚印,那种生下来就比别人厉害的小家伙不是真厉害,总有一天会吃亏的!本事是炼出来的,努力再努力才会有收获。明白了吗?来,咱们练级去。”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火儿召呼着那一大帮女玩家扬长而去,系统还一再回荡着他打出的“哈哈哈”字样,可见可以教训的火儿哑口无言让他多么得意。
朱黑黄看着控制的人物出现在复活点,气得狠狠砸了几下键盘。他学会了使用电脑之后第一时间便喜欢上了网络游戏。虽然玩的高兴,可惜他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新人,又不太会为人处事,在里面自然处处碰壁,处处被欺负。后来遇见一个叫火临天下的家伙,更是因为他说了几句风凉话便打得他回了复活点。跌跌撞撞地受了不少气后朱黑黄忍不下去了,刚好在他玩的网吧中有个人拥有一个五十多级的人物,号称这个网吧第一。朱黑黄趁那人上线时躲在他身后,看到了他得帐号和密码,便用这个偷来的人物上线去找那些得罪过他的人进行报复。
这一次因为人物级别颇高,大展拳脚之下果然把那些人打的屁滚尿流,心中大为过瘾,终于在游戏找到了纵横天下的感觉。没想到最后找上“火临天下”,眼看就要把他收拾掉时,他竟然找出来了更厉害的人物。朱黑黄看着自己人物的资料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原来练这个号的家伙还敢号称这个人物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不还是一样被人送回复活点,吹牛不上税的骗子。
流云蔽日气呼呼地走出城,寻思去哪里练级──那个火临天下他暂时是不敢去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提高级别再弄几件好装备,将来才好去报仇。他正琢磨着,几个人影把围在中间:“你小子敢抢我们兄弟的号!把号交出来,不然把你砍回零级!”这些人物显示着与流云蔽日一样的工会,看来是流云蔽日的朋友。
一个只有五级的新人冲在最前面大吼:“把我的号还来!你这个小偷!你这个强盗!”这个人就是流云蔽日本来的主人。他辛辛苦苦练得人物连带几件极品装备突然被人偷走,心里的恼火可想而知,今天带了几个朋友来讨公道。如果号要不回来,凭着把这个自己辛苦练起来的人物杀回十级也不能便宜了这个小偷。
几十个人把流云蔽日围住,同时系统广播也在一遍一遍地传着:我XX帮副帮主流云蔽日的号已被盗,从此他的所作所为与我们××帮再无关联。××帮为能提供他座标的人支付一百金币,我帮发誓要把他回十级。
朱黑黄怎么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不多会就化作白光回了复活点。
朱黑黄再次愤怒的咂着键盘:“可恨的东西,竟然都来欺负我!”——他却不去想想,本来就是他盗别人的号在先。他在这里一而再的拿电脑出奇,那边的网吧老板不干了,走过来敲敲桌子:“喂,弄坏了是要赔的!”
朱黑黄正有气没处撒,腾的便站起来,网吧老板看到屏幕上他那个站在复活点的人物就明白了一切,笑着问:“被人PK了吧?现在等级是多少啊?”朱黑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欲打,拳头却被老板的下一句话阻止了:“你想不想报仇?想不想得到个高等级的号?想不想在游戏里所向披靡?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我手头有几个等级很高的账号,各种职业都有,也有各种神器,你要的话我给你打九折怎么样?”原来这个网吧老板雇人专门二十四小时练这款时下最流行的网络游戏,然后把里面的金钱、装备、道具甚至账号卖给那些玩家。他观察朱黑黄好一会了,见他在游戏里受了挫折,便不失时机地上前推销。
朱黑黄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号?”
“战士、弓箭手、道士、法师……都有六十级以上的,不带装备七百一个号,带装备的装备另外算钱。”
朱黑黄估算一下自己身上的钱。这几天他除了上网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打劫,所以手里已经有了不少钱,把老板刚才说的号都买下来还有剩余。于是他把钱掏出来王老板手里一放:“六十级的我一样要一个,另外再给我几件好装备。”
“肥羊啊……”老板在心里欢呼一声,把朱黑黄带到柜台里面,打开电脑让他自己挑选。
火临天下独自在重复着无聊的杀怪活动,杀掉一只怪物,得到xx点经验,再杀掉一只怪物,又得到xx点经验……在不喜欢网络游戏的人(比如说周影)看来,这实在是十分无聊的举动,可是游戏中的人却玩的趣味十足。“还差百分之七十就可以升一级,再升两级就可以去学新技能……”火儿边敲鼠标边自言自语。它要努力把级别练高,那样就不用老是看那只死狗的脸色了。它要成为第一高手,然后就可以在游戏里为所欲为了。
火临天下杀掉眼前的最后一只怪物,正准备回头去看看树林那边的怪物刷新出来没有,一个火球毫无预兆的砸在他的身上,使他损失了两百多血。他抬头察看时正好看见不远处的一个法师又砸来一个火球。
“你打我干什么?”火临天下刚提出问提,还没等到得到答案,随着对方的一连串更猛烈的火球术、爆焰术,在现实中大名鼎鼎的纵火狂火儿,在网络游戏里竟然被人用火球打回了复活点。
“气死我了!”随着火儿的狂吼,一股火浪从卧室里吞门而出,把客厅里的所有物品以及正在修炼的周影一起熏得焦黑。周影慌忙跳起来冲进卧室:“火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影……”火儿委屈地扑过来,“我被欺负了!那个混蛋竟然敢欺负我!”
看着在怀里撒娇使赖的火儿,周影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这个宝贝儿子打从孵出蛋壳就飞扬跋扈惯了,从来都是它欺负别人,偶尔遇到能和它实力相仿的对手,人家的境界当然也就高到了不屑于和这样的小孩子计较。只有开始上网玩游戏之后,火儿才受到了平生最多的挫折。看到它被气的乱蹦乱跳的样子,周影真想劝它别玩算了,为了玩个游戏受气值得吗?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火儿大声宣布着自己的决心。周影以为它下一秒要冲出窗子去找它的报复对象了,谁知火儿却回到电脑前继续起它的游戏来。“火儿别玩了,我先给你弄点吃的吧?”——这是火儿开始玩游戏后周影第二担心的问题,原本动不动就饿的它居然经常忘记吃饭,只要周影不叫它吃,它就一直对着电脑不动。
“火儿吃点饭吧?”
火儿不耐烦地挥着翅膀:“呆会再说,我要加紧练级,将来还要报仇呢!”
周影站在它身后看着它操纵人物,半天也不得要领,叹口气出去了。
朱黑黄好几个人物轮着使用,用这些高等级又装备着好道具的角色去报复以前那些仇人的感觉好极了。他大展雄风,把那些看着不顺眼的人一一送去复活,特别是那个曾经扬言要把他砍回十级的xx工会的成员他是见一个杀一个,连新人也不放过。朱黑黄得意地哼这歌,又是一道白光,眼前的对手也被他顺利解决。难怪这么多人喜欢游戏,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感觉果然痛快。
一个人物从不远处一晃而过,朱黑黄眼尖地看到他的名字“火临天下”。记得这个也是自己的仇人,不过自己是不是已经杀过他一次了?朱黑黄摇摇头,他这几天杀的人太多,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不过干脆从现在开始再杀一次,直到把他们全部杀回十级好了。朱黑黄这么想着,往火临天下的方向跟了上去。
火临天下消灭一只怪物后,地上留下了几个金币与一把不错的剑,他正准备拾起来,旁边冲过一另一名剑士,对他当头就是一剑。火临天下以为是抢装备的人,赶忙向旁边一让,举剑还击,这时他才看清楚对方竟是个六十多级的剑客。这么高级别的人为什么来这里打低级怪,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火临天下这么想着,决定惹不起躲得起,干脆地把地上的东西让个对方自己准备离开。谁知那个剑客看都不看地上的钱和装备,继续又扑向火临天下。
“你要干什么?”
“哈哈哈,我要把你砍回十级!”
“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可是我认识你!哈哈哈,你永远别想认识我,因为下次砍你的会是法师,再下次会是弓箭手,再再下一次是道士……哈哈哈,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原来上次那法师也是你!你到底是谁?”
“哼哼,你还记得网中人吗?哈哈哈,你杀我的时候,没想到我会回来报复吧!”
“网中人?”火临天下依稀还记得那有个和山中少女抢怪,并且说话不三不四的玩家网中人,当时被山中少女紧急召来的火临天下二话没说就那个只有十七级的家伙送回了复活点。弄清楚了对方PK自己的原因也没什么用处,火临天下见对方连续攻击过来,转身逃跑。而这时平时充当救火队的情狼根本不线,“关键时候指望不上的家伙!”火临天下一边沮咒着情狼,一边狂用补血药瓶。
朱黑黄并不急于解决火临天下,对他来说猫戏老鼠也是一项很有趣的游戏,是这个游戏提供的乐趣的一部分。他更喜欢火临天下的红名,那就意味着一担死亡,对方将会掉落大量的装备与金钱。那个网吧老板说过,就象可以从他那里买装备一样,朱黑黄也可以把用不到的装备卖给他,记得这个火临天下有个七十级的朋友,身上有几件小极品也是很应该的事吧?
有很多玩家从正一个追一个逃的火临天下与朱黑黄身边经过,不过两个红名在PK,大部分人并不想趟这个浑水。火临天下一边诅咒大家没有正义感一边喝掉最后一瓶药水时,却有忽有个玩家跳到了他前面,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这个名叫坐山虎的战士只有五十九级,比起朱黑黄的人物还差着好几级,却一副并不把朱黑黄放在眼里的样子:“我最讨厌欺负弱者的人!(虽然他也算帮了大忙,可这句话让火临天下听了不痛快,谁是弱者啊!)今天是我第四次看到你随意PK,随意杀人了,我看得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欺负人不是那么有趣的事。”
又是一个自以为是大侠的人!这样的人这几天朱黑黄遇见好几个了,他真想告诉这个座山虎在他之前的每一个“大侠”的下场:“才五十九级就敢管我的闲事!”朱黑黄凭着这几天的长胜纪录,丝毫也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坐山虎打出了“哼哼哼”一连串冷笑:“以为级别高就了不起?我可是从一级就越级打怪的。我看你的脑子也比那些怪物NPC聪明不了多少吧?”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朱黑黄结束了战前的对话向对方扑去。
事实证明了坐山虎并没有说大话。他的级别虽然比不上朱黑黄的人物,但是他对人物的运用灵活巧妙,熟练地把各种招数结合,使他的攻击显得更加有力并且有效,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与他相反地是朱黑黄平时老是轮流使用好几种职业的人物,他对每种职业都了解,却每种都不精通。平时仗着自己的级别高欺负人没什么大问题,碰上本服最擅长PK的三大高手之一的坐山虎,他原本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在朱黑黄发觉不好不甘心地打出的:“你给我等着瞧的!”文字还没消失前,坐山虎已经三下五除二把他收拾掉。他拾起朱黑黄掉落的物品看看:“这把剑不错,可惜我有更好的了,给你吧,五十级就可以装备。”他自己留下了金币和一个戒指,把一把不错的剑给了火临天下。
“你要给我?”好武器不容易搞到,火临天下纠缠了情狼好久才拿到的剑都比这个差的远,坐山虎怎么会舍得送人?
“这只是个游戏而已,用不到的东西不如送人,我才不会拿去卖钱呢,何况这原本就不是我的,你要谢就谢刚才那个笨蛋吧!哈哈哈。”
火临天下顿时对大方豪爽的坐山虎产生了好感,同时也原谅了他刚才说错的话。
“走,我带你去练级,等你级别高了,自己去收拾那个家伙。”
“好!咱们走!”
网吧里的朱黑黄对着复活点的人物气地再次重砸键盘。
不过这里不是先前那个网吧,这里的老板不但没有上前兜售可以给他帮助的东西,反而叫一个雇工上前索要弄坏键盘的赔偿。朱黑黄两拳把那个雇员和网吧老板双双打成“半熊猫”,然后上网费都没付走出门去。居然会被比自己级别低的家伙打败,他心里窝火极了。正好在购买了好几个帐号和一大堆装备之后,他身上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先去弄钱吧!顺便在现实世界里出出闷气。
放学后的王童童背着书包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身边左右全是她的同学,不过她一个也不想理睬。对其中两个腆着脸贴上来的男生,她干脆每人给了他们重重一脚。几个亲亲密密搂肩搭背的女生从她身边走过,从她们飘过的字眼中,王童童知道那些“麻雀”正叽叽喳喳说的内容正是自己。
“烦死了!”王童童重重甩着头。
王童童从十岁左右就知道了自己半妖的血统,不过当时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并不大。她认为自己除了可以使用几个天生的法术(比如隔空取物和让水变开什么的,她本不还以为自己有特异功能呢)外,没什么象妖怪的地方,连她无比羡慕的母亲的那条松软毛茸火红美丽的大尾巴都长不出来。她一直安与自己的半妖怪身份,甚至梦想着等自己长大了会长成一个真正的、美丽、聪明、强大,有漂亮尾巴的妖狐。可是当她上了初中之后,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了。
随着王童童渐渐长大,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少女,她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美丽开始蓬勃的展现出来,任凭谁第一次看见这个少女都会惊艳呆上一呆,那种在美丽中包含的柔媚气质使她对异性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自从她上初中后,男生的情书就是她每天都会收到的东西,上学前、放学后天天有男生等在她必经的路上,甚至还有过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信誓旦旦的非她不娶,要等她长大。
王童童母亲那样美丽,她也一向以自己长得像母亲而自豪。本来还以为只要是狐狸精的后代都这样,所以为了漂亮再多的骚扰也咬着牙忍了。谁知母亲偶尔说起来她才知道,其实半狐血统的小孩很少有能继承这种天生的媚惑本性的,王童童的情况可以说万中无一,而且除非随着她年龄渐长,法力渐增自己学会隐藏,否则就连法力高强的母亲也没什么好办法帮她。也就是说只有自己最倒霉!想到这一点王童童就气不打一处来。
而且按理说这样的事情不断的发生,最无辜也是受到最多骚扰的人是王童童自己,可是偏偏有些人不这么认为。那些男生的家长咬定是王童童“勾引”他们的儿子,有些老师也把她看作红颜祸水,甚至其他的女生出于种种原因也不和她来往,联合起来冷落、排挤她。这样度过了差不多三年初中生涯的王童童在性格上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变得脾气急躁火爆,并且出现了暴力倾向:只要是给她写情书的男孩,都免不了要被她揪出来一顿暴打。
她的脾气使她和同学们越来越疏远,和同学们越疏远她的脾气也就越来越火爆,特别是对那些胆敢当面表达爱慕的男人,她几乎想也不想就动手。今天她一路上已经打了三个同学、两个高中学长和一个老师,才把回家的路途走了一半。为了避免路上的种种麻烦,王童童每天回家都会选择不同的路线,今天她便拐进了一条小巷。
“救命啊!救命!”惊恐的女声从巷子深处传来。
王童童皱皱眉:“真麻烦!”
走到哪里都会碰上麻烦事,王童童对自己的运气十分生气,可是听到呼救的是女人的声音,她还是悄悄靠了过去。被抢劫者逼在墙角的是两个女生,王童童认得她们是自己学校高中部的,其中一个好象还是什么校花,当然那是在王童童入校以前的事,所以这位前校花和她那一帮姐妹见到王童童就象有仇一样,有意无意地总对她冷嘲热讽。对于这样的受害者王童童选择了先抱着手臂看热闹,她还没决定要不要上前帮忙。
那个正在实施抢劫的少年身材高挑,相貌英俊,只看外表宛如电影里的偶像明星,可惜那一脸狰狞的笑意却使他的魅力荡然无存,也使眼前的两个女孩全然没有平时看到帅哥的激动,反而害怕的大声呼救。“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囊。”王童童对于异性极度厌恶,越是出色的异性越讨厌(因为条件不好的男生即使喜欢王童童,也会因为自卑而鼓不起勇气纠缠她,厚着脸皮向她求爱),在她看来这样的绣花枕头式男人作匪徒刚好合适。“不用叫了,没人会来救你们的。”(王童童:真是典型的反角台词)。“快,把身上的钱全交出来。”
朱黑黄一向不太喜欢抢女人,到不是他对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同情心,而是因为这些女人太麻烦,开口就哭,缩成一团,磨磨唧唧半天才把钱拿出来。还不如那些虽然会反抗,却只要两拳打下去就乖乖掏钱的男人来的痛快呢。“叫你们把钱拿出来,听见了吗?”朱黑黄向两个女人俯俯身子,好让她们把自己脸上恐吓的表情看的清楚些。
“呜呜,我们的钱全给你,求你放我们走吧。”女孩嘤嘤哭泣着,双双交出了自己的钱包。
不亏是女孩子的用品,就连钱包上也有扑鼻的香气。朱黑黄把钱取出来寒进自己的口袋,钱包随手扔在地上。他打量着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实在不中看,而另一个就很美丽了,想不到人类中也有这么漂亮的女子,虽然比不上童童妹子,可是已经比好多妖怪姑娘都漂亮上几分了。朱黑黄一只手托着那个前校花的下巴打量着,嘴里不住称赞:“长得真好看,喂,你嫁人了没有啊?等我成亲之后给我做二房怎么样?”
面对眼前这穷凶极恶,劫财还要劫色的抢匪,这位前校花第一次憎恨起了自己的长相。而她的那位密友庆幸自己相貌平平的同时,趁着朱黑黄只注意她一个人而悄悄溜走了。
王童童叹了口气,看来今天非多管闲事不可了。如果对方只是抢劫,让那个总找自己碴的前校花吃点苦头王童童是很高兴的,可是同样身为女孩子,王童童无法看着那个劫匪对她做别的事而不管。她一边抱怨着自己运气不好老遇见麻烦,一边拾起一颗小石子,手指一弹向朱黑黄弹去。朱黑黄正在软硬兼施地劝那位前校花同意将来给他作二房,忽然听到响动,来不及多想便向旁边一闪身,一块小石头擦着他的面颊射过去,“啪”地撞在墙上,居然在砖墙上打出一个小洞。如果被打中后脑勺,这么大的劲力足以让人昏迷过去。
“谁!”朱黑黄恼火地喝问,竟然有人敢管他的闲事!他向巷口走了几步,在昏暗的路灯下寻觅对手的踪迹。王童童一击不中心里微微吃惊,接着对方的反击开始了,一条极细极软的丝在若有若无的夜风中飘至,向王童童身上一扑。王童童轻巧地跃上了路灯,看到那条细丝在灯柱上缠绕,留下了深深的勒痕。事情到了此时,战斗的双方已经都发觉了自己的对手不是人类。
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站在那里发抖的前校花耳边忽然听见一句:“还不快跑。”她猛地反应过来,来不及寻思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也来不及去寻找救自己的人,转身奔逃。
王童童躲在暗处与朱黑黄过了几招,不得不承认对方无论法力功夫都高过自己,不过她并没有要与对方分个胜负的打算,估计那位前校花应该已经逃到了安全地方,她发出了声东击西的一招把朱黑黄调开,转身就走。朱黑黄发觉上当后连连出手,却终究没有能拦住她。王童童走到了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手中拿着刚才攻击自己的条细线,看着这条柔韧而发粘的细丝,她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朱黑黄没有追上对方有点气极败坏,来到城市中之后,他打过三位数以上的人类,却并没有遇见过除了苏绿茵以外的妖怪。今天第一次的偶遇就被打的莫名其妙,他甚至连对方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心里极不服气。下山前爷爷曾多次说过,别小看了城市中的妖怪。会到人类的城市中住的妖怪其中一部分固然是些在山里混不下去的无能之辈,另外一些却高深莫测。当年朱老头进城去找儿子,就曾遇见过一只千年僵尸所化的金毛吼,险些被对方当成了点心。朱老头一再叮嘱朱黑黄,到了城里之后,无论怎么欺负不堪一击的人类都行,但千万不要随便与妖怪们发生冲突。
“这可不是我与他发生冲突,而是他先来招饶我的!”朱黑黄忿忿地想。不过他也害怕遇见爷爷口中的那种厉害妖怪,没有敢冒然追上去。
“哼,等我回去叫上岳母,再加上童童妹子,不信收拾不了你!”朱黑黄暗下决心。他已经把王家的事忘在脑后好些日子,今天遇见这件事,到是提醒了他该上门订亲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朱黑黄皱着眉头想。不管怎么说岳父出差总该回来了吧?在网吧中昏天黑地打游戏使他完全忘记了日期,也不知道过没过与王有道约好的时间。“不管了,现在赶去也不晚,说不定童童妹子正望眼欲穿的等着我呢!”朱黑黄对着街边的橱窗整整衣服顺顺头发。一厢情愿地做着美梦,兴冲冲地向王家的方向奔去。
最近一段日子,王家的饭桌上老是弥漫着一种冷冰冰的气氛。王童童与苏绿茵对王有道这个不称职的父亲采用了“冷藏术”,两个人都不理睬他,不主动跟他说话,即使他主动讨好,她们也只用“嗯”“啊”“是吗”这样不超过三个字的语句来回答。王有道自知有错,不敢反抗妻女的精神虐待,只好拼命想各种法子来讨她们的欢心。
“童童啊,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现在的学校吗?等你上高中时,爸爸给你转到新学校去好不好?”王有道边给女儿夹菜边问。
王童童回到家后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吃饭的时候都没放下,她的心思即不在饭桌上,也没听见父亲的话,直到王有道又重复一次,她才心不在焉地问:“啊,什么?你说转学?”
效果不错!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女儿终于跟自己说了三个字以上了。王有道高兴地说:“是这样的,你现在上的那所公立学校的高中部教学质量不怎么样,我想反正你也不喜欢那里,不如给你转家学校。育英材中学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开的,我准备把转到那里去,你看怎么样?”
“育英材?那不是出名的贵族学校吗?”苏绿茵开口问,“那里的教学质量就一定好吗?我怎么听说那里尽是些高干子弟,纨绔子弟什么的?”
王有道暗暗窃喜,妻子也主动和自己说话了,看来今天晚上不用再睡地板了。“他们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今天特别高薪聘请了好几位优秀教师。对了我听说童童很喜欢的那位林老师也会到那里去教书。”
“林老师?”苏绿茵和女儿相互看一眼,她们两个都很喜欢林青萍老师,也知道她有个九尾狐儿子,偏偏那个儿子又和立新市妖怪们的两大“恶梦”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对于要不要继续与这位老师有牵连,一时还真难以做出决定。王童童想了片刻咬着嘴唇说:“我喜欢林老师,我要做她的学生。”
“那转校的事就这么定了,等你们期终考试一结束我就去给你办手续。来女儿,吃块鸡肉。”王有道夹着鸡肉猛向妻子女儿碗里放。
“对了爸爸(王有道:太好了,女儿终于原谅我,肯叫我爸爸了!),我想问问你说的那个订婚对象,他是不是个蜘蛛精?”王童童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菜问。
“是啊,你怎么又问起这个?难道……”
王童童白了他一眼:“你别往歪里想,我问起他是因为这个。”她把手中一直在摆弄的东西抛在桌子上。
“什么呀?”王有道没有她们母女那么好的眼神,用手摸了一下才发现是根蜘蛛丝似的东西,黏在手上不好弄下来。他甩着手问:“这是什么?”
苏绿茵打女儿一进门就发觉她拿的东西是什么了,但她向来尊重孩子,王童童不愿意说的事情她从来不主动追问。现在也问:“你从哪弄来的?”
王童童撇撇嘴:“有个妖怪在路上抢劫我的同学,不但劫财还想劫色,所以我出手打了他几下,这东西就是他的武器。”
“你以为那个抢劫的妖怪是……不会的,朱黑黄不是那样的孩子。”
“难说,妈不是也看见过他在街上打劫。”王童童耸耸肩,“不过也不关我事,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哪天惹上刘地、火儿什么的被吃掉才好呢。”
王有道赔着小心说:“与约好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几天了,那孩子即然没有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苏绿茵看看他小心的样子心一软,终于为丈夫说了句话:“我看那孩子不是个意志坚定的,初到花花世界受到诱惑,也不一定变成什么样呢。我看他多半早把那所谓的婚姻忘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王童童接受了母亲的观点,低头吃饭,还特意为父亲夹起菜来。王家的饭桌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温馨。这么多天来王有道第一次松了口气。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正在吃饭的一家人一时都怔住,当敲门声又响了几声后一家之主才站起来走到门口问:“谁?”
“请问是王叔叔家吗?我是朱黑黄啊。”
“朱黑黄,朱家那个孩子!他,他找上门来了!”王有道一下子背靠在门上惊惶地向妻女叫。女主人和他的女儿也沉下了脸,王童童“噔”地站起来指着门外威胁父亲:“你去打发他,不然我就去姥姥家,再也不回来!”王有道咬着嘴唇,报着豁出去的心态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少年年纪和王童童相仿,身材高挑,皮肤微黑,相貌相貌颇为英俊,可是现在头发半长不短油腻杂乱,两眼通红,精神萎靡不振,正是王有道现在最不想看到的朱黑黄。
朱黑黄惊喜地冲过来拉住王有道的手:“王叔叔你回来了!我到城里来了。你还记得……记得当时的约定吗?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说话时目光却越过王有道的肩膀,已经看见客厅里坐着的那个同龄少女,俏丽的短发,五官如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就是她吧?我就是这了这个女孩子到这里来的。她就将是那外与我同度一生的人……她,她本人好漂亮啊,比照片还要好看一百倍……朱黑黄的头脑因为沸腾的幸福变得晕陶陶的。
“黑黄啊,约好十一号来的,你怎么晚了十多天?”王有道本来鼓着勇气要一见面就向朱黑黄说明白婚事告吹,然后自己亲自去向他爷爷道歉,可是看到对方的人之后却说不出来了。
朱黑黄讪讪地说:“我早就来了,我,我本来是来的早了,岳母,不,阿姨他说您出差了,所以我就自己在外面游荡,后来我看见了一家网吧,于是……于是在里面玩了这么久……”
王有道听了愣了愣,还是说:“你先进来再说,先进来喝口水。这是我妻子,这是我女儿童童。”
“哦,哦……”朱黑黄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王童童,一抬腿就直接走向她:“我就是朱黑黄,那个,那件事你知道了吧?咱们的事……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好?我看就这个月行不行?”
王童童柳眉倒竖,“啪”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谁答应和你订亲你去找谁吧!另打我的主意!”
朱黑黄吓得后退了一步,陪着笑问:“童童妹子,你不高兴了?”
听他“童童妹子”这几个字出口,王童童的怒火更是难以抑制,冷笑问:“你很重视这门亲事吗?”
朱黑黄凑近王童童嗅着她的体香说:“对,对,能和童童妹子百年好合,我实在三生有幸。”
王有道无奈地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看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啪”王童童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劈脸给了朱黑黄一记耳光。
朱黑黄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王童童:“你,你居然打我!”他转向王有道拆苦,“岳父您看她,还没成亲就敢打我,将来还怎么得了。”
王有道还没开口王童童便愤怒的吼道:“你叫谁岳父!谁是你岳父?谁会和你成亲!趁我还没动手,你最好早早给我滚出去!”
朱黑黄气地声音打颤地说:“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么没家教!哪有女人这样跟未婚夫说话的。”他自幼受祖父熏陶,认为女子就应该对丈夫事事顺从,万事以丈夫为中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王童童即然是他的未婚妻,朱黑黄不让她开口对方开口都是不是,更何况还敢打骂自己。“岳父,您这个女儿实在缺乏管教,不过您放心,等我们成亲以后,我会教导她什么叫三从四德,什么是女人家的本份的。”朱黑黄理所当然地对王有道说。
苏绿茵拉住气冲冲的王童童,暗暗叹口气。虽然只见过两次面,可她却已看明白了朱黑黄是个怎样的人。这个孩子不知是在什么样的教育下长大的,竟然会有这样极端自私自我的性格,似乎认为只要对他自己有利的事情,他便认为是天经地义,大概在他的观念中,从来不曾有“别人的想法”这样一个词汇存在吧?苏绿茵明白自己的女儿与对方根本无法沟通,所以阻止了女儿再与他争斗,淡淡的对朱黑黄说:“朱家小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祖孙救过我先生,改天我会请我父母一同登门道谢。至于你与童童的婚约本就只是那么随口一提,现在你们脾气不投,不如就此算了吧?”
“什么!”朱黑黄尖叫起来,“凭什么算了!我们救了你丈夫的命,他为了报恩才自愿把女儿嫁给我的,现在你想反悔!想忘恩负义!”他一把揪住王有道晃着,两眼冒着火光。
王童童冲上去打开他的手护在父亲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明明是你们趁人之危,现在还敢这么说!还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伤了我爸,再跳出来假意救助,真心骗婚呢!”
“你说什么?不但悔婚还血口喷人!”
“怎么急了?说到你的痛处了?”
“……”
苏绿茵再次阻止了两个孩子的斗争:“行了,你们别吵了,朱家小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当时的约定中有一条,这个婚约必须童童自己愿意对不对?现在你也看见了,她并不愿意,所以婚约就这么算了吧。”这次她用的不再是协商的口吻,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不可违背的坚定。
“婚事本来就该是父母之命,你们说定了的事她凭什么不愿意!明明是你们言而无信!”朱黑黄气极大叫,“她凭什么看不上我?我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她!”在他的心目中自己英俊聪明,只有自己看不在眼中的女孩,那轮得到女孩看不上自己。更何况王童童除了相貌美丽外,根本不是个好妻子的人选。朱黑黄坚持这桩婚事与其说是坚持要娶她,不如说是想得到王家的家产在城里过舒服日子。他已经算是降低标准接纳王童童了,对方居然敢说看不上自己。
“我哪里看不上你?”王童童故意上下打量朱黑黄,“不如反过来说说,你觉得自己哪里配让我看上啊?我告诉你……”
苏绿茵再次示意女儿别开口,她知道王童童说出的那些理由朱黑黄根本不会承认,或者说他根本不会认为那是自己的缺点。她向朱黑黄问:“不知你不记不记得,你与我先生约的是哪一天?”
“十一号。”
“当时你为何没来呢?”
“我来早了几天,是你把我赶出去的!”朱黑黄心里忽然想到,一定是当时王家就有了悔婚的打算了,所以才把自己赶到街上去。当时自己身上没钱没物,如果不是找到了弄钱的法子,不是只好回山里去,那样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想着恶狠狠地瞪了苏绿茵一眼。
苏绿茵依旧那么柔和的笑着:“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做为一个母亲,你不会认为我会将一个上门就说自己是我女儿未婚夫的人的话随便当真吧?”
“哼。”朱黑黄又不是女人,他才不管“母亲”会想什么。
“那么后来到了约定的时间,你为什么没有来呢?不管与我先生约定的时间还是与我约定的时间,可都过去许久了呀?”
“我出去之后在网吧上网玩游戏,所以忘了日子,人类真会玩,那款游戏……”
苏绿茵打断了他对游戏的介绍:“也就是说你仅仅为了玩游戏就可以忘掉订婚的日子,这是真心想与童童订婚的人的行为吗?究竟是谁言而无信?童童看不上对这桩婚事这么不重视的你,又有什么不可以?”
朱黑黄目瞪口呆,面对苏绿茵提出的理由,他固然有一肚子的不甘心,却又无话可说。
苏绿茵客客气气地把朱黑黄请出了家门,并一再许诺会亲自上门向他祖父道谢。朱黑黄看着那扇在他面前紧紧关上的门,又呆立了半天,心里百感交集,本来一心一意要来成就良缘的,最后却是这么个下场。转眼之间美艳的妻子,富足的生活就成了泡影,他恨王家人不守信用,恨自己当时多答应了一个条件,更恨那个使他沉迷其中的游戏。
朱黑黄从街上的商店里拿了几瓶酒喝着,从来没沾过酒的他不大会便函步履歪斜,摇摇晃晃。两眼朦朦胧胧中看见自己竟又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一家网吧门口。“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们骗我,让我忘了日子!你们串通好了的!你们陷害我!我要报仇!”
朱黑黄的失落懊恼在酒精的催化下变作了仇恨,他咆哮着向网吧扑去。几个说笑着走出网吧的人还没来的及反应,便被眼前这个醉汉打得横飞到了街心。接着朱黑黄冲进了网吧,人们的惨叫声,玻璃碎裂声,桌椅碰撞声等等纷纷传出,不时有人被从网吧中扔出来,街上远远响起了警笛声。
周影买了大批的方便面之类的食品上车后,受到了孙剑善意的嘲弄:“怎么吃起方便食品了?女朋友跟你吵架,不给你做饭了?可怜哦……”
“瑰儿不是我女朋友,我们也没吵架。”周影据实以告。
“那么某人怎么和我一样要靠方便食品度日了?”孙剑颇有些幸灾乐祸。他的女朋友最近出差没空照顾他,他便恨不能所有下班后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的人全和他一样,沦落到靠方便面维生。
周影说:“瑰儿最近在玩网络游戏,所以没空做饭。”
“网络游戏……”孙剑耸耸肩。在这方面他和周影是一样的人,从来不认为网络游戏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能让人连饭都不吃。不过说起网络他到想起最近出的一件事,“最近不知怎么了,咱们市的网吧成了犯罪多发区──好几家网吧被人砸,伤者也多达数十人之多。真不知道什么人专门砸网吧?又不是图财……”
周影听得心里一动:专门砸网吧?不会是火儿干的吧?它最近老被游戏里的事气得乱跳,该不会为了泄愤去砸了网吧吧?他转着圈向孙剑打听,得知那些网吧虽然被砸得七零八落,但并没有被火烧毁,也没有人员失踪不见后才松了口气。
周影回到家中,火儿和瑰儿果然还在上网,周影为他们准备了吃的后随口问了问火儿网吧遇袭的事,火儿自然只有一句:“不知道。”便又投入了游戏。
火临天下这几天与坐山虎处的很好,对方很热心的带他到处练级,今天他们练了一会,坐山虎忽然说:“怎么了这么吵?”
火临天下:“?”
坐山虎:“我们这里的网吧门口有人在吵闹。”
火临天下:“别管他。”
坐山虎:“好象打起来了,啊,真打起来了……”
火临天下:“管他们作什么!咱们接着练。”
坐山虎:“……”
火临天下:“你怎么了?咱们走吧?”
坐山虎却一直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过了会突然原地下线了。“怎么了?”火儿坐在屏幕前不解地抓抓头。
坐山虎这一下线就是好几天,火临天下多次给他发信息、留言,得到的回答都是“该用户现在不在线。”
今天火临天下与几个不相识的人组队练级时,一个名叫星星丫头的法师在不远处看到忽然走了过来:“你就是火临天下吧?我是坐山虎的朋友啊。”
坐山虎带火临天下升级时与这个法师组过队,当时这个女性法师居然说她是和坐山虎住在同一寝室的好朋友,火临天下早就知道有些人喜欢用女性的身份偏别人带他们升级,或者骗钱骗装备什么的,没想到坐山虎居然会有这样的人妖朋友。火临天下不喜欢这样的人,所以一直不怎么理他。不过这次为了打听坐山虎的事,还是向他走去:“坐山虎怎么不来?他还说好带我升级呢!”
“呵呵,我今天就是代他上来向朋友们打招呼的。他前几天受伤住了院,最近怕是不能上来玩了。拜拜,我还要去找别人。”
“等等,他怎么受的伤?谁敢欺负我朋友?我去给他报仇!”
“哈哈哈,你别开玩笑了,他是在现实中受的伤,你怎么帮他报仇啊?立新市有人袭击网吧的事件从新闻上听过没?我们都在立新市上学。那天幸亏我没跟他逃课去上网,不然,嘿嘿……”
“他伤的重不重啊?”
“不重,他是逃跑的时候从台阶上滚下去撞伤了头,没大事,我走了啊,我还要练级呢!”
火临天下看着星星丫头走远,自己发起呆来。半天后才给情狼发信息:“死狗,你在不?你不知不知道打网吧的事谁干的?”系统马上给了“情狼现在不在线”的消息。
火儿随意敲打着键盘,寻思着该怎么办,直到它给大智不愚发信息求助时,对方回了一条:“你是火儿,有事还用问死狗刘地,你傻了!”
最近周影已经习惯了自己吃饭,自己出门工作,屋子里除了电脑的声音,就是瑰儿和火儿的尖叫、欢呼。他也不再费力去讯问火儿要不要跟他去工作了,时间到了自己拿了外套准备出门。忽然屋子中温度急速升高,卧室的门眼见着升起了火苗。周影慌忙冲过去用手把火扑熄,冲进卧室,只见火儿悬停在空中,正在“哈哈”狂笑:“我才是最厉害的!我都快忘了,我是火儿,哈哈哈,谁敢跟我作对,统统烤刑伺候,哈哈哈……”
“火儿,你没事吧?”周影听它不知所云的叫嚷,有些担心地问。
“我当然没事,哈哈哈,我可是火儿,最厉害的火儿!”火儿大声宣布着谁都知道的事实,“谁得罪我,我就给他个八成熟!才不用在网上求那只死狗!”
周影一下想到什么忙问:“孙剑说好多网吧被袭击却一直找不到凶手,难道是……不对啊,如果你去会直接烧了那些网吧才吧?”
“你知道谁袭击了网吧?那个黑皮警察知道谁袭击了网吧?快告诉我!我要去烤了他!”火儿听到自己关心的事,抓住周影连摇带晃地问。周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它已经冲出窗口,象一道火箭一样扑进了繁华喧闹的城市。周影呆了一阵,向被火儿的狂笑声惊动难得从电脑边出来的瑰儿问:“它怎么了?”
瑰儿摇摇头。
火儿在空中上下翻飞,在诺大的立新市一家网吧一家网吧查看,它采用地毯战术,就不信抓不住那个该烤的家伙。
众网吧到没受到连日来袭击网吧事件的影响,依旧顾客满座,在玩网络游戏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是与火儿玩的同一款,火儿有意无意的看见了好几个熟悉ID,只是看看这些人现实中的模样,想想他们网上的形象,给火儿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它也看见了那个正在操纵星星丫头的人,居然是个真正的女孩子,由此推理,那个身为她同寝室好友的,大方豪爽的坐山虎本人,估计也是女人,这个发现让火儿颇有些郁闷。
搜索了大半个立新市后,小道消息比火儿的飞行速度还快,几乎所有妖怪都知道了火儿网恋失败后正在发飚,准备在所有网吧搜捕情敌的新闻(不用怀疑这条新闻的真实性,因为放出消息的人是刘地),顿时立新市所有网吧的一千米方圆内再也看不见一个妖影,弄的搜捕无果的火儿想找个出气桶都没有目标。
朱黑黄喝地醉醺醺地从酒店中晃出来,嘴里咕咕哝哝地乱叫着:“童童妹妹你好狠心”之类的话。几次把别的女子看作了王童童的倩影,扑过去握着人家的手倾诉衷肠,吓得那些女人乱喊乱叫。他一路搔挠女性,一路醉话满口,一路打了好几个不长眼前责备他英雄救美的男人后,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家网吧。
“都是因为你!”朱黑黄眼里泛着血丝,“都是因为你引诱我,我才会耽搁了日子,才会让童童妹子讨厌了我,才会坏了我的姻缘!都是因为你!”他扬手把手里的酒瓶子在地上砸碎,步子歪斜的向那家网吧冲去。
火儿几乎找遍了立新市的网吧,却什么也没发现,抱着翅膀坐在这家网吧的一台电脑上生闷气,弄得网吧里的顾客纷纷喊热,要求老板打开空调。如果那个“网吧终结者”再不出现,火儿自己那口无处出的怒气就要化作新一代网吧杀手了。
“哐啷”网吧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酒气冲天的人影闯了进来,先一掌把上前阻拦地网吧老板推倒在地,然后跳上柜台大声嘶吼:“我讨厌网络游戏,谁也不许再玩网络游戏!我狠玩网络游戏的人!就是你们害我失去了童童妹妹!呜呜呜,童童妹子……”他大吼大叫之后又号啕大哭起来,一副保准的借酒发疯的模样。老板捂着刚才被他拧疼了的胳膊向两个雇员叫:“给我赶他出去!”下一分钟,两个身影被扔出了网吧──是那两个扑上去的雇员,接着是老板穿窗而出,和碎破璃一起落在街面上。
朱黑黄左手扔人,右手砸电脑,脚底踹桌子,发泄的不亦乐乎,却没注意一双眼睛从自己一踏进门起就盯着自己。
“呼,太热了!”朱黑黄扯开钮扣把外衣脱下扔开,汗水随着不断升高的温度淌成了脚边的小水洼,“怎么这么热……”他咕哝着抓过柜台里的饮料来喝,被吓坏了的客人们趁机从他的身边逃出去。喝完水的朱黑黄扔出瓶子,“咣啷”,一台电脑屏幕被砸的粉碎。他正准备下手进行下一轮破坏,一声冷笑打断了他:“哼哼,好大的胆子啊,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厉害!我该怎么奖励你的勇气呢?你自己喜欢几成熟?”
朱黑黄摇晃着靠在墙上抬起头来,看到在离他的头不到一尺高的空中悬停着一只火焰鸟。“必,必,必方……”朱黑黄的酒瞬间清醒,他发出一声惊叫,连滚带爬地向外逃去。
火儿哪能容他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扑到他身上狂啄乱打,却半天没听到系统提示“你杀死了××怪兽,获得经验值××”的提示,等它反应过这是在现实中之时,对方已经伤痕累累的不醒人事了。
“没有的东西!”火儿怒冲冲地还没消火。要怎么处置这个半人妖呢?火儿自己好久没正正经经吃顿饭了,看着地上的材料就由联想到瑰儿的手艺口水不知不觉淌了下来,决定了,带回去让瑰儿做着吃。
林睿带着苏绿茵与王有道一进门便声明:“我只是中间人,详情你们自己说。”便一头钻进屋里,直扑电脑而去。
苏绿茵打量这间看起来普通的客厅──如果只看屋子,没人会想到这是一个让立新市的每一个妖怪提之胆寒的地方。可是周影、火儿和刘地的组合一起出现在屋里,确定让人胆战心惊。
“苏大美人,你终于决定甩掉这个人类投向我的怀抱了吗?”刘地率先张开手迎上去,这个城里他不认识的妖怪、尤其是女妖怪不多,其中当然不包括美丽的苏绿茵。王有道却抢在妻子前面双手紧紧握住了刘地的手:“您就是刘地!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早就想见您了!朱家那个孩子……朱黑黄他还活着吗?您没吃了他吧?”
刘地耸耸肩向身后一指。
“那个蜘蛛是我猎回来的,凭什么给他吃!”火儿正从周影肩上伸着头叫。
“您就是火儿吧?我太想见见您了!”王有道又向冲过去,“您的英姿果然出众……这位是周影先生吧,真是虎父无犬子,太荣幸能见到你们了。朱黑黄在哪儿?我能见见他吗?”
火儿被他恭维地很开心,向厨房一指:“还在里面呢,瑰儿根本不肯下线来做饭,不然我就可以分给你一点吃了。”
王有道和苏绿茵冲进厨房,见朱黑黄躺在地上,虽然不能动不能言,可他早听见了王有道夫妇的声音,泪流满面地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们。
王有道把朱黑黄从厨房中扶出来,让他躺在松软的沙发上放松自己的身体。朱黑黄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可是身体的僵直解除之后便开始难以控制的发抖,蜷成一团用余光打探火儿的位置。火儿一下子蹦过来厉声问:“你们把我的猎物拿出来干什么?”
苏绿茵彬彬有礼地问火儿说:“今天冒昧上门来拜访是想求您一件事,这个孩子,”她一指朱黑黄,“他的祖父救过我先生,所以今天来想请您看在林老师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他爷爷救了你先生,你要我看狐狸妈妈的面子……”火儿的脑筋一时没从这复杂的关系中转出来,林睿在屋里叫:“看我面子就行了。你放了他,上次打的那块宝石就归你了。”
“哦,那行,拿走吧,随便你们怎么吃。”火儿立刻飞进屋去,要求林睿立刻兑现承诺去了。
苏绿茵又转向朱黑黄,后者刚才听说自己已经逃脱了火儿魔爪,正在努力挣扎着坐起来。苏绿茵向他说:“朱家小哥,你们祖孙曾经救过我先生,这一点我们全家非常感激,可是你们的帮助是有条件的,条件就要把我女儿童童许配给你。童童拒绝了你的提亲,想必到此刻你仍然认为我们是出尔反尔的骗子吧?不管你怎么看待我们,这次你得罪了火儿,我们也不能坐看着你被吃,可是我们救你,也是有条件的。”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避视着朱黑黄的眼睛又说,“那就是请你忘掉那个婚约,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朱黑黄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
“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个婚约,那好吧,婚约依旧有效。等到以后童童不管是要嫁给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会声明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的。”说完作势欲走。
朱黑黄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说自己如果不同意退婚,他们就不管自己了。他们会承认自己是王童童的未婚妻,然后眼看着自己被必方吃掉,使婚约变成无效。生死关头他连忙点头:“好,好,你说什么都行,快带我离开这里!”
苏绿茵露出满意的微笑,她有礼貌地向屋里的妖怪们一一告别,然后拉着那个热情的几乎想向刘地、周影要签名的丈夫,一起带着朱黑黄走了。
一行三人来大街上,朱黑黄站在这远离火儿的地方,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心中感慨万千,现在他终于明白爷爷所说的城市里的危险有多可怕了,可是城市里固然有危险存在,但也有人类发明的种种方便、舒适、有趣的东西,来过之后实在舍不得离去。虽然和王家的婚事告吹了,朱黑黄却没打算回山里去。而且……他回头看看火儿家的方向,再看看王有道夫妇,他们两口子与那只必方早就认识了,这次自己被抓是不是因为他们?会不会是他们为了悔婚,串通那个火儿设下的圈套?太卑鄙了!为了逼自己退婚竟用这么狠毒的手段。
苏绿茵一直在观察朱黑黄,他眼中连续闪现的庆幸、迷惘、不甘至到憎恨一样也没逃过苏绿茵的眼睛。苏绿茵知道朱黑黄即使在婚约解除之后也不会离开立新市,因为这个城市里有太多他无法抗拒的诱惑了。他眼中的恨意让苏绿茵警惕,看来以后不得不时时提防这个朱黑黄了。想到这里她微叹口气,瞥了身边的丈夫一眼:还不都是他惹的事。
“黑黄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回山里去还是留下来呀?”王有道根本不知道妻子的心意,十分关切地问朱黑黄。
朱黑黄没好气地回答:“反正我不会回山里去!”这个悔婚的家伙做贼心虚,怕自己回去告诉爷爷吧?哼,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那你下一步准备干什么呢?”
“不知道,不用你管。”
“你不会还想回去玩网络游戏吧?那种玩艺玩争闷是挺有趣,可是不能上瘾,不然不成了玩物丧志了吗?”王有道用长辈的口气教训自己使朱黑黄很生气,如果不是苏绿茵在侧,他说不定早一拳过去了。王有道接着说:“在城里象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有在上学,你也应该找家学校念点书,学点东西。”他无视妻子的目光,径直往下说着:“正好我也要去给童童办转校手续,不如你也去上那家学校吧?我一起给你办,学费的事你也别管,我替你交了,怎么样?”
朱黑黄眼睛开始放光,和王童童去同一家学校朝夕相处?然后会不会日久生情?然后……岳父果然还是向着我的!他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王有道给了他些钱要他去购买些日常用品,把他打发走后回过头来冲妻子笑说:“他们毕竟是救过我,我不能看着这孩子这么学坏了。把他送到林老师那里去,林老师会教好他的。”
“哼,这样的孩子,怕是孔夫子也教不好。”苏绿茵已经明白丈夫的意图,对于他的表现十分满意,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臂一起边走边说:“不过林老师教育不了他学好没关系,至少那只九尾狐和他的朋友会教会他什么叫安份的,先想想回去怎么向女儿解释吧。她听到要跟那家伙同校,不知又会发什么脾气。”
周影家里,火儿何林睿正在围攻刘地,逼他交出账号。原来火儿刚才跟林睿说起了自己这几天老是被人追打的事情,越说两个人心里越气。又说起刘地这个答应带他们升级的家伙,不再线的时间比谁都长,好不容易在线也是在忙着跟一群女玩家眉来眼去的调情,根本不把对火儿他们的承诺放在心上。火儿和林睿讨论后一致认定,力量还是要自己掌握才放心,所意强迫刘地交出他那个现在已经跌落到第七名的账号。
“说,你交还是不交?不交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火儿步步紧逼,恶狠狠地威胁刘地。
“你就交出来吧,免得火儿动手又把这屋里的家具烧了。你也不想给周影添麻烦吧?”林睿在旁边好言相劝,语重心长。
“是啊是啊,你就交出来,剩的我们一遍一遍得要。你没听说过少数要服从多数嘛,现在可是三比一。”瑰儿用讲道理的方式进行劝说。
他们三个呈三角形包围住刘地,边劝说边准备动手,对付刘地,讲道理绝对绝对不会比动用武力更有效,而火儿刚好是个最擅长用武力说服别人的家伙。刘地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问:“账号给你们是可以,可是你们三个我要给谁好呢?”
“给我!”——异口同声地喊声。
“我先要的,给我!”
“明明是我先要的!地狗给我!”
“当然是给我!没有我他能这么老实交出来吗?”
“……”
看着他们三个自己内部先争起来,刘地跷起二郎腿摇着,得意洋洋地看热闹。林睿这个小号“刘地”最先反应过来,制止了火儿与瑰儿的争执恶狠狠地冲刘地说:“你是故意的挑拨我们吵架吧!”
“被你猜对了……”刘地失望的站起来,“本来还以为能看到真人PK呢,唉……”他唉声叹气地往外走,火儿上前阻拦时他随手把一张写满了数字和英文字母的纸条扔给了火儿:“本来就不想玩了要给你们的,这是帐号,哈哈哈哈……”他大笑着离去,这边火儿、林睿和瑰儿则手忙脚乱的去扑灭被火儿翅膀点着的纸条。见刘地这么爽快就交出帐号,林睿多了个心眼的在后面问:“你自己为什么不玩了?”他该不会在游戏里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比如欺骗了女人感情什么的),想要别人去抵罪吧?
“呵呵呵,不就是个游戏嘛,不想玩就不玩,还要什么原因。”刘地得声音远远传来。
“白痴,这么高的号居然也不想玩!”火儿抓着那张纸条高兴得不知怎么好,却对给它账号的刘地毫无感谢之情。
瑰儿也欢天喜地地说:“他不玩正好。先给我上去看看他有什么好东西。”
“我要先上!”火儿抢先冲向电脑,瑰儿不甘落后的跟了上去。林睿若有所思的站着发了会呆,也不甘落后的跟了上去,屋子里再次响起了游戏的音效。
今天周影又拎着大包的方便食品进门,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屋里有什么地方与平时不一样,瑰儿就叫起来:“你怎么买这么多垃圾食品啊?又没营养又不好吃,快丢掉算了。”她从厨房中伸出头,手中拎着锅铲晃动着强调她对方便食品的看不上眼。
周影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同:今天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桌上满是灰尘的桌布被干净的一条替换了,桌上的花瓶里重新摆上了鲜花,到处都打扫得十分干净,阳台上晒满了刚洗的衣物。瑰儿在厨房里忙碌,而火儿躺在沙发上,边吃零食看着动画片。
“你们今天没玩游戏?”周影不解地问。
瑰儿边端饭出来边说,“我们决定少玩游戏了。”
周影看着一下子跳到盘子里的火儿,觉得生活回到了原来的轨道,边帮火儿挑鱼骨头边随口问:“为什么?玩腻了吗?”
火儿懒洋洋地回答:“是有点腻了,因为呜噜哇啦呜噜(嘴里塞满了食物)……”
瑰儿在一边翻译说:“刘地给的账号等级太高,做什么都变得很容易,结果反而不知道干点什么好了——我看那个刘地就是因为这样才不玩了的。而且为了玩游戏浪费太多时间了。”她说着皱皱鼻子,“真不敢相信家里的灰尘都有一指厚了,天啊,我竟然在这种地方住了这么多天!还天天吃方便食品!”
周影解释说:“是你自己说宁愿吃方便面也不吃我煮的饭的。”
瑰儿撇撇嘴:“我没说这个……总之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好了。吃完饭陪我去店里看看,这么多天没去,也不知道那两个打工的女孩把店弄成什么样了。还有罗天主演的电视剧也没看到结局。天啊,我居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火儿一鼓作气吃到八成饱后才腾出嘴来点着头说:“就是啊,我都忘了看《神龙晶晶》(动画片)了,游戏是挺好玩没错,可是不应该让它占用太多时间。”他用一副教育家的口气说,“世界上好玩的事太多了,玩游戏那么浪费时间,耽误太多别的事了,不能让游戏把时间都占了去啊,我决定了,以后每天除了吃东西、睡觉、欺负人、看电视、打猎之外的时间才玩游戏。”
周影愕然:火儿也会将这样的道理?
“狐狸还说……(周影:原来那些话是林睿说的)呼噜啊唔呼噜……”见瑰儿从厨房端出新的菜式,火儿又开始往嘴里塞菜。
“林睿说总对着电脑对皮肤不好。”瑰儿再次为火儿翻译。
火儿在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说:“所以啊,为了游戏耽误了吃东西、听故事、打猎,有点得不偿失。我以后一天最多玩十二个小时,再不多玩了!瑰儿,我还要这种炸肉……”
咖啡的一天
更新时间:2007-9-3 10:47:00 字数:9937
咖啡的一天
做为一只住在高层建筑里的家猫,有些时候生活是挺无聊的。比如今天,窗外哗哗地下着大雨,也就宣告了咖啡无法象平时一样去楼顶的天台进行例行的散步。它坐在阳台上百般无聊地看着大雨,用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主人的盆栽,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一只避雨的小鸟飞进到屋檐下引得咖啡兴奋了一阵子,隔着窗子又扑又拍想招惹人家,可惜鸟儿无意跟它逗趣,马上飞到隔壁的阳台去了。
“真无聊啊……”咖啡又开始打哈欠,“不知道有没有好节目,去看电视吧。”把主人出门前准备的牛奶和猫食搬到电视机前,再拖来自己的垫子,咖啡舒舒服服地摊开身体,按下了电视摇控器的开关。
今天真的注定了是个无聊的日子,连电视里也没有什么可看的节目。咖啡把所有的频道按了几遍,最后只好看起昨天晚上和主人一起看过一次的言情剧重播来。“那个家伙是色狼,别跟他走!对,对,快追上去,打他,狠狠打。”咖啡边看边张牙舞爪,十分投入地为剧中人指点迷津。眼看前去营救女主角的男主角就要被狡猾阴险的歹人从背后捅上一刀,咖啡正在张牙舞爪的着急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对门那只又蠢又笨又没教养的狮子狗的狂吠声。咖啡竖起耳朵一听,有人的脚步正上楼来,那脚步声走上来后在走道上徘徊着,而对门的狗吠声一直不停。在犬吠声中脚步声移到了咖啡家门前,接着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这种时间怎么会有人来?听脚步不象主人啊?”咖啡心里一边嘀咕,一边手忙脚乱地把电视关上,把饭碗水盘垫子回原位,伏在沙发上装作天真可爱的猫咪状。
钥匙响了一阵子,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双眼睛先从门缝向屋里溜了几圈,然后一推门,快速地闪身进屋,关上门后打量起屋中的情形来。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自己,这个男人吓了一跳,仔细看时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只猫。”
咖啡斜着头看着他说:“喵呜?”
男人看清了是只猫,便放下心来在屋里张望,然后开始胡乱开着抽屉,在客厅里翻找了一阵子,又推开了卧室的门。
咖啡不解地跟着他走来走去,不明白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平时主人一再地叮嘱过它:“对客人要有礼貌,要让人家看得出咖啡是有教养的孩子。”所以咖啡在陌生人面前向来乖巧可爱,以为主人争光为荣。见那个正在翻柜子的男人看向自己,忙又用可爱的姿态叫了甜兮兮声:“喵呜。”可惜它的表演没有象往常一样得到赞扬,那个男人甚至没理睬它,继续在主人的柜子里翻找着。
“不懂欣赏的臭人类!”咖啡忿忿地想着,平时来的客人这种情况可都会拍拍它的头说“小猫真可爱”或为它挠挠痒痒,这个人究竟是谁啊?他在找什么东西呀?咖啡一肚子的不解,跃到床上趴下来,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把所有的抽屉找了一遍,往口袋里塞进了主人的一副耳环、几条项链,又开始向床铺动手,把枕头,被褥乱掀乱扔,更是把咖啡挥手赶到了地上。“喵喵,喵,喵!”咖啡冲他愤怒地叫嚷,这个是它和主人的床,这个人凭什么这么做。要不是主人平时的教导还令它保有一丝理智,它早上这个讨厌的家伙扑上去来一套猫拳了。
那个人又找了一气却没有什么收获,恨恨地骂道:“穷鬼!你他妈的长得也能见人,怎么不去做鸡挣俩钱啊!自己穷得要死,害得大爷也白走一趟!”他这句话是对着主人摆在床着与咖啡的合影说的,边说还边向照片吐了一口唾沫。
咖啡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等它再恢复理智的时候,发觉那个男人正捂着脸呼痛,而自己就蹲伏在他的对面,摆出了进攻的架式。不用问,那张讨厌、奸诈、丑陋的脸上的几道指印一定是自己“纤纤玉手”留下来的了。呜,自己又做错事了,咖啡在心里呻吟一声,自从跟那些妖怪学了这套猫拳之后,自己可是千小心万小心,从来不敢在主人面前露出来,如果被主人看见自己这样使用暴力解决问题,她一定会很伤心,她可是一直教导自己,淑女是不应该动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天啊,自己现在居然在家里打了人,这可怎么办?主人回来会很生气!
咖啡急得团团转时,那男人嘴里咒骂着一脚向它踢过去,极度懊恼中的咖啡再次理智败给了身体的动作,不等那只腿踢到它,它已经敏捷地抱着对方的腿,“嗖嗖”几下便顺着爬了上去,直扑对方的上半身,然后对准对方的下巴狠狠地一口下去。“嗷……”男人的惨叫声与一连串的难听词语再次一同在屋里回荡起来。
咖啡看着对方脸上的爪痕和牙印子,把心一横牙一咬,反正已经下手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不让主人看见就行了。它目露凶光,向那个抽出匕首也同时它走来的男人一步步迎了上去。
一人一猫相对着站在屋中,四目相对,脚下缓缓移动在屋中转圈,眼睛却都是紧盯着对方的双眼,决不放过对方眼中任何一个表情,在双方紧张的呼吸声中,咖啡沉不住气地先跳起来,大吼一声:“喵呜!(译:猫爪!——咖啡的猫拳第一式)”那个男的同时扬刀向咖啡捅了下去,但是咖啡的动作远比他快捷许多,不等匕首刺到,它已经重重地在对方手上抓了一下,然后灵巧地跃到一边。
男人没想到一只猫的动作居然能这么快,一时愣在了那里。咖啡却没给他机会,身体刚一着地立刻又弹了起来,再次大叫一声:“喵喵呜!(译:猫牙——咖啡的猫拳第二式)”张口直接向男人的喉咙咬下去。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毁尸灭迹,就得先把对方变成一具尸体才行。咖啡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使出的当然都是最狠毒的招数,可是这次男人的手也加快了动作,匕首迎着咖啡刺上去,眼看自己就要凑到匕首上去了,咖啡急中生智,伸长了爪子搭上男人的另一只手臂,千钧一发之际荡秋千一样地躲过了那一刀。它的动作毫不停顿,马上翻过身子,大叫着:“呜喵呜!(译:猫蹬腿——咖啡的猫拳第三式)”后腿用力向那男人面部蹬下去,男人慌乱中抬手抵挡,这下正被它蹬中了拿匕首的手,匕首“铮”地落在了地上。
对方手里没了武器,武艺高强的咖啡当然不会再怕他,施展开全部招数向那男人招呼了下去。在咖啡暴风雨般的攻击下,那个开始还狂呼乱叫,乱抓东西砸向咖啡的男人不大一会便倒地不起,浑身伤痕地呻吟着。
“呼,终于解决了。”咖啡长出一口气,长长伸了个懒腰,最近一直离在家里没出门,好久没这么痛快地运动运动了,真舒服。可是当它注意到四周的环境时,却愣在了那里:家里现在是一片狼藉,因为那个男人几乎翻过了屋里的每一个抽屉,所以抽屉里的东西都有大半在外面或者丢在地上,加上刚才一人一猫的恶战,地上的东西踩的乱七八糟。而且那个男人为了自卫,曾经抓着屋里的各种东西试图顽抗到底,所以现在原本在桌上陈设的花瓶钟表,工艺品等等现在都在面目全非地出现在地上,玻璃的碎片们正悠然地遍布在地板各处闪着光亮……
“哇……呜喵喵喵……”咖啡大声惨叫,“这可要怎么办啊!”不行,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在主人回来之前解决掉!
抽屉里的东西?全塞回去!打坏了的工艺品?赶快用强力胶水粘起来,玻璃碎片?扫到床底下……咖啡在屋里一气忙活,把各种各样的东西整理的整理,藏匿的藏匿,直到在它眼中看来一切恢复的差不多了,才松口气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捉摸这个最大的垃圾怎么处理。
在它忙碌的其间这个男人也曾经醒过几次,但是都被咖啡及时的发现,一顿爪牙把他重新打昏过去。只剩下这个罪魁祸首没处理了,居然跑到家里来想让主人生我的气,哼哼……咖啡把责任全推到对方身上,围着“庞大”的人体打转,思考这么大的东西要怎么处理才能不留下痕迹呢?象上次被自己弄死的小鱼一样从马桶冲进下水道?可是这个家伙太大,马桶塞不进去啊。象自己打坏的花瓶一样塞在垃圾袋最下面让主人不知不觉拿出去丢掉?可这个人个头这么大,长的象猪一样重,主人一定提不动他呀?咖啡想了无数的主意,把它以前用来掩饰过错的手段全部在脑子里筛选了一遍,却发现没有一条适用于目前的状况的,这下怎么办?咖啡急地直用爪子洗脸。无论如何在主人下班之前也得把他弄走,不然会被主人看见,自己做的其他“好事”也就全部曝光了,怎么办?怎么办?咖啡拔着自己的毛团团转,目光落在窗户上。对了!它眼睛一亮计上心来:从窗户里丢出去不就完了!昨天还听对门的男人说停在楼下的车被从楼上丢下去的东西砸了,而且因为楼上的住户太多,根本找不到谁家丢的,就是这样,把他从窗户里扔出去,谁能证明是我们家丢出去的?
打定了主意,咖啡先把窗户打开,然后奋力滚动着那个男人直奔窗下。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怎么把这个人弄到窗台上去呢?咖啡忽然明白了主人说过的“人在绝境中可以爆发出比平时大几倍的力量”这个道理,就连它这只小猫着了急都可以先把一个人拖上椅子,再从椅子上拖上窗下的桌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这里了,这一下就几乎够的上窗台了,咖啡喘着粗气趴下来歇口气,心里想着下一步只要把他推出去就完事大吉,主人回来就不会知道自己干了坏事,不会生自己的气了。
那个男人“幸运”的在即将被咖啡推出窗子的一瞬间即时醒了过来,看清自身的所在后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眼前是离地几十米的高空,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窗外,随时可能掉下去摔个脑浆迸裂。他大声惨叫着,双手死死抓住了窗扇。
怎么又醒了?一定是刚才那几下打的太轻。咖啡冲着他的头就是一爪,然后又用力向外推他。男人这才明白,这只猫是想把自己从窗户里推出去。“救命啊!救命啊!”男人再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大声呼救起来。只是这个时候本来就没什么人路过,他又特意选择了小区里人迹最少的这座楼,所以虽然他叫得声斯力谒,可还是没有任何人出现拯救他,在咖啡的爪牙相加之下一点点地被推了出去,最后变成了他双手抓着窗台,身体悬在窗外,狂呼乱叫,危在旦夕。而咖啡则转来转去地咬他的手指,想让他松手跌下去。如果不是咖啡担心自己站的太靠外会被他带下去的话,这个男人早被它弄下去了。
“喵呜,喵呜(下去,下去)。”见那个男人忍着疼就是不松开手,咖啡改变策略,用尾巴在那男人脸上扫来扫去,这种又痒又毛的感觉比挨咬还难受,男人连打了几个喷嚏,摔下去的危机越来越严重。
“喵呜?”咖啡忽然竖起了耳朵。走廊上又有脚步声,而且这次的脚步声好熟悉呀。难道……门口传来钥匙相碰的声音,接着是开门声,高跟鞋着地的“嗒嗒”声。
主人……主人怎么回来了?主人不是一向都是早上出门一去一天,直到晚上下班才会回来吗?今天怎么刚到中午就回来了?平时如果主人提早回来,那是咖啡最高兴的事情,可是今天,咖啡是多么盼望主人先别回来呀。
“救命呀,救命啊……”听到有人进来,男人扯着喉咙喊起来。呼救声惊动了咖啡的主人,她快步冲进屋里,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后大声惊叫起来。
完了……咖啡颓然地低下头,只差一步啊,只差一步就可以把那个家伙丢下去了啊。这下全被主人发现了。呜呜呜,完了,主人一定会很生气,一定会……
咖啡的主人扑向床头的电话拨打:“110吗?我要报警,我家里进来小偷了!你们快来啊,他悬在窗户上快掉下去了!什么?要我先拉他上来?我一个女人,拉他上来他收拾我怎么办?你们快来,再不来他真的掉下去了!”
几分钟后,警笛长鸣,几个警员冲上楼来,先把那个悬在窗外已经筋疲力尽的男人拽上来,然后向咖啡主人问了几个问题,便押着那个铐上双手的男人走了。主人紧张的在屋里检查,咖啡藏起来的破花瓶,粘起来的杯子之类的东西自然全被搜了出来。
咖啡自打看见主人回来就陷入精神恍惚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事情,现在看见那一样样物品出现在主人手中,它不住的自言自语:“主人生气了,主人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听着主人不时唉声叹气,不时愤怒地叫:“可恶,气死我了!居然弄坏我的花瓶,我要你以死谢罪!”之类的话,主人她竟然这么生气啊,咖啡更是不敢从桌子底下出来。过了好久,听着屋里没了动静,咖啡才悄悄从桌子低下伸出头观望。只见主人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一副难过的样子。
主人,你这么生气吗?咖啡小心翼翼地挪到主人脚下,用头轻轻蹭着主人的脚,抬起身来舔舔主人的手:“喵呜,喵呜……(主人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
“咖啡……”主人抱起咖啡精神一振,“看我差点忘了重要的事。”她用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主人把咖啡抱在手上反复端详:“来,我看看咖啡漂不漂亮,嗯,再喷上一点香水,咖啡的蝴蝶结呢?我帮你戴上……好了!”主人把咖啡整理了一下,提过一个笼子把咖啡放了进去。咖啡用力挣扎着不想被装进笼子,可是还是被主人弄了进去。主人又在笼子上面罩上一块布,使咖啡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便提着咖啡出了门。
咖啡奋力在笼子里扑腾,不住的喵喵哀求,可是主人就是不肯放它出来。主人有空的时候也会带咖啡出门玩,但是从来舍不得把咖啡关进笼子里,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她太生气了,要把自己装在笼子里拿出去丢掉?咖啡一下子坐倒,眼泪止不住地流了起来:“呜呜呜,主人不要我了啊……”
咖啡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扑腾,等主人停下车把它从笼子里时出门前主人帮它整理过的模样早已面目全非。主人忙拿出自己的小梳子为它梳毛,端正一下它的蝴蝶结,重新喷上一些香水,忙活了一阵才抱着咖啡向前面的建筑物走去,并且嘱咐咖啡:“咖啡,呆会一定要睁大眼睛看仔细喔,不要被花花公子骗了。一定要找到最帅,最出色的男朋友!”
主人要和男朋友约会吗?咖啡被浓烈的香水味熏得晕晕乎乎的想。
主人抱着咖啡走进了那栋建筑物,传入咖啡耳朵里的除了人声还夹杂着各种猫叫声。“喵呜?”原本缩在主人怀里的咖啡伸出头来,好奇的张望。一番东张西望后,它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现在一家咖啡厅里,周围有很多男男女女,最特别的地方是每个人都带着一只猫,眼前这个胖女人抱的那种白色长毛,两眼不同颜色的猫最多,大约占了一半,另外还有两只长得象那个妖怪黑冰一样的黑猫,一只几乎没有长毛的秃皮猫,长的象地毯一样短毛的猫……咖啡东张西望,看的眼花缭乱。
“您好。”主人打着招呼在最近的桌子边坐下来,“这是我们家咖啡,是个女孩子。你家的宝贝是男孩子吗?”
咖啡本来正在端详那个胖女人,猜测她到底有多么重,为什么那张看起来很纤细的椅子没有被她压断呢?它胡思乱想着,却感到有道目光一直盯着它,一扭头,看见了一只雪白的大波斯猫,张着一绿一蓝的两只大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哪有这样看淑女的?那简直就是色狼的眼神麽!
“喵呜?”咖啡抗议的大叫一声,马上跳到主人怀里躲了起来。
“不是说来的都是名种猫吗?怎么带了这样一只杂种土猫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上方飘来,咖啡顺着正一下一下抚摸着白猫的那双手向上,看到一张正不停张合着的红唇白牙还在不停地说着:“我们家宝宝可是有名的纯种猫,象这种杂种土猫怎么能配的上它?我可不同意宝宝和这只猫生小孩!”那个胖女人脸上带着不满喋喋不休地说。但是她手中的猫对咖啡却很有兴趣,努力挣扎着想靠近咖啡。
“喵呜呜呜呜……(你想干什么?)”咖啡向它威胁地叫着。
“宝贝,不许和这种杂种交往。”胖女人对自己的猫下命令。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的咖啡。”主人不悦地说,“它虽然不是名种猫,但是它是这么漂亮可爱乖巧,你看,你家的宝宝也很喜欢它呢。”
“我家宝宝会看上它?真是下等人的自以为是。”胖女人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咖啡的主人听了那个胖女人的话,愤愤地抱起咖啡,又走到另外一张桌子边。这里的那个青年女子带着的,正好是一只与黑冰长的一模一样的黑毛白爪猫。因为好奇,咖啡挣脱主人的手一下跳到桌上,仔细地端详那只猫。真的长的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要不是它不像黑冰那么机灵(其实是因为普通猫没有黑冰的妖气,眼神中也没有超越动物智力的智慧),咖啡说不定会认错猫。
“喂,你是不是黑冰的兄弟?”咖啡凑上去问,“你也是个妖怪吧?”它在那只猫身上闻闻,没有妖气呀。
“你干什么!”那个女子叫了一声,抬手把咖啡扫到了地上,把自己的猫护到怀里后喊,“你这只杂种猫也敢引诱我家王子!走开,走开,你不配作我们家王子的新娘。”
咖啡怎么肯吃这种亏,立刻跃回到桌上,向那女人就是一爪。熟知它性格的主人即时挡住它那个女人才没受伤。主人不等那个女人发怒,抱着咖啡逃离了那张旧桌子。咖啡依旧不依不饶地向那个女人发威。
咖啡跟着主人在这个聚会中穿梭,依稀有点明白了,主人并不是要抛弃它,而是来这里为它介绍男朋友的。它虽然不想要什么男朋友,可是明白自己避免了被抛弃的命运,不免又开始故复萌的不老实起来。在主人抱它去的每一张桌子上招惹那里的猫,那些猫的主人们不是因为它不是什么“名种”,就是因为它欺负自己的猫,不出几分钟就会赶它离开。
主人抱着咖啡,看着四周有好些猫儿们已经找到了另一半,正甜甜蜜蜜地偎在一起,不由心里有些着急。咖啡这个漂亮、聪明、可爱、听话……比这里大多数的猫都出色啊,为什么没有适合它的对象出现。她们已经和当场的几乎所有雄猫“交谈”过了,对于大多数雄猫一见咖啡靠近就或缩成一团或东躲西藏的行为,咖啡的主人愤然地认为它们都是些没有审美能力的猫,竟然对咖啡这位猫美女这种态度。而少数几只勇敢(其实是杯咖啡的外表蒙蔽了双眼,迟钝到没有察觉它身上的妖气)的猫虽然对咖啡很有兴趣,可是它们的主人却不允许它们看上这样一只杂种猫,总是把咖啡赶走。
我就不相信咖啡这么美丽大方,就没有一只猫是它合适的对象。主人继续努力着,向没有找到伴侣的每一只猫的主人打听他们的猫是不是雄猫。
“你别再抱着那只杂种猫走来走去的行不行。”一位忍不下去的猫主人终于开口说。
有他一引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合,“对啊,你那只猫不但是杂种,而且长得丑又没礼貌,不会有猫看上它的,你快带它走吧。”
“就是,免得把我们的宝贝也带坏了。”
“那种猫也到这里来,啧啧……”
“就是……”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的咖啡虽然不是名种猫,可它多漂亮、多聪明,你们看不出来吗?怎么可以这样说它!”咖啡的主人对着指责的声音大声反驳。
“我们这里是只针对名种猫的相亲会,为的就是不让我们的宝宝们和那种下等猫混在一起。你那只猫没有血统证书吧?那么它根本没有参加这次聚会的权力,你们怎么混进来的?”
“什么主人养什么猫,还想混到我们这中来,那么先回去换只猫吧。”
“就是,猫是不懂事的,主要是人不好才对。”
“让她拿出请柬来看看?她根本不是受到邀请的人吧?”
“门卫也是的,什么人也让她混进来……”
“一位抱只杂种猫就可以加入我们的圈子了,真是无知啊。”
“……”
你们是在批评我吗?咖啡向那些人“呜呜”地发着威,主人抱住它的手却抱的越来越紧。咖啡叫了一会,见那些人都不说话了,带着胜利的喜悦意犹未尽的又向那些猫叫了几声,却忽然感到几滴湿热的液体落在自己头上。
咖啡连忙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主人正委屈地抽着鼻子,眼泪大滴大滴地落着。“喵呜。”咖啡跳起来用头拱着主人,用舌头舔着主人的手,努力的安慰着她。“咖啡……”主人又紧紧把咖啡按进怀里,“你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懂事,这么乖巧……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你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猫,他们都看不起你!我好不甘心!呜呜呜……”
“主人……”咖啡把头放在主人脖子边,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主人为了自己被那些笨猫和它们的主人欺负了,都是为了自己……不对,是那些猫和人类不好,竟敢欺负主人,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知道猫的厉害!
“在这里装什么可怜啊,快带着你那只垃圾猫走吧。”看到这个女子哭了,很多猫主人不再说话,毕竟一群人凑在一起欺负一个女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还是有些人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
“竟然敢欺负主人!”咖啡怒发冲冠,从主人怀里一跃而出,伏低身体对着那些人和猫,喉咙里发出威胁地“呼呼”声。
“你们看那只猫,一副没家教的样子,真是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啊……”咖啡飞身一爪,说这句话的女人以一声尖叫停止了她的言论,接着咖啡扭头一口把她的那只猫也咬得连滚带爬地钻到了桌子下面。“喵喵喵呜呜呜……(竟敢把主人气哭,看我教训你们!)”咖啡向满屋子的人和猫下达了战书之后,向着他们冲了过去。
人喊猫叫声中,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了混乱。只见咖啡在人猫之中上下翻飞,左突右扑,一套猫拳施展的淋漓酣畅,在它的爪牙之下,无论是人类还是猫咪全无还手之力,纷纷被它爪伤咬伤。桌倒椅翻,杯盘乱飞,呼痛声,呼救响成一片,不少人抱着自己的爱猫夺路逃走。
咖啡的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等她回过神来后忙叫:“咖啡,快回来!快回来!”咖啡一脚蹬飞一只挡路的猫,一口把一个手拿着凳子准备砸它的男人手指咬出血,然后才飞快地跑回主人面前,表功似的蹭着她的手:“喵喵喵,喵……(主人,我把他们全打败了,快夸奖我吧!)”
“咖啡!你这个坏孩子!”主人愤怒地大叫起来,一把抓起咖啡,在受伤的人们还没有围上来之前落荒而逃,留下了身后无数呻吟的人和猫……
“咖啡,你干了这样的坏事,所以今天晚上没有饭吃!也没有牛奶喝!也不许上床睡觉!”逃回家后主人把咖啡抓在腿上打了十几下ρi股,然后把它扔在沙发上,点着它的鼻子说出了处罚决定。
“喵喵喵(我没干坏事,我是为了帮主人)!”
“不许顶嘴。”主人严肃地说。
今天她特意请了假陪咖啡去相亲,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一个结果,这令她十分的生气。咖啡竟然一下子咬伤了那么多人,被当成疯猫抓走怎么办?说不定会被受伤者告上法庭。不过咖啡真厉害,那么多人和猫加在一起都不是它的对手,简直就是……主人猛地回过神来,把脸上露出来的笑容收回去板下脸,对着盯着自己的脸色正在凑上来的咖啡狠瞪了一眼,走回卧室重重关上了门。咖啡扑到门前用爪子挠着,呜呜大哭:“喵呜呜呜……(主人我再不敢了,别把我扔在外面)”
自从被主人捡回来的那天起,咖啡每天都是在主人被窝里,挨着主人的手臂入睡的。虽然刚出生时的事它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寒冷的外面世界深深烙在它的潜意识中,只要独自在夜里入睡,它就会产生一种被遗弃了的错觉。它不要自己睡在客厅里,它要到主人床上去它要蜷在主人怀里睡……呜呜呜,主人不查抛弃我……咖啡用力抓门,要不是牢记得林睿“主人发现自己会妖术会把自己扔掉”的警告,它早用法术打开门冲进去了。
门突然打开了,主人出现在门口。
主人你原谅我了!咖啡兴奋地迎上去。但是主人没理它,走向了响不停地电话。咖啡趁机钻进屋里一头拱到了被子底下,满足的“咕噜咕噜”叫着。还是被窝舒服啊,反正它是不出去了。
耳边听见主人正在接电话:“是的,中午是我报的警……惯偷……是吗,我家的猫把他打成那样的?真的吗?……不,不,不,咖啡确实是只猫,保证不是老虎或者豹子,你么可以请动物园来检查……是吗?……放心好了,我们家咖啡每年都按时打防疫针的……好的,我知道了,明天我准时过去……好好,谢谢你警官,再见。”
被子下的咖啡伸长耳朵偷听,心里暗叫不好:早上的事东窗事发了,怎么办?主人本来就在生气,再加上这件事,她一定会把我赶到客厅里去的。
主人走来的声音越来越近,咖啡紧张地直发抖,感到头上的被子一下子被掀开来,它忙闭上眼等着主人发怒。
“咖啡……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主人兴奋地大叫着,一把抱起咖啡将它高高举起来,“咖啡,幸亏有你在家里那个小偷才没能得逞。刚才警察打电话来,说他已经都招了,他来咱们家偷东西时被你给咬伤了对不对?咖啡好厉害啊,连小偷一直喊你是成了精的猫妖呢!”
“喵喵喵!(什么猫妖!谁是猫妖!)”
“咖啡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厉害,最可爱的猫猫,我最喜欢咖啡了!”说着用力对着咖啡亲了几口,把对它们所有的气愤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喵喵喵……(当然了,我当然是世界上最好的猫,那还用说嘛)”
“我们家咖啡打败了小偷,我要告诉所有朋友知道咖啡才是世界上最好的猫,哼,那些纯种猫根本配不上你。”主人宣布着,开始四处打电话通报这个消息,咖啡爬到她的膝盖上蜷成毛团。今天经历了两场战役,有点累啊。咖啡在主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下,慢慢进入了梦乡……
胡不归(上)
更新时间:2007-9-10 9:02:00 字数:27108
胡不归
居民小区里白天时行人并不多的街道到了天黑反而热闹起来,吃过晚饭的人们纷纷来到路边乘凉,打扑克、下象棋、聊天,小孩子们嬉闹着在灯下扑捉小虫子,张家长李家短更是这些老街坊每天的必修课,在这里国家大事与陈家的小子领了女孩子回家见父母的消息有着同等地位。可是今天,一个陌生人的出现却使大家放下了对这次考试谁家的孩子成绩好之类的大事件的讨论,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就站在路灯下的这个青年谁都没看见他从哪里来,也没人注意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青年似乎在等待和寻找什么,脑袋像拨浪鼓似的东张西望地乱看着。这个青年身着蓝白相间的长袍,玉带束腰,腰间一把剑鞘镶满不只是真是假宝石的长剑。脚下黑色皮靴,头上长发盘在脑后,别着一根玉簪,眉目间英气勃勃,相貌颇为俊秀,引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并在他周围议论纷纷。
“这人哪来的?小伙长得倒挺精神的,怎么好象脑子有毛病呢?”
“穿成这样,大概是演戏的吧?”
“东关医院(立新市的精神病医院位于旧城东关,所以市民一般称之为东关医院。比如说:该送你去东关医院了,就是要送对方去精神病院的意思)逃出来的吧?”
“多半近处有拍戏的,演员衣服都没换就出来了。”
“这是那里的演员啊?长得倒挺英俊的,将来一定会红,不如现在找他签个名吧?”
“小孩子不准靠近他!还不知道他咬不咬人呢。我看咱们打电话报110吧?”
……
不管众人的议论声多么大,这个青年都是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自顾自地东张西望。他一会看着居民楼两眼发直,一会看着远处的霓虹双目放光,连路边的路灯柱子都要去伸手摸摸,满是对一切都好奇的神态,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对周围的灯火通明大加赞叹。这样过了半天他才好像想起什么,四下里看着自言自语地说:“我算到周影应该在这附近,怎么没看见他呢?难道我算错了?这几位先生打扰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个叫周影的人?”
围观看热闹的人一见他看过来立刻一哄而散,把他自己晾在原地。青年难堪的抓抓头:“这里人怎么这么不好客啊……咦?这是什么……”青年看着缓缓停在自己身边的出租车又开始一脸的好奇,用脚踢踢轮胎,抬手拍拍车头,又俯下身摸摸车窗,拨弄一下雨刷,于是透过车窗玻璃,他看见了一张平凡无奇,神情呆滞的熟人面孔:“周影,我正在找你。”青年颇为开心地叫。
周影刚刚送一位客人下车就被眼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受惊过度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就隔着车窗和车外的青年大眼瞪小眼,两人彼此看了好半天,那个青年伸手拍打着车头笑说:“这东西要怎么上去?要我自己钻进去吗?”周影这才勉强从看到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为他拉开了车门。
青年瞅了又瞅,一矮身钻了进去:“人类真会琢磨,新东西太多了我眼都看花了。这个铁乌龟不错,就是矮了点,进来还得低头。”他在车里左拍右摸,催促周影说:“走吧,你快像刚才那样让它动起来啊。”
周影好不容易才问出一句:“你去哪里?”
青年愕然地说:“当然是去你家啊!怎么你不欢迎我?”
“哦,去我家,去我家……”周影喃喃地重复,机械地发动车子后才问:“你来干什么?”
“找你,找刘地和南羽啊,我在这里又不认识别人。你这人真见外,好歹我也招待过你们一阵子,你不会不想理睬我吧?至少也表示一下欢迎。”
周影实在无法言不由衷的表示欢迎,他闷着头开了一阵子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起手机拨给刘地,听着刘地自顾自地在电话那边罗嗦了半天之后他才冒出一句:“刘地,孟蜀来了,现在在我车上,他要去我家。”电话那边立刻一片寂静,半天之后才传来一句:“我去你家等着。”
“你在和刘地说话?这是什么玩艺?给我瞧瞧。”孟蜀笑ⅿⅿ地伸手要手机过去,放在耳边听听,又随手掰成两片饶有兴趣地看着里面的构造。
周影说:“我还没告诉南羽你来了。”
孟蜀马上用手一抹,把手机完好无损地递回来:“要用这个?那你先说。”
周影沉默片刻:“已经坏了。”这样的事情总要事先通知南羽才行,周影正想要采用其它的办法联系南羽时,孟蜀已经在自言自语地说:“南羽我来了,我要到周影家去。”说完手指一点,那句话自己飞出车窗,满城市里寻找南羽去了。
因为孟蜀在路上看到什么都要要求周影停一下,所以当周影终于带着孟蜀回到家里时,刘地和南羽已经等在了这里。
周影推着还在对防盗门表示赞叹的孟蜀一进门,就看见刘地难得地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南羽则坐离刘地最远的座位上,两个人都眼盯着门口,周影和孟蜀一进来他们就站了起来。而厨房中的瑰儿正偷偷伸出头上下在打量着孟蜀,但是孟蜀的目光转向她时她立刻缩回了厨房里。孟蜀先向南羽和刘地打了招呼,然后恬着脸望向厨房:“周影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刚到就准备这么丰盛的饭菜,呵呵呵,真香,有我最爱吃的竹笋炒龙龟吧?”
刘地看看他那一脸馋相,无奈地向厨房中喊:“瑰儿别藏了,把菜端出来让‘客人’吃吧。”
瑰儿气冲冲地伸头叫:“这是给火儿的宵夜……”可是看见孟蜀后就停了声,乖乖地从厨房中端出两样菜来。还不等瑰儿放下菜离开,只见孟蜀一手一只盘子端起,“哗啦”就倒进了嘴里,一伸脖子就咽了下去,然后舔舔舌头说:“好吃,还有吗?”
瑰儿为他这种比火儿还差劲的吃相惊讶的张大了嘴:周影和南羽不是都说他虽然性格古怪,但是表面上看是个很有教养的青年的吗?现在看起来怎么,怎么会不但脸皮很厚,而且连吃相都这么象火儿!孟蜀的目光停在瑰儿身上笑着说:“姑娘的手艺真好,能不能麻烦你再端菜出来时给我拿双筷子。这么大的蛇了还改不了吞东西的毛病,叫大家笑话。”
瑰儿认命的回厨房去端她辛苦做出来的饭菜了。
屋里十分安静,除了孟蜀稀里呼噜的吃饭声其他人都不说话,刘地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的整理自己的头发,周影坐在孟蜀对面发呆,瑰儿则仗着南羽壮胆,躲在她身后看孟蜀。又过了一会,眼看孟蜀就要结束这餐时,南羽终于先开了口:“孟蜀,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蜀吃惊的抬头看着南羽:“周影一见面也这么问我。刘地也就算了,不会连你们两个也不欢迎我吧!”
南羽看向“也就算了”的刘地,后者只是耸耸肩没有半点想帮忙的意思,南羽只好继续向孟蜀说:“一直以为你不会喜欢现在的人间。我想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不会到这里来的。”
“那到也是,”孟蜀点点头,“我除了来看看你们,其实还想请你们帮个忙。”
屋里又沉默下来,大家都在想能让这个恐怖的、蛮不讲理、精神状况异常的万年老祸害找人帮忙,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我只是想找你们帮我找个‘人’而已,”孟蜀的口气轻松无比,“你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这样一点小事对你们算不了什么吧。”他边说边把空盘子向瑰儿举举示意,“山鬼小姐再来一盘,你的手艺真好──你们知道我好久都不和人类接触离,什么规矩都不懂,自己去找的话不小心再弄出乱子来就不好了对吧。”
南羽小心地确认:“你说的那人是个人类吗?”
“哈哈哈哈,你看我这脑子,在我那里的时候吗,还算是个‘人类’。”孟蜀拍着自己的头笑说。
刘地双手交叉在脑后重重向沙发里一倒说:“哼,那就是个妖怪了!怎么,你还在玩用妖怪当娃娃过家家的游戏吗?”
“我最近没有这么做啊,那些妖怪不是和你们一起都放走了吗?就是因为好久没那么做了,闲得无聊才想理整一下自己的住处,结果发现少一件要紧东西。我想来想去一定是‘那个’时候被偷走了,实在没办法才跑到这里来找的。”
“是什么东西啊?”刘地用懒洋洋的口气问。他心里十分好奇丢了什么东西能让孟蜀这么着急,亲自跑出来找。
孟蜀又吞下了几盘菜,笑嘻嘻地又看着瑰儿,瑰儿警觉的说:“没有了,没有了,剩下的是火儿的宵夜,它吃不饱会大闹的。”
“火儿?是你们在找过的那只必方吧?”孟蜀用手背抹抹嘴,喝了口水才回答刘地:“是件法宝,对我挺重要的。”
“干什么用的东西这么重要?说来听听。”刘地刨根问底。
“你问这么多干吗?”
“不说就不帮忙”
“不帮忙我就在这里住下不走了。”
“你住得下去再说啊。”
“环境不好我不会改造它吗!”
孟蜀和刘地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威胁着,四目相对,两颗头的距离越来越近,言语间弥漫着火药味,对孟蜀而言没有刘地这个“地头狼”的帮助要在人海中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确实很难,而对于刘地而言让孟蜀这样一个超级“怪物”留在立新市危险系数太大,尤其孟蜀的精神状态显然并不稳定,如果他哪一天想起要在这里搞个“蜀国”出来,可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正当他们斗鸡一样的大眼瞪小眼时,孟蜀忽然抬起了头把目光移向窗外。随着他的郑重的视线,大家都看见天空中火儿正唱着什么歌,摇摇晃晃地驼着林睿从远处飞来。这一下就连周影都渗出汗来,大家的脑中不约而同出现了巨蛇与必方在城市的废墟上决斗的画面。
飞近楼房之后林睿纵身跃入了五楼的窗户,火儿自己打着哈欠飞进屋子:“我回来了,饭呢……哈呼呼,困死了,吃了赶快睡觉……你们怎么都在看着我啊?咦,南羽,你来给我讲故事吗?欢迎欢迎!还有,这个……这是个什么?”它终于注意到了孟蜀:这个妖怪竟然隐藏的这么好,自己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没察觉他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妖怪呢?火儿围着孟蜀前后上下的打量起来。
“火儿,他就是孟蜀。”周影赶忙说。
“呵呵呵呵,这是就那只在人间界的必方啊?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必方。”孟蜀伸手摸摸火儿的头。除了周影、瑰儿、南羽和林睿再没谁敢主动碰火儿,火儿也十分讨厌被人摸来摸去,照它自己的话说:“我又不是小狗。”现在孟蜀一见面就这样对它,在众人眼中只见火儿的羽毛倒竖,两眼放光,显然马上就要发作,一场毁灭性的大战眼看就要爆发。
孟蜀正在怀里东摸西找根本没注意火儿的表现:“我记得是放在……啊,找到了。跑来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一点小小的心意请你们收下吧。”说着就一包一包地开始往外拿东西,“这是昆仑产的玉膏和五味果,吃了可以增长修为,可惜是几千年前弄来的不太新鲜了(这是给周影的);这是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的乱七八糟的特产,有些是治病的,有些能吃死人,你一定用的上(这是给南羽的);这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时间太久都忘了怎么来的了,干脆给你吧(这是给刘地的);还有山鬼小姐,我也不知道会遇见你没特地准备什么,这里有点荀草的种子,你是山鬼,也许可以在人间种活吧;这些是……”孟蜀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不停的拿各种奇怪的礼物出来,火儿早就忘掉了不快,站在孟蜀肩上看着他一样接一样地从怀里掏出来不住问:“还有吗?还有吗?下一样是什么?”
孟蜀拿出来的东西堆了半间屋子后终于停手了:“这都是些我前些日子收拾出来的玩意儿,带来做份薄礼,来来,大家别客气,收起来吧。”
刘地大声嘀咕:“根本就是把这里当成废品回收站。”
火儿可不在乎这些东西是不是“废品”。它在人间长大,很多东西都是听说过没见过的,小孩子的性情看到新奇事物总是高兴得很,马上用翅膀全部扫进它和周影的卧室,拍着孟蜀的头说:“你这个家伙真有礼貌,不象某些人天天来吃饭,连根鹅毛都不带来!我允许你来我家做客了,你的礼物我就全收下了,哈哈哈哈。”看来它是真的打算毫不谦让地全部由自己收下了。
虽然火儿接受了孟蜀的存在让大家松了口气,可是它对孟蜀的欢迎却不能代表其他人的观点。而孟蜀好象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吃饱喝足就赖下来,先是用眼乱瞄,后来干脆站起来在屋子里四处走动。他一起身刘地、南羽、周影马上也都站了起来,一大串人跟在他的后面,就连火儿也飞了过来,周影头上站站,南羽肩上停停,两眼一直盯着孟蜀,最后飞到躲在厨房里的瑰儿耳边问:“瑰儿,如果他显出原形来,咱们家的冰箱放不放得下?”
它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孟蜀。
“哦,冰箱是什么啊?”孟蜀随口问。
火儿热情地把他引到厨房,拉开冰箱向他炫耀:“这里放上东西会被冻起来,很长时间都不会坏掉。你看这些‘肉’都是我猎回来的。”
孟蜀恍然大悟地眨眨眼:“原来你想吃了我啊。”
“可惜我不一定打得过你。”火儿惋惜地叹了口气。它虽然自大惯了,但是对于强者还是肯给预承认的,知道象孟蜀这样的大妖怪有多难对付。它用翅膀拍拍孟蜀的肩:“虽然吃不到嘴,不过你显原形来我看看行不行?那么大的肉看起来一定很解馋吧?我保证就只看看,一口都不偷吃。”
孟蜀一笑:“这里会塌的。”
“那去外面变,我知道一个大广场。”火儿立刻推着他往外走,看来它真的十分渴望看看那么大一堆“肉”是什么样子。
“这个城市会塌的。”孟蜀对“这个城市”多大有点认识不清,在他的观念中一座城就是他那个时代的样子,四四方方的一座,周围建着城墙,面积总也不比可能他的身躯还大。如果他现出原形一定会弄塌房子压死人畜,所以马上拒绝了火儿的建议。刘地暗暗点了点头,至少可以看出孟蜀现在还是一心要维护人类的安全的,只要别刺激的他发疯,立新市一时半会还毁灭不了。
火儿对城市的安危半点也不放在心上:“没关系,塌一两座楼算什么,来变给我看看!我把狐狸找来一起看!”说着飞出去叫林睿了。
火儿一走,孟蜀忽然笑吟吟的看向刘地:“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可就变了?”
刘地阴沉着脸不说话。
“呵呵呵呵,在哪里变好、变多大好呢?”
刘地知道被他拿到了短处,低头不语。
“塌上一两座楼,死伤百十个人也是难免的啊,呵呵呵呵呵。”此时孟蜀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真是无比的刺耳。
“你到底要找什么人?”刘地终于选择了妥协,无精打采地开口了。周影和南羽在这种事情上只能以他马首是瞻,都等着他和孟蜀交涉。
孟蜀取得了胜利顿时笑容满面,洋洋得意地掰着手指头说:“我只记得她是女的,也是蛇精,别的不记得了。”
刘地虽然明知道他会出难题,听了这些话也不由皱眉:“这就完了,就这样怎么帮你找!就算不说被偷的是个什么东西,总要说说你的东西是怎么被她偷走了的?不知道详情我怎么找?该不会你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吧?”
“谁中了美人计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孟蜀悻悻地说,“还不就是有一次被传送到我那里的一个妖怪干得。那时候她被传送到我那里(孟蜀在人间设立了不少出入口,可以把妖怪直接传送到他建造的空间里,然后就把这些妖怪当做道具玩过家家的游戏),本来是要按常规处理的(剥夺妖怪的记忆和法术,用他们来扮演各种角色),可是当时她说是我女儿。看她也是蛇精,又知道不少我过去的事情,我也就相信了所以没有动她,还好心留她在我那里住了些日子。谁知道她会偷了我的东西呢。”对于孟蜀这种大妖怪这样的事情说来确实丢人,边说不由老脸有点泛红。
瑰儿第一个叫出来:“你自己的女儿也不认识?这样也能让人骗!”
“活了这么久总也娶过那么几百个老婆,至于孩子……哈哈哈,我哪还记得清……”孟蜀不好意思地抓着头。
屋里一片静默,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然后从刘地开始到周影,一个个都开始摇头。刘地抓住南羽的手叫:“听见了吧,听见了吧!无论如何不能嫁给这种人!关键时刻宁愿嫁周影!”瑰儿抓起孟蜀那堆礼物中的一包摔在了他头上。
火儿不知什么时候把林睿驼了回来凑在一边静静地听孟蜀说话,这时生气地叫:“都别打岔,长虫,你接着讲,接着讲。”它听故事的瘾被勾了起来,索性飞到孟蜀腿上催促:“后来呢,怎么样了?她是你女儿吗?为什么偷你东西?是不是因为你没尽抚养责任,被她拿去当抚养费了?”
林睿轻巧从火儿背上的跃到一边,他拉拉南羽的衣襟低声问:“怎么回事?这种怪物来干什么?”——他知道问周影或者瑰儿绝对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所以找上了最值得信任的南羽。南羽悄声的把孟蜀的要求讲给他听。林睿皱着眉沉思,让孟蜀这样的怪物出现在距离他母亲这么近的地方实在令他担心。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偷我东西……也许她真的不是我女儿?”孟蜀被大家“审判”的目光看得脸越来越红,“我本来就将信将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真正的女儿,可是她知道好多我跟……跟她母亲的私事,所以我还是没有伤害她。在我那里住了些日子后她说要走,我就爽快地把她放走了。”
“然后呢?然后呢?”火儿伸长了脖子问,“然后是周影,刘地他们到了我那里……”
“喔,我听他们讲过,你那里到处都是妖怪吧?你什么时候请我去看看啊,我喜欢这种地方。”火儿几乎是流着口水说。
“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啦,早知道你喜欢留几个给你。”孟蜀拍拍火儿。
刘地在旁边Сhā嘴说:“你不是说把那里的妖怪全放走了吗?怎么又成了‘没那么多’了?”
孟蜀笑而不答。
“别理那只狗接着往下说,后来呢?”火儿关注的还是故事。
“后来刘地他们从我那里离开之后,我放走了收集的那些妖怪一下子觉得整天无事可做,就打算整理一下手边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那时候才发现我丢了一件很重要的法宝。掐算来掐算去,那东西只能是那个所谓的女儿来的时候丢的,于是追到人间来找她,最后跟着我的推算找到了这座城市。没想这么巧到你们住在这里,刘地,周影啊,这儿你们是地头蛇,我就靠你们了啊,我变她当时的样子给你们看,呵呵呵,辛苦了。”
火儿瞪着眼问:“这就完了?这故事就这么完了?”
孟蜀说:“这不是故事,这是我请周影他们帮的忙,你喜欢听故事啊?”火儿用力点头。孟蜀呵呵笑着说:“我最会讲故事了,你想听什么故事找我啊!来,我先给你讲一个我自己的故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我还在蜀国,有一天我在山里睡觉,来了一群人莫名其妙的拖我的尾巴玩,于是我就弄塌了山把他们埋在下面……”
“你这家伙脾气真好,如果我睡觉时谁敢拉我的尾巴,我就给他个五成熟!”
“……”
刘地与周影对视着,良久,两人都摇了摇头……
“洗衣粉、透明皂、浴液、洗发水……”区小妹推着已经在食品区装得半满的购物车冲过洗涤用品区时,嘴里念念有词的快速把需要买的东西从货架上扫进购物车里。然后又在路过办公用品区时给丈夫抓了个笔记本,最后便推着那一大推车东西摇摇晃晃的向收银台跑去。她是趁着宝宝睡着的空溜出来采购的,如果不能在小家伙醒前赶回去,他睁眼看不到妈妈不哭个天翻地覆才怪。
收银员已经对这个个上几天就来疯狂采购的家庭主妇有了些印象,手脚利落地帮她算好了价钱。区小妹根本没仔细看看账单就照价付钱,然后一手拎着一大包东西冲出门向家的方向狂奔。她一心只记挂着家里的孩子,没注意有个人正从身前经过,一时收不住步子眼看要撞到人家身上,只听到“稀里哗啦”一阵声响,区小妹和她那两大袋东西一起摔在地上,那个本来要被撞得人在一瞬间敏捷的跃到了旁边,区小妹看着袋子里流出的黑紫色的液体,知道买来的酱油已经粉身碎骨,其它的酱菜、老醋也不知是不是还能保持完好。区小妹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再回去买的话怕家里的宝宝醒了,不回去的话晚上家里做饭还等着用,她就那么坐在地上都忘了站起来。
“美女,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声音后区小妹花了半分钟来反应是不是在叫自己,直到对方的手伸到面前要拉她起来,她才确定了对方说话的对象就是自己。美女?就自己这副蓬头垢面的主妇模样还是美女?区小妹对这位的审美观实在没话可说。她拒绝了对方的手自己站起来,开始检查袋子里的东西:酱油和一瓶辣椒酱摔碎了,淌出来的液体把其他东西弄得面目全非,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完好,区小妹叹着气把东西一样样甩掉酱油往另一个袋子里放。
“啊呀,竟然害得你把东西摔了,罪过啊,罪过啊……”那个声音又夸张的叫起来。区小妹直到这时才看了这个人一眼,看过之后不由有点吃惊:这个只听说话油腔滑调的男人竟然长得一副好样貌。不管怎么说区小妹不会排斥看到英俊的帅哥的,她对那个正在感叹酱油和辣椒酱不幸命运的男子挤出一个笑容耸耸肩,想着孩子不知道醒了没,准备先回家去。
“都怪我不好没有看到你在前面,还害你打了东西,这样吧,我赔偿你,你要折现现金还是我去给你买来。”那个男子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会为这次“事故”负责。
区小妹虽然心里因为这次意外在大呼倒霉,但是心里很明白刚才是因为自己走得太匆忙没有注意前面才会出事,根本不能怪别人,再倒霉也不能迁怒于人吧。“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撞到你就算不错了。”
男子却拦着她不让她走,坚持要对她的酱油和辣椒酱进行赔付:“我这个人一向最尊重女性了,哪里有弄坏了美女的东西不赔的道理,你不能坏了我一世的英名啊!一定要赔,一定要赔!”
这跟一世英名有什么关系?区小妹叹口气可惜了他生的这张俊脸啊,原来脑子不太灵光。不知道宝宝醒了没,没空跟她纠缠了。她把对方推开,快步向家的方向跑去,那个男人还在身跟着后喊:“给我留个地址,我好买来赔你啊!”。区小妹加快脚步,不一会就把他甩得无影无踪。
刘地看着区小妹消失在街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摇摇晃晃地向街道另一边走去。
孟蜀这个怪物虽然不招大家喜欢,火儿却与他颇谈得来。当周影、刘地他们整天在外面为了他的托付忙碌时,他就和火儿四处游荡,惹事生非,弄得立新市鸡犬不宁。据刘地的不完全统计,因为孟蜀和火儿的“结盟”出现,立新市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妖怪已经做出了搬家的决定。
今天瑰儿刚刚做好饭,他们两个就摇摇摆摆的从窗外飞进来,火儿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那么大的起重机,你居然一下子就爬断了。”
“是你非要我变成蛇给你看的……”孟蜀满脸写着“不是我的错”,“不过现代人做的东西也太不结实了,怎么回一盘就断了呢?倒是周影老弟,我真没想到你的拳脚功夫这么好!那个起重机跟你有什么仇啊?你居然要把它打得粉身碎骨?”
周影跟在他们后面进来,对孟蜀的话无言以对。刚才为了处理被孟蜀绞的像麻花一样的起重机很是费了他一些脑筋,最后想来想去干脆施展拳脚把那起重机打碎,总之让人类看不出那种被蛇类盘绞过的痕迹最重要,其他的也没法兼顾了。
孟蜀进门后往沙发上一坐,大咧咧地叫:“瑰儿姑娘,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啊?”
当明白孟蜀的来意后,刘地召开一次小型会议,给大家紧急作了分工。瑰儿负责一日三餐,无论如何要让孟蜀吃好喝好,免得他因为食欲而去其它妖怪或者人类;周影负责作孟蜀的贴身跟班,二十四小时紧紧跟着他,除了为他解释城市中他不了解的事物外,最主要的任务是善后,就是不论孟蜀闯了什么祸,都得由周影来想办法弥补(瑰儿认为刘地这个分配不公平极了,根本就是把最艰巨的任务扔给周影一个人);南羽负责伤员救治,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孟蜀受到伤害的人类或者妖怪都要由她治疗。这个任务相对轻松,毕竟孟蜀伤害人类的可能性不大(不包括误伤),而妖怪们多少自己都会治疗,也不一定愿意“麻烦”南羽;最后,最重要最艰巨的任务——找人(其实是找妖)由刘地自己全权负责。大家保持联络,每两天开一次碰头会交流情况。
这样的安排除了瑰儿略有微词外,大家基本上都认可。毕竟除了刘地,其他人都没有能在立新市准确找到某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样貌的妖怪地把握。而同时可以对孟蜀与火儿两个灾星起些影响作用的,只有周影和南羽,可是总不能让南羽接受整天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这么“痛苦”的任务吧?
摆好杯盘后瑰儿同情的看着周影:整天跟着孟蜀和火儿的日子一定很难过。不过她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不一会孟蜀和火儿就一起含糊不清的吵着要求加菜了。瑰儿叹口气走向厨房: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个妖怪啊?真是从来也没对刘地寄托这么多希望过。
医院的窗外永远是人来人往,每个人看起来都是脸上挂着异样的神情匆匆忙忙的。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这样的情景从来没改变过。南羽对着窗外托着腮发呆,连脚步声到了近前都没注意。直到护士推开门大叫:“南医生你快点啊!十九号床的病号不行了!”──这名护士嘴里这么叫,心里却对着南羽微微吃惊:南医生刚才的样子看上去竟然十分漂亮,如果她肯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说不定是个美人儿呢。也不用天天被人在背后叫老Chu女。
南羽当然不知道护士的胡思乱想,得知自己负责得病人病情突然恶化,她站起来匆匆向病房跑去。十九号床的病人病情本来已经十分严重,再一次发作很有可能会要他的命。南羽虽然不随便使用法术为病人医治,但是单纯作为一名医术高超的医生她也是十分尽职尽责的,如果因为自己在发呆而耽误了病人的医治,南羽是无法不感到内疚的。
谁知当南羽匆匆赶到病房,一切治疗已经结束了:病人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着,床前的仪器上显示的各种指标也一概驱向正常,病人的家属们已抹干了泪水,正围在一个南羽很陌生的医生面前表达着感激之情。
那是一位年轻的男性医生,天生的一张娃娃脸和谦和的神情使他看起来还有些象个学生,站旁边的主任为他和南羽做介绍时:“这是我们医院的南羽南医生,最好的外科医生,这位是田尤俊,刚刚调到咱们这来的,就在你们科工作──刚才幸亏有他呢。”
“南医生您好,以后清您多多指教。”田尤俊笑起来有点羞涩,向南羽道谦:“不好意思,刚才没等你来就……”
“幸亏有你帮忙,我说说谢谢才对。欢迎你来我们医院,以后多多合作。”南羽礼貌周全地向他打招呼。两人相互握手之时,南羽却被对方身上传来的那一丝淡淡地气息吸引,皱了一眉头。田尤俊笑的灿烂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异色。
刘地溜达着进来往沙发上一坐,伸手点点茶几说:“水。”
早就站在身边的瑰儿马上为他端上清茶。
刘地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又点点手指头:“饭。”
瑰儿马上从厨房里端出好酒好菜。刘地也不客气,大吃大喝起来,其间不时还吩咐瑰儿干这干那,一会拿毛巾,一会儿添汤水,一会又噎住了要求捶背,当瑰儿的忍耐力快到达极限时,他终于吃完了这一餐,摊开手脚躺在沙发上剔着牙,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说:“还是瑰儿的手艺好啊……”
瑰儿忙问他:“你也吃饱喝足了,快说那件事怎么样了?”
刘地长了口气:“味道还行……”
“什么行不行?我问你孟蜀托你的那件事!”
“托我?是托我们,我,南羽,周影,你……我们!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忙前忙后累得要死,他们两个倒好,撒手不管了,我容易吗……交友不慎啊……命苦啊……”
“你别叫苦了,周影整天跟着那个孟皮脸才该叫苦呢。反正只要那个孟皮脸在这里,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快点把他要得妖怪找出来啊!”瑰儿和对于孟蜀厚脸皮的纠缠着她为自己做一日三餐这件事耿耿于怀,背后给他起了个孟皮脸的外号。她整天盼着这个“皮脸妖”快点滚蛋,希望当然就寄托在了刘地身上。所以这几天才会对刘地服务周到,好声好气的。可是刘地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每次来到就是大吃大喝之后呼呼大睡,瑰儿问他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他老是答非所问,让瑰儿不禁对他的能力十分怀疑。
“其实你这几天依旧在外面花天酒地,什么都没干吧?”瑰儿大胆假设。刘地给她的回答是一连串的呼噜声。
“天底下第一不可靠的家伙!”瑰儿愤愤地下定义。她匆匆跑回厨房开始准备饭菜,孟蜀加火儿的饭量是十分可怕的,弄得她现在不得不整天忙于整理原料,煎炒烹炸,连店里都没时间去了。
即使南羽最近因为孟蜀的出现,心思中有九成九没有用在医院的事务上,可是就算她只是偶尔留意一下,钻进耳朵的经常都是关于田尤俊医生的话题,看来这位集年轻英俊和气为一身的医生真是很得医院里面未婚护士们的欢心啊。关于田医生今天和谁谁说话了,今天谁谁请他吃饭了之类的消息不论南羽注不注意,都会滔滔不绝的从那些护士们口中倒过来。当今天护士们看到田尤俊开着价值四五十万的进口车来上班时,对他的兴趣更是达到了顶点。以至于田尤俊来南羽办公室商量病人的病情时,身后都有好几个护士紧紧跟随着。
不过南羽本身也对田尤俊很有好感,这种好感当然与他的长相和开值多少钱的进口车无关,而是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医生。
田尤俊是个尽职的医生,他的认真和对病人的关心把他经验上的不足弥补了许多。平时田尤俊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医者父母心”,他自己也在努力的实践着这句话,对于病人的关心甚至扩展到了治疗之外。南羽至少看到不下十次他主动为经济条件不好的病人支付医药费,甚至因为把饭送给儿童病房的孩子而自己吃馒头就白开水。根据南羽地估计,他来到医院后的这半个月内为病人捐出的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一个月的薪水,看来真的象那些护士们猜测的,这个田尤俊真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也说不定。
在人类中作医生时间久了,看了太多的南羽对于这个行业中的一些人无比的失望,看多了危重病人在呻吟着等待,而那位能做这种手术的医生却在因为红包的分量,为塞红包的那个人做阑尾切除这类的事情,在她看来这些眼睛里只看到钱的人,是根本没于资格被称为医生的。可是能够真正把病人放在第一位的医生还是越来越少,所以当南羽看到田尤俊真诚认真地对待每一个病人时,自然而然就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医生充满了好感。
田尤俊同样很爱与南羽说话,其中大概南羽的医术高明与她对田尤俊没有其他企图两个原因各占一半。不过那些护士显然不这么想,只要南羽与田尤俊一接触,她们防贼似的盯着南羽这个老Chu女。
这次也是一样,南羽和田尤俊看着病人的X光片还没说了几句,那些护士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们。南羽不由皱起眉头,她不太介意别人对她的态度,但是身为医务人员浑然不把病人的病情当作一回事就是她不能容忍的了。正要板下脸来下逐客令,田尤俊已经陪着笑脸开始劝说那些护士离开了。南羽对于他这种态度很不以为然,对这些人用温和的方法只会令她们得寸进尺而已。果然那些护士撒娇使赖,田尤俊好说歹说,直到同意了晚上请她们去家里做客才把她们哄走。
田尤俊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南羽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既然她们非去不可,我先打个电话叫我老婆准备准备——家里被宝宝弄得乱七八糟的,真不知道怎么接待客人。”
这番话到令南羽有些吃惊:原来这位医院里未婚护士们眼中最佳丈夫人选,竟然是已经娶妻生子的已婚男人了。也难怪南羽吃惊,田尤俊天生的娃娃脸使他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在立新市这样的大都市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很少有急着结婚要孩子的。“如果你早点把你的婚姻状况告诉她们,也许就不会整天被烦着了。”南羽好心建议他。
田尤俊尴尬地说:“她们应该都知道啊。”自从到了这医院上班,他的简历已经被人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全医院恐怕只有南羽这个两耳不问是非的人才不知道他的家庭成员、祖宗八辈、过往经历等等。
南羽不解的摇头,居然抢着追求有妇之夫,现在的人都怎么了?直到讨论完病人的事田尤俊告辞以后,南羽才想起初见田尤俊时自己奇怪的感觉,也许那和他的妻子有关吧?也许需要找个护士打听打听田尤俊的家事了。但是下一秒钟南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现在麻烦事够多了,至于田尤俊的妻子怎么样总不关自己的事。她看看时间,决定提前下班去接替一下周影。周影的那个分工难度实在太高,所以南羽有时间就会去帮他跟着火儿与孟蜀,好让他喘口气。
接到丈夫要带同事回来吃饭的电话后,区小妹慷慨的提出两个选项让丈夫自由选择:“你是想让她们以后总想到咱们家来呢?还是想让她们来过之后再也不想来了呢?嗯,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嘿嘿嘿嘿……你说谁阴险啊,那些总打我老公主意的人才阴险呢。不跟你说了,我得快点去准备了,嘿嘿嘿嘿……”
扔下电话,对于晚上即将被招待的客人们充满期待的区小妹把宝宝放进婴儿车,高兴地哼着歌出了门。可是她的好心情马上就遭到了破坏,出门没走几步,一张英俊的一塌糊涂的笑脸就出现在她面前。那个男子冲过来握住区小妹的双手,夸张地表情把脸都扭曲了:“亲人啊,我总算等到你了!”
区小妹吓得连退好几步惊问:“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美女,你不会已经把我忘了吧?”美男子痛心疾首作出要撞树状,“是我啊,你不记得那一天在路上,我们因为那次美丽的意外而邂逅……”
其实凭他的长相和行为方式,区小妹想不记得都难,令她诧异的是这个人想干什么。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行为古怪,看到女性就不受控制的想要勾引的男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区小妹一边想一边想要绕行,谁知那个男人紧紧跟着她继续搭讪:“这么好的天气要带着孩子出去走走吗?需不需要我开车送你一程啊?”
天气好?区小妹看着阴闷潮湿了好几天还没把雨下下来的天空,她加快了步子向超市走去。谁知那个男人还是跟着不放:“说起来我还欠你好几瓶酱油和辣椒酱呢,今天将给我个荣幸还给你吧。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刘地,刘德华的刘,大地的地。美女你呢。”
正推着婴儿车疾走的区小妹脚下被石子一绊差点摔倒:真是人讨厌名字也讨厌,听他嘴里嚷嚷着要赔偿自己,不会是想一直跟自己去超市吧?
刘地一边走一边还在自顾自地说:“你怎么带孩子去超市呢?那种地方空气不好,不适合小孩子。你需要什么开个单子给我我去帮你买了。当做向你赔罪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让你去买,你算我什么人啊?区小妹只是走自己的,努力把身边的刘地当作隐形人。可是象刘地这么不识趣的人区小妹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别人不加理睬他自己都能在那里说个不休。等到跟着区小妹进了超市,他更是滔滔不绝,不管区小妹把手伸向哪种商品,他都会连珠炮似的报出这种商品的特点,其对个商品的性能、价格、优劣了解之详细就连区小妹这个专职家庭主妇都自叹不如。
在刘地“不要买这个,这个比同样的产品贵着七毛钱。”“不要买那个,那边的品牌在买二赠一。”“你看这种新产品,虽然广告上说的功能不少,可是怎么看都不实用,价钱还这么贵。”“……”这样滔滔不绝的建议声中,区小妹好不容易买齐了自己要的东西,手里同时还多了一大捆酱油,那是刘地坚持要赔偿给她的,区小妹期待着晚上用全是讨厌的人送的酱油的菜招待另一些讨厌鬼时的情形。
明明已经对区小妹进行了“赔偿”,可是刘地还是赖着不走,前前后后的在区小妹附近晃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听他左一句美女右一句美女的,说他有不轨之心吧,区小妹却还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美女,生了小孩之后臃肿的体形更是还没有恢复,而且忙于照顾孩子和家务,再不像以前那样有时间装扮自己,说现在的自己是黄脸婆那时一点都不过分的,怎么可能让刘地这样不愁有美女自己贴上来的英俊男子想要“不轨”?说他图财吧,自己这个样子也不象有钱人,他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在银行里的存款数额吧?那他老是围着自己是为什么呢?
难道……区小妹的目光落到婴儿车里的儿子身上。此时刘地正站在婴儿车另一头,远远躲开宝宝的“魔爪”,拿着一个玩具在逗弄孩子:“看看这个芭比娃娃漂不漂亮?男孩子要从小立志,将来找女朋友就照着这样的找喔。你想要了吧?想要就叫声叔叔来听……”六个月大的孩子哪里会叫叔叔,对那个花花绿绿的玩具娃娃倒是有些兴趣,伸着手咿咿呀呀地叫着。“想要就叫叔叔啊,快叫叔叔。”刘地挥舞着娃娃欺负小孩子。
区小妹推起孩子拔腿就跑:早就听说现在的人贩子十分猖獗,甚至还有当街抢孩子去贩卖的,这个刘地备不住就是在打宝宝的注意呢。想到这些区小妹加快了步子,不一会就把刘地甩的无影无踪。
刘地笑嘻嘻的没有追上去,而是拿出了电话:“喂,她现在向你们那边过去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记住只许吓唬,不许真的伤她,也不许吓到她的孩子。我一出场你们要表现得夸张一点,别忘了我打倒你们后要连哭带叫地求饶!”
混混之一接完电话摇摇头,向身边的同伙们吆喝:“干活了干活了,那个女人过来了。”这个可以使他们每个人挣到两千元的工作内容是这样的:呆会有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过来,这几个混混就要上前挑衅,动手动脚的准备对那个女人实施调戏加抢劫,而这个时候他们的雇主就会凌空出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动人剧情。这样三流电视剧里都不会用的情节居然就被这几个混混遇上了,而且更令他们难以相信的是,这位英俊的男子大手笔的花上万元安排这出闹剧,要追求的居然是个已经有孩子的黄脸婆!这不由使混混们感叹,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区小妹被从角落里跳出来的几个混混吓了一跳,只见他们一个个歪嘴斜眼,张雅舞爪,升空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坏人地逼了过来,声称刚才区小妹的脚步踩到了他们老大的影子,会使他们的老大倒霉,所以区小妹必须对此进行赔偿。区小妹紧紧抱着儿子,对这些已看就不是善类的家伙问:“那你们想怎么样?”
“赔偿金一千,拿来!”那个混混老大伸出手狮子大开口。
区小妹微微松了口气,拿出十张一百元的钞票往地上一扔,抱着孩子就跑。混混们面面相觑,本来只是为了按照剧情进行找茬才那么说的,谁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这么有钱。任务还没有完成,让她这么走了可不行,混混们忙又追上去把区小妹拦住。
“美女,看来你很有钱吗,哥几个都是穷得吃不上饭的人,怎么样,行行好把身上的救济了我们吧?”
“你们想干什么?”
“美女,别用那种看抢劫犯的眼光看我们吗,我们不过是想请你救济救济,人人平等,有钱大家花阿。”
今天真是个倒霉的日子,区小妹在心里感叹着。自己身上倒是没多少钱了,但是结婚戒指和脖子上的玉坠都价值不菲,而且这些都是由纪念意义的东西,怎么也不能落到这些人手里。她一面装出极度害怕的样子,一边拚命动脑子想脱身的办法。
就在这时,英雄终于出场了。
刘地远远就喊着:“美女你别怕,我来救你了!”然后用可以媲美慢镜头的速度、极其潇洒的动作奔来。花了五分钟跑完二十米的路程后,他来到区小妹面前后还没忘了摆出一个漂亮的架势,将长发一甩,向那几个混混大模大样地问:“尔等居然敢骚扰这位美女,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我们出门在外就是为了求财,你看不过去,行啊,替这位美女拿个三五千块出来,我们就这么算了如何?”
“哼哼,你们得罪了这位美女还敢问我要钱!如果你们乖乖的向她赔礼道歉,我就放你们完整无缺的离开。”
“小子你不想活了吧!”
“小子们,到底谁不想活了啊!”
念完了双方事先背好的开场的台词,剧情迅速发展到了下一幕:英雄与混混们的斗殴。
刘地与混混们展开混战,拳来脚往打得十分热闹。只见刘地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潇洒帅气,每一招都是那么完美无缺,每一个回合都会有一个混混在他的攻击下发出杀猪般的哀嚎。而那些混混们则表现的不堪一击,狗爬、打滚、驴叫,什么架势都有,愈加地衬托出了刘地的英明神武、气度不凡。战斗的最后,刘地以漂亮的窝心脚把混混老大踹出数步为结束,赢来了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热烈的掌声。“给我听着,以后再敢骚扰这位美女,就不是一顿打能解决的了,你们给我好好记着!”刘地在狼狈逃窜的混混们身后夸张的叫嚣一阵,得意洋洋地回到区小妹身边,摆出一副有功之臣的样子等着接受感激。
区小妹冷冷地看着他问:“花了不少钱吧?”
“不多不多,才一万二……”刘地得意之下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张着大嘴愣在了那里。
区小妹转身就走。这个刘地既然能不惜花这么多钱演这出戏来跟自己套近乎,就更加说明了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对这种人还是走为上策,避之大吉吧。
“美女,你别走啊,你听我解释啊……美女,别丢下我啊……”刘地嘴里叫的声大,脚底下却根本没有挪步追上去,直到区小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笑出声来:“这样都没什么反应?我真服了。”说着身影募得从街道上消失不见。
今天孟蜀与火儿的行程依旧是参观城市。
孟蜀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到过人类社会了,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要问问,他的导游兼解说员火儿就不停地给他介绍种种城市设施:“那边那个叫银行。里面放了很多没用的钱,你没钱了可以去抢的地方。”“那便是饭店,有些人类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可惜他们的材料不够丰富,没有妖怪和人类做成的菜。你不是收集了很多妖怪吗?拿些出来让瑰儿做着吃吃……(它对孟蜀的收藏依旧念念不忘)”“那边是个学校,狐狸就在那里上学。”“那边有个加油站,汽车要喝汽油才跑得动……当然你要扛着它跑也行。”“那边是个红灯区……那只死狗说红灯区就是有很多食物的地方,我看也不比别处多……干脆咱们捎个材料回去让瑰儿做着吃吧。”
在火儿叽叽喳喳地解说声中,孟蜀正遥望着整个城市。五彩绚烂的各种霓虹把城市打扮出了异样的美丽,无数的车辆在灯火通明的道路上行驶,划出流星一样的光迹。孟蜀的目光沿着这样一条条灯的河流渐行渐远,极目尽处才看到灯火之外黑夜的颜色。原来现在的城市这么大了,人类变了,城市也变了……
“你再看哪里啊?这边这边,我是问你这边这个人样子好不好吃?”火儿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孟蜀摇头一笑,看看火儿挑了半天才看中的宵夜,不由又露出苦涩的笑容,那时的女孩子哪有这样装扮的,人不人鬼不鬼,看那发色,看那作派,将来谁家敢娶……什么,那是男人!孟蜀一时受不了刺激差点从空中栽下去,现在的男人居然都这样打扮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见鬼了,拖着火儿赶快离开,周影在后面紧紧跟上去。
现在的城市是没有夜晚的,不管哪一个角落都亮着色彩绚丽的灯火,都在传出各种嘈杂的声音。热情好客的火儿生怕他不喜欢,还专门带着他去最热闹得地方。在这个喧嚣的城市中游荡得越久,孟蜀的心情就烦躁,内心甚至几次生出了想要把眼前这些烦人的的景物一扫而光的冲动,幸亏火儿在身边说个不停,灵兽特有的危险气息还能令他的心神不得不凝聚,才不至于出现情绪迷乱任意出手的事情。对他来说火儿,就是最好的“药剂”,能令他时刻保持清醒,这也是他甘心跟着火儿这个小孩子四处胡闹的原因。
孟蜀收回目光回头瞟一眼周影,忽然问:“周影,你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平时喜欢去哪里啊?”
这些天来周影只是一路跟着他们,很少开口说话,见孟蜀发问,他很认真的想了想才说:“公园。”他除了工作、回家之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书店与公园,但该因为公园式城市里绿色植物最多的地方,所以要是硬要周影说喜欢哪里,大概就是公园了。
“好,咱们去公园走走。”孟蜀大声决定。
“什么?我给你介绍了半天,你最后就想去公园!”火儿不满地嘟囔。它是很想带着孟蜀在立新市兜上几圈,然后看看那些小妖怪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取乐的。毕竟自己的样子他们已经见惯不怪,很难再引起大的骚动,有孟蜀德加入肯定会有不同寻常的效果出现。谁知道几天下来,孟蜀感兴趣的不是在摩天大楼顶上吹风,在空中俯视城市,就是在街上莫名其妙的兜圈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想去得地方,居然又是公园。
“公园里没什么好玩的,你跟我走,带你去好玩的地方。”说完它不管孟蜀愿不愿意,拉着他就走。
孟蜀向周影苦笑着跟着它去了。
火儿把他们带到了正在放映一部外国动画片的电影院,熟练的找了个视野好地方,它拿着不知什么时候弄来的爆米花边吃边说:“这本片子很好看,我都看了七次了。下面都是零食,别客气,想吃自己动手。”——悬停在空中的他们下面就是影院的座位,火儿指的零食是什么自然就不需明言了。
火儿对着已经看了七次的影片已久看得津津有味,孟蜀虽然试了好几次想把注意力集中到荧幕上,无奈他实在欣赏不了那些叽叽喳喳无比吵闹的情节,坚持了一阵后悄悄走出了影院。周影没忍心叫上正看得入迷的火儿,自己跟着孟蜀走了出去。
孟蜀化身作人类的模样在街上行走着。这其实是他来立新市这些天来第一次用人类的样子在人群中行走,现代的人类所穿的衣服和他习惯的服饰完全不同,每一个部件都紧紧缚着他的肢体,令他浑身都不自在。
影院的左边是一家唱片店,右边是一家迪厅,两处震耳欲聋的音乐夹在影院的音效声中,令孟蜀不由伸手按住额角,用力甩着头。现在人类真是吵闹啊,曾经,天色暗下来后人们更围炉小坐,一杯浊酒,几个朋友,门外风过林梢,鸡犬相闻,那是什么样的夜晚,这又是什么样的夜晚啊。
孟蜀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唱片店前有一副真人般高矮的大海报到是吸引了孟蜀的目光,对着那个抱着吉他,极为潇洒的姿态站立着的英俊青年,孟蜀看了片刻失笑问:“你们在这里这样生活很快乐吗?”
一直步步紧紧跟在孟蜀身后的周影也在看着罗天的海报,他无法把自己与罗天统一成孟蜀口中的“你们”,所以想了一想说:“他好象很快乐。”
孟蜀看着罗天的照片,摇摇头,再看,再摇摇头,真是妖各有志啊。“周影,你呢?你喜欢这里吗?”
周影沉吟良久才说:“比你的那个蜀国好。”
孟蜀回头看他,到真没想到木纳的周影会听懂了自己真正的意思,半晌又问:“为什么?”
周影说:“这里的人物都是真的。”
孟蜀无言以对,凝视他良久又沿着街道向前走去。周影还是如影随行跟他身后,孟蜀几次想向周影说些什么,但是张张嘴嘴缩回去,两人谁也不说话,一直走到了这条街道的头上。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又发了阵子呆,孟蜀说:“没什么意思,回去吧。”他正想离开,一个街边的女郎却准意到了这位身长玉立的青年,扭动腰肢走过来,把手搭在孟蜀肩上,喝声嗲气地问:“帅哥,一个人寂寞吗?要不要我陪陪你呀。”
孟蜀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女孩子人,伸手按在她搭到肩头的手上,重重推了开去。那个女人都根本没有发觉到孟蜀那异样的目光,依旧挨身贴了上来,偎着他的身,脸颊贴着脸颊地对孟蜀抛着媚眼。孟蜀一把推开她,压着桑子说:“走开,别烦我。”
“帅哥,别这么耍酷嘛……”女人浑身没有骨头似地倒向孟蜀。
“让你滚开!”孟蜀猛地暴喝一声,女人被他眼中突然迸发出的神情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好几步,一个ρi股蹲坐在了路边。孟蜀没想到自己会跟一个女人计较,苦笑一下,拉着周影快走。这时几个远远躲藏在路荫下的男人吹着口哨,吊尔郎当地走出来,从几个方向围向孟蜀。“这位先生还真不懂的怜香惜玉呢。打了人想这么走,没这么容易,来咱们谈谈怎么赔偿吧。”领头的男子边用夸张的动作把玩着手中的一把匕首边向孟蜀说。
孟蜀皱起眉头,努力在思索着什么,周影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挡在孟蜀面前,挥手把那几个男人都推到了一边。可惜那几个男人把他这种救命的行为看成了挑衅,其中一个抢上前来对着周影的鼻子就是一拳。周影抬手握住了他的拳头,把他推出了几步远,接着另一个人又扑了上来。这些人类的花拳绣腿在周影看来连小孩子打架都不如(注:小孩子指的是火儿与林睿),可是他们执著的精神却令周影佩服,只见这些男人锲而不舍地轮番上阵,上来一个被周影扔出去一个,扔出去一个接着又上来一个。就在周影第三次要把那个领头的男人扔开时,孟蜀忽然绕过他,抢先抓住了那个人。
孟蜀抬起头,金黄|色的眼眸中橄榄色的瞳孔映着四周的灯火,呈现现出诡异的色彩,那些男人看到后一愣,居然还未醒悟死到眼前,大咧咧地说:“咦,这是什么怪物。”
孟蜀一言不发,抬手向那个男人抓下去,周影抢上一步把那个男人推了一把,男人跌跌撞撞摔了出去。他刚刚回头要想发怒,却看见孟蜀的五指Сhā进了自己刚才站的地方,硬生生地把地面填铺的大方砖挖出了一块来。不等他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孟蜀又踏着重重的步子向他走了过来,那两只怪异的眼睛中闪烁的,怎么看也是重重杀机。男人虽然在心中一直叫着:“不好,要快点逃!他想杀了我!”可是不知为什么在那双怪异的眸子注视下,他的身体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能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
孟蜀再次抬掌打下去,在那个男人大睁着双眼嚎叫中,周影跃入他们之间,双手臂交叉挡下了他这一击。那个男人终于回过神,爬起身来跟在那些已经扔下他不管的同伙们身后惊叫着逃走。孟蜀不依不饶地飞身追上去,眼看要碰到那个男人背后时,周影再次拦在了他的身前。
“滚开!”孟蜀的神情呆滞,目光中却暴发着杀气,一声断喝就让周影后退了半步。周影手指一弹,自己脚下的影子化作单刀入手。他横刀而立,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孟蜀,深知这只“大怪物”的实力之深决不是自己可以抵御的,只是现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也只有拼命拦他一拦了。
“铮!”孟蜀扬手带起的风劲与周影的刀锋相撞,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声响,周影连连后退,在砖石路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退出一段距离后他终于稳住身形,再次抬刀,放低重心,摆出了一个防护的姿态。
“铮……”这次的交锋只听一声脆响,周影一个跟头翻出去,他在空中勉强调整姿态,才以半跪的姿式落地。
孟蜀继续向前走来,周影一咬牙撑起身体又拦在他面前。孟蜀用不紧不慢地步子向前走着,每次攻击也只是相隔十余步,看似随意挥手的样子,可是就是这样似乎漫不经心的攻击,周影挡了三招之后也无以为继,以刀拄地,单膝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孟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然步步向前,扬手又是一道劲风袭来。周影奋力挺身迎上去的瞬间,一条人影Сhā入他与孟蜀之间,“叱”,一道蓝光闪过,孟蜀的攻击被阻止,来人也连连后退撞上了周影。
“南羽。”周影看清来人之后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却皱起了眉头,“他简直疯了,好象想毁了这里,你快去那边的影院叫火儿过来。”
南羽手中持着那柄断了的桃木剑挡在他的身前:“你去叫火儿,我先挡住他。”
周影与南羽推推让让间,孟蜀又走近了几步,再一次的攻击又向他们袭来。南羽和周影双双出手,把这一招挡了下来。幸亏孟蜀的潜意识中还保有一些理智,每一次的进攻针对的都是妖气传来的方向──周影,而没有对着周围的车水马龙袭击,否则这个城市早就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周影和南羽再次双双出手,又一次接下了孟蜀的一击。南羽试探着问:“孟蜀,你怎么了?你快清醒一下!”
“滚开,挡我者死!”孟蜀冷着面孔说。
“孟蜀你要杀人吗?”南羽再次喊。抱着“爱护人类”这个最后一线可以使孟蜀清醒的希望,可孟蜀依旧无动于衷步步紧逼。当他再一次抬起手时,一道白色炙热的光疾飞而至,直撞向孟蜀,一直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攻击的孟蜀第一次被迫后退了数步,与白光相触的瞬间,一股热滚如同爆炸一般在他们之间涌开,连旁边路灯的柱子都被烧烤成了扭曲的形状。
“你敢打影!”火儿熊熊燃烧着,盯着孟蜀恶狠狠地说,“你居然敢趁我有事打影,我要跟你决交!”它飞出影院刚好看见孟蜀向周影出手,不管对方是谁欺负到周影头上对它而言这可是无法容忍的事,“你这条臭长虫,过来决斗!”它向孟蜀大声叫嚣。
孟蜀双手一合,将火儿刚才撞到他身上的火焰收拢,熊熊的火焰消失在他的掌中,低头无语了片刻,他抬起头看看四周,看看火儿,看看周影和南羽,摇头苦笑说:“火儿,谢谢你,周影,南羽,你们没事吧?”
“没事。”周影虽然对刚才的战斗心有余悸,但是既然跟着孟蜀,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时候说有事又能怎么样?周影不是没有见识过孟蜀有多恐怖,可是就连刚才火儿的全力一击都被他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可见他之前对自己出手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在有这么一次的话,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他恢复理智。刘地啊刘地,你找的妖怪到底怎么样了啊?
孟蜀充满歉意的目光看向南羽,后者面无表情地摇着头。“大家都没事就好,呵呵呵呵,都没事就好。”孟蜀拍着周影的肩膀,企图伪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谁说没事,你这条臭长虫!你看看影的样子,这叫没事吗?这叫没事吗?我决不原谅你。”火儿拨弄着周影给孟蜀展示周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气势汹汹的叫着。这条长虫是很厉害,可是不管对手多厉害,只要敢欺负影,就决不放过。
孟蜀抿着嘴一笑:“周影自己都说没事了,好孩子要听话,乖。”
火儿愤怒地打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看着他,周影忙把火儿抱过来说:“回去吧。”
回到家中,火儿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孟蜀送给它的礼物全翻了出来扔给孟蜀,边扔边嘟哝:“还给你,还给你。”
孟蜀惊诧地问:“为什么?”好不容易把这些扔了可惜留着没有东西处理掉,他可不想收回来。
火儿把头贴上他的脸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我们绝交了,我不欢迎你住我家!所以你的住宿费我原样退回,前些天算你白住了,你应该很满意吧!”
“不就是一点小事吗,你干吗这么大惊小怪,呵呵呵。”
“是一点小吗?你打了影,就等于打我!打了我的人还想住我家!没门。”
“火儿过来,”周影叫回火儿对孟蜀说,“你还是尽量不再出门的好。”
“你叫我听你安排吗?”孟蜀眯起眼睛,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也好妖也好,有多久没遇到过了?
“如果你不想毁了这个人类的城市的话。”南羽静静地补上一句。
孟蜀看看她,看看周影,目光在他们的脸上跳动,抿着嘴半天不说话,最后站起来,走进了专门为他搭了床的房间。“影,为什么不赶他走,我要赶他走!”“火儿……你敢最好还是跟他跟的紧一点……”门外的声音还在传来,孟蜀重重倒在了床上。
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些“苍蝇”,区小妹端出了一直藏在锅里热着的饭菜,田尤俊立刻扑上去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把嘴里的渣滓喷得到处都是地说着话:“我今天中午就没吃饱……把盒饭送给一个为了给儿子治病不舍得买菜,就着白开水吃馒头的母亲了……我也不是没吃,吃了点面包……”
区小妹擦着桌子上的饭渣的同时顺手给他擦擦嘴角问:“今天又捐出去多少啊?”
“没多少,没超出你限制的额度。”田尤俊拍着胸脯保证。
“你呀……”区小妹摇着头,“要是没遇见我,真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捐款太多而把自己饿死……”
田尤俊嘿嘿笑着:“我这不是遇到你了么,还是自己老婆做的饭好吃啊,再来一碗。”
看来这个笨蛋是真的饿坏了!区小妹苦笑着去盛饭。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那种看到别人有难,就恨不能把自己得全部财产捐出去的人,中午的时候肯定不是止送出盒饭自己吃了面包,而是把面包一起送给人家了。如果自己没有遇到他,还真是不知道两个人现在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区小妹睁开眼,白色的床单上红色的“十”字和身边的“白大褂”们使她知道自己是在医院中,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区小妹刚一开始思考就觉得头好像被什么重击一下,不由痛苦地呻吟起来。
“她醒了!”一个人欢呼着跳到床前,但是马上又讪讪的笑着给身后的医生护士让开路。一个护士打扮的人上前给区小妹又是翻眼皮,又是摸脉搏,又是量体温的折腾着。
区小妹茫然地问:“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最初那个因为她醒来而欢呼的穿着医生白大褂的男子在床边俯下身温和地说:“这里是和平医院,是我看到你在公园里昏倒了,于是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昏倒了……”区小妹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昏倒的,却完全不得要领。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昏倒,又是为什么到那公园去的了。
“区小姐,这是当时在你身边的皮包,里面有你的身份证。”还是那个送她来医院的年轻医生替她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个女式皮包,并且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家进而的电话,我帮你通知一下亲属?你的包里没有任何联络方式。”
区小妹按着额头想了良久才叹着气说:“没了,没什么亲人了,就只剩我一个了。”此时她被那些在记忆里若隐若现的以逝去的亲人弄得心中一团混乱,把头埋进枕头里不再说话。
“没有亲人?那她的医疗费怎么办?”一个中年医生气呼呼地问,他的目标当然直指那个救区小妹回来的年轻医生,“小田,这个人可是你捡回来的,你看怎么处理吧!”
最初和区小妹说话的那个男医生笑着说:“她实在付不出钱的话我付还不行吗?”
另一个女医生大惊小怪地叫起来:“田尤俊,你的生活费有一大半花在这些人身上了吧?心救人是好事,可也得视自己的能力而为,你还没毕业,哪来的那么多钱都有用在这上头。”
“我平时在外面打工……”一行人说着,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区小妹在努力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本来医院并不愿意接收的区小妹这个来历不明的病人,但是在有了田尤俊代为支付医疗费的承诺后,区小妹反而成了出不了院。她的主治医生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要求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觉的区小妹继续留院观察。可是在做过了种种价格不菲的检查后,不但确定不了区小妹的身体现在有什么毛病,就连她是因为什么昏倒的都没给出个结论,看来这家医院没辜负了区小妹私低下给他们加的“庸医”这个称号。
有了这段日子的静养,区小妹倒是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记忆,她自幼父母双亡,到了现在更是已经无亲无故,平时靠父母、祖父的遗产和做一些小生意,过着到处漂泊的日子,过往的岁月似乎衣食无忧,又似乎浑浑噩噩,总之想起来如同平淡的流水,一切清晰可见,最后却没有什么可以格外记忆的事情。但是自己为什么会去到那个公园,去那里干什么?又是怎么昏倒的?她拼命回想也半点想不起来。
区小妹不爱与同病房的病友说话,又没有家属来探望,住院的日子过的冷清寂寞。除了医生来问几句话,护士按时来打打针外,只有田尤俊时不时来看望她。
田尤俊是××医学院的学生,现在正在这家医院实习,既然不是正式医生,所以到不算在区小妹讨厌的“庸医”之列,区小妹乐意说话时就不时与他闲聊几句。田尤俊这个青年心地善良,满脑子都是医者父母心一类的名言。虽然不得不为区小妹付高额的医疗费,却从来不在区小妹面前表露,反而因为怕区小妹难过而千方百计地掩饰医院的收费有多高昂的事实。区小妹对这样的人真是好气又好笑。不过看着他今天帮这个病人,明天帮那个病人,为了得癌症的流泪,为了得肾炎的出钱的,区小妹不明白,这个以医生为未来职业的人不知道他自己在将来的生涯中会看到多少生老病死吗?像他这样的心态去看待,将来怎么受得了?区小妹几次想问田尤俊文什么这喜欢帮助别人,但是话到嘴边又笑自己多管闲事,终究没有出口。
在医院前后住了二十天,直到出院的那天区小妹才向护士问:“多少钱?”
护士看着不住向她使眼色的田尤俊,还是报出了一个不菲的数字。
区小妹撇撇嘴问:“可不可以用卡支付?”虽然皮包里的钱包已经被先田尤俊一步发现她昏倒在公园的人拿走了,可贴身放着的存折,银行卡却还在,这样一笔住院费区小妹不放在眼里。看区小妹取出卡递给护士让她去结帐,田尤俊吃惊地问;“原来你有钱呀。”
“没钱谁敢来住你们这黑店。”区小妹冷冷地当着满屋子医生护士这么说,浑然不把他们厌恶的眼光放心上。田尤俊想想那张账单,摸着鼻子讪讪地笑了。他善意地直把区小妹送出了医院,一再叮嘱她以后出门小心,一旦发觉身体不适便赶快就医,最好按时检查身体等等,直到区小妹表示部耐烦了后才与她分手。不久之后田尤俊从那个去结帐的护士那里听到区小妹银行卡的余款,简直大吃一惊,不由开始后悔:早知道她这么有钱,应该劝她为三楼那个生白血病的小女孩捐点款呀。
区小妹再次见到田尤俊是在商业区的步行街上。
区小妹无亲无故的,离开医院后也不知道要去那里才好。原本住过的酒店因为她到期没回去,早把她的行李当作垃圾清理掉了,反正只是些随身衣物,她也懒得去理论,倒是在去重新添置衣服时突发奇想,就在商业街上盘下了间服饰店,开起来打发时间。几个月下来生意做得不好不坏,算算居然还有盈余。区小妹也不在乎这几个钱,就是想着点事情来干干打发时间,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有一天区小妹却在这条繁华的步行街上碰见了正在宣传义务献血的田尤俊。
区小妹看着田尤俊在人流中忙碌的身影(就是追逐一个个想绕开他走的行人,邀请人家去献血),本来没有去理会他,可是田尤俊远远的一眼就认出了区小妹,马上迎上来关切地“盘问”了半天她的身体状况,在得知她的身体一切正常之后,便热情地邀请区小妹到那边的采血车上献一次血。
区小妹皱着眉看着向自己大力宣传献备的好处的田尤俊,从来只有人请刚认识的女子吃饭、游玩、看电影,哪里有邀人家去献血的。
“其实只要献的血不超量,但不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而且相反的还会对身体有一定的好处,所以只要献血量不大,时间相隔不是很短的话,人定期献献备还是有益无害,利人利己的。”田尤俊一边拉着区小妹向献血车走,一边大力宣传献血的好处。
区小妹拂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我不献。”
“为什么?你别怕,献血真的没什么可怕的,我献过很多回了!”田尤俊伸出手臂上那刚刚献过血的针孔,“用相信我,没错的”的口气宣布。
区小妹认真地看着他问:“我问你,我现在献血是不是义务的?”
“是呀,义务献血,利国利民利己……”
眼看田尤俊又是一大套说词等在那里,区小妹忙打断了他:“我再问你,那么医院病人输血,收不收钱呢?”
“当然收钱,喔,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医院方面把别人义务献的血卖给病人,从中挣钱了对吧?”田尤俊到还不笨,马上就省悟到了区小妹的意思,连忙为她加以解释:“那也不是平白收的钱,血液的保存,还有运输等等也是要花费……”
区小妹耸耸肩阻止他说下去:“那么就省下那笔保存费吧。”说完她向田尤俊摆着手准备回店里去——我住院时吸我的血还不够,现在还想拿我的血去卖钱,没门!
“你不能这样想。“田尤俊拦着她不放,开始对她进行思想教育工作,“你想想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病人,他们很可能因为没有适用的血液而死亡,你想想他们对生多么渴望,他们的父呣子女亲人多么痛若。而我们只要献一些血,仅仅是一些对我们的身体没有什么不利影响的血,到时候就可以轻易救一个人的命,这种事情只要多少有点同情心的人……
区小妹本来对田尤俊还有的一丝好感在他的罗嗦中消失的差不多了,她忍无可忍地皱着眉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然后推开他便走。
田尤俊为了社会的公德不至于沦丧,为了千千万万需要输血的病人,为了拯救区小妹那趋于偏激的思想,双手抓着区小妹店铺的门框不让她进去,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喂,我不是婆婆妈妈啊,我是不希望看到别人见死不救。这样也是为你自己好,你想想,要是世界上的人都不去帮助别人了,有一天你遇到事情,不也没有人肯帮你……”
区小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你听着,我长这么大,遇到事情从来都是自己解决,从来没人帮过我!”话还没说完,看着田尤俊那张无辜的笑脸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这个笨蛋还曾经把昏倒的自己带到医院,并且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穷倒没钱付医药费,要悄悄帮自己付帐。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受到过他的恩惠了,刚才那番话说出来未免就不怎么理直气壮,只好松开手改口说:“谁说我不愿意献血救人了,我只是不愿意让你们这些医院从我身上捞更多好处而已(区小妹住院十几天,没有给她查出任何疾病,每天的治疗只是打营养针和测量体温,最后向她收取的医疗费却高达五位数,她会这么看待医院也无可厚非)。如果我看见有人需要帮助,我定会去帮他的,你明白吗!”
听了她最后这句话,田尤俊放心地笑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那下次见了。”居然就此放过了区小妹,向她挥着手走了。区小妹回到店里看见他又开始去向来来往往的行人宣传义务献血去了。纵然自幼就孤身走南闯北,田尤俊这种个性的人区小妹还是平生仅见,可笑可气之余不禁也有些佩服。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如水,区小妹过着衣食无缺无忧无虑的日子,却不知为什么心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回想自己的过去,一切明明白白,一切却又模糊不清。面对自己的种种经历,区小妹总觉得如同在看别人的故事,每个细节都在心里,却象隔着玻璃看到的,总有一份不真实在里面,看来自己的头脑果然出了点什么问题。田尤俊实习的那个医院里面定然全是庸医,自己的身体明明有问题,他们偏偏查不出来。不过区小妹也没有去别的医院检查的打算,天下乌鸦一般黑,还是别再送自己上门去让那些庸医“屠宰”了。反正身体也没有其他不适应,现在这种日子也不错。
区小妹在世上已没有什么亲人,在这座城市中也没有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唯一跟她来往多一些的,就只有田尤俊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了。这到不是区小妹对田尤俊有多少好感,而是田尤俊那个家伙三天两头会出现在商业街上。原本在一家体育用品店打工的田尤俊在上次上班时间跑出去宣传义务献血后,已经被老板解雇。后来区小妹先后看见过他在登山用品店、XX唱片店、XX精品店等好几家干过,但是时间都不太久。大概那些老板们都受不了员工工作期间会不时冲到街上去,或者帮助老人过马路,或者给乞丐送零钱吧?区小妹的服饰店虽然经营的不太用心,可是因为区小妹进货的品位很适合当下女孩子的口味,所以店铺的生意还不错。于是在前不久,学校放暑假之后,田尤俊成了这家店里的一名售货员。
区小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那天看到四处求职的田尤俊被好几家店不拒绝后,怎么会一时冲动就收起了那块“招聘女店员”的告示,主动留下了田尤俊这个暑期工。反正看在他曾经对自己的帮助上,这就当作对他的报答吧。
开始田尤俊还对于要在女性服饰店打工有过心理上的抗拒,可是等他发现自己剩余的生活费的数目后,就乖乖的接受了这个职位。他对女性服饰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由他去整理货物的话,常常会用普通的衣物在模特儿身上搭配出十分可笑的效果来。但是他的亲和力过人,到是会让顾客们很好的印象,正好帮了懒得应付人的区小妹大忙,所以这个不太称职的店员就这么干了下来。时间长了,区小妹对田尤俊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田尤俊与区小妹一样,也自幼父母双亡。他由祖父扶养长大,祖父去世时他正好考上大学,于是村里的乡亲们你一百我五十的为他凑了学费,再加上优异的成绩为他赢得的奖学金,才使他可以进入医学院学习,至于平时的生活费就只能靠自己打工解决了。不过对于自己的身世处境,田尤俊不但毫无怨言,反而因为曾经受到过太多的帮助而对世界充满了感恩之心。感激乡亲们,感激学校,感激那些雇用自己这个豪无熟练技能的员工的老板们(总用看再生父母的眼神看区小妹)。对这样的人,区小妹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胡不归(下)
更新时间:2007-9-29 9:11:00 字数:20884
“即然自己的生活费都成问题,你干吗还要多管闲事?”区小妹看田尤俊又拿出他那以白开水加馒头为内容的午餐便把自己的盒饭推给他,同时气哼哼地问。
“嘻,你又买了我的份,谢谢了!”田尤俊不多客气,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你不是是昨天刚领了薪水吗?怎么一转眼又沦落到要吃馒头就白开水?”区小妹真是不明白,自己特意多给他塞进几张百元大钞的那笔薪水支付他下半年的生活费应该绰绰有余了才对,这个田尤俊一眨眼就把钱弄哪儿去了?
“昨天正好遇见有个病人没钱付药费,所以我就借给他一千五百块钱。”
区小妹曾经亲身经历过素不相识的田尤俊要为自己付医药费的情况。现在看来这样的事不仅仅发生在自己身上。认真想想的话,自从认识以来,看到田尤俊献血、捐钱,捡到钱包站在太阳底下等失主之类的事情干的还真不少。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乐于助人。区小妹一边把自己盒饭里的饭菜拨一半给田尤俊一边说:“人就算帮人,也得量力而行吧?就不怕筹不够生活费把自己饿死?”
田尤俊的早餐晚饭内容也不比午饭丰富多少,现在吃着区小妹提供的盒饭简直象饿了几天,根本顾不上开口说话,直到直着脖子咽下最后一口饭粒才长出口气说:“饱了……啊,我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可是没办法啊,我就是看不得别人有难不伸手,更何况我还是个医生,医者父母心这句话我还是懂的。”
区小妹对此真是无话可说,她从抽屈里拿出一千元推给田尤俊:“这是预支给你的工钱,先保证自己不会饿死再想帮人的事吧。”
“太好了!”田尤俊一把抓过钱,“再有这一千元周先生就又能保证一周的用药了。”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手中一空,钱已经被区小妹夺了回去。区小妹冷冷得看着他说:“钱还是存在我这里的好。如果交给你,不出一天你就会把它全部送人。”
“我只是想到比我更需要用钱的人而已。”面对区小妹冷冷的目光,田尤俊讪讪地说。
不过区小妹再也没肯把钱给他,只是宣布从今天起由她为田尤俊提供三餐,钱当然从由她为田尤俊保管的薪水中扣除。
第二天田尤俊吃着丰盛的饭菜,充满感动的望着区小妹:“小区,你真是个好人,不过不用给我准备这么好的饭菜,简单一点就行了。”
“怎么,怕我多扣你的工钱?”
“不是,不是,我是想……对了!”田尤俊看着区小妹忽然两眼放光,扔下碗筷抓住她的手,“我怎么忘了,你就是有钱人啊!小区,你心肠这么好,能不能……”
“我算什么有钱人。”区小妹甩开他的手,打断他的话。
“可在我认识的朋友中你就是最有钱的人了呀!”田尤俊充满期待地说,“是这样的,昨天有个女孩来医院看病,可怜她年纪轻轻就得了肾炎,可这个打工妹却连住院押金都交不上,又不想让故乡的父母担心不敢告诉他们,自己坐在医院门口哭……”说到这里田尤俊的眼眶都红了,“我遇见之后就先借了同学两千元帮她交了押金,可是那笔治疗费对她而言实在也是负担不起,所以……”
“所以想让我帮她出钱?”
“是啊,你能不能帮帮忙呢?”田尤俊的眼中尽是期待。
区小妹沉默片刻问:“需要多少钱?”
“五千,不六千,不七……”直到区小妹用你不要以为我答应了就可以狮子大开口的神情看着他,田尤俊才在一万这个数目上停止了增加,苦笑着解释:“因为没有足够的钱,她还没有最后确诊,你知道,治疗肾炎是很花钱的,只是药费就是不小的数目。”
区小妹马上开了一张现金支票给田尤俊,并且在他绽开灿烂的笑容后加上一句:“我会从你的薪水中扣除的,你准备一辈子在这里卖女性服饰吧。”
不久之后,女性服饰店的男性打工者田尤俊的身后,就开始老是跟着一个附赠的打工者。区小妹看在这个老是低着头说话,动不动就红眼圈的女孩能做一些田尤俊做不了的事情分上,容忍了她擅自来在自己店里赖着不走的行为,开始支使她干这干那。但是对于田尤俊“应该付给她酬劳”的建议区小妹理也不理,自己已经为她出了接近三万块钱的医药费了(第一次捐助后,又被田尤俊断断续续募捐去了两万),为什么还要给她酬劳?
这个女孩叫袁静静,就是田尤俊要区小妹帮助的那个女孩。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的病情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回家,总是呆在区小妹的店铺里。区小妹小人之心的猜笃:她该不是害怕等药费用没了没人再给她出所以要赖着自己这个冤大头吧,再不然,那就是……哼哼……区小妹看着正在田尤俊身边双手摆弄着衣襟说什么的袁静静冷笑起来,看来女人的爱情细胞就是丰富啊,刚捡回命来就想到白马王子身上去了。可惜出钱救命的不是眼前这个衰哥,而是自己这个活生生的老板啊,难道自己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以至于员工敢在自己视线五米之内就打情骂俏?
“田尤俊,去把今天的帐结算一下。袁静静,把门口的模特搬进来,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区小妹冷冷地吩咐。
“我来搬东西让小袁去算账吧。”田尤俊抢着撸起袖子去干体力活。等他把东西搬完,回头看见袁静静正在对这张本苦着脸:“我,我不会算帐。”
“我来算,我来算。”田尤俊再次英雄救美。
“哼……”区小妹不再管他们,直接拎包出门,心里恶毒地想着:要是这两个笨蛋走的时候忘记关店门,我就让他们给我白干一辈子。
区小妹走后,袁静静马上抓起一套时装跑到更衣室里。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只要区小妹一走,她就会开始试穿店里的衣服。田尤俊虽然觉得她这样做不好,可是想到她是个穷苦的孩子,每天对着这些精美的衣物饰品却没有机会穿戴确实是件很难忍受的事情,于是也就挣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袁静静快乐的一件接一件的试着衣服,她知道这些美丽的服饰永远不可能属于她,可是能够让她穿在身上照着镜子转几圈她已经很开心了。
她发现自己得了肾炎之后的这段日子,反而成了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以前每天都要拼命的工作,即使这样还是不知道月底会不会得到自己应得的酬劳。可是现在可以每天都在悠闲中度过,虽然依然得不到薪水,但是管吃管住,还有……
袁静静穿上一套粉红色的衣裙在镜子前旋转着身子,凝视着镜子里的少女:虽然不算是美女,但是自幼就有很多人称赞自己清秀俏丽的不象农村孩子呢。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每天试穿这些衣服就是为了展现给他看。他认为自己美丽吗……
田尤俊一直在门口,伸出半个脑袋顶着外面,时不时头也不回地催促几句:“你快点啊,被发现了就糟了!”
你就不会回头来看一眼吗!看着他的样子袁静静心中生出一丝怨怼,偏偏不听他的,变本加利的一件一件试起衣服来。
“试穿的时候不小心被钉子刮破的?这样就完了?”区小妹拎着那件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的服装冷着脸问。
“我只是想试穿一下……它太漂亮了,我没、没……我不是故意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对于老好人田尤俊极有杀伤力,可是对区小妹半点作用都没有,
区小妹步步紧逼地问:“也就是说两千多块的衣服你弄破了,准备只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袁静静脸色变的煞白无言以对。区小妹用凶狠地眼神制止了正等待为她说情的田尤俊,宣布了处理结果:“你走吧,明天别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袁静静看着她冷酷的眼神,哭着跑了出去,在门口迟疑了片刻,见就连田尤俊也没有追出来的打算,只好哭着离开。
区小妹回头看着一遍遍欲言又止的田尤俊:“干嘛,是不是想问我明明都有为她捐了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跟随计较几千块的衣服?”
田尤俊迟疑着摇头:“那到不是,捐钱是为了救人,衣服的事都是她自己犯了错误,我是想说,你明明都帮了她那么多了,干嘛还说那么绝的话,让她恨你……”
区小妹耸耸肩:“恨我?那就是她忘恩负义,关我什么事?她也该回家去了,诺,那个工资袋拿去给她。”田尤俊拿起那个装了五千元的纸袋,冲区小妹笑笑走出门去。
暑假结束后,田尤俊这个暑期工的身份变成了课余打工者,依旧天天到小店中来。不过他原本的工作都被那个新来的女员工包揽了,他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搬货物、换灯泡等到一些女性不愿干的体力活。所以今天他又是无所事事,喝着茶水跟区小妹闲聊,对于那个因为不平等待遇满怀怒气的女店员的目光视而不见。
“对了,袁静静回来了。”田尤俊提起了这个几乎被子他们遗忘了的名字,神情黯然地说。“她的病情又恶化了,这次恐怕只有换肾一条路了。”
“哦!”区小妹不置可否。
“她家里实在出不起那么多钱,只能来找我,哭成了一团。”
“哦!”区小妹依旧只有一个字。
田尤俊涛涛不绝地讲叙着袁静静地不幸,自幼丧母,继母对她不好,高中毕业后为了逃避一场包办婚姻出来打工,却又一次遇到黑心的老板,却又不幸得了重病……。
区小妹面对田尤俊的诉说一直沉默着,田尤俊等待良久,终于失去了希望,长长叹了口气,毕竟她并不是区小妹的什么人,长久以来,区小妹已经为她支付了近三万元的医药费,现在确实没有理由再要区小寻平白地为她支付大笔的钱了。区小妹看着田尤俊长吁短叹的样子。忽然“扑嗤”一笑:“她就对你这么重要?”
田尤俊满腹心事,一下子没回过味来。呆呆地说:“她实在是个若命的人!”
“她苦命?不然吧?”区小妹真心地好笑。
“她自幼丧母,不就父亲也去世,继母虐待她,十七岁就缀学出来打工,却又得了尿毒症这种要命的病,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了,却因为回乡探亲被父母逼婚关起来,弄得旧病复发,发展到了非换肾不可,可她哪来的钱支付这笔费用……”田尤俊又开始背诵袁静静的苦难史。
区小妹摇着手制止了他:“继母虐待她?还是她不接受继母故意冷淡才使两人感情冷淡?以她的家庭环境,一个继母能在她生父去世后供她上完高中,算不得虐待。生老病死人人难免,她得了尿毒症却有我这个冤大头为她白白支付医药费,病情恶化,也不要怪别人,那种病的发展本来就难说。至于包办婚姻……”区小妹有一瞬间失神地说,“人家连亲都没有订,受着她的冷淡出钱出力地为她奔走,要是换了我,庆幸还来不及呢,还有,如果你生病时有个毫不相干的傻瓜主动跑出来,为你付钱,是幸还是不幸?”看田尤俊被自己问的哑口无言,区小妹叹了口气:“你不是说我一直不喜欢袁静静吗,你说对了,我是不喜欢她,我看不惯一个人遇到一件不幸的事,就非得把自己一生全说成了多么多么不幸来添油加醋的行为——认真的,她整天对着我哭诉她有多不幸让我很烦。”
“可她确实……”
“她确实不幸?那么她都算不幸,我又算什么?”
“啊?”田尤俊不解地看着她。
“我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异,母亲一走就没再回来,父亲半个月之内就给我找了后娘,后娘别说供我上学,连饭都不给我吃饱,朝打暮骂是家常便饭,后来他们双双出车祸死了,我才算解脱,拿着他们的死亡赔偿金去上学,遇见个男人,一心一意喜欢上他,后来我生了声大病,那厮却拿我要他支付医疗费的钱跑了。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自己做生意挣了点钱,又莫名其妙昏倒在公园里,到现在孤魂野鬼一个,连个称得上家的地方都没有。人家的床前有老母亲,有未婚夫,一大家人陪着哄着,还要我天天听她说自己可怜,我讨厌她有什么不对?!”
一口气说了许多,抬头忽然看见田尤俊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田万俊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区小妹的手哽咽说:“小妹,你从来没说过,我都不知道……你放心,以后有我呢,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一定……”
“行了行了,别突然扑过来叫的那么肉麻。”区小妹不习惯与人这么近的接触,手忙脚乱地把他推开,“别哭哭啼啼地冲着我,我可没觉得自己可怜,人本来就应该靠自己,事事装可怜等别人来照顾算什么,我可学不来。”
田尤俊理直气壮地说:“人和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
“你那不叫相互帮助,而叫滥好人。”区小妹虚点着他的鼻子下定义。田尤俊苦笑,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处处出头是不自量力的行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帮助每一个人,可是一见到别人有难这些道理他就会瞬间忘得干干净净,又撸袖子冲上前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区小妹摇头:“反正这个人没治了。
田尤俊走到门口,区小妹又叫住了他:“你怎么去准备那么一大笔钱?他们一大家子人都有没办法,你连亲人朋友都没有怎么帮她筹集?别忘了,价钱其实比他们更穷。”
田尤俊啧着嘴说:“我也知道……可是她来找我,求我帮她想办法……我,……我……”
“她不是很清楚你的情况吗?这么大的数目叫你怎么办?”
“可是……可是……”
区小妹止住脚步,想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吗?对人类来说有时候获得变成为习惯的,比如小金……(正在收拾货物的女店员支起了耳朵)她的月薪其实比这条街上与她一样的店员多了不下三百元,她本来应该很喜欢这份工作才对,可是只是因为我给你的工作比她轻,工资比她多,她就开始不满起来。袁静静也是,她知道我还有更多的钱可以帮她,可是我没有拿出来,所以即使我已经为她支付了很多费用,她还是觉得我没有为她尽力。你看,她们都是这样,并不关心自己得到的东西,反而更在意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但是没给他。我这样说也许很过份,可是你仔细想想,你的东西有义务一定要给予她吗?凡事量力而为啊……”
区小妹送走田尤俊后坐下来有点发呆。虽然用最冷酷的方式提醒了田尤俊一下其实他自己一直明白的道理,可是不代表他就一定听得进去呀。旁边的女店员低着头认真的工作着,区小妹叹口气,至少听了刚才的那番话后,她的工作不会再消极怠慢了吧。
一切如同区小妹预料的一样,田尤俊的理智还是没有抵抗过他的爱心,等他再次出现时,居然想出了一个区小妹目瞪口呆的方法:他的血型与袁静静相符,打算自己为袁静静提供肾源。区小妹这次什么也没说,两个人默默相视一阵,田尤俊临出门才又回过头歉意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对……可是,可是一个那么年轻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死去,我实在……”
区小妹叹一声:“行了,别说了,那笔换肾的费用还是我来出,让她自己去找肾源吧。”
“那可是六十万啊。”田尤俊惊叫。
区小妹烦燥地叫:“六十万算什么,比起你的肾来一文不值!别烦我了!让我静一会!”
田尤俊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什么,站了良久讪讪地走了。
区小妹走进袁静静的病房时,袁静静正倚在床头看书,半个月前的手术非常成功,她现在的气色很好。区小妹与她对视了片刻之后,她开口第一句并不是感谢的话,而是问:“他呢?”
“他就要考试了,所以不在这医院实习了。”
“那他也没来看看我啊!”
区小妹对她并不友好的眼神装作没看见,对于她继母的百般感激也没做什么反应。“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情况,如果象医生说的那样下月出院,我就去与医院结帐了。”
“一定是你用钱逼他不来看我对不对!一定是你用出钱帮我治病做交换逼他离开我!”袁静静忽然竭斯底里的叫出来,反到把区小妹吓了一大跳,她愣了一下才说:“什么,事情不是应该反过来?不是你想用柔弱可怜做武器把他从我这里抢走才对吗?你可别说你不是这么打算的,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花着心思抢我男朋友,你以为他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你,你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想和我抢他,我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袁静静低下头,泪水盈盈欲滴。
区小妹摆摆手:“装可怜那套对我没什么用,你有父母有家,还对我一个孤儿说什么都没有,其实啊……”看着袁静静盈然欲滴的泪水,她的心肠还是一顿,“结算没有我你和他没什么结果,不然你就知道了,你的性格和他简直和他犯冲……”
“不用你说这些!我不用你可怜!”袁静静大叫着把枕头扔了过来,“你滚!滚!”
区小妹耸耸肩,真是受不了这样的人。这时病房门被推开,田尤俊出现在外面。袁静静板着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后着脸嘤嘤哭着:“她,她为我出了治疗费就可以这样污辱我吗?你不知道,她刚才……”
“我知道。”田尤俊打断了她,“我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本来想等到你们说完话再进来。”
区小妹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这个人居然一直在偷听自己说话,听着两个女人为了他挣来掐去,而且自己是不是还一时冲动说出过“男朋友”这个词?从田尤俊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区小妹什么话都咽回了肚中,红着脸勿勿走了。
田尤俊本想跟上去,看到哭泣的袁静静又止住了步子,迟疑了半天才说:“其实也说的点不错,我这们的性格,你真正了解一定不喜欢的。”
“怎么会,怎么会……你,你是因为我不如她有钱吗?我不如她健康吗?可我比她年青,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我会什么都听你的,不会象她那么凶……。”
“唉,你还是不明白……。”田尤俊认真地问,“你受不受得了自己的男朋友一天到晚为别人捐钱而自己受穷?受不受得了他有些时候甚至为了不相识的人欠下大笔的债务,再用半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打工还债?我几乎每个月都有这么做的,你能接受吗?”
袁静静张大了嘴:“我知道田大哥是好心人,可是为了些陌生人也不用,也不用……。”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下了下去,大概终于意识到,如果不是田尤俊的这种性格,自己根本不会得到救助吧,毕竟对田尤俊和区小妹来说,自己是个陌生人而已。
“我就知道,除了她根本没人受得了我。”
“也是因为她有钱。”袁静静还是不太甘心。
“有钱有什么不好,可以多帮更多人啊。”田尤俊的思维方式与正常人有异,所以对钱的观念也与众不同。他到希望区小妹的钱再多上一倍,那样他就有更多的钱拿来捐献了。不过话说回来,区小妹到底有多少钱田尤俊也没数,她那家服饰店挣的钱也就刚刚够支付员工薪水罢了。
田尤俊找到区小妹后一直自己在那里“嘿嘿”傻笑,本来还在忐忑不安的区小妹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喝问:“你在傻笑什么?”
“呵呵……,刚才你在人前说我是你男朋友……呵呵……”
区小妹恼羞成怒吼道:“那又怎么样!我是为了……”
“呵呵……所以我还是有进步的嘛,呵呵……”
区小妹皱眉问:“什么意思。”
“我的同学们都说我绝对交不到女朋友,因为我就算喜欢别人也只会让人家捐钱,对方永远不会感受以到,呵呵……你看你这不是很明白我的心意吗,我就说感情这种东西绝对是心有灵犀就够了的,我说得对不对。我要去嘲笑那些笨蛋,居然给我出买花向你求爱的蠢主意,有那些钱还不如帮心脏科的王大叔买几瓶药呢,呵呵……,咱们周末去养老院落边照顾老人边约会好不好……。”他正满心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抬头却看见了区小妹杀气腾腾的目光:“你这无可救药的笨蛋,我要跟随你分手……。”
区小妹对于美男子并非不欣赏,可是如果这个美男子天天在身边探头探脑,不管自己干什么都冒出来搭讪,她也同样受不了。她知道最近周围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已有了各式各样的假想与再创造,故事的版本数目恐怕与这里住户的数目成正比了。
今天必须再去给宝宝添购一些尿布和奶粉,这一周来都在尽力避免出门的区小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她事先在阳台上已经观察过了四回,甚至还动用了丈夫的望远镜,确定没有敌情后才出门,谁知一出门口还是看见那个“叫我帅哥”站在大门口,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嗨,出门啊,这么巧又碰上你。”那口气就好象他们是在街上偶然遇见而不是他有意地“跟踪”区小妹一样。
区小妹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冲过,这几天来的经验使她知道,“叫我帅哥”就象狗皮膏药一样,自己一旦有一丝一毫表示注意到他了,他就会粘上来再也揭不下去。一路狂奔到最近的超市,区小妹三下五除二选好自己需要的东西,转身又向外狂奔,完全不理那家伙在旁边喋喋不休:“别买那个牌子,那牌子质量不好,你别光迷信进口奶粉啊,进口的还不是一样掺有害物质,新闻里都报道疯了,你没看吗?这个怎么样?国产老品眚,几十年历史了。爱国买国货吗,还有这种怎么样,你看这包装上的母婴图,啧啧,这身材多好,我敢和你打赌她从没生过孩子,这副图简直就是虚假广告,这种还是别买了……你看这种儿童葡萄糖……”
区小妹最近发现自己原本趁儿子睡着跑出来购物时的速度竟然还不是最快的,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而在危机的时刻能发发挥出来的能量更是可以让自己都吃惊。超市中的职员和顾客只看到这位家庭主妇用奥运冠军式的速度及气势在超市内飞奔,大肆采购一番,出门二十分钟后,区小妹已提着大包小包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美女,你不要这么无情嘛,想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一定是前生的缘分……”
孟蜀走几步,火儿就飞几步,孟蜀一停下火儿马上飞下来落在他身边的树上,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火儿,我知道周影叫你跟着我,可你也不用一直这么跟吧。”孟蜀哭笑不得。
“影叫我监视你,监视知道吗,不是跟着那么简单明白吗?不是跟!”火儿马上反驳,自从发生了上次的孟蜀发狂事件后,火儿与他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从来不好好跟他说话,但是对他的监视却十分严密,生怕一不小心孟蜀就会溜去袭击周影。
“上次的事我都周影道歉了。”
“哼,”
“我也向你道歉了。”
“哼。”
孟蜀到是一再向火儿表现出了极有诚意的和解意图,可是火儿根本不理睬对方伸出来的友谊之手。火儿一边跟着孟蜀,一边无聊地东张西望,它不管孟蜀要去什么地方,反正自己的任务就是跟着他,然后在他想干坏事的时候下手偷袭(它知道自己打不过孟蜀)。孟蜀在街上闲晃许久,忽然停下了脚步。火儿边飞边想事情,一头撞上了孟蜀的后背。
前面孟蜀拦住刘地的去路,刘地抱臂胸前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孟蜀向他身后一个女人离去的方向凝视良久,又回过头来冷着脸问刘地:“你要怎么解释?”
刘地耸耸肩:“解释什么啊?你有什么不懂要我教你吗?所以我就说,在你的长蛇窝里窝太久不是好事,要时常下来走一走,看一看,多接触一些,要不断的学习,只有通过坚持不懈的学习,才能保持你的知识不落伍,思想不陈旧,才能保证你一直走在时代的前端嘛。”
孟蜀愤怒地指着女人消失的方向问:“你明明已经找到她了,为什么不把她交给我!”
刘地眉毛一扬:“你的脑子跟随不上时代,眼光也退化了不成!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哪里象你说的‘蛇妖’!”
孟蜀冷笑:“肯定是她不自量力的用过我的法宝了。哼,凭她那点道行,一定是引起法力反嗜自身,反而把自己变成一个‘人类’了。”看到这个“女人”的样子,孟蜀原本的担忧放下了一半,却又生出了一种新的担忧:她既然把自己变成了人类,当然就无法使用那件法宝兴风作浪的害人,可是同样的,变成|人类的她会忘记身为妖怪时的事情,她也就会忘记了那件法宝的重要性,那么那件法宝现在在哪里?她会不会因为不珍视而随手扔掉了?为什么相隔的这么近,自己对那件与自己息息相通的法宝还毫无感应?特别是最后这一条令孟蜀格外的不安。不知道她是把那件法宝丢弃在远方独自来到了立新市吧?还是那件法宝已经落到了一个可以切断自己与法宝联系的强大家伙手中了?
他眯着眼打量刘地,又把目光移到火儿身上看着。心里盘算着立新市谁有这样的本事。南羽也许可以做到,但是她决不会这么做,她修行方式的不同决定了妖怪的法宝对她没多大用处。周影与南羽一样,是个没有野心的家伙,而且他的实力也还差几分,恐怕没有办法在自己的法宝上动那样的手脚。刘地……这个家伙是最摸不透的,会不会正是在打自己那法宝的主意吧?火儿到是有那样的能力,在立新市,最有能力那么做的就是火儿了,但是最没必要那么做的也是火儿—一个灵兽要那样的法宝做什么?等到它长大一些,不用法宝也会有那种能力。
“刘地……”孟蜀对着刘地,目光中的光茫越来越明亮,“把她交出来。“
刘地摇摇头:“她现在是个人类,我不能伤害她。”
孟蜀冷笑:“那好办,我马上就可以让她恢复成妖怪。”他张握了一下手指,意思表达的很明白,只要落到他手里,孟蜀就有办法让对方乖乖说出实情。
刘地依旧是摇头:“也许对她来说,做人类更快乐一些,孟蜀,如果你一上来就自己来找东西,立新市面上的人也好妖也好,谁也奈何不了你,可是你既然找上了我,说明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我负责到底,直到把东西交到你手中为止,可是你也不要管我用什么方法去找如何。”他承诺孟蜀的本来只是“找来”,现在主动把内容改成找东西,表明他是一定要护着那个“女人”了。
孟蜀本来就对他起了疑心,现在就更是把怀疑全加到了刘地的身上,淡淡地说:“刘地,我看在过去与你有一面之缘才对你客气三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刘地面对孟蜀越来越大的压力,他依旧是一副嬉笑自若的样子;“想当初不知道是谁巴巴的跑来找我这个地狼帮忙,现在找到目标了,马上就想过河拆桥。”
“刘地……你是个大胆的妖怪!”孟蜀话音刚落,已经一把向刘地的喉咙抓去。刘地面对孟蜀,每时每刻都有是高度注意,见他语气不善,不等到他动手已经向后突跃。幸亏他动作有了提前量,孟蜀的一抓才仅仅擦着他的前胸撑过,没有按预想的把他擒拿在手,不但图谋不轨,还敢反抗!孟蜀的神情更加不善。如果刘地不加反抗任他抓住,他看在南羽和周影份上也不至于伤他,顶多责骂几句便会松开手,可是刘地竟敢还手(其实只是闪避了一下)却激发了他的怒气。这只蛇妖有数万年的道行却又不肯去求正果,在各界闲逛间不仅人类、妖怪避之不及,就连那些地仙、散仙、鬼仙什么的也会绕着他走,在他自己创的那个空间里面更是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他的自大。不管他自己承不承认,他无法容忍别人对他任何意志的反抗,所以已经很久没有谁敢那样做了,直到跟前这只地狼打破了惯例。
火儿哼着歌飞走,扔下了身后搏斗中的孟蜀与刘地——自己讨厌的家伙们相互斗欧对它来说是件愉快的事情,要不是周影交待它:如果看见孟蜀出手一定要阻止,它肯定会留在那里看热闹。不过现在我没看见孟蜀出手呀,所以没有阻止不是我的错,火儿一边闭着眼睛飞一边这样想。死地狗一定会被子打的很惨吧,听身后不住传来的惨叫声就知道了,实力相差太多,他一定被扒层皮的。火儿不怀好意地在脑海中描绘着刘地可怜兮兮的模样,觉得痛快极了。
怎么没动静了,火儿忽然发现身后没了声响,难道地狗已经被干掉了?还是……它回过头,偷偷睁开一只眼瞄过去。刘地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上半身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断了。满身满脸都是血。孟蜀没什么表情地走上前,一抬脚又把他踢出几十米,重重跃进冬青丛中。
“活该!”火儿啐了一口,可是刘地半天没动弹,不会真的死了吧?
孟蜀走到刘地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要杀对方很容易,而且他从第一跟着刘地时,就发觉对方身上有种自己讨厌的气质,对于孟蜀来说,周影、南羽都与众妖不同,那是一种他可以接受并且挺喜欢的不同,只有这个刘地孟蜀不喜欢他,而且越来越不喜欢。
“喂,你真要杀了他呀?”火儿停在孟蜀上方的树枝止问。
“不关你的事。”
“你确定吗?”听了这句话,火儿一下子蹦了下来,踩着刘地的头气呼呼地问。它身上的火焰腾地扩展开,把它和刘地一起包裹在里面,最外层的火舌使孟蜀不得不退了半步。
“我现在并没有失去理智。”孟蜀淡淡地说,“所以即使你出手也没用。”
“哼。”火儿‘啪啪’地拍翅膀,“谁怕谁!南羽说了,你不敢杀人,我可不一样,烧死一万个都有没关系,来呀,打呀!”它嚣张地叫嚷,在那里蹦来跳去。
孟蜀气极反笑:火儿居然也会用这种方式威胁别人?而且还是南羽教给它的?大概立新市的妖怪都有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人类了吧,再这么下去会不会自己想对付谁的时候,对方立刻抓个人来当人质。不过他确实不希望看见这满街的行人在一瞬间全部成为烤肉,所以摇摇头转身走去。
“等一下。”刘地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不许你去找她!”
“你管得了吗?”不等到孟蜀开口,火儿已经一脚把刘地踢回了地上。这只地狗居然没有扑上来抱着自己的腿哭着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反而又去招惹孟蜀,太不把自己这个恩人放在眼里了。
“不许去找她!”刘地按住火儿的头又向孟蜀申明,“她已经以为自己是个人类了,你何苦咄咄逼人,东西我一定找出来还给你,但是交换条件是你放过她!”
孟蜀身上发出一股杀机,让火儿都有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调大了身上的火焰。孟蜀与刘地对视了良久,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火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解地问:“你们两个是为刚才那个妖怪打架吗?她就是骗了长虫东西的‘女儿’?”
两人目光依旧不肯移开,只是同时点头。
“那还等到什么呀,马上去把她打一顿,把东西找回来,打发这条长虫滚蛋!”它一口气说着,并且马上准备行动。
“不行!”刘地张开双手拦住它。“我会把孟蜀的东西找回来,你们谁也不许去打扰她!”
“你干嘛这么维护她,是不是那个女人是你的新相好啊?”火儿虽然对于“相好”这一类的名词的意思不甚了解,但是总听个别的妖怪们这样说“刘地”今天与某某相好了,明天又跟某某相好了,总之看说话者那一脸的怪异笑容,就知道那准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火儿也就毫不客气地模仿着那神情说了出来。
“火儿……”不但刘地,连孟蜀的眼睛都直了,“火儿,周影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刚才的神情简直跟随刘地(孟蜀)这只色狼一样!”两人开口同声地指着对方说。“别把我说的跟你一样!”对视之后再次开口同声地喊。
“这句话我说才对!”火儿怒冲冲地说,“别把我说的跟你们一样!说,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女人不是孟蜀的女儿而是刘地的女儿?”这么一说还真是满腹怀疑,目光烁烁地盯着刘地。
刘地叹口气:“她怎么可能是我女儿,年纪比我还大呢。总之过去我有过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如果她是妖怪,我没理由阻止你,可她现在只是个人类,就放她一马吧。”他对着孟蜀用难得诚恳地语气说。
孟蜀居然爽快地点点头:“好吧,按你说的做。”他已经收起了心中的杀机,反正也不怕里刘地跑了。打量着刘地忽然说:“那个女人真的是你的相好?就凭你自己这德性,早几天还笑话我,哼!”说完他好心扶着重伤的刘地往周影家走去的路上(其实就是他打的)。思考了良久的火儿终于说出了一句以后在立新市的妖怪们中间得到广泛认可的评语:“我看你们俩根本就是半斤八两嘛。”
孟蜀拎回了伤痕累累的刘地,他们谁都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解释,也没有人去问他们。只是从火儿的只字片语中,立新市渐渐有了种种流言。
妖怪甲:“喂,听说了吗,刘地因为一个女人被孟蜀打了一顿。”
妖怪乙:“听说了吗,刘地勾引了孟蜀的女儿,差点被孟蜀打死。”
妖怪丙:“听说了吗,孟蜀发现自己的女儿实际上是刘地的女儿,差点把刘地打死。”
妖怪丁:“……”
南羽在病房里和病人的家属讨论着下一步的治疗方案,那个病人躺在床上,对于自己的病情却透露着一种冷漠。南羽知道,象他这样的病情不管在用什么方法医治,也不过是但尽人事的延迟那一刻的到来时间罢了。想要救他的命,除了家属们日夜祈祷的奇迹出现外,除非南羽使用非人类的手段。南羽暗暗叹息,又向病人和家属们交待几句走出门去。
在人类中间作了这么多年医生,最难的事情就是怎么控制住自己不去用法术干涉每一个病人的生死,这么多年来,是把自己修的更像人类了?还是仅仅把心肠修硬了呢?南羽在来往的病人医生间茫然的走着,直到一阵喧哗打断了她的迷惑。
几个护士大呼小叫地从她身边奔跑过去,南羽叫了几声都没人停下来理她,直到她拉住了其中一个,那个受到了惊吓的护士才指着医院大厅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那里,那里,杀人了……杀人了……”说完挣开南羽的手逃走了。
杀人了?三天两头什么样的闹剧都有,南羽真不明白,这个医院里还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她不能任意的使用法术救人,但至少能够保护来到这里的病人都不必遭受治疗以外的骚扰。这么想着,南羽大步向骚乱发生的地点走去。
医院的大厅里平日总是熙熙攘攘,此时却寂静一片。只剩下那个有些狂乱的男人手中挥着一把手术刀,不停发出尖利的喊叫声。他的另一只手搂着田尤俊的脖子,两眼布满了血丝,正在向周围叫嚣。医院里几个保安和年轻男医生严阵以待地在四周,却不敢靠近过去。
南羽皱着眉向躲在值班室里的护士问:“这是怎么了?”
那个护士战战兢兢地说:“不知道陈医生和那病人家属之间有什么纠纷,今天那个人突然趁陈医生下班时拿着手术刀冲出来,说他害死了自己的老婆,要杀陈医生偿命。”
“陈医生?”南羽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明明抓着宋医生啊?”
“是,宋医生自己过去……陈医生跑了,于是……”护士反来覆去半天也没说明白,南羽只好放她去避难。先后又问了两个人才勉强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是院里的陈建康医生前几天刚刚做了一个不算大的手术,那种手术的风险原本不大,象他那样的医生来做本不该出岔子,可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病人家属没有给他递红包的缘故,病人在手术中突然大出血,最终导致了死亡。
病人的丈夫悲痛之余多次找医院方面和陈医生理论,却都无功而返。最后伤痛、愤怒在他心里爆发出来,使他变的疯狂,终于干出了执刀劫持陈医生的事情。当时的大厅中鸡飞狗跳,人人奔逃,正巧一向爱管闲事的田尤俊医生路过,他自告奋勇的上前去对那持刀的男人好言相劝。在田尤俊的宽解安慰下,那个持刀男人渐渐安稳下来,也慢慢放松了抓着陈医生的手。田尤俊帮他慢慢分析着病情,并且向陈医生打着眼色要他去拿病历来探讨。这个时候的陈医生若是机灵些,事情也许可以顺利解决,无奈他已经被吓坏了,居然趁那男人与田尤俊说话用力把对方推开,狂呼乱叫着逃向医院里面,不一会便消失在走廊尽头。这一下那个男人受了更大的刺激,以为受骗上当的他把抓住了田尤俊,把他当做了人质,威胁医院交出陈医生来。
那把刀就贴在田尤俊的动脉上,身为医生最明白这种手术刀有多么锋利,只要那人男人轻轻压压手腕,只怕田尤俊的动脉立刻就会被切断。南羽见田尤俊到了这种时候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慰那个男人,对他的这种脾气又是赞叹又是好气。南羽缓缓向前移动着,对她而言时不时要用法术,在医院中实在无奈。
“快点把陈医生给我叫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那个持刀男人的情绪在听到远远传来的警笛声后精神更是接近崩溃,那只拿刀的手越来越有割下去的趋势。南羽刚一抬手欲使用法术阻止,忽然惊讶地看向外面的天空,手中的动作也停止下来。
只见云端飞来一个身穿宽大衬衫和短裤,脚上套着拖鞋的女人,她划出一道弧线从天而降,直接冲进了医院大厅,正好落在那执刀男人与田尤俊身边,举手在那男人头上一拍,男人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大厅中顿时一片哗然,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突然自己倒下去,田尤俊更是连忙蹲下去,翻眼皮、打脉搏地为他做起了检查,完全把对方刚才还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事抛在了脑后。
人们纷乱忙碌,吵作一团,对那男人“昏倒”的原因更是做了种种医学上的推测,但是却没人发现那女子的存在。就连半跪在那男人身边的田尤俊都不知道妻子在侧,并且刚刚救了自己一命。
南羽看着区小妹,直到对方检查完了田尤俊没少半根头发丝后发现她,也用惊异的目光凝视着她。两个女子对视半晌,区小妹伸手气恼地重重拍了自己的头一下。
南羽长叹口气:“原来是你。”
区小妹十分生自己的气:早知道这医院里有个僵尸在,自己也不必急匆匆赶来救夫,因而暴露了身份了,这下好了,那只死地狼刚刚误以为自己失忆而打了退堂鼓,这一来不费半点功夫便捉住了她。见南羽正向自己走来便伸手阻止了她:“叫刘地带着那条死长虫来找我好了,哼,事已至次我没什么话好说了。”南羽向她点头,区小妹记挂着被独自扔在家里的儿子,转身匆匆飞走。留下毫不知情的丈夫在那里奋力抢救劫持犯,留下南羽独自站在那里发愣。
大家出现在屋子里时,区小妹努力哄着一个正在哇哇大哭的婴儿,一边抱着他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一边唱着乱七八糟的歌谣:“喵喵喵,喵喵喵,宝宝是个小花猫……喵喵喵,喵喵喵,老猫抱着小花猫……”看到他们这群妖突然出现在屋里,象见了救星一样冲过来:“快来快来,我们宝宝喜欢热闹,人一多他才会高兴,宝宝你看,来了这么多叔叔阿姨陪宝宝玩了,好宝宝,快来和叔叔阿姨们玩,不哭了啊,不哭了……”
那个婴儿大约六、七个月大,张着乌黑的大眼睛审视着众人,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哭声。婴儿张开小手先向最前面的刘地伸去,口中还“依依呀呀”地说着。刘地一看见小孩子就头疼,马上躲到了周影身后。婴儿似乎也会以貌取人,对于大众脸的周影没什么兴趣,隔着他看向后面的南羽,露出了甜美迷人的天使式笑容。南羽十分喜欢小孩子,一时受到了那个无害的笑容的诱惑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小脸,谁知小婴儿趁机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扯起来,促不及防的南羽低低地叫了一声,小婴儿马上开心地大声笑起来。南羽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就只喜欢自己和刘地,却对周影和孟蜀没兴趣——是因为自己和刘地留着长头发啊。
区小妹趁机把孩子塞给了南羽,转向孟蜀毫不惊慌地问:“你来找我的吧?那我们谈谈。”她见小婴儿因为被高高举起来拉不着南羽的头发又开始瘪嘴,便对南羽指点:“宝宝喜欢扯头发,如果哭就给他头发扯。”
“啊?啊!”婴儿趁南羽因为母亲的话一怔的功夫,眼疾手快地又拉住了南羽的头发。正要试图把婴儿的手掰开弄出头发,区小妹回头又来一句:“不要从宝宝手里夺东西喔,不然他会哭得很厉害!”本来就要成功的南羽略一犹豫,反而被婴儿的小手拉的更紧了。周影忙过去帮忙,手忙脚乱地哄婴儿张开手,可是小家伙满面笑容地干着坏事,对于哄骗、恐吓统统不理会。刘地看看他们,又见孟蜀和区小妹已经走到了一边,马上鬼鬼祟祟地凑了过去。却被南羽在他经过时一把拉住,按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塞给了小婴儿。一下子得到这么多头发,小家伙高兴的大声笑起来,婴儿天真又可爱的“咯咯”的笑声与刘地的惨叫声一齐在客厅里回荡。
上下打量了区小妹一阵,孟蜀沉着脸问:“东西呢?”
区小妹一抱臂说:“还说呢,吹的天花乱坠的,把那种东西说的那么厉害,结果根本没用。象你这么有名的妖怪竟然骗我!”
孟蜀眯起眼睛:“我骗你?我的‘女儿’,我干吗要骗你呢?”
区小妹一点也不脸红地说:“好吧,我承认我不是你女儿,不过……”她忽然上前一步冲着孟蜀的耳朵大喊:“我是你的外孙女的孙子的外孙女!你知道了吧,你这个惯于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屋里的妖怪们全在脑子里快速计算她和阵蜀之间的真正的关系,都有脑袋种晕忽忽的感觉。
孟蜀的头脑中看来也是一团混乱,他晃了晃头问:“哪又怎么样?因为你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偷我东西不成?”
区小妹露出不屑的神情:“还以为你至少会问问我是谁的子孙呢?居然连提都不提,真不愧是冷血动物。所以我才骗你说是你女儿,其实都是为了你好。”她顿了顿,见大家脸上全是不解地神色便又说,“你当时想对我下手,我如果说实话你一定会因为弄不明白这么复杂的的关系而不相信,而那样一来你就难免会伤害我——以后知道伤害了自己的亲人你的心里不会难受吗?你不会因此自责吗?所以骗你是为了你好。”
所有在场在的妖怪一起摇头,表示听不懂她的理论。
孟蜀按按发胀的太阳|茓,他本来是怒火中烧地要把“骗子”加“小偷”种种惩治的,可是现在被她的一串理由弄得意兴索然。说起来到处留情,再把情人随便抛弃的事情他还真干得不少。所以他连自己有多少孩子都不甚清楚,就别说再到孙子孙女那一辈的了。可是不管他的脸皮有多么厚,在南羽、周影、刘地都用那样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时,心里多少总有些内疚。既然对方与自己也算有那么一点半点的关系,他也懒得再把她怎么样了,于是懒洋洋地说:“东西在哪?还我就算了。”
区小妹脸上什么都不露出来,心里却大为松了口气,得罪了孟蜀这个怪物,知道他找到这里来后区小妹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刚才在那里夹七杂八地说些没用的话,不过是想扰乱孟蜀的注意力。根据她对孟蜀的了解,孟蜀是很没有耐性的,现在事情果然往好的方面发展了,看来自己的霉运也有完结的时候啊。区小妹兴冲冲地跑进里屋,不一会却空着手出来了,着急地大叫:“宝贝,你刚才拿的玩具扔哪儿了?”
小小的人儿自然不会给她答案,依旧揪着刘地的一缕头发,看着刘地的头每被他用力扯一下就会在人头与狼头之间来回变化,高兴地“咯咯”大笑着。区小妹抓着头发自言自语:“会弄到哪儿呢?”抬头对脸色开始泛青的孟蜀笑着说:“刚才宝贝还拿着玩呢,你放心少不了,一定就在这屋里。”说着手忙脚乱地在屋子里到处推着各色儿童玩具中翻找着。
“你竟然把它当玩具给孩子玩。”孟蜀脸色难看之极。
“我们宝宝好奇心重,看到什么也要拿一下的。”说到这个区小妹还一脸的得意,“谁叫那个东西长得那么象不倒翁呢。”孟蜀冷笑了一声,等着看她怎么找。
区小妹嘴里嘟囔地一会翻沙发垫子,一会钻到桌子底,把毛茸茸玩具、塑料小汽车、画片、香水瓶等等在屋子里乱抛乱扔,周影、南羽都呆呆地看着,一来他们也不知道那件东西什么模样,二来这屋子也太乱了,他们根本无从下手帮忙。只有刘地在那里再也忍不住的叫:“你倒是快些找到来把你儿子抱走啊!我的发型全毁在他手里了!啊,别拉我的耳环!”
过了大半个钟头,区小妹终于欢呼一声,从厨房的锅子里拎出了一样东西向孟蜀挥舞着:“我找到了,还给你!还给你!”
周影他们一起看着这件闻名以久的法宝,那东西呈葫芦形,一头粗一头细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很象不倒翁了,再加上上面还画着大大可爱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和猫胡须,使看到的人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倒翁嘛。真没想到孟蜀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法宝造成不倒翁的样子,真是看不出他还有这份童心。
孟蜀看到那件东西后两眼放光,抢上一步夺到手中,然后怒问:“怎么会把它弄成这样?你,你简直……”他手掌在上面一拂,那件东西显出了它本来面目:雕刻着简体的弯曲线条,通体漆黑的“葫芦”,只是看在眼中就可以感受到它的不凡。大家点着头,这才符合孟蜀这种“怪物”的法宝。
区小妹撇撇嘴:“这个样子怎么给宝宝玩,当然要修改一下啊。”
孟蜀简单地察看了一下那东西,发现它除了被涂上乱七八糟的颜色外并没有损坏,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只是重要的是它被区小妹拿走后被使用了一次,虽然只有一次,凭区小妹的法力也发挥不到这件法宝十分之一的作用,但是这是在人间界,这件法定在人间界即使只对着人类使用一次也有可能造成可怕的后果。他严厉地向区小妹问:“说,你干什么用了一次。”
区小妹耸耸肩:“本来只是觉得这件东西适合对付那个家伙,可是没什么用……”
“你拿它对付谁了。”孟蜀非把事情弄明白不可。
区小妹呶呶嘴:“那个和你一样好色而且不负责任的家伙。”大家的目光随着她的示意移到刘地身上。刘地愣了一下,头固定在狗的模样上没变回来,小人儿摸着他的鼻子开心地捏了起来。刘地耸耸肩:“我跟他可不一样,我每一次恋爱的时候都是百分之百认真的!”
区小妹斜眼看着他,露出愤恨的样子:“你每一次都是同时跟一百个人恋爱才对!你跟那个混蛋半斤八两!”
刘地恍然大悟地指着那个葫芦:“你偷这东西是为了对付我?你,你想把我怎么样?”
区小妹耸耸肩:“本来想把你变普通人类然后扔到撒哈拉大沙漠去自生自灭的。”
刘地狼狈地躲避着小孩子的“魔爪”问:“我和你有这么大的仇恨吗?你居然要这样对付我?我不就是答应跟你结婚又反悔了吗?这算大么大的事啊,你就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对付我……”刘地在孟蜀的空间里被这种法宝“收拾”过一次,他现在对那次经历还心有余悸,没想到在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已经有过一次同类的危机了。
区小妹终于忍无可忍地抓过一只花瓶向刘地扑去,刘地举高手里的孩子让区小妹投鼠忌器,两个人纠缠间把孩子吓得哭了起来。区小妹看慌忙扑上去把孩子抢到怀里,汇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了地上,柔声哄着孩子。她忽然明白过来,与刘地之间的恩怨到了此时已经算不了什么了。自己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东西了。她长长地出了口气说:“算了,虽然你说过愿意做我得依靠,可是既然你也曾经在那条死蛇的手中保护过我,我就当作你已经实践了诺言,我们两不相欠了……”
现在仔细回想与刘地的交往,虽然当时就明明知道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可是那个时候确实很快乐。对他的愤怒究竟是来自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还是在他提出分手后把他的身影与孟蜀重叠起来了?现在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区小妹抬头去看时,刘地正若无其事地对盯着他看的周影、南羽涎着脸说:“人太受欢迎了就是这样,呵呵呵呵,不知不觉就……”区小妹看他那幅一如既往的模样,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孟蜀逼着区小妹问:“既然没把刘地怎么样,那你用来对付了谁?”
看着他的面容,区小妹哄着孩子停止了哭声,轻轻抱在瓦当中摇晃着,平静地抬头说:“我谁也没伤害。”这个人却变了很多啊,看他的样子,他的生活还是那样一团混乱吧?自己居然曾经奢望过要改变他……
孟蜀不得到确切的信息是不会甘休的,在孟蜀的目光下硬逼下区小妹终于说:“那个东西‘用’在了我自己身上!什么大妖怪,竟然会把这种怪东西做宝贝!”她对此耿耿于怀,同样两眼冒火地向孟蜀怒视,屋里的其他人,包括孟蜀在内都露出了下巴掉下来的表情。
南羽颤声说:“你居然对他恨到了这种地步,宁愿对自己使用这种法术也要忘了他吗。”孟蜀也无言地摇着头,拍了拍刘地的肩。
区小妹皱着眉头对他的同情的目光尖声说:“谁会为了他……你们都想到哪去了!”她怀里刚刚安静下来的孩子挣动了一下,令她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她轻声哄着儿子,压下声音说:“我当然是想对付他的,可是使用过之后……”她摇摇头,“反正等我再明白过自己不是人类是个妖怪时,已经是我生宝宝难产的时候了……”
大家沉默了良久,南羽才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地问:“也就是说你本来害人,最后却害了自己。”
“对付他哪里算什么害人!”区小妹对没害成刘地这件事心里还是惋惜。她可不认为想把刘地怎么样有什么不对,显然现在大家都有了这种想法,一起点着头。区小妹看看时间,抱着孩子冷下脸来:“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吗?”
孟蜀和大家一起往外走,一只脚跨在门槛上时忽然停了下来,紧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身后的区小妹一点都不跟他客气,抬脚就把他蹬出门,安全门“哐啷”一声在他身后重重关上了。这一瞬间孟蜀象是醒悟到了什么,喃喃自语着:“原来是她……原来是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他转身回去用力拍着门:“是你对吗?亲亲小琴(刘地在旁边作恶心的呕吐状),是你对吗?”
门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开开门!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你告诉我咱们是不是真有个女儿?”孟蜀用力拍门。不知为什么他居然没有使用法术直接进去或者干脆用蛮力把门卸下来。
任凭孟蜀怎么叫屋里的区小妹都不回应,只是隐约听见她的孩子哭泣起来。
听着孟蜀的话,周影他们大概也猜到他和区小妹之间曾经有一段感情纠葛了。只听孟蜀嘴里那个“恶心”的爱称也可以想来当年他们也曾恩爱缠绵,后来不知为什么(多半是孟蜀始乱终弃)他们分手。后来的区小妹在人间游荡,大概是她看人(妖)的眼光实在有问题,竟然又遇到了另外一个花心大萝卜——刘地,再次经历了一场痛苦的恋情。
二次失恋后不久,一直被霉运缠身的区小妹又一次见到了初恋情人,地点是在孟蜀建立的那个“玩具盒子”里。多年不见的前情侣竟然会在这种状况下重逢,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孟蜀竟然完全没有认出区小妹来,区小妹当时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大概是对于孟蜀太了解的缘故,区小妹一到那个所谓的“蜀国”就明白了那是怎么回事,她为了自保在被洗掉记忆做玩偶之前声称自己是孟蜀的女儿引出了孟蜀(也就是说自己是自己和孟蜀的女儿)。不管孟蜀多么疯狂,对自己的子女还是有些香火之情的,听区小妹把他过去的那段情事说的头头是道(因为对区小妹来说那是亲身经历的事情),自然就相信了她的话。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住了些日子,孟蜀自己在那里上演父女情深,区小妹可是恨得牙根痒痒。最后她为了泄愤偷走了孟蜀重要的法宝。
既然想到了区小妹的真实身份,区小妹口中的那个女儿就成了孟蜀的心病: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这些问题就算孟蜀这个不负责任之极的父亲也想知道。而能给他这些答案的区小妹躲在屋里根本不理睬他。
“孟蜀,走吧。”南羽上前劝说,“她的丈夫已经回来了。”说话间楼道里已经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孟蜀还要敲门,却被刘地和周影同时拉住了胳膊。他看着刘地他们三人,终于在脚步声将要上到这一层时长叹一声,接着四个人影便一起从区小妹家门前消失。田尤俊揉揉眼:刚才怎么好像看到有几个人站在自己家门前?难道经历了下午那场意外自己的精神过度紧张了?他摇着头取钥匙开了家门。
“老婆我回来了!你知道么,今天下午我们医院出了件大事……”本来为了不让区小妹为自己担心已经决定不把下午的事告诉她的,不知为什么一进了门就很想把自己在外面一天的所有经历都说出来跟她分享,“今天啊,我们医院有个病人的家属忽然拿刀要砍陈医生——就是上次跟别的同事来咱们家玩,时候你还说他样子很奸诈的那个……”他说着说着发觉妻子没有像平时一样迎上来为自拿包、挂衣服,而是一直静静坐在沙发上。“老婆你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让我看看……”田尤俊来到区小妹身边半蹲下,伸手去试她的体温。
“我没事……”区小妹勉强笑着说,“今天宝宝特别闹……”好像是为了帮母亲证明这个谎言似的,本来懒洋洋地叼着橡皮奶嘴东张西望的宝宝忽然呜呜牙牙地扑腾起来,田尤俊一把抱起来亲了几下:“宝贝,今天不乖是不是?你看你累得妈妈那样子……”
宝宝在父亲不安分地怀里扭着身子,忽然含糊不清地从嘴里吐出一句:“八、八……”
田尤俊惊喜地大叫:“老婆,你听啊!宝宝在叫爸爸!”
原本还在魂不守舍的区小妹一下子跳起来去看宝宝,这时的小家伙用手拍打着田尤俊的脸再次用更清晰的声音吐出一句:“爸、爸……爸……”区小妹兴奋的抢过孩子:“宝宝好聪明啊,都会叫爸爸了,来,叫一声妈妈。”
宝宝张着嘴巴憋了半天,歪着头说出一个:“啊……”
“是……妈妈……”
“啊……啊……”
“妈妈……”
“爸……爸……”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叫妈妈……”
“嘎嘎……”
区小妹努力教导儿子学习语言,当田尤俊把饭菜端上桌来时,她用力摇摇头,把许多的往事从脑子里驱逐出去,然后抱着儿子开始享用丈夫那拙劣手艺完成的晚餐,听他讲下午医院里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事件……
火儿日记摘略
更新时间:2007-10-19 13:27:00 字数:2136
火儿日记摘略
九月一日晴(开始写日记了)
今天好不容易狐狸放假了,不用每天去上学,我们可以痛痛快快的玩。谁知道我约他去捕人吃,他却说要写作业,老师让他记日记,我很生气,因为他说好孩子都写日记。我决定了,我也要写,因为我才是最好的孩子。
去商店挑了半天,本子种类太多了,我眼都挑花了,最后只好把唯一没烧掉的一本拿回来。好了,我要写日记了。
狐狸说日记就是记每天发生的事情,那么今天是这样:今天早饭吃的肉粥,肉少了点,还不到米的一半,我向瑰儿抗议了。
中午吃的炸全鸡,妖怪肉炒竹笋,红烧肉,烤全猪以及一大堆不好吃的素菜,我昨天晚上猎来的人没上桌,瑰儿说晚上吃人肉包子时才用。
晚上吃的人肉包子,刘地吃的比我还多,可恶,打他的时候竟敢还手。害得我烧掉了电视机,只好去商场看最后一集动画片。
宵夜少了点,只有一锅糖醋里脊加一桶冰淇淋,狐狸吃了一半去,不过我心胸宽大,不心疼,真的。
今天日记记完了。
九月二日晴了一会又阴了然后又晴了,现在又阴了,还开始下雨
给狐狸看我的日记,他居然笑我只会写吃的!今天不写吃的了。
早上起的太早,所以影炼的时候在他头上晒太阳晒着睡着了,午饭耽误了二十分钟,肚子都瘪了,所以多吃了一点。下午没睡觉,吃撑了想活动活动,于是瑰儿说生活在于运动,所以叫我帮她搬东西。我搬了一座山那么多的东西,然后看见她问那个人类要钱——我觉得自己上当了。
今天晚上不跟影去工作,我要把觉睡回来。赶快把日记写完,我要睡觉去了。
九月三日下大雨
心情不好,因为狐狸居然说我写的日记除了吃就是睡,决定去打狗出气。刘地却和影在一起,我跟他们一起去了郊外,他们打架时我吃了三个妖怪——我还是觉得自己烤着吃最香,但是这句话决不能让瑰儿知道。但是影受了伤,所以心情还是不好,都是那只狗不好,再次想打他的时候他却溜的不见了,心情不好!气死我了!写完日记我要上街去打第一个看见的妖怪!!
今天的日记完了。
补充:出门第一个遇见了卖菜回来的瑰儿,第二个遇见了来看周影的南羽,第三个遇见了狐狸……计划改变了,我把日记也改过来。
九月四日还在下讨厌的雨
我要去把雨停住,可是影不让我,瑰儿又支使我去烤干她洗的衣服,所以我决定离家出走。幸亏南羽最好了,帮我留了妖怪吃,还帮我讲故事——下雨天的她气味格外好闻,所以在她家玩了一天。
晚上回来发现狐狸今天去了他姥姥家。他没来看我写的日记,所以我偷偷去看了他写的日记,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明明他都是叫鬼使写作业,他却在日记里写他自己认真写作业,明明是他叫瑰儿帮他洗的床单,他却写是他帮妈妈干家务活。原来他自的好孩子日记是骗人,我要到他姥姥家去笑话他。
九月六日半晴不阴
狐狸跟我吵架,说偷看别人日记是侵犯别人的隐私权,是犯法,要我向他赔礼道歉,我不理他,可他一直吵,所以我勉为其难向他道了个歉,我觉得自己真是宽容讲义气,不过他被我抓住了尾巴,他不答应请我一百只鸡吃的话我就要到处去说他写日记骗人。
狐狸偷了鸡来给我烤着吃,本来是他给我的东西,可是他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我自己吃不下去,于是请他一起吃——结果他吃得比我多了两根鸡爪子,狐狸是馋猫!!
九月七日晴
天终于晴了,晒太阳真舒服,在公园睡了一天。
九月八日晴
今天和狐狸去郊外玩,他一直在追野兔玩,不肯陪我去看刘狗说的那只九婴,我真想看看九个头的大长虫好不好吃啊。不过既然野兔大多数都是我吃了,我就原谅他了。
回到家看见影在看我的日记。他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我要抗议!我对这种对子女不尊重的大家长主义要奋力反抗,为了我自己的健康成长,我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经过我的努力,影同意给我买十套动画片,二十本故事书,三十张游戏碟片做为我的精神赔偿。
晚上看VCD,不去跟影工作了。
九月十日晴
游戏正玩到关键时刻,瑰儿忽然问我今天为什么没写日记,害我被PK回复活点了,日记写完了,我要去报仇!
九月十一日没出门不知道
我在玩游戏。
另外特意把日记本放在影常坐的地方,他居然没看,瑰儿居然也没碰,气死我了!我本来想让他们给我买补充包呢!
九月十二日晴
早上玩游戏,中午吃饭,晚上玩游戏。
九月十四日随便
早上玩游戏,中午吃饭,晚上玩游戏。
九月十五日随便
早上玩游戏,中午吃饭,晚上玩游戏。
九月十六日随便
早上玩游戏,中午吃饭,晚上玩游戏。
…………
(日记之外:瑰儿:“火儿,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写日记啊?我就说你一定是三分钟热度吧!”
“谁说的,我的日记都写到下个月了!”
“吃饭别吃那么快,一说话就会喷的到处是!——日记那有事先写好的!”
“反正都一样。做了再记和预先计划了再做有什么不一样!我吃饱了,完成日记里写的事去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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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新市非人方纪录之最倒霉的罪犯
更新时间:2007-10-29 9:02:00 字数:36822
立新市非人方纪录之
最倒霉的罪犯
一、纵火狂
不管报纸上面的报道怎么写,钱名都自认为不算是个坏人,他觉得自己只是有一个比较奇怪的嗜好的人而已。这个世界上古怪的人很多:喜欢偷窥的,明明很有钱还喜欢偷盗的,喜欢喝过期饮料或者喜欢吃西瓜皮的人,而钱名的怪僻不过是自幼就喜欢点火。
一根小小的火柴棒,轻轻的摩擦,就会在一瞬间闪起一团跳跃的火焰。这样的情形使钱名无比的着迷,也使他不论走到哪里总是带着一盒火柴,一有时间就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一根根划着,反复感受这种激动。为此也他自小到大不知道挨了父母多少次责打,可是却从来没有更改过这个爱好。
大部分人长大之后会遗忘掉幼年时的爱好,可钱名不是这样的人。他终于长大成|人后,为了自己可以尽情地去点燃和享受那令人心醉的火焰而兴奋不己。当他越是可以尽情与火焰相互新近就越是对之迷恋不己,终于他发现仅仅是一根火柴,一根蜡烛的火焰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渴望了。于是他开始用别的办法来寻求满足。
今晚,与自己渴望的辉煌分离了整整两月的钱名再也忍不住了,今天是外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它,不然心中的那股冲动会撕破胸膛,会把血液烤干。
于是钱名带上道具,匆匆出了门。
在立新市这样的大都市中,穿梭在街道上的人们永远也不会去留意身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在想些什么,他们只是匆匆忙忙地奔向各自的渴望。钱名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们中的一员。他不知道眼前这座楼中的人们是谁,他们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可是今夜,钱名将邀请他们一起参加这次盛宴。
钱名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却依旧准确地划亮了小小的火焰,然后在他面前,这团火焰速度膨胀起来,那火焰扭曲跳动,欢快地“啪啪”地欢腾,仿佛其中也包含了无数奇形怪状的精灵在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一样。
钱名眯着双眼,贪婪地看着这一切,而且他也期待着舞台的Gao潮上演:楼中的居民应该马上就会发觉窗外这场火焰舞台正在邀请他们加入吧——他们当然会加入的,尖叫逃跑呼救跳楼或跌倒,嚣闹地扑救,飞濺的水花……想到这些,钱名的心脏快速跳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嗨,这火放的也太不专业了。”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唠叨让钱名全身一震,他紧张地四处张望时肩头一沉,肩膀上传来被鸟类的脚抓紧紧抓住的微疼,而一只鸟的轮廓也在他肩上浮现出来:那是一只火焰凝结成的鸟儿,它的每一片羽毛都是一簇闪着迷人光芒的,那么令人迷恋,仿佛要吸走人的灵魂,这正是他心中的梦想,是他梦中的精灵,是他的寄托……
钱名迷恋地向那只火鸟伸出了手,那是他的,那是应该属于他的,为了得到它,他可以付出一切……
“你真是太笨了,放这样的火,用最简单的法术就可以扑灭了,火,应该这么放!”说着它一挥翅膀,面前的火焰猛然升腾,直到五层楼的高度。一片鬼哭狼嚎的呼叫声与远远的警笛把沉迷于火鸟的魅力中的钱名惊醒过来,正当他犹豫着带上这只火鸟向哪个方向逃跑时,火鸟又慢悠悠地说:“唉呀,影居然和那个黑皮警察一起来了,我本来还想帮你打那讨厌的家伙一顿呢。”说完它展翅飞向了一辆正疾驶来的红色桑塔纳出租车。
钱名正想追过去带这只梦中的的精灵一起逃跑,但是火鸟已经飞进了出租车的车窗。那辆出租车在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后下来了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大喝一声:“我是警察!”向钱名扑过来。钱名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已经越过脚下的障碍来到面前,一下子就把钱名撂倒在地。当钱名被按在地上的瞬间,他看见那只火鸟落在了另一个男子头上用翅膀指着钱名,依稀听见它在大声叫:“是他,他干的,不关我的事!”
钱名带着极度地愤怒挣扎着,那只火鸟应该是他的,那是从他梦想中飞出来的精灵,那个男人凭什么把它带走。他要把它夺回来,那应该是他的,可是他怎么可能挣脱眼前这位武艺高强,人技巧娴熟的警员,被对方几下就铐住双手,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火鸟跟着那个男人上车走了。
钱名昏昏沉沉地靠着墙闭着眼,因为只有这样那火焰精灵的身影才能被地下留在他脑海中。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已经身险囹圄,只是渴望着能够再次见到那令人迷醉的火焰之鸟。
“喂,喂,纵火犯。”钱名还没分辩出耳边响起的声音是梦是真,头上已经被狠狠打了一下:“我叫你你还敢睡觉!找死啊,给我起来!”
钱名睁开眼一看,立刻惊喜地跳了起来。那只令他魂牵梦绕的火鸟正拍动着翅膀,悬停在他正上方。“我的梦想,我的精灵……”钱名颤抖着向它伸出了手。
火鸟飞下来一翅膀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它用仅有的一只脚爪却轻松地抓着钱名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大模大样地说:“走,我来教教你怎么放火──看见你这样放火的我就生气,那点火连地地瓜都烤不好,你还想烤人吃!”它咕咕哝哝地向墙壁直直地飞撞去,钱名吓一闭眼,以为这下子必然是头破血流了。谁知等了半天还没有撞墙的感觉,他睁开眼看时,发现已经身在拘留所的走廊上。那只鸟拎着他正摇摇晃晃地从两个警员之间飞过去,而那两个警员依旧聊着天向前走,一副丝毫没发觉一次越狱行动正在他们鼻子底下进行的样子。
钱名被带着穿过大门,飞上天空,速度越来越快,高度越来越高,立新市的万家灯火就在脚下,钱名在呼啸的风中俯望大地,觉得心脏跳动的越来越急,终于失去了知觉。
就好像躺在飘荡的小船上在波浪中轻轻摇晃,船下的大海发出轻柔的波涛声,使人昏昏欲睡。一轮红日跃出海平面,照的暖洋洋的。太阳沿着海浪的方向漂过来,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温暖……
“嗷嗷嗷嗷……”钱名惨叫着从平地上弹起来。他迅速在地上打着滚,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火苗扑灭。火鸟正在他旁边抱着翅膀等看热闹,见他熄了火才冷笑着说:“我辛苦带着你飞,你居然敢给我睡觉!”
“精灵!我的精灵!”钱名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向火鸟扑过去,想把它紧紧抱在怀里。
“叫你别动手动脚的你没记性啊!”火鸟举翅膀劈头盖脸的就打。它的翅膀象铁铸的一样,力气又非常的大,一下一下直打得钱名抱头讨饶才停下。这只火鸟的行为和钱名梦里的精灵相差甚远,施暴之后还用一幅宽宏大量的口吻说话:“你最好给我记住我的吩咐。以后再忘了我说过的话的话,我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火鸟想起来还没彼此介绍,并且用翅膀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叫火儿。”
钱名正在四顾。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郊外,不远处是一大片麦田,在地平线的方向则可以看见立新市的灯火。难怪刚才在风中老是有种快窒息的感觉,原来这只火鸟飞这么快,短短几分钟竟飞出这么远。
“砰!”钱名的头上重重挨了一翅,打的他眼前乱冒金星,火儿身上的火苗乱窜,怒冲冲地对他叫:“问你名字没听见啊!”
“钱名,我叫钱名。”钱名摸着头赶忙回答。
“签名?谁找你签名了?连罗天的签名我都不屑一顾。”火儿对这个人类的名字也十分不屑。“喂,我看你挺喜欢放火的,可是你那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啊。”
钱名唯唯喏喏,生怕说错了话它又打过来。
火儿拍拍他的肩:“从今天开始我来教你放火──说到放火,我可是天下第一,哈哈哈……”说完一挥翅膀,一头猪不知从哪里落下来,重重摔在钱名面前:“去把它烧成外焦里嫩的八成熟。”
钱名摸摸身上,即没有火柴也没有打火机,为难地看着它。
“看我干什么?快动手!”火儿躺在一棵树上吩咐,“记得把猪尾巴留出来,我要带给狐狸吃。”
“我没带火柴!”
“笨蛋,放个火还要火柴,我怎么从来不用火柴?”它这句话给钱名提了醒,他收集了一些柴草把猪堆起来,用一根干树枝伸到火儿身上取了火,终于把猪烤了起来。皮肉被火炙烤时特有臭味夹在柴火味中扑鼻而来,熏地钱名连连后退。火儿连眼也不睁就评论道:“什么破水平,外面都成炭了,里面还没熟,就这样还算立新市第一纵火狂吗。”等到火熄灭后正如它说的,猪的外表已经烧成了炭状。钱名用树枝一捅,里面的内脏却流了出来,看的钱名扶树呕吐起来。
“不及格,继续努力!”火儿再次从树上扔下一头猪。
钱名一头接一头的烤着猪,烟熏火燎之下弄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黑人,他很怀疑再继续这么烤灼下去,自己也会像那些猪一样发出烤熟的味道。终于在第七头猪时,火儿发出了进入沉睡的鼾声。对于钱名来说这无疑是宣布大赦的声音,他扔掉手里的树枝颓然的坐在地上。自从遇见火儿后,他第一次有时间认真考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因为纵火被捕,然后又被一只火鸟带着越狱,然后又被强迫在荒郊野外烧猪——这一切是真的吗?是不是自己的精神终于出了问题,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呢?哪里会有那么容易的越狱?哪里会有会说话的火鸟?对了,这一切都是出自自己的臆想……看来自己真得快疯了。
钱名认定了自己整完的记忆和树上的那只火鸟都是幻想后,决定先回家去好好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自己就恢复正常了。他抬脚踢开眼前的灰烬,蹒跚的向立新市远远的身影走去,
过了好久,睡梦中的火儿流着口水醒来:“肚子饿瘪了,喂,要签名的,你的猪烤好了没?”树下没动静。火儿低头一看大怒:“竟然敢趁我睡着了逃跑!”它展翅飞去,不一会就把钱名拎了回来,重重往地上一摔。火儿踩着钱名,把脖子伸到他面前,用凶恶的表情问:“猪烤好了吗?”
钱名发现自己幻想中的事物竟然真实到可以一再殴打自己,他茫然的摇头,盯着火儿想知道它是不是很快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没烤好你就敢走?你要上哪儿去啊?”火儿不但没消失,反而贴着他的眼睛说话,使钱名有身在火炉的错觉。
“我,我想回家。”
“谁批准你回家了?”火儿咆哮,“给我烤猪,我还等着吃呢!烤不到要求我就亲自动手把你烤来吃!”
幸亏钱名不知道火儿的威胁变成事实的几率有多高,不然他恐怕连做接下来的事情的勇气都没有——他抓起那根木棍敲向火儿,企图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掉出现的幻觉。火儿身上的火焰迅速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色,这代表它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限,接下来要出现的,是足以烧毁整个城市的火焰风暴……不等它的翅膀挥出,钱名已经感到自己身上冒出了火苗,那不仅仅是衣物在燃烧而已,而是从他的肌肤血液里烧出来的火焰……自己要死了,要被火烧死了……钱名第一次觉得火焰这么可怕,原来或竟然是一种可以把人烧成灰烬的力量……那根本不是火的精灵,那是火魔,魔鬼……
钱名在地上打滚嚎叫间,所有的火焰忽然都消失了,一只手按在他的身上,仿佛吸走了那些火:“火儿,果然是你干的……”这个有些平板的声音在钱名听来无比美妙,他抱住对方的腿喊:“叫救护车,我快被烧死了!开帮我叫救护车!”
“我听孙剑说纵火犯从看守所莫名其妙不见了,就知道是你。”来人根本没理钱名,抚摸着落在他肩上的火儿说,“你弄他出来干嘛?”
“好玩啊,我喜欢纵火犯。”火儿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我好心教他放火,这家伙不好好学还敢打我,教训他一下!”
“别领着他到处防火啊。还有,瑰儿作了一大桌子饭菜问你怎么不回去吃?不吃她就倒掉。”
火儿怪叫一声:“糟了,我忘记回家吃饭了。都是你这个笨蛋害的,我是为了教你才忘掉时间的!”它虽然急着去吃饭,但是临走前还没忘了扑过来对钱名抓扑几下,再次把钱名打的嗷嗷直叫。
“火儿,这个人怎么办?”火儿径自飞走前那个男子问。
火儿头也不回的吩咐:“帮我存鹿九那里,咱家冰箱放不下了。”不一会它的身影就变成了天空中的一个小红点。
钱名好不容易挣扎起来,他现在才开始打量眼前这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男人。钱名试探着问:“你……”
男子没跟他搭话,一只手抓住他的脖子拎起来,等钱名反应过来已是又一次身在半空。钱名挣扎喊叫:“你要带我去哪?你想干什么?”
“去养猪场放进冰箱里。”即使在高空的风中男子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感变化。
“养猪场……冰箱……”钱名从这些字眼中的到浓浓的不祥的信息,这时男子最后的几个字也悠悠的传进他耳朵,“火儿喜欢把肉存着慢慢吃。”
“吃人了,妖怪啊,救命……”钱名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手刨脚蹬的向挣脱这个男子,也不想想自己如果现在从他手中掉下去的命运也比进冰箱好不了多少。
也许是钱名的挣扎起了作用,男子忽然在空中停住。只见他慢慢把手Сhā进口袋,钱名惊恐的睁大了眼,不知道他会拿出什么样的凶器,谁知这男子最后居然拿出一只手机来:“孙剑,你找我?……喔,你请客的事取消?好的,没关系……是,我本来就没指望你真请客……我没取笑你,你说请客十次有五次是我付钱啊……你还在找那个越狱的纵火犯?丢也就丢了,不找了不行吗?……非得找到啊……”
男子提着钱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自己想去冰箱呢?还是想去监狱?”——他无法在朋友和儿子的不同要求中做出抉择,只好民主的询问钱名自己的意见。
“我去监狱,我自首……坦白从宽,我自首,不要吃我……”钱名声嘶力竭的嚎叫着,然后昏了过去。
几天后,孙剑实践了他请客的诺言。拖着周影去了一家小餐馆,边吃边夸夸其谈:“你说起怪不奇怪,那个纵火狂不知道是怎么越的狱也就罢了,居然怎么回来的也没人知道,凭空的就又出现在看守所里了。”他挥舞着鸡腿加重语气,“而且好好的一个纵火狂,就那么得了火焰恐惧症,看到别人点个打火机都会吓得上蹿下跳的,真是从没见过的怪事。”
“那他现在……”周影问。
“送神经病院了,十年八年出不来了……”孙剑惋叹着一代纵火狂人的结局。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是孙剑……什么?死人!在哪?……我马上到……对,我直接去……现场见……”他跳起来抓起外套:“有案子我得马上走,回头再聊。”说完冲了出去。周影又坐了良久,才醒悟到孙剑又没有付这顿他请客的饭钱,只好慢慢的掏出钱包……
二、盗窃犯
公共汽车以它特有的节奏摇晃,王富裕半闭眼,被公车的晃动弄的昏昏欲睡。他打着哈欠,心里对身边的鹿九过份小心的样子很是不以为然。看他把包牢牢抱在怀里,不时小心翼翼地打量整个车厢的样子,简直就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小偷似的。如果不是王富裕知道哪个包里装的是一些还没有签字的合同的话,看他这样子一定会以为里面装满了钞票。王富裕又打了个哈欠,对于身为他老板的鹿九的行为不加评价,自己继续闭目养神。
在王富裕迷迷糊糊中,车厢里一个情景出现在他眼中。“偷东西!”王富裕眼尖的看到前面的一个男人把手Сhā进了另一名乘客的裤兜,忍不住叫出声来。坐在他身边的鹿九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可是他的那声低叫还是引起了裤兜主人的注意,被偷的人迅速低下头来查看,使得那个伸手的男人无功而返。他装作抓痒的样子低着头咂着嘴,一道阴冷的视线在王富裕身上扫来扫去。被偷的男子在人群中挤到了远离他的地方,居然没有作声。
那个伸手失败男子面对车厢里无数厌恶、防范、遣责、卑视的目光,丝毫没有半分愧疚慌乱之意。反而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环视着车厢,目光飘过鹿九和王富裕时,总带着一种冷冷的气息。鹿九被他看的不安,每当他的目光掠过,鹿九就象ρi股下面有针扎着一样惶恐地扭动身体。王富裕颇看不上自己老板的这种懦夫相──本来就是偷东西的人不对,自己看到后揭发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没道理见义勇为的好人反而怕小偷。如果世界上都是鹿九这样的人,那这社会还得乱成什么样。王富裕心胸坦荡,毫不畏惧地同样盯着对方。
车到了站,鹿九和王富裕下车之后那个小偷也跟着下了车,另外还有三个男人同时下车,他们与那小偷交头接耳,毫不掩饰的跟在了鹿九他们后面。对此鹿九十分惊恐,拉着王富裕飞逃,几乎是一路跑进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顺利的与生猪加工厂签订了供猪合同,走出门后鹿九轻松了不少,刚刚做成的“大生意”总算使他一改小心翼翼的样子与王富裕有说有笑起来。谁知他们走出没多远便被拦住了去路,七、八个男人挡住他们,其中一直都跟着他们的那个小偷用半点也不把周围行人放在眼中的态度宣布:“敢管老子们的闲事,活的不耐烦了吧!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就不知道我们的厉害!”说完便扑了上来,围住鹿九与王富裕拳打脚踢。
被殴打中的鹿九早早的便就地一滚,蜷起身体双手抱头,极有经验地护住了要害,任由拳脚落在身上。而王富裕却气愤地要想还击。这是大白天,地点就在大路上,路边的行人那么多,他们怎么敢!那么多路人难道他们不怕有人看见,不怕有人见义勇为!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没有人见义勇为,甚至没有人流露出看到这场斗殴的样子,大家都远远地绕开现场。就连应该管这事的执法人员也没出现。招架得越来越勉强的王富裕气愤不解,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这么冷漠。他虽然身强体壮,原本在乡下时也是村里打架的一把好手,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不多会儿还是被打倒在地,和鹿九滚倒在一起。那群人气焰嚣张,边打边满口秽语的叫骂,直打到心满意足,才扔下几句警告,吐下几口口水,放过在地上呻吟着的鹿九与王富裕扬长而去。
王富裕浑身每一寸都在作痛,用手支撑着身体却爬不起身来,旁边的鹿九挨的打似乎比他多,却非常轻松地爬了起来,四下观望确定那些人走光了,拍拍一直紧抱在怀里的包上的尘土,用力扶起王富裕说:“咱们快走,警察就要来了。”
“警察来正好,我要报警抓他们!”王富裕擦着嘴角的血迹恨恨地说。
“你在说什么,不走我们会被抓……”鹿九的话还没说完,警车已经呼啸而至。王富裕正开鹿九的手奔向警车,希望能让警察们在那些人还没走远的时候追上他们。警车上跳下几个英武的警员,在王富裕跑近时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干什么?我不是你们要抓的人?他们刚刚向哪边跑了!”王富裕边挣扎边解释。可是根本没人听他说话,满身是伤的他轻易的就被警员们制服,戴上了手铐。同时看到鹿九也带着手铐被推上了车。不过因为鹿九聪明的没有反抗,倒是没有被警员们再给他增添新伤。
直到被用手铐铐进了派出所,王富裕才依稀明白了鹿九刚才的话的含意。警员们一不问打他们的是什么人,二不问他们为什么挨打,先给他们扣上了顶打架斗殴,防害社会治安的帽子,之后就把他们扔在了那里不闻不问。直到过了大半天才过来略审问几句,便要他们一人交两千元罚款走人。
王富裕今年刚离开故乡出来打工,而且前边两份工作都被黑心老板赖掉了工钱,至到来了鹿九的养殖场才过了几个月他原本期待的努力工作,安心领钱的日子,挣的工资除了吃用还有大半寄回了家里,要他一下子怎么拿的出两千元。他正想跳起来与警员理论,却被鹿九及时制止。
吃了这么多亏以后,王富裕终于觉得还是鹿九的人生态度是正确的,所以选择了乖乖听他的话。
鹿九在口袋摸找手机,却不知是被打时掉了还是被那些人偷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低声下气地借警局的电话打了个电话。不多会便有一个自称鹿九叔叔的老头带着钱匆匆赶来。这老头一身名牌,气度不凡,与一副农民模样的鹿九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就连警员对着他也不自学觉的客气不少,加上钱已送到,便立即让鹿九他们跟他离去。
王富裕出门后越想越不甘心,嘴里不免骂骂咧咧的,对这些警察打着执法旗号坑人的行为十分愤慨,鹿九却闷着头不发一言,不知心里在想什么。那个老头一直在絮絮叨叨,不住抱怨着鹿九太老实任“人”欺付,害得他破财,还得他来警察局这种不吉利的地方,并且不住耸勇鹿九去找那些人讨回来。
鹿九叹着气:“叔叔,你的钱我会还你的,求求你别再唠叨了好吗?我现在浑身都疼呢。”
王富裕想到自己的罚款也是人家代交的,正想说几句一定会还的话,鹿九却说出了一句让他难以相信自己耳朵的话:“叔叔,你带富裕去医院看看伤,我去找那些人有点事。”
“你终于想通了?就该这样,被人欺负了一定要找回来,你自己去不行久交上刘地,它不是你的朋友吗,有他在立新市没有你干不了的事……喂,别走啊,不找刘地没关系,用不用我叫黑冰去帮你?”老头在身后叫着,鹿九却已经走的远了。
吴黑铁在窄巷里与几个同伙分配赃物。失主们的钱包被他们顺手扔掉,而里面的现金,信用卡自然转移进了他们的腰包。对于吴黑铁而言,最初下海干这一行也是迫不得已:离家出来打工时想挣钱回故乡盖房子、娶媳妇,却在大城市飘荡了一年多,不但没挣到钱,还被人骗走了身上的路费。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才在一个老乡的教导下干起了掏包的行当。可是当刚开始出手时的胆怯与恐惧渐渐消失之后,他便喜欢上了这份来钱即多又容易的“工作”。
分配好了战利品,同伙们相继离去之后,吴黑铁点上支烟,半闭着眼在窄巷中踱着步,心中对于今天的几次“工作”情形反复进行“回放”。这几次行动做的哪里不够完美?要怎样改变提高?这些正是他明天“工作”中要做的事情。吴黑铁之所以能从一窍不通一跃而成为这一行里的高手,除了他能举一番三,对动作要求精益求精之外,他善于总结经验,知错就改也很重要。
“请问……”一个小心翼翼地声音打断了吴黑铁的沉思,吴黑铁睁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这个身影在半个小时前还在他的脚下拳下呼号打滚,充分满足吴黑铁发泄暴力的欲望。现在看见这个年轻人他有些惊慌,不知对方是报了警还是带人来报复?自己已经和伙伴分开,现在孤身一人可不希望在任何事情发生。
“您,您刚才拿了我的手机。”鹿九小心地说,“那里面储存了我全部电话号码,请您还,不,只还手机卡给我行吗?那对我很重要。”
鹿九小心翼翼地态度消除了吴黑铁心里的不安,他恶狠狠地说:“小子,你收的教训还不够是吧!想要我再给你松松筋骨吗?”
鹿九慌忙后退:“我真的只要手机卡就行,手机我不要了。”
“你还敢啰嗦!”吴黑铁大吼一声,作势要扑上去,吓得鹿九转身就跑。看着鹿九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巷子口,吴黑铁哈哈大笑。就看他那副窝囊废样,被偷的东西还想要回去?做梦吧!不过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多半是正好路过这里看到自己了吧?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的好。鹿九又探头探脑的从巷子口溜回来时,吴黑铁早已不在原地。鹿九叹口气,闭上眼搜寻这个拿着自己手机的小偷的下落。
吴黑铁从公交车上来下,口袋里又装上了好几个别人的钱包,那种鼓鼓囊囊的感觉带来的满足使他不由得哼着歌前行。今天的手气似乎特别好,所以吴黑铁决定趁热打铁多做上几把,努努力说不定够到富丽华夜总会潇洒十天半个月的呢。可是还没走出多远,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打扰一下……那个,我的手机卡……”吴黑铁一抬头,鹿九紧张地搓着手正站在他身边。
“你跟着我干什么!”吴黑铁怒吼。竟然没发现这个家伙一路跟着自己,这可是自己这个行业的大忌。
“可以把我的手机卡还给我吗?”鹿九就这么一个目的。
“你小子找死是吧!”吴黑铁一把揪住鹿九。
鹿九吓得说话都结巴起来,乞求的看着吴黑铁:“我,我,我真的,只要,只,只要我的手机,卡……”
“我看你是真得找死!”吴黑铁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鹿九接连挨了几拳后终于挣脱,抱着头跑到了马路对面。到达安全距离后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见吴黑铁大有要追过来的架势,于是又开始逃跑,直到离开了吴黑铁的视野。
吴黑铁狠狠地在地上吐口唾沫:“真是倒霉!”遇到这么个活宝,原本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他放弃了继续干活的打算,索性回去睡觉。
在团伙租的民房中,吴黑铁躺在床上数钱,另外两个同伙在边看电视边闲聊。今天的战利品不少,分配给个人每人足有一千多,吴黑铁这样高手的收入更是他普通同伙的几倍。大多数人拿到钱后都到哪里快活去了,吴黑铁因为心情不佳所以没有出门,正在计算自己的收入。没有干这行是还总想着将来挣了钱先寄回家去孝敬父母,真正干了这个来钱快的行当之后,反而不管有多少钱都被随手挥霍掉,从来也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分钱。
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正在看电视的一个同伙以为是哪个同伙忘了带钥匙,不耐烦地应着,问都没问就打开了门。门外站的是个陌生的男子,看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于是开门的人大喝一声:“你干什么的?找谁?”
青年向屋里探头探脑的问:“我找,我找白天偷我手机的那个……”
吴黑铁听到这话冲到门口,果然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年轻人。他着到吴黑铁高兴地说:“可找到你了,可以把我的手机,不,只还给我手机卡就行了,可以吗?再不然我给你钱,买,买回来……”
吴黑铁怒吼一声冲出门,抬手拎住鹿九的领口:“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自从发现自己被跟踪后他已经加倍的小心,特别是在回窝点时更是特地在街上绕了好几圈,这个看起来不怎么精明、机灵的家伙是怎么跟上自己的?自己那么小心怎么会发现不了他?
鹿九挣扎着说:“我没有跟踪你……你就把手机卡怀给我吧,还给我我就不跟着你了。”他也是被逼急了,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威胁的语言。
“大了你的胆了!”吴黑铁虽然觉得鹿九古怪,但是几次的接触下来他已经知道鹿九是个好欺负的人,听他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想都没想劈头盖脸就打下去。
鹿九打定了主意这次不逃,狼狈招架着说:“手机卡又不值钱,手机你都拿走了,卡你就还给我吧。你,你要是不还,我,我可要请朋友帮忙来要了!”鹿九最后的这句话不但使吴黑铁火上浇油,也激怒了吴黑铁的同伙们,几个人一齐上前对鹿九拳打脚踢,一顿爆打后扔出了门外。鹿九好半天才爬起来,摇着头走了。吴黑铁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几口唾沫,又躺回床上去数钱。在他的心目中鹿九的威胁根本不算什么,废物的朋友当然也是废物,还不是来一个打一个,不过住处被他知道了有点麻烦,等大家都回来商量一下搬个点吧。
鹿九被打走后过了大半个小时,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门被打开后外面却没有人——一只黑色的大猫正举着爪子做敲门状站在那里。开门的同伙难以置信地揉眼睛时,那只黑猫向他点着头客气说:“麻烦您了。”在那个人“猫,猫……猫在说话啊……”的惨叫声中大大方方地走进了门。
吴黑铁在半睡半醒间听到同伙的惨叫,莫名其妙地坐起来,便看见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猫大摇大摆地来到自己面前,张嘴用人的语言说:“就是你偷了九师兄的手机吧?请你把手机卡给我行吗?九师兄重要客户的联络方都储存在里面呢。”
吴黑铁环顾屋里,看着两个同伙那苍白惊讶的神情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再看脚边的猫,不由也惊叫着:“猫在说话!”跳了起来。
“我是妖怪,请不要叫我猫。”黑猫彬彬有礼地说,“现在可以把手机卡给我了吗?”
回答它的是一把当头抡下来的椅子,黑猫敏捷地跳到了一边。接着吴黑铁和他的同伙们抓起屋子里的各种物品,甚至抽出了匕首向黑猫招呼过去。黑猫闪躲了一阵子后生气起来,施展爪牙向他们还击,不一会三个强壮嚣张的男人就被一只猫打倒在地。吴黑铁看着站在自己身上,眼中闪着妖异光芒的黑猫,不知道它要怎么收拾自己,吓得闭上了眼,谁知那只黑猫看了他半响,居然抿着耳朵,喃喃自语着什么:“我居然伤人了……我居然伤人……”然后什么都没做,夹着尾巴垂头丧气地走了。吴黑铁和同伙们相互看着,要不是有各自身上脸上的爪痕牙印为证,谁都难以相信刚才的事是真的。
同伙们追问吴黑铁刚才是怎么回事,毕竟那只猫是来找他的。可是吴黑铁怎么说得清楚,难道要他说自己今天抢了一个窝囊废的手机,那个窝囊废一直跟踪自己想把手机卡要回去,被自己打了之后就威胁说要让朋友来要,结果就真的来了只会说话的黑猫来帮他要手机卡……这样的事情说出口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精神不正常。吴黑铁推开围着他问的同伙,满脑子不解地出了门。也许自己是撞邪了,一旦想到这点,从故乡那个迷信的乡村出来的吴黑铁就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听说齐家巷子里有个小道观卖的护身符挺管用,去买张来戴戴吧。
下定决心出门后打了辆车,吴黑铁无精打采的报出目的地:“齐家巷子。”司机发动车子,却没有马上开出去,吴黑铁抬头发现对方在打量自己。他一扬眉头恶狠狠地骂:“看什么看!找揍啊!”
司机马上开动车子,边开边说:“你把手机卡还给鹿九吧,不然刘地要去找你了。”
“你说什么!”吴黑铁大叫起来,这个司机怎么知道自己拿着那个人的手机,难道他们是一伙的?自己这次可算是上了贼船了。他不知道司机会把自己拉到什么地方去,情急之下掏出匕首抵在那个司机的脖子上:“停车!”司机一点也不反抗的把车停在路边。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对付我?”吴黑铁厉声问。
“我是出租车司机,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对付你。”司机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
吴黑铁重重把他一推,迅速拉开车门跳下了车。眼看着那两出租车拉上了别的客人驶走,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今天的种种经历太不对劲了。是要继续去买护身符还是回窝点?吴黑铁在路上徘徊几步,觉得还是避避邪的好,于是又向路边走去。正当他准备向一辆出租车招手示意时,有辆摩托车高速行驶过,直向站在路边的他撞来,幸亏摩托车手技术高超,在关键时刻奋力扭转了方向,摩托车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在离吴黑铁不远处停下来。还没等惊魂未定的吴黑铁出声,那个车手已经大骂起来:“你走路不戴眼睛啊!撞死你你就高兴了是不是!咦……”他看清楚吴黑铁后觉了一声,“原来是你啊,就是你偷了鹿九的手机吧?快还给他吧,不然刘地要去找你了。”说完还自言自语一句:“为了个手机卡惹上刘地,至于吗……”说罢驾车扬长而去。
难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抢了那个叫鹿九的人的手机了?吴黑铁茫然的看着四周。那个刘地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说起他要来找自己时那些人就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
陷入精神恍惚状态的乌黑铁在街上走了一阵子,忽然想起自己时要去买护身符的,可是又觉得回窝点去人多一些比较安心。“在这里!找到了找到了!”随着一阵欢呼声,吴黑铁忽然发现自己被一群女人包围,还没等他对周围这些一个比一个美艳的女子生出什么妄想,其中一个性感火辣的女子已经扯着他的衣领问(呜呼,本来都是吴黑铁拎别人的领子啊):“刘地呢?他不是来找你了吗?”
“刘地是谁?我不认识!”吴黑铁生气地向甩开这女人。这么漂亮的娘们,要用什么法子弄上手玩弄玩弄呢?还有那个短头发的也很不错,那个穿超短裙的胸围得有八十吧?他正在没边际的胡思乱想。“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那个穿的低胸露背超短裙的女人冷冷地说:“看哪儿呢?再看剜了你的眼珠子!”
吴黑铁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怒吼一声:“骚娘们!”拔出匕首正想吓唬她,另一个女人从旁边抬手就夺走了匕首,向地上一扔说:“不想死给我安分点,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秦姐你确定刘地要来找这个废物吗?”
最早抓住吴黑铁的那个女人说:“我在酒吧亲耳听他和鹿九说的。他怪鹿九好多天不联系他一起喝酒,鹿九说手机被偷了丢了所有储存的号码,刘地自己拍着胸脯保证帮鹿九把手机找回去的。刘地可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他既然答应了,铁定会来找这个白痴的。”说着不客气地在吴黑铁头上拍了拍。
吴黑铁刚一试图反抗,旁边不知哪个女人就是一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嘴里刚骂了句:“表子!”小腿骨上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被女人们推来搡去好一阵,吴黑铁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这些女人的对手。这些女人不但力气比男人还大,而且出手狠毒,吴黑铁是个识时务的人,在几次的反抗换来了一身伤痕后就乖乖地任由那些女人拉扯。路过的人不知情,看他和一大群美女凑在一起,指不定还羡慕不已呢。
吴黑铁边低着头“装死”边竖起耳朵听她们的对话。女人们叽叽喳喳,说的内容总离不开那个刘地。听起来这些女人竟然都是被那个叫刘地的男人始乱终弃的,而且她们被抛弃后居然依旧痴心不改,总盼着再与刘地重续旧好。刘地平时见到她们就躲,这些痴情女就努力寻找跟他见面的机会。直到刘地会来找吴黑铁后,她们先行一步找上了吴黑铁这个倒霉蛋,准备用他作诱饵等刘地上钩。
吴黑铁被女人们挟持到一件热闹的酒吧,在一个包厢里等待刘地的到来。他虽然采用了不抵抗战略,但是经不住那些女人老把他当作出气筒,这个踢一脚那个捣一拳的,弄得他身上到处都在疼。来到包厢后他缩在一角,心里无比的盼望那个叫刘地的人快点来,好让这出荒唐的闹剧早点结束。他倒是曾经诚心诚意地提出把那个手机交出来,可惜这些女人的目的不在手机,唯有跟她们一起耐心等待。
那些女人唱歌喝酒闹得正欢,吴黑铁却心情一团糟,正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把那个手机还掉算了时,一个女人轻轻拉拉他的衣角。吴黑铁抬头一看,坐在他身边的一名短发女子正在全神贯注的唱着歌,吴黑铁却听见她的声音同时在自己耳边说:“白痴别看我!让她们看到就糟了。低下头,如果想离开就动动手指头。”
吴黑铁立刻低下头用力摇手指头。
“我可以帮你逃走,但是你要把那个手机交给我,你同意的话就在摇摇手指头。”
吴黑铁当然再次用力摇手指。
接着那个女人唱完一首歌,站起来表示去洗手间,不知怎么的吴黑铁发现自己也跟着她出现在了包厢门外。女人抓着他的手臂说:“手机哪?”
吴黑铁被她抓的疼的一哆嗦忙说:“在我住的地方。”
“带我去。”
看到吴黑铁带着这么漂亮的女人回来,同伙们都冲短发女子吹着口哨说下流话,女子拿到那个手机后很是高兴,居然没有立刻大打出手。吴黑铁都要怀疑这个手机是不是什么其他东西伪装成的了(比如重要的军事情报什么的)。
女子把手机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后阴沉下脸问:“手机卡呢?”
吴黑铁每次偷到手机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关机,扔掉手机卡,现在虽然手机拿得出来,那张扔进了下水道的卡他却要怎么找的回来?那女子见他拿不出手机卡,刚刚平和下来的脸色又变的阴沉,十分不悦地说:“刘地要找的是手机卡,我拿个手机来干什么?”又摆弄几下手机后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这里面也有储存电话号码,拿回去应该还能用,我就拿它去给刘地吧。”说到这里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红晕。
吴黑铁偷偷地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把这个瘟神打发走了。
谁知这时,他的一个被女子的容貌吸引了的同伙居然不长眼地凑了上来,故作潇洒地一只手搭在女子的肩上说:“MM,你喜欢手机的话我这里还有比那个好一百倍的,陪哥哥玩一盘就归你了,怎么样?”吴黑铁绝望地闭上眼。
果然下一秒便传来一声巨响,等他再鼓起勇气睁眼去看时,那个同伙已经被摔倒在地,抱着腿痛苦的翻滚着,看他腿部扭曲的样子,骨头多半已经断了。短发女子歪着头喃喃自言:“要不要把这些人类全部杀人灭口呢?这件事万一被她们知道了就不好了。”
她说杀人灭口什么意思?吴黑铁心碰碰得跳着,慢慢地向后退去,这个女人该不会想……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那个女人抓住一个向她扑过去企图为同伙报仇的家伙,夺过了他的匕首当胸就是一下。然后推开那具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尸体,向全部吓愣住了的男人们抱歉的说:“只能怪你们自己倒霉吧,谁叫你们不长眼去偷那个鹿九呢?其实想想如果他不是找了刘地而是去求火儿和林睿帮他找手机的话,你们的下场会更惨。跟活活被烤成八成熟相比,我能给你们个痛快,你们应该高兴才对。”说着首先便向吴黑铁逼去。
其中几个同伙已经发觉这个力大无比的女人的诡异,他们可没有什么同伴互助的精神,趁着吴黑铁吸引了那短发女子的注意力,纷纷向门口逃去。那扇门却自动在他们眼前自动关闭,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屋里。
“只是偷窃,就算被抓住也叛不了死刑,关个几天后出来以后照旧可以接着干,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吴黑铁忽然想起来当初带自己入行的那位老乡的话。——“我真的没想过会因为一只手机死掉。”吴黑铁看着女子手中的匕首越来越近,心中闪过的是故乡父母的面容,“我宁愿在山里种地也不再到城里来了,我再也不到城里来了……”就当他怀着这样的念头拼命大叫时,那柄索命的匕首却迟迟没落到胸口。
最初看见时曾令吴黑铁产生过种种幻想的那名火辣辣的女子正站在吴黑铁面前,抓着那个短发女子握匕首的手,娇滴滴的说:“看来大家伙加起来也没你一个聪明呀,居然能想到独个先拿到那个手机卡去向刘地邀功吧?”
短发女子一笑:“我这也是临时想到的,不是还没来得及跟大家伙说嘛。”
“放心,我没打算揭发你,把赃物上交就行了。”火辣女子向对方伸出白哲的手掌。
短发女子一笑:“我辛苦了一场,你却来坐享其成。”
火辣女子娇笑着说:“不然我就告诉众家姐妹你的诡计,看你还能不能立新市混下去。”
短发女子接着说:“如果我给了你呢?你就会自己拿着去找刘地,自然也就不用去告诉那些笨女人了对吧。”
“哎呀,我们还真是知心知意的好姐妹呢,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短发女子取出手机向她的手掌中放去,可在接后的瞬间却手掌一翻,呈爪形向火辣女子的喉咙扣下去,火辣女子早有准备,向后一仰身,飞起一脚向对方踢去。短发女子及时收手后才闪避开。吴黑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名绝色美女在他们的窝点中脚来拳往地展开了搏斗,那种种他原本以为只会在武侠小说中出现的招势一一呈现在眼前,带起的风声劲道更是使人不由地往“内功”这个词上想。这不,吴黑铁眼见短发女子的一爪被火辣女子躲过,可那一抓带起的风劲打中火辣女子后方一名来不及闪避的同伙之后,居然使他发出一声惨叫,粉碎破裂的衣服下五道“爪痕”出现在皮开肉绽的躯体上。两个女人在这样窄小的空间里打斗,盗窃团伙的人受尽了池鱼之灾,不多会便个个挂彩,呼痛呻吟声不绝于耳。其中几个为了保命,居然不顾自己的“职业”,抓着电话拨打了110报起警来,可是不知为什么,电话里出现的只是“嘟嘟”的忙音。
两个女人打的不分上下,火辣女子在不小心挨了短发女子一拳后沉不住气,尖利的呼啸着化作一只鹰隼,翅扑爪蹬地扑向短发女子。短发女子怒叱:“居然用这下卑鄙的手段!在人类面前也敢显出原型!”
火辣女子变的鹰隼咯咯笑着说:“反正你呆会也要把他们吃了来口,在他们面前现不现原型有什么关系。”
又打了片刻,短发女子也变成了一只猿猴,看着眼前这场妖怪大战,吴黑铁和其他几个同伙终于承受不住,纷纷呼叫奔逃。实在找不到出路的他最后一咬牙,竟然先后从窗口跳了下去。
十几分钟后,110的警车赶到了现场。警员们没有发现抱警电话里说的那两个疯狂斗殴的女人,却看到了七、八个从四楼窗口跳下后受伤,正在楼下翻滚的男子,然后又在这些男人租住的房子里搜出了大量的赃物。经过证实,这确实是一个在立新市疯狂作案多起的盗窃集团。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从楼上跳下来,警方难以采信他们供叙的关于两个妖怪女人为了一支手机在他们的屋子里大打出手,直至把他们逼至跳楼的证词,而以团伙内部斗殴为由结案。而那个因为一只手机把整个团伙送进了监狱的吴黑铁因为跳楼时骨折送进医院,之后又因为在医院中出现了精神分裂现象看到手机就会狂喊:“我再也不偷手机了,我再也不丢手机卡了。”还没尝到牢狱之灾,就被亲人保外就医了,到成了团伙中最“幸运”的一个。
鹿九被火辣女子和短发女子夹在中间,已经在这间夜总会包厢中坐了十几个小时。鹿九几次求她们放他离开,都被她们断然拒绝,理由是刘地还没来拿那个手机,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还给他。鹿九心里大呼倒霉,果然只要与刘地沾上边的准没好事,对于自己“请”刘地为自己讨要手机的事后悔不已。
昨天,为了手机的事挨了几次打的鹿九无奈之下只好拜托师弟黑冰去给他讨要,想到自己因为懦弱,居然还不如一只猫有用,颇为沮丧的他因为心神恍惚,一时反应慢了些又落入了刘地的“魔爪”。被刘地拖进酒吧灌了几瓶酒后,刘地对他痛加训斥,声讨他故意不开手机拒绝与刘地这个“朋友”联络的行为。虽然鹿九心里无比的清楚这个家伙想找到自己压根不必靠什么手机,但是对他的逼问还是不敢反抗,乖乖交待了自己手机被偷的事。
果然接下来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刘地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别担心,不就个手机吗,回头我偷二十个给你用,来,来,再喝一瓶。”
“不用了,不用了。”鹿九可不敢收偷来的东西,连忙惋拒他的好意。
“怎么,你看不起我?认为我弄不来那么多手机!”刘地眯着眼恶狠狠地问。
鹿九慌忙否认:“当然不是,不是,我怎么敢瞧不起你,只不过我的客户号友全存在那个手机里……”他的这个借口再次让自己后悔,因为刘地马上说:“哈哈哈,你还想用原来那个啊?好办好办,来,再喝了这两瓶,它被偷到北冰洋去我都帮你弄回来。”
“不,不,我只要卡就可以了。”
“好办,好办,不就是个手机卡么……来,再喝一瓶……”
结果是现在鹿九没等到信誓旦旦为他找手机卡的刘地,却等来了两个拿着他手机准备向刘地邀功的女妖怪。他和他的手机一起成了诱饵,等着刘地这只地狼上钩,只是向来行动迅速的刘地也不知怎么了,迟迟不肯露面。鹿九看着那两个等的越来越烦燥,随时可能爆发的女妖怪,缩在包厢一角,心里不住地祷告刘地能在自己和手机被当作发泄对像砸烂之前赶到。
刘地伸着懒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周影家的浴缸里,依稀记得自己和鹿九喝酒喝到把鹿九灌到了桌子底下之后中,又意尤未尽地想找周影继续喝,来到周影家之后才想起周影这个时间正外面工作,于是把目标转向了瑰儿,再以后……“死火儿,你居然敢偷袭我!”刘地怒吼着冲出浴室。把他打晕丢进浴室的火儿和林睿正在享用瑰儿做的宵夜,刘地刚凑过去,对于不久之前他的“调戏”行为依旧怀恨在心的瑰儿便气冲冲地说:“没你的份!”
“别这么无情嘛,唔,这鸡爪真好吃。”刘地厚着脸皮用手抓东西吃着,脑子里隐约记起好象答应过鹿九什么事似的。是什么事来着?不管了,想不起来就不是重要的事情,吃饱了洗个澡,约个会之后有空再去问他好了……
三、挟持犯
苟老师虽然人站在讲台上讲课,其实心里比谁都盼望着下课铃声早点响起。在他看来,对下面这些学生讲课根本是一件浪费口舌和时间的事情。这个高一、九班中什么样的学生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是能认真读书的。苟老师脑子里在胡思乱想,讲课的内容也就难免缺斤短两,不过下面的学生也没有几个在听课,睡觉的,聊天的,看闲书的,吵架的,甚至还有搬着笔记本电脑在上网玩游戏的。谁都没有把讲台上的老师当一回事。
就在时间一点点接近苟老师期盼的下课时间时,教室里的喇叭忽然响了起来:“各班级注意,各班级注意,请全体师生十分钟之内到操场集合,请全体师生十分钟之内到操场集合,即将召开重要会议。”广播突然这么一响,倒是把讲课讲到自己昏昏欲睡的苟老师下了一跳,但是他们上如获大赦般的收拾教材走出了教室,把一班学生扔在身后不管了。班级里只有七、八个学生跟着他走了出去,但大数学生动都不动,对于那还在一遍一遍响着的广播置若罔闻。
陈杠山开始听话的走到了教室门口,看看只有自己一个人又回过头来问:“子云,桃儿,杏儿,你们不去吗?”
他那两个未婚妻不屑地撇着嘴,薛子云扬扬手中的扑克:“先打完这局再说,你别走啊,咱们眼看要赢她们了。”
陈扛山和他一向同进共退,听他这么说又走了回来,进行他们那场十七胜十八负的牌局。更多学生连他这种犹豫都没有,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对学校的广播通知无动于衷。
二十分钟后一个又气又急地老师推开了教室门,指着教室里剩下的不良学生们怒斥:“你们,你们这些混蛋,学校的广播没听见吗?为什么不下去!王童童,赶快叫他们集合,你这个班长怎们当的!”
身为班长的王童童扬起头说:“我是很想去的,可是我答应过许主任(教导主任)尽量不出现在那种大场合,听老师的话可不是我的错。”过份美貌的她对异性有着过份的吸引力,有她参加的聚会中,她周围的范围总是骚动个不停,有几次竟在校长训话时有几个男生为她打了起来,所以教导主任才对王童童说出那么过份的话。现在王童童提出来,老师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她。
那位老师再扫几眼其他那些连个解释都懒得给予的学生,压压心头的怒火──现在不是跟他们生气的时候:“你们这些混蛋听着,刚才广播要全校师生集合根本不是要开会,而因为二十分钟前有个疯子劫持了高一•三班的师生,现在他正拿着炸弹跟校方,警方说条件呢,叫你们集合是为了保护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快点跟我走!”听他说出实情,教室里面那些顽劣的学生们也不由出一身冷汗,大部分人都匆匆夺门而出,跑的比领路的老师都快。只剩下廖廖几个顽固份子依旧无动于衷。
王童童还在看她的书,何欣然在织毛线,而那边的牌局依旧继续着。
“扛山,你这牌出的不对啊,你这不是给她们搭桥吗?”
“那,那我换这张。”
“出了的牌怎么能换!你没听过落子无悔吗!”
“那是下棋我们这是打牌。”
“那也一样!”
“……”
“你们几个走不走!”老师咬牙切齿地问。
“走,走,等我们打完这一把就来,放心,那挟持犯是为了要钱,不至于这么快引爆的。”
在老师三番五次的催促中,最后几个学生好不容易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边走还边在讨论“三班的家伙们太倒霉了,这样的事都能被他们遇到,不过咱们学校不是号称全封闭管理,多么、多么安全的吗?怎么会让那种人溜进来?”没事总溜出校园逛街的两姐妹之一对自己交纳了巨额学费后依旧得不到足够的安全忿忿不平。
王童童耸耸肩:“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那一个绑了去不是大肥肉,那些歹徒还不知眼红多久了吧,这下那些学生的家长和学校要出血咯。”她好象并不认为自己也是富商的女儿,也有可能成为目标。
“不过也挺有趣的,这样下节课就不用上了。”何欣然逃过了最讨厌的英语课,语气中尽是“欣然”之意,“下次上英语课时他们也来劫劫咱们班就好了。”
“你简直唯恐天下不乱!”薛子云义正词严地指责她,“汪老师(英语老师)那么老实的人,怎么可以是那样的惊吓!要劫也应该上政治的时候来才对嘛!”
听着他们那种旁若无事的对白肺都快气炸了的老师加快脚步,想着离他们越远自己犯心脏病的可能性就越低。若不是学校有义务保证每一个学生的安全,他真想扔下这几个“不良”学生不管了,象这种人就该让他们吃吃苦头才有可能学乖。好不容易磨磨蹭蹭下了楼,眼看大门就在前方,任务即将完成之际,以致最老实的陈扛山突然尖叫起来:“等一下,今天三班有生物课!林老师……林老师!老师,你刚才说有老师也被挟持了,是不是我们的林老师?”
“是啊,是林青萍老师,本来劫匪们的目标只是那帮学生,他们是要林老师去向校方转达他们的要求的,但是林青萍老师断然拒绝离开,选择了留下和学生们在一起。劫持者向学校提出了每个学生一百万的价格,如果学校在四个小时内不给他们满意的的答复,他们就要开始杀人质。恐怕他们第一个就会向没有利用价值的林青萍老师。林老师是个好老师啊……”这个老师叹息着,为林青萍老师的命运担忧不已,一回头却发现身后那几个学生停下了脚步。
王童童脸色发白,着急地叫:“怎么办?林老师怎么让他们抓去了?不行,我要去救她!”
“胡说!”那位老师怒斥,“你说什么疯话,你去让他们再多一个人质吗!还不快到安全地带去集合,这里的事交给警察就行了!”
王童童头一扬正要反驳!觉得身后有人扯扯她的衣角,回头看,何欣然正随着MP3的音乐晃着身子,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薛子云也一拍她肩:“走,咱们快离开这里。”同时向她挤挤眼。于是这一行人用百米赛的速度向校外的集合点跑去。
那位被扔在后面的老师叹口气。这几个“特别班”的“特别生”虽然顽劣无比,可是平时对他们的班主任林青萍老师还是十尊重的,谁知道现在听林老师出了事,除了那个王童童,其他人居然个个面不改色,实在是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啊……林老师枉为他们费尽了心思。
那几个乖乖凑到集合地点的顽劣学生在老师们面前露脸晃了晃之后,一眨眼就集体溜回了教学楼,钻进了一间无人的教室中。薛子云回头看见跟在身后的陈扛山,挥着手吩咐:“你跟来干吗?快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这里交给我们了,放心,保证那些混蛋不得好死!”
陈扛山看看眼前这几个因为林老师的安危而联想到他们自己的下场,因而个个青面獠牙,擦爪霍霍的同学们,对拍着胸脯下保证的薛子云苦笑:“我就是担心这事才来的。”
“你少在那里假慈悲了。”朱黑黄不客气地说,“如果那老太婆有什么事,你也一样得到霉。”遇到这事他一肚的不耐烦。对于林青萍他当然一点好感也没有,不过对于林青萍有个好歹的后果他很清楚,所以比谁都急于去解决问题。
“你刚才叫林老师什么?”何欣然和朱黑黄是死对头,这时也不放过机会的跳出来,“敢这么叫林老师,你是嫌冷想‘烤’烤火了吧?”
“行了,你们别吵了,林老师要是在咱们学校出事,咱们谁都逃不过这一烤!”薛子云加重语气。
“所以我说别磨蹭了,马上去救人!”王童童大声宣布。她性子急燥,所以平时虽然身为班长却没什么领导能力,向来是凭着暴力仍别人听话。但是这一次她一动身大家都跟了上去。薛子云边走边在她身边说:“我本来想大家分分再动手,别把动静弄太大了让人类疑心。”
“行了,你就别唠叨了,咱们班没有‘团结’这回事儿。”杏儿嚷嚷着先冲出了门。而桃儿在走这前总算还记得陈扛山这个没有自卫能力的人类,没忘了叮嘱一下:“你自己找个安全地方,我们回头再来找你啊……”
“别下手太狠,得饶人处且饶人,至少别杀人……”陈扛山虽然明知他的这些同学们满腹杀机,还是不死心地在后面跟着唠叨着,知道送他们出门。
林青萍脸色苍白,双手各搂着一个吓得嘤嘤哭泣地女生小声安慰着她们,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那三个劫匪。三个人都是西装革履一身名牌,相貌堂堂的成功人士模样。大概正是因此才混进了这所全封闭管理的贵族学校吧。领头的那个男人正在与校方通话,重复着他们的要求,并且要求一辆加满油的车停在楼下随时供他们使用,电话那边校方不知用什么答案回答,匪首那眉清目秀的面孔扭曲起来,吼叫几句:“不然我就杀人质!你们最好照作!”重重合上手机。
林青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个匪徒的精神会越来越紧张,自己和学生们的处境也就越来越危险。她的心中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悲伤,不由想到自己的儿子,他现在应该正坐在教室中安静的学习吧?今天遇见这样的灾祸,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什么事?如果有个好歹,小睿怎么办?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万一自己再……不行,现在不能想这些!林青萍努力把这种念头从自己脑海中赶出来,这里有三十个学生,他们每个家里都有象自己这样的父母在牵挂着、担心着他们。自己身为教师,就算没有什么力量,也得竭力而为地保护他们的安全。
“哭什么,别哭了!再哭老子毙了你!”匪徒们已经开始焦燥,其中一个向哭泣着的女生们吼叫。被他一吓,几个女孩子哭的声音更大了,林青萍连忙安抚她们,免得更加刺激匪徒。
李文友扫视着教室各处蜷缩着的学生,个个身上不是名表就是各种贵重首饰,狠狠在地上吐了口唾沫,这些小孩子什么都不是,却凭着自己的老子有钱就可以上这么好的学校,吃好的喝好的,穿名牌玩手机,而自己勤勤奋奋半辈子却什么也没得到,这算什么世道!反正欠了一ρi股债,自己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干上一票,成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不成也要拉上十个八个人垫背,他重新巩固了一次决心,向一个竟敢稍稍直起腰的男生踢了几脚,向一个手下吩咐:“把那个女老师拖出来,如果到了五点他们不拿钱来,就先把她的头剁下来扔下楼去!”
林青萍心中一颤,还不等她作什么反应,那个匪徒已经向她下了手。当林青萍被扯着头发拖出去时,学生们一起发出惊叫,几个男生伸手想拉住她,却被匪徒们连踢带打赶到一边。林青萍尖叫:“你们想干什么?不许伤害孩子!”
李文友哼哼冷笑:“我们想要钱!钱!如果你们学校和他们的老子不给我们一大笔钱,我们就把你们一个个割下脑袋丢出去给他们!而且就从你开始!”
林青萍挣扎着说:“你们只不过是要钱而已,只要不伤到孩子,他们的父母会答应你们的条件的,如果你们杀了人,罪名就不是绑架那么简单了,那么一来警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即使拿到了钱又能逃到哪里……”
“你他妈的别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李文友一脚把林青萍踹倒在地,他挥着手大吼,“我们反正都是究疯了的人,不干这一票也没活路了,左右是个死,我怕什么!倒是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大少爷们,你们不是一生下来就高人一等吗?现在我要死的话你们全得给我陪葬,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啊!”他面目狰狞地嘶吼着,吓得学生们都不敢看他。
“咯咯咯咯。”教室的一角落里却传出一阵嘻笑声,在一片静寂中格外刺耳,李文友怒吼:“谁,不想活了!”学生们也以为是哪个女生吓得精神失常了,纷纷偷眼向那个角落看去,但是那个地方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李文友和另外两个匪徒面面相觑,他使个眼色,其中一个匪徒向那个角落走去。他把桌椅板凳全翻了一遍,连只苍蝇蚊子都没看见。李文友把目标放回了学生们身上,面目狰狞地咆哮:“老子是穷疯了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们最好起到你们的老子会乖乖的出钱,不然就陪老子一起死……哈哈哈哈……”
“明明买得起几千块一支的手枪,还说自己是穷人,那人家吃不上饭的乞丐成了什么?上次我想买还没舍得花钱呢。”这次声音来自另一个角落,不过换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明显对李文友那只抢充满着羡慕。
先前那个声音马上反驳:“你买个车模玩具都几千块,人家买枪也算生产工具,几千块不算贵啊。你上次不是自己把钱全买了彩票才卖不起枪的吗,现在有什么可眼红的。”
“唉,一万元的彩票啊……”这个人发出一声心疼得长叹。
先前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地在他的伤口上洒下一把盐:“结果就中了五块钱……”
“唉……”
李文友跟着声音四处乱找,可是传来话音的角落还是不见半个人影:“去看看谁在胡说八道!”他吩咐一个手下。
“文哥,没人说话啊。”那个匪徒不明白李文友所指何事,愣愣地说。
“刚才是谁在说话!”李文友向学生们怒问。那些学生都被他吓得缩成一团,看起来谁都不象能说出刚才那么嚣张的话语的人。这是那个声音却又响起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叫得狗不咬人是不是?这个家伙就会大呼小叫,没什么真本事吧?”这次说话的是个女孩子俏皮的声音。接着她自己又说:“他本来就不可能咬人啊,你没看见他拿着枪嘛。”
“拿着枪又怎么样?关键时刻枪管什么用,我觉得还是咬人厉害啊。”
“以为他是你啊,连牛骨头都能咬碎了。我看他这样子,核桃都咬不开。”
“……”
那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自言自语地说着,这期间李文友一直跟着那声音在教室里寻找,几乎把每一个女学生都拉起来检查了一遍,可是那个声音依旧忽远忽近的在耳边说个不停。“谁,给我出来,不然老子毙了你!”他忍无可忍地挥舞着枪喊。
“嘻嘻,都不知道人家在哪里就要毙了人家,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吧?”
“他当然脑子有问题。脑子没问题的任谁会去当抢匪啊。”教室里又出现了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加重了语气宣称,“会去抢劫的家伙都是脑子有毛病的!”
另一个男声冷冷地Сhā进来:“姓何的,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这么简单的现代汉语都听不懂?呵呵呵呵,会去抢劫的人脑子果然都是……”
“姓何的你找死!”
“干吗?想打我啊?我怕你不成!”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再吵,正事还没办呢。”最早出现的男声不耐烦地说,“看看那个贼头子,快被你们烦的发疯了。”
“所以我说干抢匪的人本来就都……”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一句吧。”最初出现的那个女生也加入进来劝说。
听这些声音,说话的最少有五个人:三个女的,两个男的。而且年纪都很轻,也就跟眼前这些作人质的孩子差不多。李文友跟着声音在教室里乱转,一低头却看到自己的同伙和那些人质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你们听啊,那些小兔崽子在胡说什么?你们听不到吗?听不到吗?”他边说边注视着眼前人的神情,而那些人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们什么声音都没听见,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李文友。
“嘻嘻,咱们再说下去他就要神经病了。”
“挺可怜的啊,别欺负他了吧。”
“反正就要进监狱了,说不定去神经病医院待遇还能好一点,我们这是为他好。”
“你们罗罗嗦嗦的说什么呢,拖过来吃了算了,我还有事没空磨蹭。”
“你可以走啊,到时候我们就说这件事你一点力都没出,看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就是啊,又没有人求你来,你想走就走也没人阻止你啊,走吧走吧,走好喔,呵呵呵呵……”
“你们到底是谁!”李文友大吼着举起手中的枪,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开了数枪。所有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教室里的同伙和人质用惊讶地表情看着他。李文友挥舞着手枪向同伙们叫:“再去打电话!他们要是还不肯出钱就开始杀人!把他们统统杀光!”看着他口沫横飞的样子,包括他的同伙心里都生出:“他疯了吗?”的念头来。
“你惨了……”那个男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响起来,把李文友吓得跳起来老高。那少年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说:“你要开枪也不瞄准点,着下好了,啧啧,等着看女孩子的愤怒吧!”李文友挥拳打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那个声音还在耳边“嗤嗤”的笑,他的手臂却只是在空气中划拉,没有出碰到任何实质的物体。接着“啊……”的一声惨叫响起,这是那个叽叽喳喳的少女的声音,“我刚买的手镯啊!你竟然打坏了我刚买得手镯!”
“冷静点啊,在这里用法术会把无辜的人卷进去的……”
接着是一阵扭动声,那个女孩在高叫着:“放开我,我要撕碎他为我的手镯报仇!”而其他人则一个劲的安慰她:“方正他死定了,撕不撕碎区别不大,你别吓着林老师啊。”
林老师?李文友听到这个词后忽然冲向前,一把揪起林青萍用力摇晃着:“是不是你在捣鬼!是不是你这个女人在捣鬼!”
自从他开始胡乱开枪之后,林青萍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匪首看起来好像是开始疯狂了,他手里的枪是多么危险的武器啊,要怎么样才能不让他伤害到学生们?眼看着李文友把枪抵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林青萍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脑海中闪过的全是儿子的身影。
“说着说着你还大了胆了!”怒气冲冲的声音在李文友耳边响起,接着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五指收紧间,李文友甚至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发出“咯咯”声。李文友奋力往回抽手,却无法缩回分毫。接着那只手拉着他那握枪的手缓缓转动方向,枪口从林青萍额头抬高、转向,李文友看着枪口慢慢移动,最后定位在自己那个正在拿着电话根警方交涉的同伙身上,忽然明白了攥着自己的“那只手”的用意,在他惊惧地大叫:“不要!”的同时,手枪被扣下了扳机。子弹正中那个同伙的太阳|茓,他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反应过来就命丧黄泉,尸体靠着墙慢慢滑倒在地。
“文哥?”另外一个同伙颤声问,“你,你这是干什么?”虽然选择干这一票的时候就有了不能活着出去的打算,但是同伴血淋淋的尸体摆在眼前,还是令他胆战心惊。他看到李文友一言不发,拿枪的手臂正转向自己,更是大惊失色:“文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哪里得罪你了?”
李文友现在是有苦说不出,现在不但是他的手臂不听指挥,就连想要同伙小心都难以开口,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了一样,只听见自己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反正是逃不掉了,不如大家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说着便向这个同伙开了一枪。
那个匪徒早就觉得不好,及时地向一张桌子后面一滚,子弹打在地上嘣出一串火花,那个匪徒却捡了条命。“李文友,你他妈的疯了不成!”那个匪徒破口大骂,接连在桌子后面闪躲,居然又逃过了李文友一连串的攻击。
“你的准头太差了,让开给我打!”
“你干什么?别抢啊,我玩得正高兴呢!”
“给我吧你!”
李文友耳边再次传来那些少男少女的声音,一番争执之后,李文友听到那个男声“哎呀”一声,接着攥着自己手腕的换上了一只“纤纤玉手”。这个女孩子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向着那个同伙的方向就是一连串的射击。只是她的准头更差,子弹不是打飞就是打偏,距目标最远的一枪居然打到了离那个女老师不远的地方,引起了她的同伴们一片尖叫:“你差点打着林老师!”“不想活了,林老师你也敢打!”
事情果然和这个女老师有关。李文友再次从他们的交谈中听到了林老师这个名字,他看着那个依旧护在学生前面的女人,目光中透出杀机。就在这时,在那些少男少女的争执声中,那个抓着他的手力气渐渐放松下来。李文友瞅准机会,猛地从对方那里抽回了自己的手,紧接着抬手向林青萍连开三枪。
自从李文友开枪打死自己的同伙后,林青萍就更加害怕,看着眼前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她一直在小声告诉学生们不要慌乱,不要乱动,尽量把自己掩藏在桌椅的后面等等。孩子们也都吓傻了,就连那些胆小的女生停止了哭声,尽力的蜷缩起身体来,生怕那个魔鬼注意到自己。林青萍则挡在几个学生身前,心中祈祷着警方的救援早点到。看到李文友开始追杀自己的另一个同伙,林青萍本来稍稍松了口气:匪徒们自相残杀总是好事。谁知道李文友忽然放弃了追杀那个同伙,猛地掉头回来,冲着自己就是一枪。林青萍双手抱头,绝望的闭上了眼。
枪连响了三声,认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林青萍却没有任何被击中的感觉。等了很久,她试探着睁开眼,看见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个匪首竟然把枪抵在了他自己的太阳|茓上,一副想要自杀的模样。但是他的双眼圆睁,嘴大张着,脸上青筋暴现,却是极度惊恐的表情。他手中的枪也是时而抵上脑袋,时而移开一些,就好像在死与不死之间犹豫不决一样。虽然林青萍是个善良的人,这个时候也在心底暗暗期盼着他赶快开枪自杀算了。
李文友极力挣扎着。那股控制他的力量是那么强大,以至于他每次挣扎着把手挪离太阳|茓,那股力量就立刻在把他的手推回去。每这样反复一次,李文友都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但是他知道,自己放弃或者顶不住的话,等待自己的下场就会和那个躺在鲜血与脑浆中的同伙一样,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挣扎求生,坚决不肯放弃。
“这个家伙挺倔啊,就是不肯乖乖的自杀。”
“少废话,把他交给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就别添乱了!刚才不是你他怎么会有机会开枪打林老师!”
“我不是当下那些子弹了吗,你怎么没完没了的!”
“就算你挡下来了,可是……”
“行了行了,一人少说一句吧,我听到警察上来了。”
“这么快就来了?猪,去让他们等等,我这边还没干完呢。”
“你说谁是猪!”
“就是你!别人忙着就你在旁边看热闹!”
“姓何的你找打!”
“来呀来呀,打啊!”
“你们两个!”一声怒吼打断了这场争执。针对李文友的压力本来松弛了些,现在又一下子重重的向他施加来。他的手再一次不听使唤的指向自己的要害。“赶快动手啊,就是现在,我看见对面楼上的狙击手准备好了,正好让他亲眼看着这个匪首自杀,帮忙做个证!也省了他一发子弹,一举两得。”
李文友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狙击手埋伏在哪里,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摆脱这股控制自己的力量的话,不用警方的狙击手出手,自己很快也会变成一具尸体。他竭力和那股力量对抗中,忽然听到对方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在为什么事吃惊,那股力量也放松了不少。李文友趁机奋力摆脱对方的控制,正想夺路逃走时,背后传来一阵剧痛。他艰难的回过头,以为可以看见那个要自己命的神秘人物,眼中看见的却是那个本来多在角落的同伙,对方拿着一把匕首正高高举起,对着自己又是一下,嘴里还狠狠地咒骂着:“想杀老子,看看谁先死!”
李文友在对方的匕首捅进自己胸膛的一瞬间举起枪,射出了枪里最后的一颗子弹。李文友最后的意识中,除了看到同伙额头崩出的血花外,还听到那些声音在说:“赚到了,自相残杀死光,省了我动手了。”
警察在枪声后不久冲进了教室,那些从窗户、通风管道、走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的全副武装的武警们看到的对手,只是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林青萍看着涌进来的武警,再看看地上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经躺满了眼泪:“小睿,妈妈很快就可以回家抱着你了……”
四、炸弹魔
“您好,这里是110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接待员公式化的声音刚落,电话的那一端便传来一阵被修改过的声音:“我在一辆出租车上放了炸弹,”那个声音阴森森的,重复着:“一颗定时炸弹。”
接线员一愣,脑海中在飞快地分析着这又是一个恶作剧电话还是真实的事件,对方接着又说:“那是一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车号是XX00544,车上的炸弹将在半小时后爆炸——我给你们半个小时够了吗?同样的炸弹我在立新市放了十七个,不过不用担心,其他的十六的暂时不会爆炸,至于将来炸不炸就全看你们了。我现在手头紧,需要三百万,汇进这个帐号:XXXXXXXXXXX,我看到钱就告诉你所有的炸弹位置。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不打扰你们去找那辆出租车了——他的运气不太好对吧。就这样吧,我等着我的三百万,拜拜……”
几分钟后,正将要下班离去的刑警们被紧急召集在一起。叶支队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刚才那个电话,吩咐说:“尽快和各大出租车公司联系,赶紧找到这辆出租车!尽最大可能保证司机和乘客的安全!”
现在正值下班的高峰期,正是街道最拥堵的时候,万一那辆出租车上真的被按有炸弹,又正好在街道上爆炸,那后果实在是难以想像。而且立新市这么大,要找一辆特定的出租车谈何容易?叶支队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能飞到街上去找。等他一抬头见警员们竟都站着没动,不由气急地喝斥:“你们还不快去!”
警员们都围着一个正在拨打电话的警员,那个警员拿着电话小声解释道:“叶队,这不正在给那辆车打电话呢。其实那辆车十分钟前还在咱们院里呢——那是孙剑的一个哥们的车,刚刚接着孙剑走了。哦,电话通了……孙剑,你还在你朋友车上吗?还在,好,你听我说……”
孙剑一上车就瘫在座位上喊累,又喋喋不休的宣称自己为了这座城市的和平与繁荣耗费了多少心力,为了保护周影这样的善良市民花费了多少心血,其目的也不过是想要周影出钱请晚饭而已。其实孙剑平日里决不是一个这么罗嗦的人,只是周影这么少言寡语,他和周影在一起时总得多说几句才能平衡气氛,不然车厢里冷冰冰的多么难受──至少他自己是这么宣称的。周影每当听到这个论调都很苦恼:刘地平时也总是喋喋不休,难道也是因为自己话太少的原故?
电话铃声打断了孙剑的话,他边咕哝着:“难道又要被抓回去加班?”边拿起了电话。只听了几句他原本散漫的神情就凝重下来,不住“嗯”“嗯”地答应着,鬓角甚至渗出了汗水。挂上电话之后他沉声向周影说:“周影停车。”
周影问:“你得回去吗?”
“周影,你千万别慌听我说,你的车上可能被人放了炸弹,现在你下车,把车交给我,我要把它开到无人处去。”孙剑看着街上的车流人潮,手心不由地冒汗。
周影听了他的话只是眨眨眼,连半分孙剑想象中的惊慌之色都没有,反而安慰孙剑似的说:“放心,这车上没炸弹。”
“周影,你……”这种处惊不乱的态度实在令人敬佩,可是关键时刻也十分气人。孙剑顾不上说明来龙去脉,趁着遇到红灯停车时他用力一推周影:“下车,我来开。”孙剑的本意是想把周影推出车外,自己抢过车来开走。没想到周影肩膀一沉就化解了他的攻势,孙剑一直知道周影工夫不错,这次是第一次意识到对方的功夫其实胜过自己。
周影叹气:“车上真的没炸弹。”那个炸弹早被火儿拆去当玩具了。
可是孙剑不由分说再次扑上去,这次他下手更狠,一脚把周影踹出了车门,周影只好赶在车子发动前快速坐进了副驾驶的位子。孙剑得到方向盘发动车子后也不管红灯不红灯,从车缝中东Сhā西钻,向一座已经被刑警们清空的停车场冲去。周影几次开口想说自己的驾驶技术更好,如果由自己来驾驶的话去更快,可是孙剑的精神高度集中,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周影无言地看着车外,看起来孙剑很在意那个炸弹的事,是不是不该让火儿把它争去当玩具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那个人危肋会爆炸的时间越来越近,孙剑焦急又无耐地看着眼前拥堵的街道,不知道能不能够在时限之前赶到无人的停车场。
火儿抓着“拎”来的炸弹得意洋洋地飞着。它这样一件玩具好久了,可惜这种东西不多见,很难得才能发现一次。火儿很为自己的“慧眼”能在第一时间从车底下发现它而自豪。现在火儿正准备把这个“宝贝”带去跟林睿一起玩。
五分钟,四分五十九秒,四分五十七秒,四分三十秒……
汗水从孙剑的额上滚落下来,他忽然把车快速停在路力,不顾身后车辆忿怒的喇叭声,猛地拉开车门冲下车去大叫:“我是警察,这辆车上有……”他正想驱散在场的民众,却被周影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说:“我今天一天没离开过车,车上不可能有炸弹。”
孙剑身为刑警,自然以民众的安危为第一位,即使是一个危肋的电话也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了。引起现场短暂的惊慌总比真的有人伤亡好的多。可是周影的手臂力气出奇的大,扣住他的双肩,竟使他无法移动。
警员们从头到尾,一颗螺丝都没放过的把周影的车检查了一遍,果然没有所谓的炸弹。警员们对于这种恶作剧式的警告电话十分气愤。也不知道那些打电话进行“我在某某商场放了炸弹”“我在某某酒店的食物中放了氰化钾”之类的谎报的人有什么想法,总是害得大家劳师动众的,偏偏还算不上什么大罪名,就算把他找出来也判不了什么刑。孙剑看着正用“我早就说了没有吧”的眼神对着自己的周影,无奈的耸耸肩:“没有不是更好。走吧,我请你喝一杯。”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110报警台的接线员给叶支队转来了那个要求和“大上司”通话的“恐吓”电话。
“喂,我是叶建华。”叶支队铁青着脸接电话,周围的警员们都暗心惊,这种表情表示叶支队十分生气,看来这次那个把警察当小孩子戏弄的家伙要倒霉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叶建华身上,只有周影伸出手迎接悻悻地飞来的火儿。火儿一脸的不高兴,一头钻进周影怀里,准备睡一觉来调整心情。刚才那个炸弹好端端的竟然在它爪下突然炸开了,害得它根本没来的及玩,所以心情十分不好。
这时在按电话的叶支队一句话引起了它的注意:“……别以为你没真的安放炸弹就不犯法,恐吓也是条罪名!哼,那辆车上哪有炸弹,什么,你不相信车还没炸?当然,车现在还好好的呢!”
对方似乎不相信这个答案,沉默了半晌才说:“哼,我不管你们在搞什么鬼,在汉兴路的第二个电话亭里还有一个炸弹,十分钟后它就会爆炸。我会再打电话来的。”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不等警察们作出反应,火儿已经欢呼一声冲了出去:“还有一个!我要了!”
之后的大半天,在那个打电话的人、警察以及火儿之间,展开了一场追逐的游戏。那个人打电话威胁要炸哪里,警察们当然马上要赶去,而一直埋伏在叶建华肩膀上支着耳朵偷听电话的火儿则快马加鞭,抢在警察前面去找到那个炸弹。可惜炸弹到手不出几分钟就会“轰”的爆炸,让它空欢喜一场。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不但警员们疲于奔命,纷纷咒骂着那个耍弄警察的混蛋,火儿也恨恨不已,竟然敢和它作对,非吃了对方不可。当它再次飞回叶支队肩头,正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在歇斯底里地叫:“我明明放了炸弹,我放了十六个!明天,明天我再去放!我要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一名警员来的叶建华耳边悄声说:“已经锁定对方位置……”火儿眯起眼,把头伸了过去。
瑰儿在厨房里忙碌了半天端饭菜出来时,发现桌边坐了一个陌生男人,她不由抱怨:“这是谁的客人人呀?请客人来吃饭也不早说一声,我没多预备一个人的饭菜啊。”那个人听到她的声音后竟象被针扎了一样弹起来,用一个茶托护在胸前,神色惶惶地看着她。
“不用给他饭吃。如果他做不出我要的东西,他就是今晚的宵夜。”火儿悠哉游哉得站在吊灯上荡着秋千说。
那个男人听了又跳了起来尖叫:“什么东西在说话?什么东西!”他冲着瑰儿吼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绑架我?”并且气势汹汹地向瑰儿扑上来。瑰儿在他冲到跟前时抬手把盛着热菜的盘子扣在了他的脸上,抬头生气地叫:“火儿,你怎么带这么没礼貌的家伙回来!浪费了我一盘菜!”
火儿“啪”地从灯上跳到那个男人头上,把他整个人砸得趴在地板上,又狠狠啄上几口:“笨蛋,浪费了我的菜!给我起来!快点给我做炸弹!”
那个男人被菜烫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用手摸着眼里的油叫:“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他的眼光四处寻找着,却总是从就张翅悬停在他眼前的火儿身上略过去,“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人是鬼?”
火儿又是一翅膀把他打个跟头:“叫你去给我做炸弹,你还不给我动手在那里鬼叫什么!”
那个男人再次张皇的寻找,可是就是对火儿视而不见。瑰儿皱起眉头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火儿,这个家伙是不是疯子?”
“当然不是!据他自己说还是个天才呢!专门作炸弹的!我特地抓他回来做炸弹玩,谁知道这个家伙居然敢装作看不见我,一直不跟我说话!”火儿越说越气,又打了那个男人几下。
看不见火儿?这倒是件新鲜事。平时使用了隐身术的火儿,人类是看不到的,但是如果火儿想让谁看到它,那它的外表可不容易被忽略:雄鹰般矫健的身姿(略胖),光芒炯炯的双眼,身体上覆盖着升腾的火焰,宛如神话中的火鸟出现在人间一般。再加上它那动翅膀比动嘴快的习惯,谁也无法在被它扇上几翅膀之后还看不见它吧?“火儿,你忘了对他施个法术号让他看见你吧?”瑰儿大胆推测。
火儿的脑袋一下子贴到她的脸上:“你看我象那种没脑子的笨蛋吗!”
“那他是怎么回事……喂,你看得见我吗?”瑰儿指着自己问那个男人。
那男人冲瑰儿吼:“你到底想干什么?用了什么妖术?”
瑰儿向火儿说:“他看得见我,不是瞎子。”
火儿气冲冲地喊:“你给我告诉他,限他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给我做是个炸弹出来,不然他就是我今天晚上的宵夜!”
瑰儿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个对自己的处境还没有完全了解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说:“抓你来得家伙就在你头顶上,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不到它——其实看不到更好,省得你一下子吓出个好歹来。它说了,抓你来是为了让你给它做炸弹玩,十二点之前作完十个,不然就吃掉你……等等,做什么?”瑰儿眯起眼看着火儿问:“你抓他来是要做什么?”
“炸弹啊。”火儿毫无掩饰地说。
“你居然想在家里做炸弹!”在瑰儿高分贝的叫声中,火儿和那个男人一起被她扫地出门,“立刻给我扔了那个会做炸弹的家伙,不然你就别想回来吃饭!”
火儿拎着那个会做炸弹的猎物在天上徘徊了好一会,在晚餐与炸弹之间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对它来说不吃饭是万万不行的,可是好不容易得到了可以保证以后有源源不断地炸弹供应的制作者,火儿更始舍不得放手。怎么办呢?它在天上转了四五圈后终于想出了办法,唱着歌向郊外飞去。
鹿九端着饭菜走进猪舍把它们放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小声说:“趁火儿不在你快吃点吧,等它回来就吃不成了。”火儿本来是命令他只许给这个男人猪食吃的,可是这样的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趁着火儿回去吃宵夜的功夫他还是准备了点东西拿来给这个倒霉的家伙吃。那个男人坐在一个空饲养栏内,周围的栏里居住的都是鹿九养殖的大肥猪。虽然鹿九为他特意收拾过这个饲养栏,可是那黏糊糊的地面,那扑鼻薰脑的臭气,还是令这个男人直欲作呕,怎么可能吃得进东西。
他一把揪住鹿九怒吼:“你想干什么?为什么绑架我!”
鹿九摇摇头:“你最好还是快点把炸弹做出来吧,我是为你好。”
“用这种方式要我跟你们合作?不怕我做个你们拿到手上就爆炸的炸弹出来。哼,想利用我的技术可以,把你们老大叫出来跟我谈。”他认为是哪个黑社会帮派看中了他的技术,态度自然强硬起来。
“你……唉……”鹿九心里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同情,但是还没胆子大到做出与火儿的旨意相违背的行为,摇头叹息着想要离去。那个男人猛地向他扑上来,自身后扣住鹿九的喉咙压低声音威胁:“放我出去,不然就拧断你的喉咙!”
鹿九抬手按住他的手臂:“你就别闹了,都到这里了,就认命吧。有机会我一定帮你说说话,尽量保住你的性命。”
男人没想到被自己紧紧扣住喉咙的鹿九还能一如平常的说话,惊讶之余手指再用上几分力气,恶狠狠地说:“你想死想活!”
鹿九挥手在他的手臂上一切,那个男人顿时觉得仿佛被铁棍砸了一下一样,抱着手臂蹲在了地上。鹿九又叹口气:“时间浪费了不少了,你还是快点动手做吧。要是需要什么材料就叫我,我姓鹿。”他算着火儿可能就要回来了,于是把那男人一口未动的饭菜也端走了。
男人呆坐了半天,看着眼前堆着的火药等物品,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自己怎么把这么有利的事情忘了!这些人不是想利用自己制造炸药的能力吗?哼哼,就让他们知道让自己手中有了这些工具是件多么大的错误!
火儿回来检查了几次,每次都看到那个男人在卖力的工作,它对这种态度表示满意,就没有再变着法子欺负对方,而是向鹿九安排了一下对产量的要求,就回去找林睿炫耀自己今天的收获了。
男人忙碌了很久,直到天空微微发出白色,他才停下手中的工作,伸展一下酸疼的手臂,他长长出了口气。
“你做了几个?”鹿九再次端着饭菜进来问。
“哼。”男人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鹿九不疑有他,继续往前走。这个人整整一夜没吃没喝的,万一渴死饿死了火儿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看着鹿九一步步走近,男人忽然站起来,把手里的一个小型炸弹向他扔去。炸弹撞到鹿九身上,顿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爆炸,鹿九应声倒地,手里的饭菜被炸得到处都是。“敢绑架老子,这下知道厉害了吧!”男人纵声狂笑。这样类似手雷的小炸弹他做了十几个,应该足够他从这里冲出去了,还是幸亏这些人为他提供的原料充足啊。男人得意地向门外走去,手里擎着一个炸弹,要是有人敢阻拦他,他立刻就会投过去。
“哎呀,吓死我了……”鹿九费了好大力气才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拍打着身上的菜叶饭汤问:“你的作品失败了吗?最好趁着火儿还没有来验收另外做一个补上,不然……喂,你要到哪里去?”他看见男人正在往外走,连忙上去阻拦。
鹿九的突然站起来把那个男人下了一大跳:被炸弹正面击中胸口并且在那里爆炸的人居然能完好无损的站起来,还若无其事的说话。男人想都没想,一扬手就把手里拿着的那个炸弹又扔向了鹿九。这次鹿九没有眼睁睁的让炸弹落到自己身上,在这个在他看来的不明物体飞过去时一侧身,炸弹掠过他的身体落在了他身后的猪圈里。
又是一声巨响过后,猪们惨痛的嚎叫声顿时响彻猪舍。一头被炸死的猪的残骸飞的到处都是,半条肠子连着不知什么内脏挂在了鹿九身上,弄得他一身血水。另外几只受伤的猪扑腾挣扎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我的猪……”鹿九发出一声惊叫,“那是已经签了合同,明天要给XX酒店送去的货啊……”
男人手里拿着另一个炸弹步步逼近,狞笑着:“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去跟你的猪作伴吧!”对着鹿九又抛过来。
鹿九一伸手把炸弹接在了手里,剧烈的爆炸之后,男人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头部碎裂的尸体,却看到鹿九正用惊讶的神情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如果说第一个炸弹爆炸后鹿九的安然无恙有可能是因为炸弹出了点问题的话,这一次男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爆炸的威力把顶棚都震出了裂缝,拿着炸弹的鹿九却偏偏毫发无损。“你不是人,你简直是妖怪!”男人尖叫着,把手里的炸弹一个接一个的扔过来。
鹿九嘟哝着:“我本来就是妖怪啊……哎,你干什么!”他冲上前手忙脚乱的去接那些炸弹,可是还是有几个没来得及抓住,飞到了周围的猪圈里。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整个猪圈转眼间就面目全非,肥猪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纷纷冲出了猪圈试图夺路而逃。鹿九只能张着大嘴:“啊,啊……”的叫着却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男人扔完炸弹,也不管身后的状况就开始向外逃窜,等鹿九发现他的时候他居然已经跑到了养殖场的大院里。由于他们在得这排猪舍是火儿用法术隐蔽过的,所以这里面爆炸也好,猪嚎人叫也好,外面的工人都没有察觉,依旧在干着各自的工作。那个男人出现时大家都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看他那幅样子,简直像刚从猪圈里爬出来一样(其实就是刚从猪圈里爬出来),可是在场的人谁也不认识他。一个工人慢慢靠过去问:“请问你……”男人一见他靠过来就大喊着:“妖怪啊!”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去。这个工人摸着头愣在了当场。
养殖场的工人们对着男人围追堵截,男人大呼小叫的逃窜,认定了出现在眼前的全是披着人皮的妖怪。求生的本能使他动作敏捷,力大无比,七八个打工仔居然都抓不住他。工人们看见鹿九出现,远远就叫起来:“老板,有个疯子跑到我们这来了,你看怎么办?”
现在的鹿九真的有些气急败坏:原定要交货的猪死的死伤的伤不说,那个男人用光了准备的材料作出来的炸弹竟然全部用在了自己身上,这要他怎么向火儿交代?依着火儿的性子,自己这次恐怕不死也得扒层皮!那个笨蛋更不用说了,肯定要“住”到周影家的冰箱里去了。自己这么同情他,结果却被他连累,人类真是不值得同情的生物!他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个男人,不顾工人们诧异的眼光把他拖回了那所一片狼藉的猪舍。
“你到底想怎么样?”鹿九愁眉苦脸地对男人说,“事情弄成这样你想怎么收场?火儿回来你怎么办?”
男人虽然做出过力用炸弹威胁政府的事情,但是他本身绝对不是一个胆大的人。比如说他看不见听不见火儿这件事,就是由于他内心的恐惧使他拒绝相信难以解释的事物。有炸弹在手的时候他嚣张的不可一世,现在却像焉了的茄子,缩着身子向鹿九哀求:“大哥,大仙,求您饶了我吧。我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啊……呜呜呜……”
鹿九急得拔着自己的头发说:“不是我想把你怎么样,是火儿……天啊,这下怎么办?呆会火儿来了你一定会被吃掉!怎么办?怎么办?”他刚才还在为这个男人连累了自己生气,听了对方的苦苦哀求,转眼间就忘了自己将要面对的事情,而是一心一意地为对方担心起来。
男人听到“被吃掉”这句话,立刻瘫在了地上。妖怪故事自幼是总听长辈们讲的,可是自己长大后要被妖怪吃掉,这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他泪眼蒙蒙的坐在地上,嘴里只会唠叨着:“我不想死,我不要被妖怪吃掉……我不想死……”
看他这么可怜无助,鹿九的同情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认真的帮他出谋划策起来:“火儿其实就是想要炸弹当玩具,本来只要你老老实实给它做炸弹就是都没有,可是你却把炸弹都浪费掉了……”
“我还可以做啊……只要不吃我我就可以做啊……呜呜呜……嗷嗷嗷……”男人扯开喉咙嚎哭起来。
“唉,不知道火儿什么时间来收货。”鹿九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火儿会突然冲进来检查炸弹生产的进度,“如果能在它来之前先作出一个半个的,到时候我也可以帮你说说情,就是不知道这些材料还够不够……”
“够,够,再做两个没问题!”男人看见了一线生机,也不管手头还剩多少材料,马上答应下来再说。
鹿九松口气急忙催促:“那就快动手,但愿火儿晚点来,但愿它不知道做一个炸弹需要多少时间。”
男人奋力地制作炸药期间火儿倒是来视察了一次,幸亏就象鹿九预测的,它根本不知道做一个炸弹需要多少时间,所以虽然只得到一个成品,但是看到那个男人在努力工作就表示了满意,甚至还赞赏的拍了拍鹿九表示鼓励。火儿带走了那个炸弹,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妖怪奉它的命令又送来了许多制作炸药的材料。那个男人眼看离开了鬼门关,便越发卖力的工作起来,心里盘算着就算火儿不会因为他做炸弹做的即快又好放了他,至少不会再吃掉他吧。
他始终看不见火儿是什么样子,不过从每当它来到屋子里的温度就会直线上升,鹿九这个连炸弹都不怕的妖怪就吓得浑身发抖看来,这个火儿一定是个青面獠牙,魁梧高大,面目可怖,口中喷火,走一步地面都会晃动的大妖怪。夜深人静,这个男人常常从梦中惊醒,每一次出现在他梦中的火儿得恐怖程度都有所上升,从八只爪子到六个头,越来越可怕的难以形容。幸亏这个男人的想象力不佳,不然真不知道火儿会被他塑造成什么离奇古怪的模样。这种凭空的想象成了他工作的最大动力,每当想象中的火儿出现在他的脑海,就算是三更半夜他也会跳起来拼命的安装炸弹。就算鹿九好心劝他歇歇他也不听。
由于他的这种忘我的工作热情,制作出来的炸弹数量直线上升,在那个猪圈里的一角已经堆满了这种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火儿却没有来收货。
刚开始的时候,鹿九不时听到关于哪里哪里发生了不明爆炸的新闻就心惊肉跳,他不知道火儿会把那些炸弹用到什么地方去,可是那毕竟是他的养殖场里批量生产出来的,无论什么人因为炸弹受到伤害,他心里都会觉得内疚,可是他又阻止不了火儿,到了最后干脆学习鸵鸟,一听到炸弹得事情就关电视、关收音机,甚至打断别人的闲聊。后来火儿不来拿炸弹了,他又开始担心别的:是不是哪里的最火儿了?是不是它用炸弹创了什么大祸了?
由于原料还是不停的被送来,所以做炸弹的工作就一点也不能被停止。鹿九曾经悄悄地问过那两个送炸弹材料来的妖怪,结果他们也很久没有见过火儿了,只是按照火儿事先的吩咐按时送原料过来而已,至于火儿来不来取炸弹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于是炸弹还要继续作,火儿不来拿就堆放在猪圈里,眼看着的越来越多。鹿九常常看着那一百多个炸弹叹气:如果它们发生爆炸的话,足以把自己这个养殖场炸平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火儿还是没有出现,算起来那个男人在猪圈里已经住了三个多月了,他的样子与刚来的侍候判若两人,面容憔悴,胡子头发都长得老长。鹿九对他的同情感与日俱增,看着他每天埋头苦干,连说话都越来越少的样子,鹿九很想去找火儿为他求情,可是每次到了周影家门口,他又会不由自主地缩回去,想象一下火儿大发雷霆的样子都令他胆寒,更别说是由他亲自去触怒火儿了。
于是猪圈里的炸弹依旧以每天四到五枚的速度增长,鹿九看着那些炸弹和那个越来越憔悴的男人,每天入睡前都会在心里下着一定要去找火儿的决心,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看着火红的太阳,联想到火儿魅力绚烂的双翼,鹿九的这个念头就会像夜里的露水一样,一点点地被太阳烤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等到火儿再次来到养殖场时,已经是落叶缤纷的季节了。
“鹿九,先给我拿两头|乳猪来!”火儿飞进场长办公室后一脚把鹿九从椅子上踢下去,自己坐到椅背上大模大样地吩咐,鹿九连忙跳起来去满足它的要求。两只|乳猪下肚,火儿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你最近工作很努力,养的猪味道越来越好了。”——在它看来这个养殖场应该是属于它的(鹿九在历次的求助中逐渐把产权转移给它了),鹿九现在就是在为它工作,对于能干的职工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给与一定鼓励的,火儿眯着眼睛想着,自己真是个好老板啊。
“那个……那个……”鹿九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在火儿身边说,“火儿老板,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些炸弹?”
“什么炸弹?”火儿眼睛一亮,“你弄到了炸弹?在哪里?”
“就是那些……”鹿九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火儿一把提起来:“立刻把炸弹交出来,今年年终我就发给你奖金!不然的话……哼哼……”
鹿九哪里干指望什么年终奖金,只要火儿不要在过年的时候把养殖场的牲畜当作年礼大肆赠送,他就可以剩下不小的开支了。既然成功的让火儿想起了那些炸弹,鹿九兴冲冲地带着它直奔猪圈。看大那些堆积如山的炸弹之后,火儿发出了一声欢呼,它跳上炸弹兴奋地打着滚:“这么多炸弹,足够把狐狸的学校炸掉了!”
听到炸弹可能的爆炸地点,鹿九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是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加倍陪着小心问:“那么,那么那个人……怎么办?”
“什么人啊?”火儿一边忙着把一个个炸弹变成硬币大小塞进它储物的空间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就是……就是那个做炸弹的人啊。”鹿九示意火儿去看那个坐在猪圈一角,还在奋力进行炸弹制作的可怜人。
“哇!”刚刚注意到猪圈里除了猪还有别的生物的火儿怪叫一声,“又脏又臭,根本不好吃嘛!你养这种东西干什么?”
“这是你……你……”鹿九结巴了半天还是没敢勇敢地指出其实是火儿吩咐自己把这个男人关在猪圈里的,只好介绍:“就是他在做炸弹。”
“好人啊!值得表扬!”火儿赞叹着,为了给火儿做炸弹不惜吃住在猪圈,数月如一日的辛苦劳作,多么好的伙计啊。“鹿九,给他双倍的工资外加奖金!”火儿吩咐着。它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炸弹,准备去向林睿炫耀了。
鹿九不失时机地赶着问:“那他可不可以回家?”
“他为什么不回家啊?”火儿扔下这么一句话不见了踪影。
“不就是因为你嘛……”看着那条火影在天际消失,鹿九终于用肉耳听不到的声音勇敢地说出了心里话。
立新市繁华的闹市区,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男人步履蹒跚的走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恶臭成功地把路过的人流都阻隔在五米开外。在他的身后,十余头肥硕健壮的大猪卖着坚定的步伐紧紧跟随着他。男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不时向路过的人们介绍身后的猪们:“这些是我一个宿舍的,呵呵呵呵。也是我的奖金和工资,你们要不要买啊……呵呵呵呵,比炸弹便宜很多的……”
在远方,城市郊外的鹿氏养殖场的场长办公室里,鹿九场长正在接受一番狂风暴雨的洗礼:“明明本来就是我的炸弹!你以为我想不起来吗?我想不起来狐狸就不会提醒我吗!你居然敢趁着我忘了拿来敷衍我,骗我的年终奖金!今年没有奖金、没有休假、没有工资、没有……”
妖·兽都市
更新时间:2007-11-12 9:15:00 字数:35118
一
“周影先生您好……”柔和甜美的声音伴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用跳跃的步子出现在周影面前。
此时周影正端坐在公园的清晨阳光下,面对着公园里波光潋滟的人工湖开始一天的修炼。对这个突兀而来的人类,他只是平静地睁开眼看着对方,等着她的下文。
眼前这个女子其实已经二十岁了,但是仅看外表她最多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天生的娃娃脸与甜美的笑容,一副甜脆的嗓音,使得任谁乍见了她也生不出厌恶之情。“周影先生是吧?我知道我没认错人。”她的笑容更加甜美地向周影伸出手,俏皮地吐吐舌头说,“我是宁雪雪,我们认识一下吧。”
周影没有任何回应她的表示,依旧沉默地看着她。
“你真的跟资料中的一样不喜欢说话耶。”宁雪雪拖着一个长长的尾音咬着舌头说,“你应该有一只必方做宠物吧?在哪里?让我看看好不好?”
“谁是宠物!你想挨烤吗!”不等周影有所表示,本来在旁边打磕睡的火儿便显形冲了过来,悬停在宁雪雪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叫。
“哇,好可爱耶……”宁雪雪发出了一声高分贝的叫声,“太可爱了,太可爱了!难怪资料上说你有与实力不相衬的外表呢。”她伸手向要摸摸火儿的瞬间周影招手让火儿停到自己的肩上,继续等着宁雪雪说出关键性的内容——她找自己想要干什么?
“周先生。”宁雪雪把手背在身后向前跳了一步,贴近了周影说,“你应该已经想到了,我对你进行了调查。你知道,我只是个人类,想调查你们并不容易,嗯,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与金钱。”她张开手臂夸张地表示一个“巨大”的概念,“所以我现在可以说对您是很了解的喔,你是个影魅;你的必方名字叫火儿;你的情人叫瑰儿,是个山鬼,在槐荫广场开了一家花店,她的店里有个店员是个小鬼魂;你还有个朋友叫刘地,是个地狼;你楼下住的一对呣子,母亲是个人类,儿子却是个九尾狐狸对不对?”宁雪雪掰着手指一一的历数着周影的身边周围,然后看着周影,像是一个等待长辈夸奖的孩子,十分天真可爱的模样。
周影还是没开口,这时太阳升上了天空,公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就到了他每天规定离开的时间,见宁雪雪眨着眼睛不继续说话,他便准备走开。
“周先生,你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么!”宁雪雪带着嗔恼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地在费大把的时间、金钱调查你吗?还要冒着被你喂宠物的危险。”她张着手拦住周影,把嘴嘟的老高,仿佛受到了什么委屈地说:“人家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嘛,你怎么连听都不听就走!”
“什么事?”
见周影终于吐出了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宁雪雪松口气,肯交流就好,自己就有希望施行计划。宁雪雪的目光中闪动着光茫,对周影一字一字地说:“帮我杀一个人──一个人类。”
周影只是看着她,再次进入沉默状态。
“只是一个人类而已,这对你们算不了什么对吧?反正平时你们也经常吃人,这次不同的仅仅是有了一个特定目标,并且需要事情做的隐蔽一些,比如伪装成失火什么的。”她比手划脚地竭力向周影描述杀一个人有多容易。
周影摇摇头,向公园外走去。
“如果你不帮忙,我就把你们是妖怪的事到处宣传!”宁雪雪坚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令周影止住了脚步,“如果你们的事被人们知道了,按照惯例你们在无法同时为那么多人洗脑的情况下就必须搬家对吧?想想你们目前满意的生活,想想那个小狐狸的妈妈知道了他儿子是妖怪会怎么样?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帮我的忙更划算一些,那样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火儿一下子窜到她面前恶狠狠地叫:“你敢找狐狸的麻烦!我要吃了你!”
宁雪雪甜甜地笑着说:“你就算吃了我,也会有人去为我宣传的──你们知道,在人类当中,只要肯花钱就可以做许多看起来似乎很难的事情。我就雇佣了一批人,只要二十分钟后我不吩咐他们停止,他们会进行大规模的宣传。报纸、杂志、电台、电视、网络……总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她高举双手强调,“你们会增加许多,许多,许多的麻烦,可是只要帮我杀一个人类,一切就不会再发生了,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周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在他思考其间宁雪雪也静静地站着,她居然拥有与外表丝毫不符的耐性,半个小时过去了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一丝僵硬。火儿沉不住气地在他们上方飞来飞去,几次忍不住想先吃了这个女人再说。
“谁?”周影的声音带着一些厌烦,这是他难得有感情波动的表现,不过宁雪雪因为他问话的内容而过于兴奋并没有注意到,兴冲冲地说:“是这个人!”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薄薄的一页纸上印着一个男人的正面、侧面的照片,廖廖几行字简单介绍了他的身份和住址,如果交付给一个职业杀手,上前的资料就未免太少了一些,可是对周影来说没什么关系,宁雪雪知道他不会去关心这个“未来”的“死者”是谁,为什么要杀他的。周影也果然没有让宁雪雪失望,只是看了几眼,连那张纸都没拿就走。
“呼……”宁雪雪轻轻吁口气,面对着一个明知不是人类的男人心中不害怕是假的,可是幸亏事情一直在按照自己预料中的走向行进。她发现走出不远,周影与火儿便双双消失在空气中,周围的人们居然丝毫没有查觉。“厉害……有这样的生物真好,我想大约不用到明天事情就会有结果吧?不,他对此有点耐烦,因为这打乱了他生活的规律,所以也许晚上都不用到便结束了……我应该第一个就来找他而不是那个滑头的地狼的……”她站在那里,脸上再也没有那种天真和甜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神情,低低地自言自语着
“小姐?你口中那个‘猾头’的地狼指的是谁?可以介绍一下我认识这位同族吗?”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宁雪雪的脸部蓦地绷紧,手指也紧紧攥住,但是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笑容,把有着纤长白皙的手指的玉手伸出去说:“刘先生,你也来公园散步啊?见到你真高兴。”
刘地伸出一指手指在她面前晃着:“NONONO,我从来不把时间用在散步那种无聊的事情上,不过如果有人陪我就另当别论了,我散步的兴致与陪我散步的人的相貌是成正比的喔……”
宁雪雪马上抱住他的手臂,甜兮兮地说:“走吧。”
一对外表俊美的青年男女在公园中沿着湖边漫步,他们相互依偎着,不时地窃窃私语,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看到的人都会禁不住在心里赞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好一对金童玉女。”他们不紧不慢地溜达着,口中不时出“杀人”了,“妖怪”了之类不正常的字眼,但是由于距离的关系,周围的游人并没有听见,想当然地认为他们的唇间正在流出的是恋人之间特有的甜美的言语,于是纷纷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刘地忽然弹了一下手指:“成了!你要求的事已经了结了,火儿这家伙手脚真快。”
“什么!这么快!”宁雪雪失声叫了起来。但是她马上调整情绪,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说:“难怪给我出主意的人说过,每个城市都有妖怪在秘密居住,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杀手……”
“这不是个什么好主意。”刘地扯了根柳条在手中摆弄着说,“一不小心……嘿嘿嘿嘿……”
宁雪雪眯着眼一笑,把刘地手里的柳条拿过去盘成了环状扣在自己头上说:“可是这个法子很实用,非常的实用,不但不用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而且不用担心任何的后遗症。最最重要的是,对于你们而言,我这小小的要求太微不足道了,根本不用花费什么力气,所以你们在增添麻烦与帮助我之间没有道理会选择前者──当然你是个例外,你太象人类了。”
“你应该庆幸我象人类,不然早用妖怪的手法对付你了。”刘地说着色眯眯地盯着宁雪雪的胸部,宁雪雪眉头一挑:“才不要呢,我提议过做你的女朋友,是你自己拒绝了。我现在发现,那个像妖怪的周影比像人类的你更适合我呢,所以,你被我淘汰了!”她伸出手指在脖子上一划,作出决绝的动作,又娇声问,“你说,周影介不介意背着那个山鬼在外面养个人类情人?”
“不可能。”刘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就算是养小老婆也不会是你,你自己也说了,他是妖怪,所以有妖怪的方式。”
宁雪雪贴近了刘地,眼波流转地说:“怎么,你吃醋了?如果你现在答应帮我的忙,我还可以考虑给你机会喔。虽然我更看好周影,我觉得我与他之间完全有长期全作的可能。”
刘地忽然笑着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干嘛一时心软啊,真是。”
宁雪雪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天真地问:“怎么了?”
刘地冲她呲牙一笑,挥挥手说:“不关我的事,你和他的关系去找他吧,呵呵呵……小姐,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喝上午茶啊……”不等宁雪雪做出反应,刘地已经扔下她走向一个单身女子,摆出自以为潇洒的样子向对方搭起讪来。不多会便双双情投意合,搂肩搭背地走了。
宁雪雪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对方能够自行里去正好,她实在不愿意再与之多做纠缠了。这个刘地实在不好对付,有时间不如再去研究一下周影的资料,这个妖怪的办事效率实在太高了,令宁雪雪都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她在搜集了大量的立新市妖怪的资料之后,第一个找上的本来是刘地,那时她认为好色好酒的刘地是最适合与她合作的人选,不过很显然她错了,周影比刘地更加方便利用,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要求,而且将人命看的一文不值,想较之下,自己的交换条件他就更容易接受。宁雪雪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咬着手指盘算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宁雪雪再次出现在周影面前是十几天以后。
依旧是在人工湖边的空地上,她蹦蹦跳跳地跑来,手中拿了一大包东西,笑嘻嘻地放在正闭目修炼的周影面前说:“这是送给可爱的火儿的礼物。”
周影睁眼看着她摇摇头:“火儿不在。”
“没关系,你带给它也是一样的。”宁雪雪提起来放在周影膝上,沉甸甸的袋子里全是各种零食。她拍拍手径直在周影身边坐下来说:“上次的事谢谢你了,你们做事情真是干净利落,不佩服不行啊。”
周影没有理睬她,闭上眼继续修炼。
“这是下一个目标,你看看。”宁雪雪取出一张纸放在周影的膝盖上,并且从袋子里拿了一包饼干压住,以免它被风吹走。
周影什么反应也没有。宁雪雪等了一会,吐吐舌头说:“生气了,觉得我不守信用是不是?不过没有办法啊,你们的力量这么强大,大家利用了一次就忍不住想要长期的合作嘛,不过这次是有报酬的喔。我想钱对你没有意义,可是你可以要别的东西,只要你开出条件,我们可以商量呀,而且……”她把手搭上周影的肩,“人家也会洗衣、做饭、干家务,保证只会比那个山鬼干的更好,更听话的喔。”她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像一只急于讨好人的小狗。
周影睁开眼,推开她的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准备离开。
“别走嘛,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一定有法子满足你的。钱、美女、物品……你说出来嘛,总有你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宁雪雪跳起来追上去,还没忘了拎上那包零食。
周影发觉今天居然晚了几分钟,便加快了步子,以便在那家书店开门营业的同时到达那里。他今天想找几本关于人类历史的书,那是南羽建议他看的,说是对他了解人类很有用。
宁雪雪小跑着追赶他的脚步,大声叫:“你不要忘了,你们的资料还在我手中,我随时可以公布出去喔!”
周影停止了步子,回过头皱着眉头看着她。
“我知道你也许在这几天里调查过我布置的人手了,可是告诉你,我已经把他们全部换过了喔!你原来的资料现在已经无效了,即使是你们,也无法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出几十个在不同地方的人吧。”她卡着腰,摆出一副威胁人的架式,但是她的模样反而更象一个在使小性子的调皮女孩,正在对着自己的小情人大发娇嗔,“因为上次已经见识过你的实力了,所有这次你只有一个小时时间,一个小时之后,一切便会暴光。不过你也不吃亏的,你可以尽量提要求,只要可以做到,我们也绝不含糊的,你就别再那么小气了。”
周影看着她若有所思。
宁雪雪挥动着那张纸说;“我知道你怕麻烦,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整天找你干这干那,我保证,只要我们的合作上了正轨,我们一个月只找你一次,决不会再多了,这对你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只要花少少的一点时间就够了──而且万一遇见你的朋友,我们就不会找你做?比如那个孙剑,他的职业还真是个危险性十足的差事呢,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她露出更加甜美的笑容,妖怪跟人类作朋友,这其实不太常见。周影为了他那个人类朋友的安全也会答应自己吧?整天保护朋友与一个月一次的杀人,他一定知道哪个更简单。
周影看着她,良久,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纸张,象上次一样看了一眼又还给她。宁雪雪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次她的赌注又下对,周影是个讨厌麻烦的人,为了避免麻烦,他果然会选择对他来说简单的事情。不过她的笑容马上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她发现一把不知从何而来黑色的刀募然Сhā入了她的心脏。
当她倒在地上的时候,看到了刀的来历──它落在地上,一瞬间化作了周影脚下的影子,这时另外一双脚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脚的主人似乎知道她还能听到这个世界上的声音似得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早就警告过你了,他会用更象妖怪的方式解决事情,你却不听……”原来更象妖怪是指这个意思……宁雪雪的最后一个念头闪过,接着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刘地叹口气,用脚踢踢宁雪雪的尸体,尸体的眼睛依然大张着,充满了不甘心与不相信,她大约根本没有想到周影会出手杀她。“下面怎么办,去干掉几天之内所有与她连络过的人吗?包括纸上她写得要杀得人也一起干掉?她算是赚到了,白白要替她多杀一个人。”刘地懒洋洋地问,在他的脚下,土地自动翻开,把女子的尸体吞没其中,然后又自己合拢,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就连方砖之间的缝隙都没有一丝的不同。
周影看着晨光中的城市身影,无奈地吐出几个字:“今天很麻烦,可是比每个月都麻烦一次好的多。”
刘地“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会选择最不会增添麻烦,不会打挠你生活的方式,走吧,我陪你去,还有五十七分钟时间,得快点才行了……”
二
“孙震七十八分。”
“何莲莲九十二分。”
“沈艾翔……”
“林睿……”
“……”
女教师在讲台上念着考卷的分数,学生们一个个依次地离开座位去讲台上拿回自己的成绩。小孩子们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成绩不好的难免垂头丧气,成绩的好自然就喜笑颜开,从他们走下讲台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对自己这次在考场上发挥的评价了。沈艾翔看着自己的分数兴奋地向旁边座位的林睿说:“我考了九十六分,我从来没考过这么多分呢!林睿你呢?一定又是满分吧?”
林睿坐着耸耸肩:“五十九分。”
“这怎么可能!”沈艾翔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使得周围的同学都向他这里看,幸亏现在教室里面本来就乱糟糟的,才没有被老师注意到他的放肆。他四下看看连忙压低声音:“林睿你怎么可能考得不好?你一定是在骗我玩儿对不对?因为连我都考了九十六分,这可都是你平时教的我啊。”说着他伸头向林睿摊在桌子上的卷子看去,本以为可以揭穿林睿的谎言,可是看到的却是卷子上老师用红笔写着一个大号的“五十九分”,因为下笔太重,卷面都被划破了。
“怎么可能……”沈艾翔喃喃自语着。林睿在学习方面的优秀成绩是老师同学们有目共睹的,他最差的成绩都没有下过九十九分,更何况是五十九分不及格。对于向来把林睿看成榜样的沈艾翔来说,林睿考不及格,跟六月里下雪也没多大区别。他再下看,发现林睿的卷子居然有一半空白着,特别是最后的几道高分题目都没有写上答案:“你怎么没答完?考试的时候不舒服吗?他连忙关切地问,自以为找到了事情的答案。
“本来是答了的,不过被人用橡皮擦掉了。”林睿轻描淡写地说着,随手一弹卷面,几片橡皮的屑末滚了下去。
“谁敢这么干?我去告诉老师!”沈艾翔愤怒地叫出声来,被林睿一把按住:“不用了,我知道是谁,不用告诉老师。”他笑着抬起头,讲台上的女教师正好也在向他看来,迎上林睿无邪的目光时,她的镜片下闪动出一抹冷笑,林睿却向她甜甜的一笑,可爱的样子连那个老师都不得不勉强的牵动着嘴角对他回笑了一下。
沈艾翔还是不放心地再林睿的耳边喋喋不休:“那你回去怎么跟你妈妈说?她看到你成绩下降,会不会打你?”
林睿撇撇嘴摇头:“放心,我妈妈和你爸妈可不一样。”
“那倒也是,你妈妈人真好,我可羡慕你了。”
“是你那个老师对孩子使用暴力的妈妈太糟糕了!”林睿心里这么嘀咕,但是没有说出口来。他的心情虽然不好,可是还不至于随便批评朋友的母亲。
“林睿怎么会考得不好呢?”沈艾翔还是在一边不解的自言自语。
讲台上的女教师发放完卷子之后单独点出了林睿,让他站起来后严厉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的成绩很不好!这次考了全班倒数第一!我刚刚来担任你们的数学老师,在我来之前你们的成绩我没有见过,所以不管你原来的老师说你学习多么好、多么聪明在我这里都不算数!哼,全班唯一的一个不及格,还好意思挂着三好学生的徽章,在我眼里你就是差生!最差的学生,如果下次考试还是这样,你还不如干脆滚回家去,免得在这里给你父母丢人现眼……”她一边用恶毒的词句攻击着林睿,一边用力敲打着桌面,不少白色的粉末在她手下飞扬着,同学们都被这位老师的样子吓住了,整间教室鸦雀无声,只有林睿脸上依旧挂着天真可爱的笑容,似乎对老师的责骂一点也没有往心里去。
女教师的斥责生在教室里回荡着,鸦雀无声的教室中的学生们在这个情绪越来越亢奋的老师面前如同一群受了惊的小鸟一样的缩着身体,只有被训斥的对象林睿没有一丝的慌乱之色,始终笑吟吟地看着女教师,似乎在欣赏一幕精彩的表演,直到下课铃声的响起……
夜色下的游乐园一改白日里的喧嚣,在不多的霓虹灯映衬下有种神秘的味道。本来应该静静休息的旋转木马正在快乐地唱着歌奔跑,浑身上下的五彩灯泡都在买力的闪动。乘骑它们的却只有两个“游客”,林睿懒洋洋地躺在马车里,用九条尾巴轮留驱赶着扑灯光而来的小飞虫儿,火儿则站在最高大的一匹骏马之上,不住地随着马匹的起伏发出“噢噢,驾,驾”的声音,装作自己是一个了不起的骑士。几圈转下来,它忽然眼睛一亮,表面上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嘴里更加卖力的喊着,但是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瞄着那边的一丛花木,等到旋转木马再一次转到那里,它突然飞扑过去,一翅膀拍下,茂盛的玫瑰花墙便成了平地,纷飞的花瓣枝叶中,被它拎出一个吓得不轻的男子来。
“哈哈哈哈,送上门来的宵夜,狐狸,咱们来烤着吃,我分你一根腿。”火儿为自己的捕猎成功得意洋洋地说。
“你自己都吃了吧,我不要。”林睿懒洋洋地说。
“林大爷救命啊……是我啊……我是为您在办事……救命啊……”那个妖怪被火儿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显出了原形,连哭带叫地向林睿求救。
“原来是你呀……显了原形我都认不出来了。”林睿踱过来打量了一气才慢慢悠悠地开口,“交待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办好了,办好了。我办使您放心。”那个妖怪感到火儿的脚爪一松,忙连滚带爬的来到林睿身边,取出一叠纸递给了林睿。
林睿看了几眼点点头,对他挥挥手说:“这就是我要的,酬劳回头我给你你送去。”
“酬劳……至少应该加精神补偿,竟然有那么可怕的……”那个妖怪悄悄地咕咕哝哝,被火儿一脚踢了个跟头,大吼一声:“我才该要补偿呢!到口的的宵夜没了,你怎么赔我。”那个妖怪慌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在看什么?你找他干什么?”火儿站在林睿头顶上探头探脑的看那张纸,林睿把那纸凑在它身上烧掉,冷笑一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没什么,一个找我麻烦的老师,打探看看她什么底细。”
“什么,敢找你的麻烦!简直是不把我火儿放在眼里!”火儿怒火冲冲,“煎炸煮炖,你选一样,我来下手!”住在立新市的妖怪哪个不知道狐假必方威的俗语,居然敢找林睿的麻烦,摆明了是不把它火儿当回事。
“她只是个人类而已,没那必要。”林睿不屑的撇撇嘴。
“人类也能为难得了你?”火儿不相信,“你不马上把她掐死吗?”
林睿说:“她只是把我的卷子上面的答案擦掉,然后再给我不及格罢了──也许本来还打算干点别的,比如我找她理论的时候体罚我之类,不过我没给她机会,哼,不过是妈妈的手下败将罢了,还敢那么嚣张!”
“你妈妈打人了?我还以为她不会呢。”火儿从字面上理解林睿的话,认为林青萍一定是在某场战斗中赢得了胜利。
“她和我妈妈一起竞争过程锦私立高中的同一个职位,结果我妈妈录取了,她这个落选者只好来了我们那所‘破’学校。发现了我是妈妈的孩子之后,就想把失败的痛苦转而发泄到我身上──哼,那个私立学校的校长眼光还不错,不枉费咱们为他当免费的学校治安员。”
“那你准备怎么收拾那个女人?”火儿磨擦翅膀,跃跃欲试,它巴不得能够找个理由欺负弱小玩玩。
“算了,我现在懒得管她,反正她只使用改我考卷的这种小把戏,也没多大用处,我们的期末考试都是全市统一,封卷打分,她为难不了我多少,嘿嘿,她看卷的考试我老不及格,全市统考我却是满分,这样的事多来几次的话,你说老师学生们会怎么想,嘿嘿,她再没脑子就一直这么干吧。”
火儿不解地抓抓头,岔开这个它听不明白的话题问:“哪咱们下一步干什么?”
“打猎去好不好?我心情不太好!”
“同意!”火儿吹呼一声,抢先飞了出去。
“林睿,出去罚站!沈艾翔,你也去!”女教师头也不抬地说,“上课时间说话,都给我滚出去!”
“老师,我们没说话!”沈艾翔小声辨解。
“还敢跟老师顶嘴!”女教师重重的一摔书,大步走下讲台,一手一个抓住林睿和沈艾翔用力晃拽着训斥:“叫你们顶嘴,叫你们顶嘴!”边训骂着边把他们拖到教室门口,重重地推了出去,然后狠狠地摔上教室门。
沈艾翔十委屈地看着林睿说:“我们真的没说话。”
林睿耸耸肩不置可否。
这几天这位老师对待林睿的态度开始变本加厉,不断的升级。不但在她任教的课堂上对林睿百般刁难,鸡蛋里头挑骨头,而且开始对与林睿比较要好的同学也一样的对待起来。她在一群小孩子面前摆出老师的威风,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她这样针对林睿,表达出只要跟林睿亲近的同学都要受她的整治的意思。小孩子们把老师的权威向来视为至高无上的东西,对她的表现吓的够呛,一个个不知不觉中与林睿拉开了距离,林睿向来就对人类的小孩子不是很看的上眼,所以在班级里本来就没有几个朋友,这位老师的几回教训下来,大部分同学已经视他为洪水猛兽,只剩下跟他最要好,也是唯一不肯跟他划清界限的沈艾翔坚持和他的友情,于是便和他一起,成了这位老师上课时折腾的目标。
我早就知道她这样的人类根本不会觉得欺负小孩子有什么不对。而且不会反抗的小孩子更能满足她欺负人的欲望,让她越来越张狂。林睿在心里嘀咕。
“林睿,我很冷……”因为外套放在了教室里,在冬日寒风穿梭不止的走廊上站不了几分钟,沈艾翔已经冻的牙齿打战,不停地哆嗦了。
林睿无所谓地摇摇头大声说:“没办法啊,那个老师就是看我不顺眼嘛,谁叫你是我的朋友啊,只好跟着我倒霉。”
“她……她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呀……你……你明明是个优等生。”说着话身上似乎不那么冷了,所以沈艾翔也忘记了自己是因为“在课堂上说话”被赶出来的,与林睿交谈起来。在他的心目中林睿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应该是老师们捧在掌心里的宝贝才对,为什么也有老师会不喜欢她呢?这样复杂的问题沈艾翔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答案。
林睿又提高了些声音说:“没办法啊,他讨厌我这个人,我是个优等生也没用啊。她在考试中输给了我妈妈,没能去程锦高中当成老师,所以怀恨在心,想报复我妈妈,就把气出在我身上。你没看到我最近数学总是不及格吗?不就是她故意把我考卷的答案抹掉了的。”
“不,不会吧?她,她是个老师呀?”沈艾翔难以置信。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把老师当作“神”一样看待,怎么能相信她们也会这么卑鄙。
“什么老师呀,我听说她其实是咱们校长的亲戚,走后门才进来的。她那有资格当老师啊,据说她自己上学的时候她考试从来不及格呢。”
“真的吗?那她怎么给我们上课?”
“瞎讲罢!她是大人我们是小孩子,糊弄我们多容易啊。”林睿得意洋洋地说。
教室门“砰”的推开,女教师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门口。
刚才两个孩子的说话声音那么大,正处在一片寂静的教室里面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耳朵自然也不会错过林睿那一篇放肆的发言。这些放肆的话教室里的学生同时也都听见了,这才是最教她气愤的事情,那些话字字都戳在了她的痛处,令她咬牙切齿。
她一个科班出身的优等生,在学校中、实习的时候都是一帆风顺。有过好几年良好的教学业绩的她在竞争中输给林青萍那个半路出家的女人的原因,竟然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个未婚的女性,程锦高中方面认为她可能不久之后就会结婚生子,因而影响到工作,所以才会选择虽然教学业绩不如她,但是年龄比较大一些,孩子已经上学,能够更稳定的投入工作的的林青萍。如果是因为学历,因为业务水平输掉,她没有什么话可说,可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刚才在说什么!”她向林睿暴喝,双眼睁得溜圆。
看着她被自己刺激的快要爆发的样子,林睿心中微微有些后悔。他一向在老师面前保持着天真可爱、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形象,并不愿意因为一个“变态”老师的出现就破坏这种印象。毕竟有太多的办法可以私下处理这件事了,他不必要冒着被传到妈妈耳朵中去的可能性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她正面冲突。所以当对方气势汹汹地向他冲过来时,他装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双手在背后搅动,两只眼睛闪着泪花,细声细气地说:“老师,我再也不敢了……”
面对着这样可怜可爱的孩子,大部分成年人都会禁不住心软,可是眼前的女教师心中却只剩下了充塞着大脑的怒火,用力拉拽着林睿吼叫:“叫你再乱说,叫你再乱说!”林睿小小的身体在她手中像个布偶一般地晃动着,他肚子里满是不屑与厌恶,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那么可怜,任由她摆布着,嘴里不停地说:“老师,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站在旁边的沈艾翔吓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上前拉着女教师的手喊:“老师,你别打林睿,别打林睿。”
“我什么时候打他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他了!”女教师歇斯底里地叫着,用手指头狠狠地在沈艾翔的头上印了几个“指印”。
沈艾翔哭得更厉害了,但是还是拉着女教师的手不放,想阻止她去打林睿。
在他们的拉扯争吵声中,隔壁教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林睿他们班的班主任陈老师走了出来。
男孩子们罚站的位置在两个教室的中间,所以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但自己班的教室里的师生们听得清楚,正在隔壁班上课的陈老师也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林睿就是陈老师心目中的优等生,不论是成绩还是品德全是陈老师引以为傲的东西,最近他的数学成绩忽然下降,陈老师心里别提有多着急,虽然数学不是她负责的课目,不过林睿的成绩一下子从满分变为不及格,对班级的总成绩,在级部中的排名,她本人的工作业绩、奖金以及职称评定都是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的,怎么由得她不着急。她曾经多次问过林睿是不是身体不好呢?是不是不适应新老师的教学方式呢?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使他不能专心学习呢?之类的问题,可是林睿每次都不回答,只是沮丧地低着头,如果不是林睿总是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手求她不要告诉林青萍:“妈妈工作好累啊,陈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您别告诉妈妈行不行?”她一定早就去跟孩子的家长沟通了。
今天无意中听了两个孩子的谈话,她才依稀明白了其中的蹊跷,明白了为什么林睿只是委屈地低着头,却不解释他考试成绩不好的原因。老师对一个自己看得不顺眼的学生刻意地刁难,这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每个老师或多或少都曾经这么做过,陈老师当然也不例外。可是别的老师对学生的刁难已经影响到她的切身利益的话,她也不可能不生气。
“嗯吭!”她先咳嗽一声,才走了过来,“林睿,沈艾翔,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老师……我们……在罚站……”林睿仰走小脸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终于滚了下来。
“学生犯了错让他们罚站也没什么,可是至少让他们穿上外套,不然这么冷的天,万一把孩子冻着了怎么向他们家长解释,传出去我们学校体罚学生就不好了。”陈老师温和地拿出一个前辈的姿态对女教师说。
林睿心中暗笑,不亏是大人,即使心里多不满意,表面上还是一点也不带出来,说话还是这么头头是道。
“林睿,沈艾翔,你们两个先回去上课,放学后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要跟你们谈谈。”陈老师以班主任的身份说完,向女教师点点头,走回了自己的课堂。
从她的眼神中,女教师看见了一抹不友善,刚才这两个学生的话她应该也听见了,她一向把林睿这个小东西当作心肝宝贝,现在心里一定认定了自己在跟她过不去吧?不论现在的职业是不是并不合意,但是做为一个新人,她总是想与同事们搞好人际关系的,今天得罪了陈老师,以后免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沮丧,看着林睿和沈艾翔已经走进了教室的身影更加的怒火中烧。
她快步跟了上去,重重地关上教室门之后,冲着正要回到座位的林睿和沈艾翔吼:“给我站住!谁让你们坐下的!”
沈艾翔不知道她的怒从何来,居然艾艾地反嘴说:“陈,陈老师……”
“这是谁的课?这是谁的课?你那么喜欢听陈老师的话为什么不去整天跟着她,来上我的课干什么!”沈艾翔吓得一缩脖子不敢说话,林睿还是那副样子,脸上的表情呆呼呼的,根本看不出他是所有的老师口中的聪明孩子,女教师看着他们两个越看越有气,指着他们的鼻子吼:“你们两个给我到教室后面站着!”
她把两个男孩赶到那里面墙而站,心里又开始琢磨起来,刚才那样的话不像是林睿那样的小孩子讲得出来的,而那些事情也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知道的,那么……应该是他从林青萍口中听说过,然后记在心里的吧?对,一定是这样!这个女人,一再地妨碍自己,用不公平的手段得到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工作,现在居然又利用她儿子来给自己捣乱,破坏自己在新的工作环境中的人际关系。
“混蛋!”女教师在下课铃声中,忽然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么一句咒骂,并且用手把一根粉笔掰成了两半。教室中的学生们一片安静,呆呆地看着她扬长而去。
“我看她简直是个神经病。”林睿冷笑一声这么说,刚刚有了点声音的教室又一次安静下去,大家都被林睿这样大胆的评论老师吓呆了。
“喂,我是林青萍,请问您是哪位?”因为程锦高中不允许老师带手机上课,所以林老师直到下课后才发现自己手机上有同一个陌生号码的几十条未接来电信息,她猜测不出对方是谁,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于是匆忙拨了回去。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略微停了一停,然后用尖锐的声音说:“哟,好大的架子啊,贵族学校的教师就这么目中无人吗?告诉你,你教的那些少爷小姐们或许称得上贵族,可是你以为你自己算个什么玩艺啊!给你打电话还敢不接,以为我治不了你吗!”
林青萍惊诧地皱起眉头,对方无礼地态度让一向文雅的她一时甚至反应不过来,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个声音完全陌生。这个因为激动而不断拔高分贝的女声,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听到过,好不容易在对方的滔滔不绝中找到一个空隙,她赶忙问:“请问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你别装作听不出我的声音来,对我下了那么多‘毒手’,现在还敢这样装模作样!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对方又是一连串标点符号都不加的恶毒词句,林青萍也还是一样,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以请你直接说有什么事吗?我下面还有课,如果你不愿意说你是谁,有什么事?我就挂机了。”林青萍依旧客客气气地说话,她本来就好的涵养,在教了高一•九班之后又有了大幅度的上升,几乎已经到了化境,这种时候还是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态度。
“林青萍你给我听着,你那个宝贝儿子在我的手里可是表现的一团糟,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还敢厚着脸皮去当老师,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墙角一头撞死算了,真是不要脸……”
“小睿?”听了对方这番话林青萍的脑子中跳出一连串关于“绑架”之类的可怕字眼,颤声问:“你,你是谁?你把小睿怎么样了?”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林青萍对自己身份的彻底误解,得意洋洋地说:“我是林睿的老师!你的儿子现在是我的学生,你没想到吧,你抢走了我的工作,你的儿子现在却成了我的学生。我告诉你,因为你儿子上课给我捣乱,今天放学后你最后来见我,不然你就等着瞧!”
“喂,你到底是谁……”林青萍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林青萍呆呆看着手中的电话:“她说是小睿的老师?她……真的是老师吗?”她忧心不己,拿着电话给林睿的班主任拨打起来。
“可恶!一群王八蛋!每一个好东西!”女教师重重地把手中的作业本摔在地上,接着是钢笔、书本、墨水瓶,眼看着墨迹污染了学生们的作业,她的心情却比被泼了墨还要糟糕。下午刚刚打电话向林青萍声讨一番,心情得到了一些舒缓,正准备着把林青萍弄到自己面前好好收拾一番,便又被陈老师挡了回去,说什么上课说话这么点事也要叫学生家长,会让人爱认为咱们学校小题大做,教育方式不对的。毕竟她才是班主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林睿领走,取消了叫林青萍来训话的安排。
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学历也没有,只不过是个中专毕业生,不过是因为当时社会是对老师的要求低,才会让你这种人混进了学校里来误人子弟,如果是现在,你连给我们这些科班后提鞋子都不配!
不过科班出身的也有下流货色。想到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她一向讨厌的一位同学刚刚应聘成为了重点高中的老师,她的心中就又多上了一层墨色。那个女人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着脸蛋长得漂亮,会摆出甜兮兮恶心的笑容,就把老师同学们哄得团团转。这次一定也是这样,还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得到工作与人家怎么怎么样了呢!反正那个破货什么也干得出来!破货!
她边恶狠狠地着,边用力撕着手中的纸,等她反应过自己撕的是学生的作业本时,好几本作业已经在她手中化作了碎得不能再碎的纸屑。
没关系,这些学生根本没交作业!她厌恶地把纸屑从身上扫下去,他们根本没交作业,还有那个林睿也没交,明天要罚他们站才行!不仅仅他们班,三班有个女孩也是那么讨厌,一副好孩子的模样,跟那个林睿一样讨厌,跟那个女人一样讨厌,总是摆出可爱漂亮的脸蛋来让别人喜欢他们,我偏偏不上当,我要……我要……
“哈哈,还真是个疯女人……”清脆的童音传来。
正在焦躁中的女教师抬起头,看见自己正在计划着怎么收拾的那个学生林睿居然正坐自己家的窗台上。窗子洞开着,自己不记得什么时候开过窗子了,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十七楼,他不可能从窗户里爬上来吧?
不过她的怒火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目标,所以盖过了她的理智。
“你这个混蛋,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她尖叫着伸手试图把林睿从那里拉下来,并且抓过茶杯向他当着打下去。
林睿敏捷地跃到了一边,并且用尾巴拂着溅到身上的茶屑——对,是尾巴,雪白的、毛茸茸的尾巴,还不止一条,那是轻轻摇摆着的九条比商店里最昂贵的皮衣的毛领都更要华丽漂亮的尾巴。
“狐狸精!”女教师发出一声尖叫。
林睿耸耸肩:“准确来说你说的也没什么不对,不过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象在说人坏话呢。”
也许女教师的头脑一时还没完全转过弯来,也许是她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正常,在看到这种怪异的景象之后,她居然又抓过许多东西向林睿没头没脑地砸下去。林睿一挥手,那些台灯花瓶钢笔书本之类的杂物就与她一同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你真是离疯不远了,看来本来我不来这一趟也不过你也教不了我们多久了。不过你不该打电话给我妈妈的,害得我妈妈因为我在学校犯了什么错。我只好对妈妈说,我们新来的数学老师‘像’个疯子,头脑不正常,不喜欢好孩子才老跟我作对的。她现在还将信将疑的,为了让她相信,我得做点什么才行吧?你明白吧,好孩子是不该说谎。”
“你也算好孩子!你只是那个无耻的女人的杂种!”女教师亢奋的情绪之下,居然再次爬起来,向林睿扑了上去。
“你竟然还敢说我妈妈坏话!”林睿得脸色一沉,双眼中透出两道血红的光芒……
楼下的住房听了楼上大半个晚上的乒乒乓乓,一忍再忍,终于再也忍不下去,卷起袖子上了楼,气势汹汹地砸门问:“你们家半夜三更在干什么!还让不让别人休息了?怎么这么不注意!没见过你们这样的邻居!”
话刚说完,门呼地打开来,这家的女主人披头散发地出现在门口。只见她身上的睡衣衣扣半开,坦露着脖颈和半边肩膀,脸上有几道血痕,身上还有不少的墨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来敲门的邻居。
这位领居吓了一跳,慌忙问:“这是怎么了?是,是不是家里进了小偷?”
“呵呵呵……”女人尖声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听得人发毛,接着她又双眼一瞪,暴喝一声:“贱女人,杀了你,叫你跟我作对!叫你跟我作对!”说着扑向邻居,双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张口向着口咬了下去。
“啊……”邻居的一声惨叫在楼道中回荡开来。
上课铃声响过了很久,可是老师还没有走进课堂,本来在女教师几个月的“严格”管教下,数学课的课堂纪律已经好到了极致,一向保持可谓掉根针在地上也听得见的安静。可是今天老师长时间不来,学生们便渐渐放肆起来,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大胆的孩子甚至离开座位,在教室里乱窜。教室门被突然打开时,孩子们都被吓了一跳,惊慌地跑回各自的座位,顿时安静下来。进来的人却是班主任陈老师,她沉着脸在教室中扫了一眼说:“这节课改上语文,大家都坐好,拿出书来。”
学生们之口发出低低地喧哗声,沈艾翔小声向林睿说:“怎么改了课啊?数学老师呢?”
林睿天真的一笑:“大概发神经发得忘了来上课吧,没她不是更好。”
“上课了,都别说话,今天我们要讲的是……”
三
鹿氏繁盛养猪场的周围是一片田野,白天里有许多耕种的农人与机械在其中穿梭,颇有些热火朝天的农忙景象,可是到了夜间,农作物没有到成熟的季节不需要人守夜,田野间便变得一片漆黑寂静。今夜天空中阴云翻滚,风声大作,养猪场廖廖的几点灯光在这片田地中更如同汪洋中的孤帆,越发显得孤零而有几分诡异。
养猪场中的雇工全是青年男女,怎么会把这样阴风呼啸的夜晚放在心上,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他们依旧毫无倦意地凑在一间宿舍中打扑克,说笑声不绝于耳。
赌局有输有赢,终于其中一个男人在连输了十几把之后放弃了牌局,站起来咕咕哝哝地说:“我要去养殖场转转,”然后径直在一片“输不起了吧?”“才输了几个钱就想跑。”“太没种了,几个小钱也输不起。”的声音中走了出去,他在窗户底下抽了根烟,把烟蒂狠狠碾熄了之后,向着漆黑的院落走去。不过他走向的不是养猪的猪舍,而是在宿舍与办公室之间,单独的几间屋子,房子里面住的,正是这鹿氏养猪场的主人鹿九。
鹿九喜欢僻静,单独把自己的办公室与宿舍安排在远离众人住处的地方,这倒是给了这个男人行事的方便。
男人来到鹿九门前,寻思再三,终于咬咬牙一脚踢开门大步走了进去。他冲进来的时候,鹿九正在灯下写什么东西,看他这样进来皱起眉头问:“干什么?不会敲门吗?”男人也不答话,就重重在他对面一坐,上下地打量着他。
在打工仔们眼中,鹿九绝对是个好老板。据说他自己本来也是外来的打工仔,经过几年的打拼才建起了现在这家养殖场,所以他对雇佣的打工仔打工妹们待遇不错,工作时间与强度也安排的比较合理,甚至出钱为每一个员工买了各项保险。唯独他这个人不苟言笑,平时话语少脸孔冷,工人们背地里都有点怕他。
养殖场中养了鸡、猪、羊等动物,也种植了些蘑菇之类的农产品。这样的小型养殖场本来也有很多,但是场长鹿九不知道掌握了什么样的独门技术,他的养殖场里各种牲畜作物产量非常得好,味道更是远远胜于别家,所以生意也红火,他这个老板这几年的收可想而知。鹿九并不小气,自己挣了钱,过年过节给工人们的红包也格外的鼓,就连工人们回家过年,都是由他包下专车接送。
不过世界上有些人专门擅长看见别人得到的回报,却从不去注意人家为之的付出。看到了人家的收获,想到了自己的没有,便会生出老天不公平,社会不公正之类的念头。积累下来,反倒在内心深处积累成了人家生活比他好,收入比他高便是欠了他的一般,早就忘记了人家对他的种种好处。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种人。
当初在陌生的大都市流浪,找不到工作三餐不继的日子突然结束,得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之时的喜悦与满足早已经被他遗忘了。现在他的心目中剩下的,只是对老板的深深嫉妒:同样的年龄(对外年龄),同样的经历(对外宣传的经历),同样的出身(单方面认为的出身),为什么他可以拥有的我却不能?凭什么他可以当老板我却要为他打工?当男人在赌博中输光了半年的薪水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看到了!”男人加重了语气说,“那天晚上的事我全看到了,如果不想我说出去,就给我一万块钱!”他边说边死死地盯着鹿九,注意着对方的反应。
鹿九怔了一下,有些结巴地说:“你,你在胡说什么!”
“那个流氓,就是老是来收保护费的那个,最近这一个多月他为什么没来?”
“我怎么知道,难道他不来不是好事!”鹿九大声回答,目光却回避着男人的注视,声音也不是那么得理直气壮。
“我看到子!”男人用手敲着桌子辅助自己的语气,“那天晚上他进了你的屋子,就再也没有出去!”
鹿九怒斥:“胡说!他哪里来过!”
他否认的声音虽然很大,不过男人却在他的额头上看到了细细的汗珠,所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也提高了声音说:“一万块,我只要一万块而已,老板你那么有钱,对你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一万声色钱买个高枕无忧,多便宜啊。”
鹿九低着头不出声,似乎开始考虑男人的要求。
男人偷偷松了口气。
那天晚上他确实看见过那个流氓走进这间屋子,但是他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离开,因为他马上就去打扑克赌牌去了,直到留意到月月来收保护费敲、隔三差五还要来要肉要鸡的那个流氓许久没有再出现,他才想到了这个可能。养殖场中有搅拌机,一个小小的人体扔进小山一样的饲料中,一天之后连碴子都不会留下——男人回忆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篇小说,不由打了个寒颤。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推测,直到今天抱着反正欠了一ρi股债,大不了被开除一走了之的想法找上了老板,他才发觉自己原来有点侦探才华。
看着鹿九的目光越来越慌乱,男人知道,他这一把赌对了,笑吟吟地牵着桌子说:“老板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吧?”
“你的一千,你的七百,你的……”男人拿出大叠的钞票,在宿舍中得意洋洋地分发着,边叫:”拿来拿来,拿来,把欠条拿过来,干嘛,还了你们钱想不还欠条啊!快点。”
大家从他手中收回了自己的借款,各人都松了口气,这个男人懒散好赌,大家都以为自己借给他的钱是打了水漂了,没想到昨天还在向人告借的人,今天却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大把的钞票分派。
男人完了所有的欠债,手中还剩下不少钱,在灯下一五一十地数着。“你小子怎么一下子弄来这么多钱?去抢银行了?”一个同事在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问。
“二千五,二千六……还不是运气好赢了几把……哎,我数哪儿了?”
“数什么数啊,有没有胆量再来几把啊?”
“什么叫没有胆量?看我怎么把刚才还给你的钱再赢过来。”
“别说大话,说不定是你手里那些钱改了姓呢!”
“不服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一周之后的一个晚上,男人又推开了鹿九的房门,劈头就问:“我听财务上说,你的养殖场光今年上半年就纯利润三十多万,你只花一万买我的秘密,不觉得太寒碜了,不符合你大企业家的身份嘛?”
鹿九皱起眉头问:“你想怎么样?”
“一口价,五万元,少一个子儿也不行!”男人毫不脸红的狮子大开口。
鹿九气呼呼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一言不发地坐了下去。男人在鹿九对面跷着二朗腿晃悠着,哼着下游的小调。他不怕鹿九不答应自己的条件,而且……他看看细胳膊细腿的鹿九,再看看自己的高大身材,男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他更不怕鹿九故计重施,到时候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
果然等了良久,鹿九重重地拉开抽屉,从抽屉里取了一张存折扔给了他。
“四万七?那三千呢?”男人气势汹汹地问。如果让鹿九了开了讨价还价的头,下一次来找个这个“取款机”提款的时候,他岂不是更加不痛快,男人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生财之道。鹿九的养殖场一所的净收怎么也有六七十万,分给自己一二十万不算多吧?想到这些他恶狠狠地看着鹿九吼:“别跟我耍花样!快把钱拿出来,老子的耐性可不好!”
鹿九摇头说:“我手边没有那么多钱了。”他的养殖场是挺红火的,可是收入高开销也大,上下打点各个权利部门一年下来也是个不小的开支,年终过节的还要给家乡的亲人买些稀罕的物品回去,好让他们在故乡出出风头,再加上刘地、火儿、林睿这样一票所谓的朋友隔三差五地来剥削一些,剩下的也会被他的叔父鹿为马以帮他保管为由拿走,那自然也是一去不回的。他的手中确实没有那么多钱,不然以他的个性,早就给这个男人钱算了。
男人见他不肯再开抽屉拿钱,怒气冲冲地拍桌子:“看来你是想让我去找警察来是不是!快点,五万一个子也不能少!”
鹿九想了又想,一旦警察扯了进来,五万还不一定解决得下来,反而要牵扯自己很多的精力,似乎更加地不合算。叹了口气,把新买的手机中的卡取出来:“这个手机还是新的,给你拿去吧。”
男人拿过手机瞅瞅,装进兜里乐呵呵地走了,临出门还扔下一句:“打挠你休息了,老板早点睡吧,呵呵呵。”
鹿九关上门叹口气。
“你还真是个胆小鬼!”脆生生的童音从他身边响起来。
鹿九回过头,火儿正停在窗台上东张西望,九尾狐模样的林睿坐在它的背上,正不屑地批评他的行为:“你还真是改不了的胆小怕事,自己的雇工都能吓距得了你!”
火儿则咂咂嘴说:“你只要出二十头猪,我帮你吃了他怎么样?上次那个味道还不错,这次我很大方的给你减少十头猪的费用怎么样?”
鹿九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不用麻烦你了。”
上次那个倒霉的流氓为了一个月几百块钱的“保护费”不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还让火儿吃上瘾,自己眼前的麻烦可以说也全是因此而起,他可不希望再乱上添乱了。
“不用正好,省了我的麻烦。”火儿嘴里这么说,口气可是有些失望,“狐狸,咱们去烤全猪!我要挑这里最肥的猪来吃!”
“那我去抓鸡!”林睿发出一声欢呼,两个小恶魔不一会便消失在猪同鸡舍的的方向,浑不把鹿九空上养殖场主人当成一回事。
鹿九看着他们的背景叹口气,自己现在暂时是一穷二白了,待会儿也去棚里采些蘑菇来当早饭吧。
四万七千元钱在男人的手中也只保存了三个多月,有了鹿九这个“后盾”,他更加是吃喝玩乐无所不为,等到两手空空之后,他又熟门熟路地找上了鹿九。“老子最近手头不宽裕,痛痛快快地省我事,别等我跟你急。”男人满口的酒气喷出来,弄得房间里气味难闻之极。
鹿九叹口气:“如果这次我给了你,下次你还会来要是吧?”
“干什么!老子想不想要,还用你来告诉我吗!”男人腾地站了起来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我告诉你,以后乖乖地和我对半分成什么事也没有。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鹿九被他恶狠狠的模样吓得后退了半步,但是马上想起了刘地的教导:在人类面前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你胆小怕事,人类最喜欢软怕硬,知道你胆小怕事,就会越发的欺负你。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别人看不透你在想什么,就会怕你,怕你就会尊重你……鹿九马上发现起慢包,尽力学着周影平时的模样,板出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在自己“砰砰”的心跳之中,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笔钱(向刘地借的高利贷)推给男人:“这是六万元现金,你拿去吧,去做点小生意也好,回乡务农也好,总之这是最后的一笔,也是最后的一次,明天你就走吧,我的养殖场不用你了。”
“你敢开除我!你凭什么开除我!我告诉你,你的小辫子在我手里摆着呢,我想让你死你就得死,想让你活你才能活!”说完仗着酒劲从桌上抓过台灯向鹿九打了过去,鹿九一别头,台灯从他耳边擦过,“哐啷”一声把玻璃打出了个大洞。男人的胆子越来越大,这次来敲诈鹿九居然是在大白天,院子里正在劳作的工人闻声纷纷赶来,看到别人的模样和屋子里的狼籍都愣在那里,接着便有几个殷勤的小伙子上前按住了男人,向鹿九询问:“老板,他这是干什么?要不要……”
“让他走吧。”鹿九还是那句话,“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合算。”
男人奇迹般地选择了沉默,在这么多人面前与鹿九闹起来,自己掌握的秘密也将会公布于众,他虽然口口声声要把件事抖出去,但是目前为止他还并不想去这个自动提款机,而且就在刚才,他忽然有了别的念头,鹿九的养殖场这么兴旺,如果自己接手过来,不是胜过老是找别人讨要,不过想来对方决不会乖乖地把养殖场交出来的,要再想想办法,怎么逼他才更加有效呢?男人脑子盘算着,脚步踉跄着推开抓住他的人走了出去,出门前还向鹿九扔下一句:“我还会来找你的。”
鹿九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看来这次的高利贷是白借了。”
“你别给我废话,识相的马上来!如果你敢不来,后果自己承担!”男人放下手机,嘴角依旧冷冷地笑着。他的口袋里藏着一条绳子,腰里另着两把匕首,要和鹿九这样的人谈判,小心是必备的条件,已经有一个收保护费的流氓在他的安排之下永远消失了,男人并不想自己去做那第二个。
关键时刻就先下手为强,自己至少比他强壮,收拾他应该不在话下。待会鹿九来赴约的话自己就先跟他好好说,如果对方不听自己的要求,自己迫不得已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了。
他翻来覆去地盘算着,叼着烟站在漆黑的田野中,等着鹿九的到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鹿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的时候,把一直盯着养殖场,注意着那边动静的男人吓了一跳,回过头,鹿九的样子在星光下朦朦胧胧地,似乎与平时看起来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过男人没有细想,脱口就说出了自己这些日子里的盘算:“我要你把养殖场过户给我。”
鹿九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说什么?”
“我要你的养殖场,用全部财产换自己的命,其实你不吃亏!”男人用恶狠狠地口吻说。
鹿九的身子缩了缩问:“难道我给你的钱还少吗?不用出一点力气就可以得到这么多钱,你为什么还不满意?”
“你要弄清楚,我可不是向你的钱,那是为你保密秘密的报酬,你别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居然还敢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来!”明明跟自己一样是个不怎么样的……不对,是个比自己还要恶劣的杀人犯,居然还老是在自己的面前表现的象个好人,男人看见他这样心里就说不出有多厌恶。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鹿九的声音充满了委屈,“我人来没吃过人,也没有偷税漏税或者克扣工人的薪水……更没卖过注水肉和病死的家畜,为什么你们人类总喜欢往我头上扣帽子……”鹿九的目光中居然有泪水在闪烁,“你们总是用这些一理由来向我要钱,可是我根本没干过。你拿了那么多钱还不走,非要整个养殖场不可,你知不知道,这个养殖场我自己说了不算,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抢啊,他们……他们……这一下你的死又要记在我头上,到时候有人发现你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说不定又会想到昨天咱们之间的冲突,又会以为是我干的,又会象你一样来找我的麻烦,到最后又会象你一样因为贪心不足被……唉,为什么你们人类都这样,为什么我老是遇见这些麻烦事……”他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双手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男人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他见鹿九这副模样,还是悄悄地从口袋里了取出了绳子、匕首,准备用武力让对方屈服,正当他手持匕首一步步逼近蹲在那里抱着头,唠叨唠叨个不停,对他的举动毫无察觉的鹿九时,眼前忽然明亮了起来,就好象有人在他身后生起了一堆火,把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映得发光的地面上。
男人诧异地回过头,身后却除了无边的麦田一无所在。
这时鹿九的方向却发出了一声嚎叫:“我没有想私吞,我真得没有!……我不敢,下次不敢了……”鹿九在地上翻滚着,双手上下抵挡,仿佛在抵挡什么正在袭击他的东西,在光影的晃动下不停地哀叫求饶:“这个人虽然不是好人,可是也不至于该死啊,你就……啊,我不敢了,不敢了……他是我献给你的礼物!是我献给你的礼物还不行吗!”
他那浑若疯颠的动作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照射之下看起来那无比的怪异,男人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哈哈哈哈,你早说这话多好,居然还也给宵夜求情,幸亏我一向宽宏大量,不然还不狠狠揍你一顿。”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鹿九从地上爬起了,点点地点着头称“是”,在他讲话的方向,男人终于看见了那个正在狂笑的生物——一只飞鸟就如同凭空用染料描绘出来的一样,从无到有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只活生生的鸟的身体的每个组件每一片羽毛都是用火焰“画”成的,正用长长的翅膀指着自己说:“我帮你处理这顿宵夜,给我五十头猪!”它说话的对象当然不是这个男人,而是鹿九。
鹿九连忙接着点头:是,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他欠火儿的猪的数目足够再开十家养殖场的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这个男人……唉,他为什么偏偏在火儿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打电话来呢?他为什么这么贪心想要霸占自己的养殖场呢?养殖场早可是火儿他们的食堂。火儿上一次就有了吃掉他的打算,这次逮到了这个理由还能放过他吗?自己就是有一百个救他的心,也是救不了他了。还是在火儿手下自保更重要。
鹿九哀叹着看着火儿上下打量那个男人,当男人从它的目光中发觉到不妙的时候,火儿已经一翅膀拍了下去……
“喂,我发现了个发财的路子,你们想不想听?”一个青年躺在宿舍的床上向自己的室友们问。
“你想到了发财的路子?做梦想到的吧!”坐在他下铺的室友冷笑着说。
“好,不相信你就别听,等我们几个发了财你别眼红就行!”青年故意重重地翻身,把床弄出巨大的响声来使下铺的人不舒服。
“那你说来听听?”其他的室友们都是将信将疑,他们都知道这个青年的话向来半真半假爱吹牛,所以谁也没有当真地在问。
青年却兴致勃勃地说:“我发现咱们老板的一个秘密,如果向他要点封口费的话,估计……”他嘿嘿地笑着,用手指做出数钱的样子。
“老板能有什么秘密?”他的话勾起了大伙的好奇心,纷纷从床铺上支出身子向他问。
“这是我的商业秘密,怎么能这么说出来,想知道的话问你们一句话,愿不愿意跟一起发这笔小财啊?”
室友们大部分想了想便纷纷点头答应,其中一个却反对说:“老板对咱们不错,咱们背地里这么算计他不对吧?再说了,一旦惹火他把咱们辞了,咱们上哪再去找这么好的老板去?你们还是别听他的鬼主意跟着胡闹了,安安生生地睡吧,明天还有谁要早起来干呢。”
“等咱们发了财,你自己要去开养殖场都行,还用得着自己去干活!”青年对室友的心无大志嗤之以鼻。
“不管你怎么说,不干不净的钱我不稀罕,老板人那么好,我也不想背地里使他的坏!人没什么都行,不能没良心!”这个室友斩钉截铁地口吻让另外一个室友也点了点头,在旁边劝说:“是啊,老板平时对咱们够意思,上次你父亲在建筑工地受了伤,反而被工头赶出来,不是咱们老板反而给他出钱看病,送他回家的吗?咱们别放着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自己找不自在了。”
青年因为被别人提出了老板对自己有过的恩惠一阵不自在,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声:“干嘛!自己胆子小想阻我的财路啊!他给点小恩小惠就顶得过他干得那引起见不得人的事了!你们不参加没关系,我告诉你们,如果我发现他有了什么察觉,我对你们不客气!”其他几个急于发财的是由也附和着他起哄起来。
两个不愿意掺合这件事的室友各自躺回床上不再理他们,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还索性用被子蒙上了头,表示不去听他们的秘密,只是依稀有几句话飘进了他们耳中:“你们还记得那个男人不?就是原来住在咱们隔壁,上次还跟老板吵起来的那个……”
四
“今天还真不是一般得冷!”孙剑把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熄,把衣领拉拉,努力缩了缩脖子。
他站地地方是个路口,风毫不阻拦地吹过,把人身上仅有的温度也一并带走,令人不停地在原地打着转跺脚,还是不住地发着抖。在孙剑面前不远的地方,一栋居民楼上的灯光正在逐渐熄灭,那些温暖的房间里的人们已经开始各自进入梦乡。不过孙剑时刻注意着的那个窗口始终黑着灯,要不是孙剑清楚地知道对方就在家里,也许他会以为那间房子的主人深夜未归。
夜越来越深,整栋楼的居民终于都进入了梦乡,楼房陷入了黑暗的包围之中,这时,一扇楼道门发出轻响,接着一个人影探头探脑地看看,最后走了出来,快步上了停在偏僻角落中的一辆车。车辆驶去之际,孙剑马上向自己的队友通报,不多会一辆同样藏在暗处的车子便尾随而去。
孙剑伸伸手臂,重新回到了监视的位置。
又过了良久,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冻得发僵的孙剑一个激灵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楼房。果然又有一个人影从那个地方溜了出来。他几乎是无声无息地钻出楼门,躲在一丛树木之后张看了一阵子,才上了一辆藏得更加隐蔽的车。车辆发动的声音传来时,孙剑连忙向队友们再次通报。看着那辆车驶去,孙剑冻僵了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自言自语地说:“这次看你死不死!”
目送走了那个“猎物”,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孙剑的岗位都没有再出现状况,天空中浮出第一抹彩霞的时候,他的电话响起:“小孙回来吧,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了,马上回来突审。”电话那边的声音十分兴奋,孙剑自己虽然没有亲身参与抓捕,但是也可以想想当时的激烈程度。一边想着不知道队友们有没有受伤,一边又庆幸这几天没白没黑的苦日子总算煎熬到了头,他活动着僵硬了的肢体沿着路口向马路对面走去,想在公园门口看看能不能招到出租车,心里还在盘算:不知道周影下了班没?不如找他来接我吧?
虽然是冬日的清晨,但是公园里已经有了人迹,一些晨练的人,遛狗的人,纷纷到达这块附近唯一的绿地,开始享受这个晴朗的早晨。孙剑的前边就走着一对老夫妇,两人身穿白色的运动装,老太太手中还提着一把宝剑,看来是要舞上一段锻炼身体。两位老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嘴里聊着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显然正在悠闲的度过着晚年时光。孙剑心中对这种悠然的老年生活倒是极为羡慕,但是他自己现在的工作忙得脚不沾地,连与女朋友一起看场电影的时间都不够,想要享受到这样的生活,看来只能指望退休以后了。
孙剑跟在两位老人的后面向路口走去,虽然清晨时分路上行人稀少,但是老人们还是在路口停下来,等待着人行道的绿灯亮起。自己固然身为警察但是却从来不把交通法规放在眼中,把闯红灯、超速当作家常便饭的孙剑这次居然有些心虚,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两位老人家面前公然的闯红灯,于是站在他们的身后,静静地等着绿灯亮起。
绿灯在孙剑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亮了起来。孙剑在马路边收回脚,接起了电话:“喂,我是孙剑,你哪位?……什么二舅?我没姐妹,你打错了吧?……靠,打错电话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孙剑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咒骂一句,抬脚跟在已经走到路中央的老夫妇身后向马路对面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以惊人的速度从街道前方疾驶而来,孙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挂到了闪躲不及的老先生,把他甩出在路边的绿化带里。孙剑惊叫一声向前冲去,却看着那辆车居然连减速都没有就扬长而去。他气愤地冲过去跑着追了十几米,却又想到了地上的老人,马上又跑了回来。
老头还半边身子在绿化带里、半边身子在马路上的躺在地上,双目紧紧地闭着,老太太正半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低声地呼唤着他。
孙剑连忙几步过去,焦急地问:“这位大爷怎么样了,伤到哪儿了?我给您叫救护车!”还没等老人们接话,他已经摸出手机拨打起了120。
听到“救护车”几个字,正在装作受伤以掩人耳目的老头立刻就想从地上弹起来,却被老妇人用力又按了下去。老妇人向孙剑撇撇嘴,给他使了个眼色,同时伸手重重在他的腰间拧了一把,老头马上就大声呻吟呼痛起来,脸上的表情宛如刚刚受了一辆坦克的碾压一般。
孙剑一边轻声安慰老人,一边焦急地计算着救护车花在路上的时间,直到救护车呼啸而来,老人被抬上了车,得到了随车的医护人员“似乎没有什么大碍”的保证,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到达医院之后,自己主动跟了过来的孙剑忙着为两位老人承担了应付交警询问的工作,在反复而详细地把那辆没有牌照的肇事车的外貌描述了多次之后,他送走了对于他的唠叨有些受不了的交警同行们,推开了已经从急诊室转到病房区的老人的病房门。
白色的病房内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头上的绷带已经涌出了血迹。老妇人坐在他的身边,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双眼紧紧盯着他的面孔,仿佛一眨眼就会失去对方的踪迹似的。听到孙剑进来的声音,老妇人过了片刻才回过头,脸上浮现出疲倦的笑容说:“他睡着了。”沙哑的声音中竟然还有着一丝的欣慰。
孙剑有种想落泪的的滋味。
白头携老,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如果自己在工作、生活中有了这样的意外,自己的她会不会象这位老妇人这样伤心、关切、焦急……那个超速行驶、撞人后逃逸的司机真是混蛋!随便就破坏别人的幸福!千万别让我抓住你,不然的话……
他有些歉意地向老妇人解释:“不好不意思,我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他的车上没有挂牌子,所以,所以……。”
老妇人慈祥的摆手一笑:“这已经多亏了你了,要不是有你帮忙……唉,反正老头子也没什么事,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那怎么行!”孙剑义愤填膺地叫,“那种人让他逍遥法外的话,他下次还会干出同样的事来,又会增添无辜的受害者!我就是个警察!大娘,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绳之以法的!”他看了看表说,“我单位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下午再来看二位,你放心,那个肇事司机我一定帮你们抓住他!”说着告辞而去。
孙剑一离开病房,老头立刻便从被子下面睁开一只眼问:“走了吗?”
老妇人白他一眼说:“走了。”
“可算走了,闷死我了。”老头长出口气,从床上骨碌爬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现在人类不是说人际关系冷漠,都不管别人的闲事吗?这个人人怎么这么跟不上潮流!我就说应该干脆消除掉他的记忆算了,还得我还要装病,还要打针。”
老妇人在他额头伸手一戳:“你不知道他是周影的朋友啊,消除他的记忆,也不怕周影找上门来!”
“找上门来又怎么样?周大侄子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老头死要面子地咕哝着,却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又躺回了床上。
老妇人为他掖掖被角说:“你就安安生生地在这里躺几天吧,既然要装成|人类就装得像点,哪有人类老头子出了车祸还能又叫又嚷的!”
“那倒是,要是真的是个人类老头子,那一下子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你说怎么会有那么缺德的人,撞了人连车都不停,不用等那个警察找他,我这就去把他好好教训上一顿,让她做肥料最合适了。”老头越说越生气起来,觉得要是就此放过那个撞自己的人类,会对自己的一世威名有所损害,于是摩拳擦掌的准备去教训对方。
老妇人又白了他一眼:“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床上,那个孙剑说下午还要来看你呢。”
“我才不希罕他来看我。”
“那也要给我装出个受伤的样子来,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头儿哼了一声,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下午,孙剑果然又提了几斤水果出现在病房中。
老头已经苏醒了,但是精神十分萎顿,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仿佛有点老年痴呆的先兆。孙剑问他对肇事司机还有没有印像,他也也嗫嚅着说不出什么来。
“看来大爷伤着了头,别急着出院,多休息几天吧。”孙剑自己揉着自己因为熬夜加加班而通红的眼睛对老妇人说,“大娘,你也别自己在这里硬撑着,叫子女们都来陪陪床吧,自己的身体要紧,别在这个时候您再累着了。”
老妇人眼圈一红:“我们一辈子都没儿没女的,本来指望老俩口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就知足了,谁知道……唉,他万一要有点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什么活头了,我那里也不去,死活我是要守着他的!”(走路的时候连时速不到二百的汽车都躲不过去,简直是老糊涂了!在医院里不看着他,他再给我弄出个什事情出来怎么办!)
“唉……”孙剑听得一阵心酸,长长叹了口气,不由脱口说:“大娘,不然你回去歇歇,我在这里帮您守着大爷?”
“不用了,怎么能这么麻烦你。”老妇人连忙婉拒,“你自己也是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快回去休息吧,年轻人的身体更重要。”
“那我先走了,大爷,您好好休养身体。放心,那个肇事司机的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负责给你抓住他!明天我再来看你。”难得的周末,孙剑却毫不吝啬打算把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用在了陌生人身上。
孙剑与老妇人退让了半天,才百般不放心地走了。老妇人看着他的背影叹息:“真是个不错的人类,难怪周影都会跟他成了朋友。”
“哪里不错?多管闲事又啰嗦。”老头儿拿起孙剑带来的水果狠狠咬了一口说。
老头儿说得没错,孙剑确实是个喜欢多管闲事又热情的过头的人。自从老头儿住院之后,他就每天都来看望,对这个本来是萍水相逢的老头子嘘寒问暖,弄得本来想象征性的在医院住几天就出院的老头不得不一直住了下来。
好在他还知道不要打扰老人休息的道理,每次都是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将肇事者绳之以法。
此时,老头儿在听到他说出那句“我先走了”刚刚喜上眉梢,就听见孙剑后头又扔下一句:“今天要是没任务的话我晚上再来陪您说话。”这才出门而去。
“他说晚上还来。”孙剑一出门,老头便嚎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有完没完了,一天两次,他也不嫌麻烦!”
老妇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他还没走远呢!”
老头耍赖似得向床上一躺:“我不管,我晚上还有想看的节目,我要回家看电视!我要回家!”
老妇人安抚他说:“你就别闹了,他这么热心,你能保证他不会跑到咱们家去吗?咱们家是能让他去的地方吗?你还是安安全全地在医院里住几天,遮遮他的眼,让他死了这份好心之后再回去吧。”
“那怎么行,选美大赛今天是泳装组的比赛,错过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老头情急失言,脱口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老妇人眉头一扬,脸上那老妇人特有的和蔼慈祥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双目如火一般地在老头身上扫了几遍,声音象万年寒冰中倒出来的一样问:“你很喜欢泳装吗?用不用我帮你讨个小老婆,天天让她穿着泳装陪着你啊?”
老头尚不知已经死到临头,正沉浸在对泳装美女们的幻想中,完全没留意到妻子的异常,做梦似得说:“那到是好!不过我不知道你那个脾气吗?给我纳妾?我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你不跟我闹三五天别扭我就谢天谢地了,男人啊,娶了老婆就算把欣赏美女的权利交待了,难怪刘大兄弟说,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做风筝,线的那一头拉在老婆手中,想要你飞你就飞,向要你落你就落,想要你……”
“砰”一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粗壮藤蔓重重拍下,把老头象棒球一样打出去,撞到墙上以后贴着墙壁滑落在地上。“你还敢打讨小老婆的主意,还敢背着我跟刘地来往!我不发威你以为我是病猫是不是!”老妇人吼声震天,一把提起老头斥责着。
老头自知失言,连连求饶:“夫人,夫人啊,你怎么可能是病猫呢!你是母老虎,真真正正的母老虎啊!”
“敢说我是母老虎!大了你的胆了!你天天把母老虎挂在嘴边上,是不是跟斑家那个‘母’的有什么勾勾搭搭的事了!你给我说!给我说!”
“没有啊,没有啊,我跟黄妹只是普通朋友,因为你不喜欢,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啊!”
“还敢一口一个黄妹!”
“没有啊,我冤枉啊……”
青年坐在沙发上发呆,正对面的电视在“哇啦哇啦……”地响的着,但是他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看进去。他的脑海中不住盘旋着的,是两天前的那次意外的车祸。
那天他本来在一个交往了一年多的女人家中过夜,却在无意中发现了那个女人除了他之外,同时还在与其他几个男人交往的事实。虽然两个人只是普通的交往,还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这样的事他还是难以忍受,与女人争吵了几句,在女人一句:“你也可以去找别的女人啊,我们不过是玩玩,你以为我是你老婆吗?”的刺激下,他抓起衣服便冲了出去。
带着被怒火烧得发烫的头脑,在没有多少行人和车辆的道路上,他开着车狂飓,完全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交通规则这回事。到了那个一个路口时,虽然看到了红灯,但是他还是速都没减就冲了过去,根本没有考虑路上会不会有行人。人倒霉了真是什么事都倒霉,在那么早的清晨,本来应该路上没什么人才对,结果他却偏偏就撞到了一个早起晨练的老人。
他已经有了好几年的驾龄,这还是第一次出事故,原本就陷入在混乱中的头脑更加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开车逃逸的路上了。
“……在××路与××立交桥处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轿车撞上了一辆公交车,造成了……”虽然不是在报道自己闯下的祸,但是关于交通事故的报道还是令他打了个寒颤,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
不知道那个被撞的老人怎么样了?他的年纪那么大了,自己当时的车速又那么快,万一……每当思路到了这个地方,他都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也许那个老头根本什么事也没有,自己开车离开后,他站起来骂几句,拍拍ρi股就走了(事情本来是会如他所幻想的发展的,可惜有个孙剑冒冒失失地Сhā了进来,使事情偏离了他原有的轨道)。青年反复这样安慰着自己,站起身来,想再去拿一瓶冰镇啤酒。
“就是你!”一个老人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年惊讶地回过头,见一个怒目圆睁的老头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独居的房子里出现不相识的陌生人,任何人都会象这个青年一样表现出惊讶。他一只手扶着冰箱门,一只手抓着一罐啤酒,准备向对方砸过去。
“就是你开车把我撞了,然后不管不顾地逃走!”老人怒气冲冲地指着青年大骂,“年纪轻轻的居然这么没有良心,开车撞了人马上就逃走,也不管伤者的死活,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一点公德心也没有!害得我这么惨,我不会放过你的!”老头连气都不换一口地喝骂着,“缺德带冒烟,你将来生儿子没ρi眼,生女儿……”
丰富的人生阅历使老头口中的词句如同淘淘江水一般连绵不绝,青年被他骂得头昏眼花,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等他终于准备不顾一切地开口问问对方是什么人,怎么来到自己家中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敲响了七下。
老头忽然闭上了口,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糟了,时间到了,他马上就要来了!”说完狠狠地一把夺过青年手中的啤酒,“砰”地拉开来大口喝了几口,“小子,算你运气好!等我回头再来收拾你!”不等青年再做出什么反应,老头就忽然不见了——对,就是那们凭空消失了,周围平静的连空气的流动都不曾有,可是就是有一个刚刚还在的人完完整整地失去了踪影,青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呆了十几秒,伸手试挥似的触摸了一下那个地方的空气。
也许是自己这几天精神过于紧张,产生了幻觉?可是他回头数一数,冰箱里的啤酒确实少了一罐,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拉环静静地躺在那里,可是那罐啤酒却消失了,跟随刚才那个奇怪老头一起……
他到底是什么“人”?对了,他开始的时候说过,自己开车撞了他之后逃走了,那么他是那天的那个老人吗?
青年努力回忆,可是在那次意外的车祸中受害者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他最多只能想起对方确实与刚才那个老头一样,穿了件灰色的外衣而已。如果真的是他到好,看起来他没受什么伤。那么即使他没有受伤他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怎么进到自己家里来的?怎么那样凭空消失的……天色正在慢慢暗下来,夕阳最后的几抹余辉从天边透进了厨房的窗子,把所有的景象镀上了一层暗色调的红色,青年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从他的脚下一直延伸到门上。他忽然打了寒颤,一股恐惧从心中蔓延到了全身。
“大爷,我又来看您了!”孙剑提着一个大西瓜,高高兴兴地走了进来。
老头今天的气色不错,脸颊红通通地正靠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的人物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却是孙剑最害怕的京剧。
糟了,今天有选美比赛的泳装组!孙剑蓦地想了起来。这可是重要的节目,呆会一定得赶回家看!早知道不来医院看他了,不行,得赶快唠几句就走人。刚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生出了对老人家的极大歉意。想想看一位老人在医院中,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身边只有老伴陪伴,是件多么寂寞的事情啊。他心里肯定很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自己难得来了,心里却想应付一下就回去看选美,实在太自私了。自己怎么也变成这种人了?
于是孙剑在内心的自责中顶着刺耳的京剧声,硬是与老头聊了四十分钟,其间还顺着老头的话,对电视上那个京剧演员的唱腔,身段作了一番点评,一老一少谈的是热火朝天,极为投机。等孙剑一告辞,骑上他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赶回家看泳装选美之后,本来在对着京剧唱段摇头晃脑十分陶醉的老头也用不逊于孙剑的极其快捷的速度,抓过遥控器把台调到了那个孙剑一直期待着的节目之上。一边气哼哼地说:“小小年纪居然喜欢京剧,难怪象个七老八十的一样那么罗嗦!不懂得欣赏的笨蛋,耽误了我看选美比赛!”
荧屏上的选美比赛还在继续着,不过泳装的项目已经结束了,选手们正在舞台上接受主持人种种古怪的问题,身上穿的是绝对称不上暴露的服装,老头对着屏幕发出了一声失望地咆哮。当然,匆匆地赶回家的孙剑打开电视的时候,更是只看见了选美节目片尾的字幕,失望地坐在了沙发上。
“至少我是为了做好事才耽误了的。”孙剑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不过为什么老年人就一定会喜欢那种呜呜嗦嗦地戏剧呢?他们年轻的时候一定也喜欢过美女吧?为什么老了就会产生那么大的变化?但愿我老了之后不要变成那样……”
幻想着自己上了年纪之后还可以带着饱满的热情躺在沙发上欣赏泳装美女的青年与本来想悠闲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观赏泳装美女的老人之间,明明有着相似的爱好,却因为年龄的代沟而失去了彼此交流的机会,并且对对方的审美观大加抱怨。
老头躺在病床上,耳边听着老太婆的唠叨,胸口的火气越积越多,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我要出院,我要回家!我恨那个黑皮警察,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不行!”老妇人头也不抬地反驳,“医生说你至少还要观察几天。”
老头咆哮:“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婆,非要把好好的老伴关在医院里不可!你想这样作对吗?谁不盼着自己的老伴好,你却偏偏相反,巴不得我住院。”
老妇人把手中正在整理的衣物一扔,霍地站了起来,用手指戳着老头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是谁变成血淋淋地样子跑到医院来的?是谁在医生检查的时候故意装作昏迷不醒的!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能怎么办?忽然好起来?打破人类的医学常识?你会被送去当试验品的知不知道!提前出院回家休养?那个警察穷好心,就不会跟到咱们家里去‘探望’你?你想把他引到咱们家里去不成?”
“去就去,谁怕谁!惹急了我吃了他!”
“你敢吗?”老妇人瞄了他一眼悠然地问。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老头气地拍床大叫。“都是那个肇事司机不好!害得我不得不住院!我不会放过他的!”他不敢真地把孙剑怎么样,于是把怒火转嫁向了罪魁祸首,那个肇事司机。
青年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热毛巾,他相信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己这几天过分的紧张而起了幻觉,所以希望用好好休息的方式来缓解症状。虽然心中反复地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一切都是幻觉,但是他还是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并且把母亲以前为自己买的,早已被他扔进了抽屈角落的所谓开光了的佛像翻了出来,珍重地套在了头上。看来自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一切都会好的,他一直这样催眠着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地偏偏十分振奋,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只要一闭上眼,那个老人冲冲大怒的样子便会出现在脑海中。
对,就是那样,一张满是皱纹但是红通通的脸庞上,一双圆睁的怒目,仿佛要喷火一样的看着自己,并且近在咫尺的看着自己……青年低低呻吟着,企图伸手去触摸一下自己眼前的所见到底是不是真的。
“混蛋!都是因为你!”老头一把拍开青年试探着伸过来的手,拽着睡衣的领口地把他拎了起来,“你害得我这么惨,自己到是可以悠闲地躺在床上看电视!向你这种人一定不会放过看泳装选美的机会吧?可是我却因为你没有看成!你这种没有公德心的畜牲!不知道尊老爱幼的混帐,把握的泳装美女还给我……”老头的话语再次淘淘不绝而来,这次由于他与青年的距离较近,所以青年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口中晚餐中大蒜的气味和飞溅唾液。
如果是“那种东西”,不是应该没有影子,没有体温,而且害怕大蒜的吗?且不说青年由于长久以来接受西方文化太多,对于本国土生土长的鬼魂的习性出现了误解,但是在他心目中疑惑却大起来,不管怎么看对方也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他原本以为的鬼魂。这个老头一定是用了什么途径打听到了自己的住址,并且用不法的手段潜入了自己的屋子,想到这里他胆子陡然壮了起来。
青年抬手拍开老头抓住他的手,一把老头从床上推了下去:“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的?告诉你,再不给我说明白的话,我就打电话报警!你说我开车撞了你?证据呢?诬陷也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现场肯定是不可能还保留着了,而自己的车也已经维修完毕,什么痕迹也没有。当时时间那么早,路上肯定根本没有目击证人,反正已经肇事逃逸了,索性不如不承认到底。如果说青年心中本来还有几分愧疚的话,在被老头子这样几番的胡搅蛮缠之后,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头猝不及防被他从床上推下去,摔了个难看之极的四脚朝天。“好小子,你还敢打我!”他难以置信地用完全不象老年人的动作蹦了起来,手指几乎指点到青年的头上,“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敢动手打受害人!报警!你报啊,报啊,看看到时候坐牢的是谁。”
青年当然不会真的去报警,因为对于他来说,想把一个老头子赶出自己家门的力量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至少他自己是真心诚意地这么认为。所以他拉起老头就把他向大门口推去:“出去!给我出去!谁给你的权利三番五次的跑到我家里来!我的脾气可不是一直那么容让!给我滚出去!”
老头这下更是火上浇油,掰开他的手吼:“你居然一点认错的打算都没有!做错了事还敢嚣张到这种地步,我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说着卷起袖子向青年伸出了拳头。青年当然也不甘落后,对着这个两次进入自己住宅,把自己吓得够呛的老头一点忍让之心都没有的迎面一拳打过去。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与一个门十出头的老汉之间的斗欧,如果正常的情况下胜负是没有什么悬念并且马上就会见分晓的,今天也是这样,青年自以为马上就可以给来战斗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令战斗结束的一方并不是他,而是那个貌不惊人的老头。
老头迎着青年的拳头窜过来,随手一拔便把青年弄了个跟头,接着抬脚把青年踹倒在地,跨到他的身上拳脚齐下,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口中还骂声不绝:“叫你撞我!叫你害我看不上电视!叫你冲我吼!叫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打得你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别人!”
青年格挡几下便全无了招驾之力,在如雨点般的拳脚下打着滚的求饶:“大爷,大爷,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
“我是再也不敢了,永远不敢了……”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床上时,青年睁开了眼,身体仿佛还带着极度地疼痛,使他一时分不清昨晚的事情是不是梦境。他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到什么不妥,当然身体上也没有被殴打之后的任何痕迹。那个身手堪比成龙、李连杰的老头当然也不存在。他长吁了口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那个幻觉,自己连睡觉也不得安心。当放下心来的他抬起头时,却看见屋子的地面上的狼籍:翻倒的茶几,打碎的杯子,打烂的博古架……应该说是梦中的斗欧场影却在眼前重现出来。
他伸手按住太阳|茓,靠在门框上无法动弹。
“大爷,我来看您了……”随着孙剑阳光灿烂的声音,老头因为暴打肇事者而恢复了一些的心情立刻再次降到了冰点之下。他躺到床上,用被单蒙上头向老妇人吩咐:“告诉他我送去太平间了。”
老妇人根本不理他,笑容满面地迎向孙剑,与他热情的寒暄起来。
“大爷明天就出院了吧?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回家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这几天麻烦你天天往这里跑,真是过意不去。”
“大娘,你这是哪里话,到现在也没能抓住那个肇事司机,我过意不去呢,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绳之以法的。”
“其实得饶人处且饶人,反正我们家老头子也没什么事,就算了吧。”老妇人一脸慈祥地说。
老头儿在床单底下小声咕哝:“凭什么算了?他害得我住了这么多天院,我决不会放过他的!昨天打他一顿你都赶着给他治疗,是不是很不能得我被撞死了,你好再找个后老伴。”
老妇人接着为他掖被子伸手到床单下狠狠地在他大腿上狠狠一拧,脸依旧笑着说:“算了,老头子没有事我们就谢天谢地了,不计较了,你们警察平时已经那么忙了,别再把精力用在了我们这些小事情上。”
多么好的老人啊,自身经历了那样的灾祸承,受了那样巨大的痛苦之后,依旧对待那个肇事者抱着这样的宽容。同样是人,有的撞伤老人家之后逃逸,有的却对施加伤害自己的人都如此宽容,孙剑为此感叹不已。
老头对老妇人的话不以为然:“你看着吧,我才不会放过他呢,非把他……”大腿上又是狠狠一拧,老妇人借着转身为孙剑倒水之际向他恶狠狠地警告:“你昨天晚上把他打成那样,花了老娘多少工夫为他治疗!你要敢再多说话,看我不把你真的送进停尸房去!”老头儿撇着嘴不出声了。
孙剑接过老妇人送来的水问:“明天出院的时候用不用我借辆车来送送你们?虽说可以出院了,医生还是交待要多多休息是吧。”
“不用了,我们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了,又没有什么东西要拿,我们家的老头子身体好着呢,你看着吧,出院用不了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我现在就……”老头的话音又被一次“转花拧”打断,在孙剑耳中只听见了他似乎梦呓的一串声音。“那我就不打搅大爷休息了,那我们说好了,明天我来接你们出院。”孙剑完全不考虑对方的立场,自顾自地就做了决定,“你们不用跟我客气,到时候我保证来。”
第二天,孙剑开着骗来的公车来到医院,两位老人却已经办理了出院手序走了。
他们一定是为了不麻烦我才悄悄的出了院,真是好人啊,社会上这样的人再多一些,也许我们的工作也就不用整天这么忙。孙剑这样感叹着,转身离开医院时与一行人擦身而过。
那群人由四、五个男子按着、驾着一个躁动不安地青年正匆匆赶向精神病科,孙剑依稀听见他们议论着“好端端地上着班怎么突然发了神经!”
“他满口都是说这几天见了鬼,被鬼骂被鬼打什么的。”
“你怎么也相信这些,他一定是平时工作压力太大,最近又被女人甩了精神受了刺激才发疯的。”
“不管怎么说你们先按住他,现在他的力气太大了,也不知道我的手指头被他咬断没有……”
“你才要小心抓着他的手,我的眼睛现在还在冒金星呢。”
“……”
人们的议论与青年男子疯狂的大喊大叫在走廊上渐去渐远,孙剑耸耸肩,感叹一句现在社会的工作压力真大,又向前走他自己的路去了。
与此同时此时,在立新市郊外的一所装饰的十分像电影中吸血鬼豪宅的住宅中,老头正躺在豪华的大床上,一边喝葡萄酒,吸烟,一边看着电视,虽然泳装的项目错过了,但是低胸露背,祼露出大片肌肤的晚礼服同样十分好看。老头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十九号带着迷人的笑容在舞台上翩翩来去,满意地叹口气:“还是自己家里好啊!”
“哼,”面容恢复成二十出头模样的“老妇人”穿着比舞台上的美女更加暴露的服装,斜倚在窗台下边涂着指甲边问:“你把那个人弄疯了?”
老头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电视屏幕上,头也不抬地说:“先让他疯个三五年再说吧,免得那个黑皮警察找到他,又来找我们的麻烦。”
“真是个倒霉鬼。”“老妇人”叹息一声,她本来还可怜那个人,想要救他一命的。不过这样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那个孙剑遇事有点儿热情的过火,还是以防万一他真地找到那个肇事者吧。她的心思也马上就被电视上的时装吸引,转个身子身上的服装变成了舞台上的那套,向老头问:“死鬼,这件衣服我穿怎么样啊?”
“胸口太松腰太紧。”
“那么这套。”
“显得人比原来还黑。”
“这套……”“露出萝卜腿来了。”
“老头子,你看我这样怎么样啊?”
“咦,你显出原形来干什么?小心把屋顶撑破了!啊,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别打挠我看电视!别过来!啊……”
“你竟然敢说老娘坏话,去死吧……”
在路上(上)
更新时间:2007-12-3 8:49:00 字数:13965
在路上
夜色已深,这条偏僻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几个刑警从路边的酒馆里出来,相互拉肩搭膀还唱着歌,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他们都是些为了监控埋伏几天几夜没合眼的人,却在案件了结后没有马上回去休息一致同意来喝酒庆祝庆祝,于是几个人左一杯右一瓶的直喝到酒店的老板以营业时间结束为由把他们都赶了出来为止。
“有生意竟然不做,这样的店早晚得关门!我们找下一家,我就不信这条街上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店!”一个警员大声宣布他的决定,立刻得到了大多数同事的认可。
“我知道路口有一家不错。”
“还是去咱们常去的那家,反正也不远,再走两条街就到了。”
“两条街还不远!”
“你就当前面有个在逃杀人犯在跑,你追啊追啊,保证一下子就到了。”
“胡扯!前面有在逃杀人犯我还能让他跑出两条街去才追上!”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胡扯着,还是向着距离两条街远的那家酒店前进,一阵初冬的夜风吹来,其中一个人忽然脑子清醒了起来咕哝着:“我要回家了——上次老婆就下了命令,以后办完案子不许和你们酗酒。”
“孙剑你不是没结婚吗,哪来的老婆?”
“笨蛋,他说的是她女朋友!未来的老婆!”
“现在就老婆老婆得叫了,这提前量太大了吧!”
“你怎么知道人家别的事没提前……”
“我说小孙啊,你这就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被女人管住呢。男人,想喝酒就喝酒!想晚回家就晚回家!娘们算什么!我们男人才是一家之主!你看看我!我就从来不怕我家里那只母老虎!”
“就是就是,孙剑你看看人家老齐,那才是男人的气魄!”
“你小子是男人就别管她说什么,留下继续喝!”
“你看我们怎么都不怕晚回去,就你这么胆小,太丢人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对孙剑“怕老婆”行为进行着抨击,但是孙剑全然不为所动扔下一句:“你们都结了婚了当然不怕,我这边可还‘未’着呢。”摇晃着走向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不一会那辆重型摩托就呼啸着冲了出去。
“你酒后驾车还敢开那么快!呆会被交警上弄去别找我们帮你说情!”同事们在他身后一起嚷嚷着。
孙剑驾着摩托在黑夜的道路上风驰电掣,虽然车子走着七歪八斜的路线,但是他的自我感觉良好极了,能够亲手捉住那个杀人犯(并且把对方打了个半死)的激动还留在他的身上没有退却,所以带给了他勇往直前的动力,于是他在公路上勇往直前着,飞驶着……
“唉呦……”孙剑趴在地上怪声怪气地叫着半天没爬起来。
他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摔倒的了,只是等他回过神来人就趴在地上,摩托车也不知道那里去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四肢无力,一时站不起来。
“你不要紧吧?”旁边伸过来一只友好的手。
孙剑握住对方借力挣扎着站起来:“谢了啊!真倒霉,好好的竟然会摔跤!”
对方觉得他够幸运了:刚才他亲眼看见孙剑骑着车飞驶而来,就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为了躲避一只流浪猫紧急刹车,然后就翻滚着演出了惊人的一幕:摩托车连连旋转着前冲,并且把骑手扔了出去,最后在这位闭起眼睛不忍再看的看客身边两米处撞上护栏,多处“骨折”光荣下岗了,而那位在地上滑翔出去十余米、并且是头部先着地的骑士现在恐怕……在这个路段看多了事故的他叹着气向孙剑走去,结果看到孙剑正在挣扎着起来,居然一点事没有。他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孙剑,这个物体真的是人类吗?
孙剑不停的嘟哝着:“怎么会又遇见流浪猫?这个城市里的流浪猫流浪狗越来越多了。人类怎么会变得这么冷酷无情,要么就别养,养了就别随意地把它们抛弃掉,动物也是有感情的!再这么下去……”
“其实……”看客闻着他身上的酒气打断了孙剑继续把事故归罪给社会问题的企图,果断的指出了他摔跤的关键:“你是酒后驾驶吧?”
“不就是喝了半斤白酒吗,我跟你说喝酒可一点也不影响我驾驶,上次我喝了一斤多,不是照样开着越野车……”孙剑边说边抬头,等他醉眼朦胧的看到身边站的是什么人时一下子停住了口。
这个人见孙剑看着他连忙后退:他看到孙剑出车祸一时忍不住过来查看,却忘记了平时别人看到自己后都会是什么反应,他紧张的等待着孙剑尖叫逃窜。
孙剑抬起头看见眼前站的是个身穿制服的交通警察吓了一跳,自己这不是送到人家门上了吗!他连忙摆出笑脸套近乎:“我是市刑警队的,这不也是为了工作、是为了工作……老兄哪个队上的?我看着眼熟,咱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大家都是同行,当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哈哈哈哈……”
对方连连摇头。
“哈哈哈哈,咱们这不就是认识了吗。”孙剑想到出车祸后可能引起的驾照被扣、罚款、被同事取笑、被女朋友禁驾等等一系列严重后果,越发卖力的和对方拉关系,到处摸着口袋说:“来抽根烟。”他还等找到烟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旁边的人连忙扶住他帮他在路边坐好——这样的车祸虽然没有给孙剑造成大的伤害,但是轻微的脑震荡还是免不了的。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这样酒后驾驶对你、对社会、对他人都没好处啊。”对方因为孙剑看到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的表现很是感动,于是准备好心的给他一些规劝,他可不希望第一个主动跟他说话、跟他称兄道弟的人将来有一天死于酒后驾驶。
对方好像并没有要查扣孙剑的意思,这让孙剑松了口气,但是接下来他善意的规劝却又让孙剑受不了了——这位交警同志对孙剑的酒后驾驶行为作了深刻地分析和用心良苦的规劝,他至少把交通法规背诵了七遍,并且对其中的部分适用条款反复引用,还举出了大量的酒后驾驶引起的悲剧的实例,深入浅出,痛心疾首的对孙剑这样不重视自己和他人生命安全的举动进行批评教育,孙剑头昏脑胀的听着,心里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交警队的教导员,不过他确定用这样的处罚方式对付肇事司机的话,很多肇事司机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说了大约一个半小时,那个人终于住了嘴,关心的看着孙剑:“你现在好点了吗?”
孙剑连连点头:“好了好了,我要回去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违反交通规则了!”说着就想站起来逃走。
“你的摩托车已经不能骑了,而且这个地方这种时候也没出租车……”那人有些替他担心。
孙剑想想也是,自己总不能走着回去吧:“那你现在要干什么……”他开始打起让眼前这位同行送他回去的主意。
对方见他想让自己帮忙马上斩钉截铁的说:“我在执勤!”如果可能的话他是很想帮助孙剑的,可是……
几次试图站起来失败的孙剑发现自己现在还没法顺利地回去,于是干脆靠着马路中间的护栏和对方聊了起来——即使他不想聊对方也不会放过他,这个人就像好几辈子没说过话一样,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洋洋万言。努力了好几次后孙剑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说话的机会问:“老兄你怎么现在还在这里执勤啊?我们刑警老是熬夜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交警怎么也这样了?”
“没办法这里事故太多了。”虽然黑暗中那人的脸色看不清楚但是听得出声音中的无奈,“就在昨天还有一辆车撞倒了一对母女然后逃逸,那对母女……抢救不及时,死了……还有上个月也是一次事故,一车死了三个……肇事者企图逃离现场,结果又撞倒一个路人,对方白白搭上一条命……就连我自己也被车撞过好几回……”
孙剑不信的说:“连警察都敢撞?”
“唉,他们说早就想撞警察玩玩了,就因为我是警察他们才撞的。”
“这不是造反了!”孙剑喝酒之后的正义热血开始沸腾挥着手臂高喊,“我要把那个司机抓回来吊死!”
那个人被他下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可是警察!杀人犯法的!再说交通肇事总不至于判死刑。”
孙剑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连这样的玩笑都不会开:“故意撞交警的事都敢干,保不定日后这些家伙不造反,还有那些肇事后逃跑的,那就等于是谋杀吗,谋杀本来就是死刑!现在把他们处理掉也是替天行道、为民消灾、为国出力、保护环境、净化地球……”他仗着酒力信口胡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酒力上涌,头脑又有些发昏,于是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咳咳……咳咳咳咳……”孙剑裹着大衣缩在车座上,一边不停的咳嗽一边不住嘴的唠叨抱怨:“我明明请了病假了,都病成这样了三更半夜还叫我去上班,咳咳咳咳……这根本就违反劳动法,咳咳……工作工作,也不管我的死活,我要抗议!”
周影仔细观察后觉得孙剑的感冒根本没有他自己努力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可是他又确实在咳个不停,这让周影实在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有些为他担心。倒是火儿斜着眼扫了孙剑一眼后就在周影头顶上踱着步毫不客气地说:“哼哼,根本是在装病——狐狸想偷懒不去上学时就会出他现在这个样!”
“你在装病?”周影老老实实地复述火儿的判断。
孙剑一下子跳起来头差点撞上车顶:“我装病!你看看我这样子又咳嗽又发烧又流鼻涕,像在装吗?”
“像。”周影永远是这么诚实。
“老周啊,你知不知道我前天晚上为了追犯人出了车祸,像现在这种温度下在路边躺了一个晚上啊,这样还能不感冒嘛!你说我们做刑警的容易吗!为了广大市民的安全我做出了多少牺牲啊!”
“我听说你是酒后驾驶出的车祸。”周影又诚实了一次。
孙剑怒发冲冠:“谁这么多嘴!”
“你女朋友。”
孙剑这一下子没话说了,泄了气缩回车座位上继续吭吭唧唧的装病。
为了这次车祸孙剑被女朋友整整教训了好几天,而且当时的情形他自己在酒醒事后再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怕,不由听话了许多,难得的老老实实接受了批评。他虽然身体强壮的像头骆驼,可是轻微的脑震荡和肺炎还是使他进了医院一个多礼拜,出院后女朋友逼他多休息些日子,正好孙剑自己也害怕被同事们嘲弄,于是借着感冒症状没有完全消除躲在家里养起病来。他平时忙得一塌糊涂,这难得的清闲时光正好用来和女朋友培养感情,谁知道出院歇了没有两天刑警支队就打来电话,要他立刻回去办案。
孙剑其实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听有案子心早就飞回到支队上了,但是在女朋友面前免不了要装模作样的抱怨一番,表示自己多么不愿意离开她的身边,多么反感回到岗位上去工作。并且毫不客气的打电话招来了专车——周影。他万万没想到出门前女朋友已经跟周影作了沟通:无非是数落一顿孙剑的不是,要周影这个孙剑的好朋友平时多替她看着孙剑之类。周影自然把孙剑真正的车祸原因知道得清清楚楚。
孙剑摸着头又开找别的理由抱怨:“我记得我出事后有个人在旁边看着我还和我聊了大半夜天的,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就把我仍在那里挨冻不管了呢!真是世风日下啊!要是让我再见到他,哼哼!”
火儿听了同时感叹:“真是好人啊,要是让我见到他我一定会夸奖他的——你说怎么没把这个讨厌鬼冻死呢!”随着孙剑和周影的交情越来越好,它对孙剑的厌恶也与日俱增,倒不是因为孙剑本身怎样招惹了它,而是这个普通的人类竟然有着难以想象的好运气,火儿平时想捉弄一下谁的话,就算刘地也逃不过它的手心,偏偏这个人类就是能每次都刚好躲过,火儿至今都没能得手一次,这让火儿的郁闷一直在呈几何方式累加,发展到现在变成了只要看到孙剑倒霉它就高兴得不得了。
周影把车直接停在了大门上挂着出“租车禁止入内”牌子的刑警队的院子里,他平时接送孙剑次数多了,弄得这里的人几乎都记住了孙剑的这辆专车,连平时责任心极重的看门老头都没出来干涉他。倒是院子里另外停的一辆车引人注意:那是一辆中型货车,车上拉着大包的货物但是车身却出现了几个大窟窿,车轮不见了一只,最奇怪的是车的前挡风玻璃完好无损,后车窗玻璃却全碎了。要是在交警队院子看见这么一辆事故车到不奇怪,停在这里就未免让人多看几眼了。周影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孙剑下了车他开车就走,倒是火儿飞过去闻闻,很快摇着头回来:“一股难吃的味道。”
房间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灯影中几个面容模糊气势凶悍的警员严肃的盯着眼前的人,其中最为魁梧的那个双手按在桌子上向对方倾着身子恶狠狠地问:“说,你招还是不招!难道真的要我们用刑!”
孙剑被众多刑警们庞大的身躯逼在椅子上,蜷着身体威胁说:“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
“嘭!”桌子被狠狠敲击了一下,几个警员同时喊道:“再不招就真动刑了!”
“我要控诉!你们这是藐视我的人权!藐视宪法!身为一个警察我决不屈服于你们的暴力,打死我也不说!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孙剑正义凛然的高喊。
“还好意思说你是警察!说,最近到底干什么好事了,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给你个机会自首,不然就准备自己值一个月夜班!”在审问犯人的实践中锻炼出来的炯炯目光仿佛要看透一切,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人谁都会心虚,何况是真地做过亏心事的人。
“老赵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的摩托弄坏的。”孙剑终于投降了。
“什么是你干的?你这死小子害得我差点出车祸!——这件事以后再跟你算账,说重点!”孙剑的后脑勺狠狠挨了一下。
“什么不是这件!早知道不承认。小宋你的电脑可不是我装盗版游戏弄上的病毒!”
“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也不是这个,再招!”
……
孙剑把自己能想起来的、最近干过的那些“好事”全都如实交待了,但是还是没能令同事们满意,他哭丧着脸问:“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啊,我真的没再干什么了。”
“最近几天你都在干吗?”
“在家养病啊!你们这些没义气的不来探望我也就算了,还让我带病来听你们讯问。”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一张纸条仍在孙剑面前,上面潦草的字迹写着:交给孙剑吊死他。
孙剑不解地眨眨眼:“这是什么?”他翻来覆去的看那张纸条,但是除了那几个字再没看出什么别的来:“我不认识这个笔迹,这么难看的字不像我认识的人写的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案子?”他一说起案子眼睛立刻开始放光。
刑警们一旦开始谈及案件,就都收起了刚才的嬉笑认真给他解释起来:“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车了吗?”
“看见了,那是事故车吗?怎么送咱们这来了?”
“那辆车是今天早上出现在咱们门口的,这张纸条就别在挡风玻璃上,车里的驾驶员被打得鼻青脸肿,要不是抢救的及时差一点就呜呼哀哉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孙剑惊讶地问:“怎么有这种事!嫌疑犯捉到没?”
“要是捉到了找你来干什么!”
听了同事们的详细叙述孙剑才明白,今天早上支队的看大门的张老头一大早起来打扫院子,却发现这辆事故车和它倒霉的驾驶员正正当当的堵在了支队的大门口,他和支队里连夜加班的警员们竟然都不知道这辆车是怎么来的——这位十余年来忠于职守,号称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的老头说起这件事就痛心疾首,深恨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辆破车。
车里的驾驶员多处骨折已经奄奄一息,被立刻送进医院抢救。因为他是酒后驾驶,救醒了后都对自己怎么出的事故,身上事故伤口之外的那些殴打痕迹是谁干得,以及他是怎么到的刑警支队门口竟然一无所知。车辆经过鉴定是因为酒后驾驶发生的事故,事故现场在外环路上——经过检验在那里被撞坏的护栏上找到了这辆车上的漆片和碎玻璃。可是问题在于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的车辆是怎么从外环路开到市区、并且停在刑警队的门口的?是谁这么残忍的在驾驶员出了事故后又暴打他一顿?还有那张奇怪的字条又是什么意思?警员们百思不解,不得不把在家里歇病假的孙剑找了回来,字条上既然出现了他的名字,他当然有义务要作出解释。
孙剑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那张字迹比自己还丑陋的纸条抓着头推测:“是不是有位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发现这个家伙酒后驾驶还损坏公物一时义愤填膺,于是把他教训一顿并且扭送归案啊。至于写上我的名字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平时为人正直,深入人心,使广大市民把我当作了正义的化身,所以……”他还要继续说下去旁边一个同事冷冷的甩来一句:“要是像这上边写的那样酒后驾驶就该吊死,恐怕某人追悼会都开多少次了。”就让孙剑讪讪地住了嘴。
“……是啊,我还在出车……专门袭击司机的犯人?又是抢车吗?……是,我会小心的……不要去外环,可是我现在就在外环啊……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我看到犯人的话就告诉你……你不用我告诉你犯人的事,要我不要去外环就是?可是我在工作,客人要求去那里怎么办?还有,如果我看到犯人真的不用告诉你吗?……孙剑,你最近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大,会把喉咙喊坏的……我没故意气你啊……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注意,尽量不去外环的……好好,我知道……”
周影好不容易在孙剑的叮嘱中关上手机,看着车厢里火儿气势汹汹、火花四溅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一句:“火儿,座套是瑰儿刚刚洗过的,如果烧坏了她会生气。”
火儿满不在乎地挥着翅膀,弄得车厢里更是到处飘洒着火星,它充满自信地说:“你放心,我保证会只把这个宵夜烤得刚刚好不伤到座套的。”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个妖怪,口里不由喃喃地盘算:“是烤全熟呢还是烤半生不熟粘酱吃呢?要不要留根腿带回去让瑰儿炸着吃呢?”
那个被火儿盯住的妖怪蜷缩在座位上吓得瑟瑟发抖:他本来是一时性起想在坐出租车的时候想顺口弄顿点心尝尝的,却没想到这个蔫不拉几的司机竟然也不是人类,而且他的车上竟然还有火儿这样一个“恶魔”存在。如果早知道这样他宁愿刚才痛快的付了车钱,总好过要为十几元的车钱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过他可不甘心就这样被吃掉,就算对方是必方他也要拼一下。
前面路口正好遇到红灯,虽然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整条街道除了周影的桑塔纳以外其它车辆都没有,但一向遵守交通规则的周影还是在路口停下了车,那个妖怪趁这个时候忽然猛扑上来直取周影的咽喉——在他看来周影比起火儿好对付得多,所以想要一举制住周影来要挟火儿以求自己的活命。周影现在满脑子在想的都是自己的坐套经过火儿这一折腾后会变成什么样,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扑来,反应稍微一慢对方的利爪已经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伤口,对方另一只手同时死死扣住了周影的脖子向火儿嚎叫:“不许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周影幻化成一团虚无轻易的就从对方手中脱出身来,正准备还手火儿却大叫着扑了上来:“影,你受伤了!”它一脚踢开那个妖怪抓住周影的衣领不停的晃着大叫:“影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你可不能受伤!不然瑰儿会用你受伤了需要静养做理由不许我在家里打狗(注:指刘地)、放火、玩游戏(伴随着不时地一百分贝以上的尖叫和怒吼)、睡懒觉(在周影身上睡)和吃零食(瑰儿要照受伤的周影,没空帮它准备)!你可千万别受伤!”
周影好不容易才从火儿身下挣脱开来喘着气说:“我没事……”
那个妖怪早已趁机打开车门跳出去,在黑夜的马路上撒腿奔逃。
“宵夜你给我站住!打了影就想跑没那么容易!看我为父报仇!”火儿立刻冲出车窗追了过去。
周影等到绿灯亮起开车也跟上去时,火儿已经抓住那个妖怪拎在空中直摔下来,那个妖怪正好落在车前,周影刹车不及,红色的桑塔纳一边发出紧急刹车的尖锐声音一边从他的身上轧了过去。
出车祸了?周影走下车来看看沾满鲜血的轮胎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扁了!压扁了啊!不好吃了!”火儿回过神来就开始大叫。
周影看看火儿再看看尸体,半天才说:“看来呆会要洗轮胎了。”
火儿又看了几眼那具尸体犹豫着是不是要放弃,终于还是决定:“算了,还是带回去让瑰儿处理吧,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烤啊。”说完背起尸体给周影扔下一句:“我回去吃宵夜。”独自飞走了。周影又发了会呆才准备开车离开。谁知他刚刚发动了车子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车前:“你交通肇事后企图逃逸,我现在要带你去警局。”
周影眯起眼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警察,管我干什么。”
对方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拉车门:“把驾驶证、身份证、行车证交出来!”
周影皱皱眉走下车来,伸手打开了对方向自己衣领抓过来的手:“你在向我挑衅吗?”
“我要逮捕你!”
一阵寒风吹过路口,冷冷的见证着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幕:一个青年男子手持单刀,把向他扑上来的对手利索的劈成了十七、八块。
周影收回刀看着脚边那堆碎块摇摇头:这个家伙真奇怪,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对手竟然还来挑衅,砍断他的手脚也还拼命扑上来,直到现在自己把他大卸了八块那张嘴还在那里嘟囔呢:“你交通肇事,我要带你去警局,你跑不了的,自首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法律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放过一个坏人的……”周影用脚把对方脸部那块碎片反过来让它朝向地面,那嗡嗡的唠叨的声音才小了下去。周影刚回到车里准备离开,那个脸部碎片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跳到了车头上,把嘴贴在车玻璃上大叫:“我一定会抓住你的,快自首吧!我会抓到你的!到时候的就罪加一等……”周影立刻开动雨刷把它打下去,开着车匆忙离去。
车驶出了老远那个声音还在耳边萦绕:“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抓住你的……”周影的脑子里开始盘算着别的事情:瑰儿又把这个月的生活费在十号前就花光了啊,刘地抛弃的前女友天天堵在自己家门口讨公道啊,火儿“不小心”点着了一座大楼啊……所以他没有听见那张嘴巴正在叫:“你等着!等我抓住你让孙剑把你吊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孙剑顺着这条街已经走了两个来回,在冷风中缩着脖子跺着脚,不住地用眼扫向不远处的路口,但是路上冷清清的,偶尔有几辆卡车呼啸而过,除了车上扬起的沙土不时会撒他一头一脸外,不见任何异常。
由于袭击司机的事件还在不断发生,而警方除了在每辆出事车上都找到一张“交给孙剑吊死他”的纸条外森么线索都没有发现,就连那些受到袭击的司机本人都是在没有看清对方是什么样子的情况下就被打晕,孙剑自然就成了唯一的线索。这种事件虽然警方已在尽力封锁消息,但是终究还是传到了社会上,在老百姓中引起了很不好的影响,特别是一些经常需要夜间行车的运输业户更是人人自危,一时间种种猜测、种种流言此起彼伏,令警方很是头疼。
对于案犯留下的纸条上出现孙剑姓名的事更是难以解释,说是重名重姓吧,队上的人都知道“抓住他把他吊死!”是孙剑的口头禅,说是孙剑是犯人同党吧,大家有都明白孙剑地为人,大都是猜想孙剑这个人性格正直,办案时总是冲锋在前,多半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故意要把他往这案子里挂的。但是既然案子摆在了这里,孙剑就不能不说个清楚,现在社会上的种种猜测即使孙剑长了三十张嘴恐怕也说不清楚,最好的洗清办法当然就是破案之后让犯人来招认。
为了避嫌,孙剑没有被允许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而是被安排去破获另一个驾摩托车抢劫的团伙。孙剑可不是个甘心就这样被冤枉的人,他在侦查手头案子的同时悄悄地开始着手调查起这件事来。
他分析了这一系列案子的共同点,除了案发时间都是晚上外,作案的地点也有共同之处,就是都发生在立新市几条外环路的事故多发地带。于是就用了一个笨办法:每天夜里在这些地段轮流蹲点,守株待兔,他已经这样过了三天,但是什么线索也没找到。今天孙剑来到的就是北外环的这条环海路,远处的海面黑沉沉的,海风吹来格外的寒冷,孙剑自己也知道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不能着急,所以把脖子缩在衣领里耐着性子在这条路上来回踱着。
脚下忽然被什么碰了一下。
“碎尸!”孙剑低头看时夸张地叫了起来——在他脚下的当然不是什么残忍的碎尸案件的被害者,而是交警部门为了治理这条经常出事的“乱路”而摆放在这里的一个塑料警察。这个塑料大玩具做的栩栩如生,是一个举手敬礼的着装交警形象,黑暗中放在这里常常令人误以为是真人,对于夜间行驶过此处的车辆行人颇有震摄力,对这条路的平安也起了些作用。只是现在它却躺在地下,而且不知被什么人用利器砍成了十余块,头一处脚一处的乱扔着,看起来十分可怜。
“这是谁下手这么狠啊。”孙剑摇着头叹息。他跑回自己车上拿了一大卷胶带回来,把那塑料警察一块块捡回来拼好,用胶带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忙活了半天后孙剑把塑料警察竖起来看看效果,自己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被他用胶带这么一拼凑,塑料警察除了那条敬礼的手臂还有点耷拉,整体看起来已经很象样子了。
孙剑努力把他搬回原来的底座上摆好,拍拍对方叹口气:“老兄受苦了,咱们这行不容易啊……”在他眼中看来这个塑料大玩具好歹也算自己的半个同事,于是点上一根烟,对着它胡扯起来。最近这个案子给他的压力不小,他又不是个习惯向人诉苦的人所以一切一直积压在他自己的心里,现在夜深人静,面对着这么“半个”同事,他到是找到了倾吐的对象,杂七杂八地说了起来:从自己这个法律界的精英被骗到警队成了警察的原因到为人太正直结果太多人遭到报复,从自己是多么富有正义感兢兢业业的工作,到工作怎么也做不完却没有奖金……真的、假的、胡吹的都有,胡说八道一番。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才拍一下对方:“不打扰老兄执勤了,我还在办案子呢。”一身轻松的向路口走去。
周影看着时间慢慢过去,二十二点、二十三点、午夜……凌晨一点、两点……心情不由越来越轻松,那个纠缠不休的家伙今夜被砍了一次后一直没有再次出现,大概他终于厌倦了吧。想想自从那天被那个奇怪的家伙认定以后,他就每天晚上跟着周影,坚持不懈地宣称要将周影绳之以法,就算周影把他砍成十七八块,不用多大一会他又会追上来,整个晚上就这么来回折腾不休,就算是周影这样脾气的人也会觉得受不了。今天晚上被周影砍碎一次后居然这么久没出现,周影心里庆幸着,终于摆脱它了。
当他收好车钱目送一位顾客下车后,远远的路边出现了一个蹒跚的身影,浑身上下一片惨白,拖着步子向这边走来。
孙剑转过路的拐角,路上依旧空荡荡的,只有一辆自行车向这边驶来。
骑自行车的看起来是个刚下夜班的女性,车子骑的挺快,人不时前后左右看着,似乎也对这条路的安全状况十分担心,但是她却没有看见一辆摩托车正从岔路拐出来,并高速向她靠近。孙剑在路边看得清清楚楚,那摩托车上是两名男子,都带了头盔,他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那辆摩托车接近自行车后猛地拦住对方,摩托后座上的那个男子猛地伸出手拽住女人肩上的背包带子,一把就夺了过去,不等那个摔下车来的女人反应过来,他们便又向反方向疾驶而去。孙剑从路边跳出车时,那辆摩托正好从他身边掠过,险些把他撞倒,可是因为孙剑的出现,摩托车骑手一时没掌握住方向,车子一歪,不得不停住了。
孙剑一个箭步冲过去:“干什么的!”
摩托车上的两个人谁都不搭他,重新驾车直冲过来迎面撞向孙剑,孙剑间不容发地一闪身躲了过去。那辆摩托车依旧不肯放守他,一个溜头又折回来,车后座的那个人抽出一条铁棍,向着孙剑当头打了下去。孙剑就地一滚,又躲了过去。他顺手掏出手枪大喝一声:“站住!不然开枪了!”
摩托车上的人没想到他会掏出枪来,转过车头就跑,孙剑用枪比划了半天,终于没有开枪射击,眼看着摩托车加大了油门扬长而去。孙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飞驶而去,他收起枪捡起对方扔掉的女式皮包跑回来察看那个被抢得女子。对方已经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只受了些擦伤,但是受的惊吓不小,战战兢兢地在那里发抖,连孙剑递来的包都不敢接。直到孙剑出示了证件,那个女子才放下心来,却又拉着孙剑不放直到孙剑同意送她回家。
周影讶异的看着那个蹒跚而来的怪物,脑子里拼命回忆着刘地和火儿谈起过的一种国外妖怪的身影:全身缠着白色布条,行动蹒跚缓慢,向前伸着一只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奇怪叫声……“你,你是木是伊?”(原来周影募然见到这种海外特产的怪物不由吃惊,仓猝之中把“乃”字想成“是”字了)据刘地说这样的怪物中原大地甚少出现,就连刘地也只是在百余年前在一个路过的外国人行李中见过——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把这种怪物千里迢迢的运回了家做什么用?这种怪物惯用什么法术,有什么特长周影是一无所知,如果可能他是万万不愿意和对方起什么冲突的,可是从对方气势汹汹的逼近的样子看,这个‘木是伊’却没有与周影一样的打算。
周影看着对方一步步挪近,心里开始感到奇怪:这个‘木是伊’到现在为止一点法术也没有表现出来,而且它的行动如此之慢,只要对手跑的比乌龟快上一点半点它必然追不上,这样要怎么和别人争斗?难道它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没有使用出来?周影生性谨慎,即使对方上下全是破绽也不急着出手,全身戒备着静静的等待对方靠近。
“呜呜呜呜……喔喔喔喔……”那个‘木是伊’好不容易到了周影身边,却没有什么进攻的举动,而是几乎把同样用白布包着的嘴贴到了周影脸上的“呜呜喔喔”起来。
难道这就是这种怪物的攻击方式?虽然有些恶心,可是却是没有什么杀伤力。周影这么想着,摇着头准备回车上去,只要不是真惹火了他他也不想随意就出手杀了对方。
周影选择了后退,那个‘木是伊’却步步紧逼,张开双臂趴在车头上,嘴里还是呜呜个不休。周影索性驾车后退一段,然后掉头而去。那个‘木是伊’眼睁睁的看周影逃走,气得在原地直跳。他现在的行动极度不方便,呜呜的气恼了一阵子只好又用那种慢慢的步伐追了上去。
由于无意中遇见了摩托车抢劫的团伙,孙剑晚上私自进行的巡逻热情更高了,今天干脆不等天黑,一下班就跑到外环路上来。当他漫无目的的游荡到那个塑料警察附近时,却没看到那个大玩偶,只看到一个交警正在忙活着。孙剑凑过去,见那个塑料警察又被切割成了碎块,就跟她那天晚上见过的差不多模样,这个交警就在气呼呼地嘟囔着:“这些人太过分了!”同时用力把那些碎块一块一块地扔到旁边听得一辆车的后车斗里去。收拾完地上的碎片后,他把另一个全新的塑料警察抱出车厢,重新竖在那个地方。孙剑帮他搭上一把手,两个人用力一推,那个塑料警察就立了起来。
“这个月这是第几个了!”那个交警拍打拍打衣服,接过孙剑递过的烟点上,还是气呼呼地,“幸亏当时赞助单位一共给我们做了二十个,不然现做新的都赶不及!”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孙剑从车里拿块抹布帮那个塑料警察收拾身上的灰尘,“前天晚上我在这附近执行任务还看见它被大卸八块,是我用胶带把它修好的呢。”
“……”交警看了孙剑一眼,“原来是你干的,我和同事们还在想是谁这么缺德,把它碎尸不说,还把它缠成木乃伊的样子。”
孙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来也想用透明胶带的,可是手边只有白胶布。”和交警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孙剑才知道这条路上这个塑料警察有多难“干”,从一上岗就开始三天两头有人在它身上乱写乱划或者用小刀刻字留念。再后来发展到在它身上打洞,点火或者弄坏一只眼睛。到了最近变本加厉,成了彻底的破坏。“干咱们这行不容易啊……”孙剑拍着它长叹。
那个交警处理完塑料警察的事跟孙剑打个招呼走了,不一会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辆开始减少,天也渐渐黑下来。孙剑来回溜达了一阵决定到他今天借来的车上去拿根烟来提神。还没等他走近停车的地方,就被一阵喧笑声吸引的拐了弯。他看到一群打扮古怪的年轻人正围着那个刚刚摆出来、崭新的塑料警察,在它的身上乱画乱写取乐。当孙剑走过去时,它的脸上已经多了两个大黑眼圈和一簇胡子,上身左右对称的写了两句对联般的极下流的话,现在那些街头艺术家们正准备在它的腿上继续他们的创作。孙剑皱着眉头吆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那些“艺术家们”只是回头很不屑地瞄了孙剑一眼,其中一个还向他比划一下中指,就回头去继续他们的创作了。
“跟你们说话听见没!”孙剑过去用手敲敲马路护栏。
其中一个艺术家吼道:“敢管大爷的闲事你找死啊!给我滚远点!”
“哐啷”孙剑当着他们的面把不锈钢的护栏一拳打出一处弯曲来,“破坏公物害这么嚣张?你们欠揍啊!”
那几个艺术家们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看看孙剑比他们还张狂的样子,丢下一句“你等着。”灰溜溜的走了。
“真是没有公德心!我最看不得人家破坏公共设施了!”孙剑靠着刚刚被他自己打坏的护栏嘟哝着,掏出手帕开始卖力地擦那个塑料警察身上的图文。等收拾好了这个塑料警察的仪容,孙剑哼着歌向他停车地角落走去。不等他走近,玻璃破碎声、铁器敲打声、摩托车的轰鸣声……就纷纷传到他的耳朵里来。
孙剑带着不好的预感快速奔跑过去,见几辆摩托车往来飞驶,每辆车上都骑着两个人,前面的车手驾驶,后面的乘客手中各自都拿着铁棍、铁链一类的东西,一下一下的砸在他的车上,还不住地发出大笑声,孙剑又气又急,大声叫嚷着冲过去阻止。那些人显然丝毫也不把他这个车主放在眼中,不等孙剑跑到近前,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前车玻璃也被砸的粉碎,那个领头的车手向孙剑竖起中指比划着,嘴里还在咒骂着多管闲事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之类的话。
等跑过去后孙剑发现自己已经被那几辆摩托车围在中间,骑手们拍动着手中的家伙,向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是警察!”孙剑一手亮证件,一手指着那个领头的,“知不知道袭警是什么罪名!”那帮家伙们一下都收起了笑意。他们本来是因为傍晚的事想要报复孙剑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子,又仗着夜深人静,己方人多势众,以为孙剑必然是砧板上的鱼肉由他们处置了,却没想到孙剑会是个警察。他们想互看着,不知谁先带头,几辆摩托呼啸着一哄而散。
孙剑也顾不上去追他们,先上前检查自己借来的车:车上所有的玻璃都被砸破,车身上也有不少凹陷与划痕,再仔细看,四个轮胎被捅破了三个,还少了一个后视镜,另外连孙剑在车座位上放的准备用来当宵夜的点心、矿泉水都不见了。
孙剑气得真跺脚,这虽然是辆二手车,可也是他那位同事的心肝宝贝,今天他还是趁对方晚上加班抢了钥匙开出来的,如果让对方知道他刚把车开走不到半天就让车成了这副样子,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看来只能先开到修车场去再说了。”他捧着脑袋在路边蹲了半天才决定,于是拿起电话:“周影,给我介绍一家收费便宜、修得好、而且时间短的修车场吧……什么,你不知道这样的修车场……那你和哪家熟到可以让他们打折啊?对,我是‘撞’车了,现在就去修,你呆会到你说的那家修车场门口接我!”。
在路上(下)
更新时间:2007-12-17 9:42:00 字数:11053
孙剑从修车场出来周影得出已经等在了那里,本来两个人就都有心事,看起来都是无精打采的。孙剑一ρi股坐进车里:“送我去单位。”周影点点头开动车子,他的脸色难得一见的有些黯然。两个人一路默默无语,车厢里一片沉闷,而火儿端坐在周影头上,抱着双翅挺着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我就不信有那么难缠的东西,影你放心,今天我跟着你,我倒要看看他好不好吃!”
到达了目的地,周影和孙剑几乎同时关心了对方一句一句:“你没事吧?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你没事吧?怎么垂头丧气的?”然后两人同时笑起来,然后都摇摇头:周影总不能说自己最近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缠住了,最近以来只要周影开车出门,那个家伙不出十分钟就保证会出现,开始威胁周影要他去自首,不然就缉捕他归案吧?孙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名人”,姓名现在正被犯罪分子随意使用中。而且现在对他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怎么去想同事解释车的事情,不知道对方看到爱车的惨状后会不会用同样的暴力来对付自己?想到这些孙剑就胆寒。
两个人谁也没说什么,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孙剑垂头丧气下了车,去接受同事的惩罚去了,他一走火儿马上催促起来:“快,咱们去找那个家伙!我来让他看看厉害两个字怎么写!竟然敢招惹你!他不知道火儿是谁吗!”
“不用去找,过一会他会来找我的。”周影肯定地回答。
火儿越想越气,嗷嗷地直叫:“气死我了!我才几天不和你一起出来就有人敢欺负你!是谁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来!给我出来!给我出来!”它是在妖怪头上作威作福惯了的,现在周影竟然被纠缠,纠缠父亲也就是没有把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这样的气它怎么忍得下!
车在火儿的吵闹声中继续前行,过了没多久,周影就从反光镜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周影把车停在暗处,下车来静静看着那个正追着车子狂奔而来的家伙,直到对方来到了眼前才静静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天天纠缠我?”
不等对方回答火儿就一下子跃到周影头顶上大声叫:“就是你每天晚上缠着影吗?告诉你,欺负影就是欺负我,欺负我火儿会有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它大模大样地宣布着,满心以为对方一看见它就该狼狈逃窜或是跪地求饶,而这时它就冲过去给对方一个八成熟,让他知道得罪火儿父子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谁知对方不但不逃,反而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隔过火儿向着周影大叫:“你肇事逃逸、袭警,我要逮捕你归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方还是这句台词,张着双手就向周影扑来,仿佛眼前雄雄燃烧着的火儿是透明的一样。
火儿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这么不放在眼里,怒火中烧,身上的火焰“嘭”地一声变成了金黄|色,一口咬下去,对方立刻变成了一团火球。它依旧不依不饶地扑上去又抓又挠了一气,口中大叫着:“气死我了!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恶!我最讨厌警察!”它越想越越气,对方早已变成了灰烬没处发泄,不由迁怒于人,“我要去把警察局全部烧掉!”
周影慌忙上前阻止将要发生的大规模恐怖袭击,并且终于在许诺了几百顿美食,几百套动画片之后成功地拯救了这个城市,夜色中最肆无忌惮的恐怖分子与默默无闻的“城市英雄”一起驾车,驶向了了宽敞的大路,驶向了一位在路边招手的顾客,在他们身后只留下数点灰烬,夜风吹过,消失于夜色中。
孙剑今天晚上出来的目的不再是找那个袭击司机的凶手,而是要教训昨天砸他车的那帮小混混,昨天回到队上向同事道歉,同事看到爱车的惨状后对他一顿暴打,他的脖子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那帮小混混晚上时常出现在这附近,孙剑决定守株待兔。现在他躲在树丛中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却连根“兔”毛都没看见。透过树叶看到那个塑料警察一直不动地站在那里,心里不由佩服:你看人家,多么有耐性,多认真,多坚定……正在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啊?”
孙剑一激灵,自己够警惕了,怎么会须人到了身后没发觉,以往这样的事只发生在周影身上啊?不过周影那家伙一向走路象只猫半点声音也没有,不能算数才对。他讪讪地笑着回过头解释:“我是警察,在执行任务。不是可疑人士。呵呵”——自己这样躲在黑影里,对方一定把自己当成什么存心不良的人了。
对方正好站在一大丛冬青后面,他没有接孙剑递来的证件反而后退了半步,这样一来他就被冬青挡的严严实实,孙剑一点也看不见他的样子。他还是问:“你在办什么案子?找什么吗?我帮不帮得上忙?”
“我在等老在这一带出现的一帮小混混,他们老骑着摩托车飙车的,你今天晚上见过吗?”孙剑两眼还是盯着道路。
那个人思索着说:“是不是喜欢超速行驶,还老是驾车抢包、用铁链、棍子什么打人的那一帮人?他们今天……”不等他说完,孙剑已经“嗖”的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着问:“你说什么?他们就是骑车抢包的那些人?你怎么知道的!他们现在在哪?”对方本来不想让孙剑看见自己,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躲都没来得及躲就被他冲了过来。被孙剑抓住后他心想孙剑的惊叫声马上就要响起了吧?唉,难得有一个同行称自己为“兄弟”的,这下完了,看到自己的样子很少有人会不逃走的。
“呵呵呵,原来是位同行,你知道那些家伙的事?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谁知孙剑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只知道他们今天不在这里。”对方惊讶之余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他们会去哪儿呢?”孙剑喃喃自语,“骑车抢包的真的是他们吗?和我们调查的犯罪嫌疑人不太一样啊?”
对方随口说:“我知道,他们平时打扮得很古怪,抢劫时却会换衣服,装扮得很平常,我刚才倒是看见过他们。”
“在哪儿?在哪儿?”孙剑一连声地问。
“在……我也说不上那是什么地方,不过……”
“你认识路是吧?带我去!”孙剑拖了对方就走。对方原本不是很想为他带路,但是还是等他反应过来孙剑已经把他连拉带拽地弄到了孙剑的摩托车上,他说出:“我不能去,我……”的时候车已经呼啸着飞了出去。
“我叫孙剑,市刑警队的。老兄你贵姓啊?”摩托呼啸的风声中孙剑大声问。
“我叫马路。”
“马路……这名字真有意思……”孙剑忍不住想笑,大概他的父母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将来要做交警吧。
孙剑驾车的速度绝不会输给飙车族,他在公路上风驰电掣着,马路则在他的身后不停地说:“你超速了!你没带头盔!你路口超车!你闯红灯了……”孙剑一边装作听不见,一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一个交警上自己的车了。
孙剑的车飞驰过公路,引来了不少人侧目,一辆车中的小孩无意中看见这辆擦车而过的摩托后叫了起来:“爸爸,爸爸,那个叔叔带着一个怪东西!”可等他的父亲扭头看去时,那辆“飞车”早就没影了。而另一辆车上的一位社会责任感极重的司机正在忙着拨打110:“喂,我要报警!我看见有人偷了公物,还带在摩托车上招摇过市!什么车号?我没看清楚,他开得太快了!对了,他还超速!没带头盔!违章超车……”
周影正驾车驶向客人指定的目的地,在路口等待红灯时间过去时一辆熟悉的摩托车从他车边掠过,周影的目光一跳:“孙剑?他车上那是……”当下一分钟绿灯亮起时他却向乘客说:“我有点急事,请你下车。”乘客还没来得及生气,一张百元钞票已经塞在了他的手中,同时他也被周影推下了车去。当他看着手中的钱莫名其妙地说:“不坐了你也不用给我钱啊”时,出租车已经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孙剑远远地就看见了那几个小混混,他们还是两人一部车,在一片居民区中耀武扬威比赛飞车,不过今天没有砸孙剑车时人那么多,也就只有三辆车五、六个人。孙剑自己估计一下,凭自己的身手再加上马路这个帮手,对付他们应该不成问题。他向身后问:“马老弟,你也学过散打吧?呆会帮我一把怎么样?”半天没有回答,孙剑回头一看,马路不知什么时候下车不见了。孙剑不由摇着头:这个人的动作居然比周影还轻,真是受不了。
火儿抓着马路,把他从空中狠狠地扔在地上气呼呼地叫:“居然叫我来帮他!居然叫我来救这个黑皮警察!气死我了!都是你这个家伙不好,我要把你送去废品收购站。”说着扑上去撕打,把马路当作了发泄的对象,可惜马路实在不经打,没用了几下便在它的翅下化作了一缕轻烟。火儿的怒气无处发泄,四处乱瞄着搜寻出气的对象,周影歉意地看着它带着雄雄的烈焰飞向了城市另一边,估计目标直指它惯来的发泄对象——刘地而去。这时孙剑正在以一敌六打得热火朝天,远远看见周影,也不去细想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就叫:“老周快帮忙!”
凭孙剑的身手本来就和这几个小混混打得不相上下,再加上一个周影,那几个本来还自以为人多势众的小混混立刻就被打得嗷嗷叫。当孙剑利索的用手铐把两个混混铐在一起后,另外几个立刻一哄而散,分别向几个不同的方向逃窜而去。孙剑和周影很有默契的各追一个。孙剑一边制服对手心里一边在想:抓住这个后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去追最后那一个?谁知当他抬起头来时,却看到那个人虽然逃到了马路另一边,但是周影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再寻找一下周影最初去追赶的那个人,对方倒在地上呻吟着,也不知道周影用了什么手段,反正看起来对方不但没法逃跑,就连走路恐怕都有问题了。
孙剑穿过马路,跃过护栏赶过来帮忙时,周影已经把最后那个人按在了地上。他看着对方心里正在暗暗可惜:如果孙剑不在这里就好了,这个人看起来火儿有可能会喜欢吃呢。孙剑拍拍周影说:‘行啊,还总不承认自己练过,这身手多利落啊!有空咱哥俩比划比划怎么样?“
周影老老实实地说:“不行,会打伤你的。”
“你这个死周影,口气竟敢这么牛!”孙剑大叫着扑过来,“吃我恶虎掏心!”
马路白天一直忠于职守地站在路上,天黑下来之后路上人车稀少,他趁着没人注意,刚准备伸展一下身体去进行晚上的工作,就看见一队摩托车呼啸着而来,在离马路不远处停了下来。马路对这帮人倒是挺熟悉的,他们天天入夜之后便出现在路上,飞车,抢包,打架,砸车,还多次对自己大打出手或者在自己身上乱漆乱画,而且昨天孙剑要找的也是这群人。想到孙剑马路心里一阵温暖:他叫自己兄弟,还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与众不同。马路决定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听听这些孙剑想抓的人的事。
“大哥,那个警察一下子抓了咱们六个兄弟,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头会不会把咱们招出来,下一步咱们怎么办才好?”
“是啊赵老大,咱们下面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你说警察会不会……”
这些人讨论着应付警察的对策,看来这些外表无法无天的家伙对于警方也不是不害怕。他们彼此商议着准备分头离开立新市,等风声过后再说。他们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子,估计警方不会花大力气跨地区追捕。这些家伙本来商议着要逃到什么地方去之类的话题,却渐渐地转移到了本来逍遥快活的日子,现在全毁在了那个警察手中上,你一言我一语,对那个警察的仇恨越说越深,最后不知谁先提议,就是要逃跑也一定要先好好教训那个警察一顿。他们决定下来,驾着车又呼啸而去。
“那个警察?不会是说孙剑吧?”马路心里开始担心,不管是不是指孙剑,他都决定去看看孙剑在干什么。对于立新市的道路没有谁比他更熟悉了,他想了一下便抄了一条更近的小路,先向刑警支队奔去。
马路在路上撒开腿飞奔的速度不亚于一辆全速行驶的汽车,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过一辆他追不上的车,可是今天他跑了没多远,身边却出现了另一条人影,那个人的速度比他还要快,几步便超过他去,然后一转身拦住了他的去路。
周影拦住了马路冷冷地看着他,他现在心里很是气愤,这个莫名其妙缠上自己的家伙奈何不了自己竟然去向自己的朋友下手,而且还单单选上孙剑这个凡人!他怎么不去找火儿,找刘地或者南羽?周影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孙剑做朋友有可能会连累他,如果昨天晚上不是自己赶到的及时,他想把孙剑怎么样?会不会被他啃着吃了?自己找到的时候大概就只能给孙剑收拾骨头了。所以一想到这些就更加的不安。今天他主动来找马路,就是要一劳永逸的把事情解决掉。与平时不同的是今天的马路却不想理他,左转右转的想绕过他去离开。周影随着马路移动步子,总是兰在他的面前。
马路被周影拦住怎么也摆脱不了,他估计着时间,那些人可能快要到达孙剑那里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这些心里很是着急,虽然也很想把周影这个他追踪已久的犯人捉拿归案,但是孙剑的事情更让他牵挂。偏偏眼前这个犯人不但不像平时那样躲避自己,反而拦着自己不放。“你快让开,我有急事!”马路向周影咆哮。
周影冷漠的看着他说:“今天是我来找你的,不把事情解决你哪里都别想去。”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你,你这个惯犯,不但拘捕、袭警,还想耽误我的事吗!你这种行为自己不觉得过分吗!”马路一直都是为了工作在生活,在努力,今天还是他第一次想去做点自己的事情,这个家伙居然一直拦着他,难道他不知道工作是工作休息是休息的道理吗!难道警察就得二十四小时为了工作的事忙碌吗!太过分了!
周影没有再说话,手指一弹脚下的影子化作单刀落在手里:“说,为什么要纠缠我!为什么还要找上我的朋友!”
马路转过身想从另一边走,可是他引以为豪的速度在周影面前竟然不值一提,没等他跑出几步眼前人影一闪,周影又挡在了他面前。马路左饶右绕始终难以摆脱,忽然抬起手一拳向周影打过去。依照他以往的经验,自己一拳至少可以把一辆车的玻璃打得粉碎,打在人身上的次数不多,但是结果都是对方倒地不起,这次被周影逼急了,这一拳更是使尽了全力。“嘭”周影迎面挨了这一拳,但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和周影周旋中时间一点点过去,马路真的等不下去了,他对于在道路上发生的事情有种奇特的感知能力,心里知道现在的孙剑已经被二十几个小混混围在了一条少人经过的小路上。对方都是有备而来,带的不是刀就是棍,孙剑却赤手空拳。“快点让我过去!”马路声嘶力竭的向周影喊。周影岂能如此简单的让他走,刀一挥就把他又逼了回去。其实周影想要收拾马路十分容易,难的是这个家伙总是能很快再次活蹦乱跳的出现,就连被火儿的火焰烧毁后都还能出现的妖怪周影是第一次看见,所以在弄不明白对方的底细前,周影不会再轻易的出手毁掉对方的,根据前几天发生的事看来,那样等于就是把对方放走一样。看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看出马路的奇特之处到底在哪里,周影心里有点后悔没有找刘地来帮忙,刘地见多识广,也许可以知道眼前这种塑料妖怪的秘密。
孙剑带着满心的郁闷从队上出来。在周影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抓住了六个混混,审问了一个晚上去什么也没能从他们嘴里掏出来,看来这些小子是打定主意要和警方耗下去了。更可气的是孙剑抓他们本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所以即使谁都知道他们就是罪犯,这些家伙依旧吵吵嚷嚷的又要找律师又要找检察院的,还威胁要告孙剑“警察打人”。
“我看你们嘴硬到什么时候!”孙剑和同事换了班出来,打算回家去吃点东西洗个澡就回来继续奋战。当他嘟嘟囔囔的驾着摩托车往家走时,并没有发现有一辆摩托车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随着他越来越驶离大路,汇集过来的摩托也越来越多。当他行使到一条人迹很少的小道时,那些本来远远跟着他的摩托忽然加速,一下子全涌到他身边把他包围起来。
面对周影的阻拦,马路已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第一次发现被人缠住是件痛苦的事。“你到底怎么样才让我走!我要去帮我的兄弟!”
“兄弟?”周影脑海里马上闪现出了一大堆马路这样的怪物,他不由更往前逼近了一步,周影可不希望以后天天纠缠他的不再是一个而是一大帮。
“放我过去!”
周影沉默地看着他。刚才向刘地发去了求助,周影决定等他来看看这个塑料玩具到底是什么。
“我要过去!”
周影横跨一步继续阻挡着他,依旧不说话。
马路焦急的敲着自己的头,这时一两大货车从远处驶来,马路看着这辆明显超载的重量级大车,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当卡车驶到近前,马路趁周影没有防备忽然纵身一跃跳到了车前,彭的一声,马路整个被卡车撞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跌得七零八落。周影忙赶过去察看,果然地上只剩下了塑料碎片,那个家伙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卡车司机叫喊着从车上冲下来:“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把这种东西扔到我车上!万一出车祸怎么办?哎呀,这里凹了一块!你别走,说说怎么赔偿!”
周影伸指在他额上一点,这个司机顿时神情呆滞地转身回到了车里,老老实实地驾车离开了。周影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十几辆摩托车往来穿Сhā地围着孙剑,不时有一辆冲过来,骑乘者高高扬起手中的武器用力就向他打下来,孙剑左挡右撑,十分的狼狈。就算他的身手再好,这种情况下也还是只能挨打,心里深深后悔自己今天没有配枪出来。那些混混们见孙剑已经是板上的鱼肉,倒也不急着收拾他,来来回回的戏弄着,玩起了猫捉耗子的游戏。
一条铁练扫过,孙剑急忙低头,却没有防备到背后打来的一棍。棍子打在他背上一声闷响,把他打得扑出好几步,险些撞在迎面递过来的匕首上。孙剑就这样在摩托车围起的圈子里跌跌撞撞,周围那些混混则不时的怪叫、欢呼,“打死他!”“打死他!”的声音不绝于耳。没出几分钟孙剑“哎呀”一声,肩膀上又挨了一下。
这样边躲闪边挨揍的持续了好久,孙剑心力的怒火积蓄到快要爆发的地步时,对方的耐心也用尽了。那个领头的向其中一辆摩托上的人努努嘴,那两个小子心领神会,举起了手里的棒球棍,准备对孙剑下狠手了。
球棍挂着风声狠狠地当头砸下来,孙剑早就有了准备,他迅速倒下的就地一滚,虽然在包围圈中空间狭小,但是刚刚好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可是这么一来孙剑正好滚到了一辆摩托车的轮子边,再也没有地方可以闪躲了,不但那条紧跟着打下来棒球棍难以招架,就连紧挨着的这辆摩托车上踢过来的那只穿着大皮靴的脚都很难躲开。孙剑不但没有躲闪,反而大吼一声向那只脚迎上去。他双手抱住那只脚用力一掀,脚的主人带着一声惊叫飞了出去,砸倒了另一辆摩托车。孙剑借势跳起来,一拳把车后座上那个人也打下去,自己跨到了车上。这一连串的抢车动作顺利完成,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再闪过身后砸来的那一棍了。虽然没有打在头上的要害,可是棒球棍砸在他的肩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孙剑顿时觉得半边身子都一阵剧疼,可是现在逃命要紧,他咬着牙用几乎动不了的手臂发动了摩托,向包围圈外冲去。
被孙剑抢了一辆车去混混们怎么甘心,立刻在后面大呼小叫得追逐上来。孙剑本来想驾车逃走,只要能冲到人多的大路上摆脱他们的机会就会大得多。可是这条小道即窄又黑,孙剑浑身都是伤,手臂更是疼的握不住车把,后面的追来的混混们又不停的把车往他身上撞,孙剑终于在驶出了几百米后车身撞在墙上,整个人摔了下来。那些混混们也纷纷弃车,不等孙剑再爬上车已经一拥而上,棍棒相加,拳打脚踢。
如果没有受伤,孙剑对付这些混混还能应付一下,可是现在的他没有招架几下便被吞没在人群中,护着要害在地上翻滚。这时那个赵老大手提棍棒、口叼烟卷大步而来,其他的混混们立刻识趣的为他让开,把孙剑露出在他面前。
“警察了不起,敢来管老子的闲事!”赵老大把烟蒂吐在孙剑身上,边骂边一棍打下去。孙剑勉强用手护挡,疼得低叫了一声。
“让你知道老子的利害!”又是一棍。
“惹上老子是你自己找死!”
“警察不是很威风吗,拿那副嘴脸出来老子看看啊!”
……
赵老大左一棍右一棍的打下来,孙剑伤痕累累,双手抱头,蜷在地上几乎不动了。赵老大却依旧不肯甘休,扔掉棍子抬脚向孙剑一脚一脚的踩下来,孙剑忽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揪住他的脚用力拖倒,不等赵老大反应过来他已经压到赵老大的身上,挥拳没头盖脸的打下来,赵老大发出一阵嚎叫,他的手下们急忙冲上来企图拖开孙剑抢救老大,但是孙剑象发了疯似的殴打对方,好几个人都拉不开。
“打死我了,快救命啊……你们这些白痴站着干什么!救命啊!别打了!救命……”赵老大在雨点般的拳头下大呼救命,他的一个小弟情急之下竟然抓起棍棒,当头向孙剑打去。手起棍落,孙剑一下扑倒在地一动不动,眼看着血从他的头上淌了下来。
“打死人了……”
“那个警察死了……”
“死了……”
混混们中立刻泛开恐慌,要不是赵老大还没有下命令,其中不少人早就拔腿逃走了。鼻青脸肿的赵老大还没从北孙剑爆打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冲过去踢打着孙剑,断了牙的嘴里透风撒气地乱骂。
“孙剑!你,你们把他怎么了!”一声尖叫传来。混混们先是被吓了一跳,但是看清对方只有一个人后又放松下来,两个混混很嚣张地过去推搡着说:“不想挨打就滚到一边去!”
随着两声整齐划一的惨叫,那两个小混混双双飞了出去。其他的人还没等冲上去报复,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后就都惨叫起来:“妖怪!妖怪啊!”
马路急着冲向孙剑,眼前挡路的物体不论是人还是摩托车一律抓起来远远的扔开,直到眼前只剩赵老大。赵老大步步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难道这个警察真的死了?这么快就变成鬼来找自己算账了?马路再走进一步,他竟然两眼翻白昏了过去。马路根本不管他,急着把孙剑翻过来乱晃:“孙剑,孙剑!你还活着吗?”
“唉……”过了一会孙剑发出来一声长叹,咬着牙睁开了眼。
“孙剑你怎么样?如果我早来一会就好了!你,你可别死……”
“是老马啊……”孙剑终于认出了这个正在雪上加霜的摇晃自己的人,他想推开马路的手,但是头疼的厉害,只好把头倚在旁边的墙上,呻吟着说:“你想把我摇死啊……”他头上的血还在淌着,衣服都染了一大块。
马路顾不上说话,手忙脚乱地替孙剑按着头上那条伤口,但是血还是不停地冒出来,他越来越慌乱不住地问:“怎么办?怎么办?你要死了吗?”
孙剑问:“你打电话叫120了吗?”
“120?”马路不解地反问。
“你是不是想谋杀我啊!”孙剑又是一阵头晕,他知道自己失血太多了。想到马路竟然到现在还没叫救护车,心里一阵发冷。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想拨打120,但是手臂发抖,几次都不能正确地拨号,他心里着急,猛地想坐起来,但是牵动伤口一阵剧痛,竟昏了过去。
“喂!喂!你不是死了吧?”马路用手拍打着孙剑的脸。
一只手握住了马路的手腕,
周影出现在他们身边有些气愤地说:“他都这样了,你还打他!”他把孙剑抱起来想要救治,马路却扑了上来:“你想干什么!你对付我好了,放开孙剑!”
“我要救他!”
马路却怎么也不相信周影这个犯罪分子会救警察,开始和他争夺孙剑。在他们两个的拉扯中孙剑又醒了过来低声问:“周影?”
“嗯。”
“那些打我的人别让他们跑了,还有送我去医院……你来了太好了……”孙剑听到周影的声音松了口气,再次陷入了昏迷。周影忙着用法术为他治疗,一抬头发现马路还站在那里发呆便向他说:“别让那些人跑了,孙剑想抓他们……还有,我不知道你是来救孙剑,对不起。”
马路本来正陷在周影和孙剑是朋友的震惊中,听了周影的话“孙剑要捉这些人”马上扑上去采用自己最常用的方法阻止他们逃走——把他们统统打得骨折自然想跑也跑不了了。等他干完这些才想到刚才周影似乎在跟自己道歉,当他想说点什么时,发现周影已经抱着孙剑开车走了,他失声叫:“你是肇事逃逸犯怎么可以开车上路!快把孙剑放下!”拔腿追了上去。
孙剑在医院里已经躺了五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僵硬了,可是只要一提起出院的事女朋友就开始抹眼泪,只好一天天的住下来。今天周影来看他,可让他逮着了个说话的对象,叽里呱啦地开始吹嘘前几天的经历有多么惊险,自己有多么临危不乱、英勇不屈起来。周影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心里充满了歉疚:如果不是自己多心,拦住马路不放的话孙剑就不会受这么重得伤了。真没想到那个叫马路的妖怪原来也是孙剑的朋友。
“对了,你来救我的时候有个交警也在吧?这个人真不够意思,我住院这么多天了也不来看看我!”孙剑一边大嚼周影带来的水果一边抱怨。
“大概他忙。”周影知道马路可真是忙得很,白天老老实实站在路上,晚上就到处乱跑“维持交通秩序”。周影知道他天天追着自己真的是为了看到自己撞死那个妖怪的事后,真的吃了一惊:“可是我撞得是个妖怪啊。”“是个妖怪?”“是啊,他不是人啊,你怎么能说我撞死人后逃逸呢?”“这个……妖怪不是人,不受法律保护,撞死妖怪是不是应该和撞死猫狗一样呢?”马路沉思了好久认为周影撞死妖怪没有触犯法律,就此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了。周影想到这里不由苦笑:他思考了那么久马路总是可以快速重生的缘故,可是那个缘故竟然简单的可怜——不过是一条流水线作了四十多个身体,可是他们只生出了一个灵魂罢了。
“……所以我就说我是不死之身吗……喂,周影,你在发什么呆?有没有听我说话?”孙剑拿着一个梨子在周影面前挥舞着。
“我在听,在听……”
“哼,这么大的飞车集团被我一举破获了吧!看谁还敢怀疑我是罪犯的同伙!”孙剑边吃边说口沫横飞,“可恶的是那个夜间砸车魔,居然留下一张‘孙剑是无辜的,是我想陷害他’就不再出来作案了!他这不是等于在我脸上写上‘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这就是想让我更受怀疑!我一定要抓到他把他吊死……”
周影:“……”
留了那张“等于在孙剑脸上写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纸条后,那个深夜袭车魔居然再也没有出现过。半个月后孙剑才顺利的出院,这时这件事已经成了警局里的一件待查的案子——杀人越货的大案子还办不过来,这种没造成多达严重后果的事件在社会舆论的压力减轻后,警也就不放太多精力在上面了。只有被犯罪分子随意使用了名字的孙剑对此仍耿耿于怀,每当没事就会到原本经常出事的路段溜达,几乎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今天下班后闲来无事,孙剑又偷来同事的车钥匙开着车来到了外环路。远远的他就看见那个塑料交警那里有一个真的交警在忙活着,心想多半是那个塑料大玩具又被恶意破坏了,于是凑了过去。却见那个交警不仅在搬那塑料警察,而且连底座也向车上搬去,便一边过去搭一把手一边问:“老兄搬它干什么?”
“唉,这个东西放在这里老损坏,我们队上决定以后在这里加个流动岗,把这东西收回去算了。”
“啊?这么快就要退休了!”孙剑拍拍那个塑料警察,最近因为工作关系老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的,看到这“半”个同行心里总有些亲切,听到它就在这么“报废”了心里倒有些舍不得,“那它以后会怎么样?不会被卖给废品收购站吧?”孙便设想着它可能的悲惨下场。
“这么贵的东西哪能卖废品啊,等东边那条街新路修好了摆那儿去。”交警把东西全塞进车厢,重重关上了车门。孙剑趴在车窗上向塑料警察挥挥手:“老兄可以放长假喽,羡慕你啊……”说完竟然似乎看到那个塑料警察对他挤挤眼。孙剑急忙揉揉眼再看,分明还是一个塑料玩具老实的躺在车厢里,他摇头笑着整整衣服,开始在路上溜达起来……
小小的全家福(上)
更新时间:2007-12-28 10:25:00 字数:14045
小小的全家福
“这个人味道还不错,再来一个我也吃的下……”
刘地蜷在沙发上边睡边咂着嘴说梦话,林睿听得咧咧嘴,尽量不让自己去这只地狼究竟在梦里吃什么——他发现,刘地和火儿说梦话的内容有的时候是很像得。
林睿翻翻鬼使作完后摆在他眼前的功课,随手一丢,无聊地靠在椅子里。妈妈出差了,家里就好像变成了空屋子,干什么都没人表扬,真没意思。
“啊……小睿,你怎么让狗上沙发!”随着一声竭斯底里的叫声,一名中年妇女挥舞着扫帚冲过来,举过头顶就向刘地没头没脑地打了下去。
给林睿上了半天课,刘地正在舒服的打瞌睡——林睿因为从小离家,并没有机会系统的学习九尾狐一族的法术,林睿的生父找到他之后,为他留下了九尾狐一族的修炼方法,不过却是留给了刘地,让刘地视林睿的进度,有选择性的教给他。九尾狐一族对于刘地的信任让人很吃惊,可是这也给刘地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林睿不仅仅不会用对待老师的态度对待他,而且在授课中总要给他捣乱,每次给这个小狐狸上完课,比跟火儿打一架还累。
刘地躺在林睿家的沙发上睡觉,等待着楼上周影家的开饭时间,当然,现在他的身份是跟林睿回来玩得、邻居家的狗。
刘地正睡的迷迷糊糊的,被几扫帚打醒后跳了起来,向着那个中年妇女露出了獠牙,发出低沉地吼叫声。
“刘地你干什么!她是我阿姨!”林睿指着刘地,用眼神警告。
“我现在是狗,你知道吗?狗被人打当然会这样!”刘地睡眼朦胧地回答。林睿居然眼看着那个女人打自己不出来阻止,根本就是故意要自己挨打,那么现在有机会让林睿着急,他也是不会放过的。
他们之间无声的交流被女人的尖叫声打断:“小睿,你怎么带狗回来,天啊,它咬了我一口!”
刘地蹲坐下来,把尾巴卷在前腿上,眨着眼睛看着这个中年发福歇斯底里的女人问林睿:“我会那么没品味吗?”
“小睿,你居然趁你妈妈不在,弄了一只疯狗回来,我要去告诉你妈妈,告诉你们老师!告诉……”
林睿的姨妈是个好人,平时很照顾自己的妹妹林青萍,对林睿也是疼爱有加。只是现在也许是到了更年期的关系,开始变得性格阴晴不定的,还好像染上了洁癖,看到小动物就会想到传染病什么的,唠叨个不停。林睿的母亲出差的这几天,请她过来照顾孩子,林睿真是被她絮叨的快要受不了了,也越发发现到了自己妈妈的好,期盼着林青萍赶紧回来。
刘地在她的尖叫声中,事不关己地耸耸肩:“你这个阿姨有点神经质吧?”
林睿脑子都发胀了,还要装成好孩子的笑脸,不住地解释安抚,看到刘地早又爬上了沙发,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林睿气冲冲地把刘地一脚踢醒:“午饭时间到了,你应该到周影家去才对吧?为什么跑到我家来赖着!”
刘地有力无力地回答:“你妈妈出门前拜托瑰儿看着你,瑰儿和火儿去参加泉先儿的海底十日游了,所以又托我来看着你。”
“我不用你看!”林睿气呼呼地叫,妈妈找了罗嗦又神精质的阿姨来还不够,怎么会拐弯没角把这只地狼也惹来了。等一下,瑰儿去参加旅行,也就是说现在楼上掌勺的是周影,也就是说……“你休想让我做饭给你吃!我不需要你照顾,赶快去找你的那些水性杨花吧!”林睿冲着刘地恶狠狠地宣布。
“问题是那天我刚好喝醉了,随口答应了瑰儿了。”刘地眨着无辜的眼睛说,“关健问题不在于你用不用我看,而在于我答应了别人的事行做到啊,你以为我象瑰儿一样不负责,答应了人家又跑出去玩吗?你们中午吃什么啊?没有酒我可是拒绝就餐的喔。”
“你不吃正好,我本来也没打算请你!”
“小小,去给我炒个辣子鸡来……”刘地懒洋洋地吩咐。
半天没有动静。
“小小,你是好孩子,别学你那个没教养的主人。”
还是没有动静。
小小是林睿鬼使中最小的那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女性鬼使。林睿的其他鬼使都象足了他们的主人,即狡猾又看不起人,跟刘地的关系尤其恶劣。只有小小是个温和的孩子,总是十分的乖巧,对谁都很有礼貌。林睿熟识的妖怪们,从火儿、刘地到瑰儿、南羽,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刘地平生学的东西极杂,就连鬼使修炼的方法他也知道,平时教导林睿的时候,也会随便的指点一下这个小家伙。而他支使小小干点什么,只要林睿不出口反对,小小也总是会尽心地为刘地办事。今天刘地想让小小帮他做饭,谁知道叫了好几声,小小都没有动静。
“小小出去了,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就是,这么大人了就会支使小小,真不要脸。”
“幸亏小小不在家,不然又被他奴役。”
“主人,赶他走,赶他走!”
这几个小鬼使从小小那里学了不少刘地教的东西,可是这并不能使他们对刘地多一点尊敬,总是和他们的主人一样,变着法子的跟刘地捣乱。
刘地皱皱眉头对林睿说:“别大白天让鬼使自己出去遛达,小心碰上横的,哼,到时候你去报仇也已经晚了。”这个小狐狸太依仗火儿的势力了,就连他的鬼使也是这样,也不想想,人家不能把你怎么样,把你的鬼使打个魂飞魄散然后远走高飞总是做得到的吧?
林睿一甩头:“我乐意,你管不着。”
刘地耸耸肩,爬起来走了。
等刘地消失了,林睿才叫起来:“小小什么时候自己跑出去了?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大白天跑出去,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小小去了哪?你们几个谁知道?”
几个小鬼使一起摇头:“她就说出去玩会,没说上了哪,多半到电影院去了。”林睿平时并不禁止他们私自行动,所以他们随意出门也不当一回事。只不过平时他们都是结伴出去,这一次,小小却自己跑出去了罢了。
“去把她找回来……算了,刘地一定已经去找她了。我和火儿得罪的妖怪很多,你们平时要多个心眼,最好不要单独在白天出门。”林睿说完叹口气。这时他的姨妈在出访中叫他去帮忙端盘子,他便摆出一副笑脸,蹦跳着去了。
小鬼使们相互作者鬼脸,显然是根本不当一回事——他们的主人和火儿都那么厉害,他们在立新市横着走都行,用得着怕谁!
林睿懒洋洋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一边吩咐鬼使们帮他叠被子,一边伸着懒腰向浴室走去。学校放了寒假之后,母亲林青萍就被学校派去学习考察,一去一周,昨天打电话说还要三四天才能回来。而林睿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连寒假作业都丢给了鬼使们去完成。他整天忙着跟火儿四处胡闹,吃喝玩乐。昨天晚上跟着周影的出租车玩了一整夜,今天早上便有赖在被窝不想起来的感觉。
“小幺去做早饭,二小叠好被子就去火儿那里给我拿游戏光碟,三子你去……小四你去……小小你去……咦,小小呢?”林睿一一地吩咐着鬼使们做事,叫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却没看见她的影子。
其他的鬼使都摇着头,表示没有看见。
小小昨天一直到深夜才回来,当时林睿说了她几句,看她就要开始抹眼泪,也就算了,没想到今天一早又不见了。
鬼使与主人之间是由契约束缚的,按照一般的情况,鬼使没有主人的命令是不能随意行动的,甚至不能离开主人身边一定范围,可是林睿早就给他的鬼使们解除了这条禁律,让他们可以自由自在的来去。所以现在名叫小小的鬼使不在身边,林睿也说不上她会去了哪里。
“知道小小什么时候出去的吗?”
其他的鬼使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昨天晚上我还看到她。”
“废话,她就是直到晚上才回来。”
“是啊是啊,主人还骂她来着。”
“后来她还偷着抹眼泪呢,女孩子就是喜欢哭。”
“再后来……再后来她还在不在?”
“是啊,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啊?我记得早上起来以后就没看见她。”
“对,对,起来以后就没再看见她。”
“不是看到什么喜欢的玩具不好意思让我给她买,自己在那里看的舍不得走了罢?”林睿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鬼使自己跑出去,还一而再得这么作,林睿开始有些担心,毕竟依照小小的那点本事,跟在自己和火儿身边狐假虎威还行,自己出去随便找个小妖怪就能让她魂飞魄散。林睿想了想,念起了召唤鬼使的咒语,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五团黑烟在他的眼前升起,烟雾散去后变化作了五个鬼使。原本在屋子里为林睿忙碌的四个鬼使只是挪了一下地方,第五个鬼使却茫然的张望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主人你叫我?”
“你跑到哪里去了?”林睿皱着眉头问,“快要过年了,小心被什么妖怪抓去做年货。”
小小嗫嚅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我随便逛了逛……”
“连说个谎都不会,真不像我养的鬼使!”林睿气乎乎地训斥她。
小小还是跟昨天晚上一样,一句话都不说,瘪着嘴拉着脸,一副手了欺负快要哭的样子。
“你是不是看重什么东西了?没关系,你说出来我帮你买来。买不起我就叫上火儿去偷。”林睿心中以为,小小多半是看中什么可爱的玩具之类,大不了给她买回来,一把火烧给她,免得她这么魂牵梦绕的。
“主人偏心死了。”
“就是,主人,不公平,为什么只送礼物给小小。”
“报告主人,我也看中了一个玩具,只要两千块钱就可以买到。”
听到林睿要送礼物给小小,其他几个鬼使一气闹了起来,扑上来抱住林睿提起了各种过分的要求。
“去去去,你们几个平时老是打着我的旗号找火儿给你们抢东西,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小小多老实,从来也不提过分要求,我难得要送她点什么你们又来掺合……小小,不用理他们,我只送给你一个,你说吧!”
小小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怯生生地看着他,半天才说:“我……我没什么想要的啊……”
“那我自己去选新年礼物给你——不准再乱跑了!今天乖乖的给我做作业,把握得自己模仿得像一点!”
小小看着林睿跳出窗户飞上楼的身影,眼眶中孕育了好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林睿坐在火儿背上慢悠悠地在城市上空打转,他们两个今天还没有做好玩乐的计划,也就是说还没有选择好将成为他们戏弄对象的牺牲品。他们两个的组合在立新市恶名昭著,现在已经到了是妖怪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就会跑,连侥幸心理都不会存的地步了。
“怎么一个妖怪都没看见呢……”火儿有些无聊地咕哝着。
他们还不知道,立新市的妖怪们在他们的淫威下,已经自发的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类似情报网的地下组织,一方有情报,立刻会按照一定的程序传遍全市的每个角落,于是当住在桃花源小区的妖怪发出“火儿和林睿出门了”的消息后,几分钟之后全市的妖怪就都知道了。能躲得躲能藏的藏,快过年了,谁愿意再招上他们两个惹来一身晦气?
“真无聊……”
“就是!”
“狐狸,你们家的年货准备齐了吗?”火儿生出了新的主意,转动着眼珠对林睿问。
“齐了,我家就两个人,用不了多少东西。”林睿怎么能不知道它在打什么主意,马上这么回答。就算家里的年货不齐,他也不想在其中增添妖怪排骨之类的名目。
火儿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家的冰箱才塞满了四个呢,还有四个空空的……”
林睿装作没听见。
“喂,我说我家的冰箱……”火儿气乎乎地揪住他喊。在火儿的心目中,年货等于食物,等于火儿喜欢吃的食物,等于收集很多很多火儿喜欢吃的食物并且在新年期间全部吃完。距离新年没有几天了,瑰儿却跑出去游玩去了,周影又忙着工作,说是这段时间出租车生意特别好,于是收集年货的重担全部落在了火儿这个未成年人肩上。“时间紧任务重啊……”离过年还有十几天的功夫,想要完成预定计划,就的从现在开始努力了!火儿这样想着,决定了下一步的行程:“咱们先去鹿九的养猪场,然后去……”
唉……怎么又这样,一点创新都没有……
林睿叹口气,不过还是决定跟着火儿走。第一,因为他自己没想出新的捣蛋方案来;第二,因为跟着火儿,随时可以找到新的捣蛋目标。
一转身火儿却在问:“小小那是要去哪里啊?是不是你让她藏什么好吃的了?”这几天周影的主厨使得不挑食的火儿也对别人家的食物格外的敏感了。
“我能让她藏什么……等等,你说谁?”
“小小啊,你家那个小不点。”
“她在哪?”林睿四处张望。明明叫她在家里写寒假作业的,怎么又跑出来了?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一定是跟刘地走得太近,被他带坏了!
“好像到那里去了。”火儿用翅膀一指不远处的一个建筑工地。
工地上到处都是各种零乱的建材,林睿小小的身形走在其中,颇有些翻山越岭的滋味。林睿在各种建材中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只见工地上人们忙忙碌碌,却不见小小的身影。工地上的工人看到这样一个孩子,好心的还能叮嘱一句:“小孩子一边玩去,知不知道这里危险!”大部分都对他视而不见。
林睿在工地上转了一圈,不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物,也没看到小小的影子。
“她这几天出来,不会就是到这种地方吧?也没有好看的,也没有好玩的。”想着小小的性情,林睿在心中判断,不知道工地那边是什么地方,小小应该到那里去了吧?
正当林睿想向前走穿过工地时,一个工人向他吆喝起来:“小东西,乱跑什么呢!快滚出去,不然揍你!”附近一些小孩子没事常溜到工地上玩闹,不仅会顺手拿走工地上的钢材之类去换钱,而且万一有个闪失,摔了碰了,他们的家长还会来工地上吵闹不休,所以工地上有的人见了小孩就恶狠狠的驱赶,务求把这些小捣蛋鬼吓走。
这位工人对林睿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吆喝几句,看着那个小男孩被吓走了,才低头继续自己的活计。驱赶林睿到不全是因为他有意欺负小孩,也实在是因为这工地上各种材料、机械乱堆乱放,对小孩子而言太过危险,还是把他赶出去的好。
看这个小孩与自己的儿子到是年龄相仿,不知道自家那个孩子在家里听不听话,学习好不好?大半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今年年底能不能顺利讨要到工钱,回家去过个团圆富足的年……
这个工人手中推着小车走着走着走着,脚下一绊,连人连推的小车一起滚到了沙堆上,鼻子更是撞在一块砖头上,碰得鲜血直流。他手忙脚乱地用手捏住,仰头止血,只以为是自己推车时低头想事才不慎绊倒了,却不知道刚才被他赶走的那个小男孩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角色,这就是那个男孩因为他居然敢恶狠狠地吓唬自己,于是给他的一个小教训。
当这个工人捂着鼻子仰头向天,一副滑稽的样子的时候,却隐隐听见一个童稚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活该!”
他以为刚才那个孩子又回来了,四下看看,却除了几个赶过来表示关切的工友,什么人影也没看见。
这个工人受了点轻伤,到是因祸得福,被工头大发慈悲的允许他去休息一会,最近日夜的赶工,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干得都是沉重的体力活,任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他回到工棚,用卫生纸塞住鼻子,倒头便睡。
一个小小的影子看着他,悄悄在他的梦中变换了一个梦境出来。
可是这个男人翻个身,咕哝几句梦话,那个梦境就此消散了。
小家伙不死心,又制造了一个更加逼真的梦境。
这一次男人发出了类似呻吟的声音,可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又响起了如雷的鼾声。
“坏蛋……”小家伙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喊叫。
林睿来到工棚的时候,看得的正是小小正在用力板动这个简易宿舍支撑钢筋钢板上的罗丝,如果林睿再晚来一会,整个屋顶就会塌下来,把那个工人压在里面。这样的简易屋顶因然不至于压死人,只怕伤筋动骨、头破血流是免不了的。
“小小,你这是干什么?”林睿怒斥一声。
他平时很少让这几个鬼使去干伤害别人的事,一是因为它们几个在原来的主人手中做过的伤人害命之类的事情颇多,身上戾气凶气太盛,林睿为了它们着想,不能再增加他们的债孽;二来他们正是不经事世、不辩事非的年纪被做成的鬼使,林睿不愿意他们习惯了用暴力手段去解决问题。所以但凡敲闷棍、使暗算、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一类的事情,全是由他这个作主人的伙同火儿去做的。
谁知道为他们的成长费了这么多心思,现在竟然看到小小在干这种伤害无辜的事情,叫他怎么不生气。
小小见是林睿,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转身就跑,林睿眯着眼看着她,等她跑出老远才一掐手指,口中念念有辞,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收了回来——一个鬼使就算跑到了天涯海角,主人想要将其召回,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小小被林睿提在手中,看着林睿铁青的脸和林睿肩膀上探头探脑的火儿,吓得闭上了眼睛。
“三堂会审,会审……”
“什么叫三堂会审?”
“就是三方一起审啊,主人,火儿和我们。”
“我们明明是四个,应该叫六堂会审!”
“行了你们几个别吵了,小小干什么坏事了?主人这么生气!”鬼使中的老大小幺出来维持秩序了,“小四,就你跟主人出去了,你说。”
“我不知道啊,反正一定是很很坏的事!”
“是啊,是啊,一定是干了很坏很坏的事,平时主人最偏心她了,我吵架都是只骂我们不骂她。”
“那是因为你老欺负人家,主人当然要骂你!”
“那现在那?”
“她干了坏事,就要骂她了!”
“太好了,嘿……这下我心理平衡了!”
“你是个坏孩子,小小都哭了还幸灾乐祸。”
……
林睿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脸的严厉,火儿就站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他的走动摇头白翅膀的。几个小鬼使或飘在屋顶,或坐在吊灯上,叽叽喳喳地丧头挠耳的议论不休。小小则坐在林睿面前的沙发上,缩着身子抹眼泪。
林睿转上几圈就停住步子盯着她:“说吧,你为什么去伤人?再哭我拍你ρi股了!”
“哇……”小小的哭声更大了,一边哭一边还在沙发上打着滚儿。
林睿焦躁的又开始转圈,转过来再问她,她还是打着滚地哭。
好不容易在林睿问了一百次之后,小小才吐出一句:“我不干,我生气,我讨厌他……哇……”
“你讨厌他也不能随便伤人!我平时怎么教导你们的,要对凡人忍让,不要让自己身上的戾气加重,不要加重自己的罪恶,这样我才有可能帮你们化解身上的杀孽和诅咒,以期望将来有一天,我可以送你们去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你也不想一直作鬼使,作到我死了之后你们魂飞魄散吧!”
“主人……才不会死……主人将来,会,会作神仙的……”小小抽抽搭搭地反驳。
林睿手一挥:“只有周影才想成仙呢!成仙那么容易?那种事我才不去想呢!别跟我打岔,说实话!”
“主人是不想,要是主人想的话,一定比那个周影厉害,一下子就可以成仙。”小小天天地说。
“你说谁比影厉害!”火儿伸过头来,眯着眼睛问。大了她的胆了,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立新市还没人敢这么说话呢!
“火儿你先走开,别给我添乱!小小你拍马屁也没用,你老老实实给我说,你为什么要伤害那个工人?就不怕不小心砸死了他?”
“他……”小小见蒙混不过去,刚要开口,眼圈又红了起来哽咽几声,又哭了起来,“哇……我讨厌他……我就是要教训他!”
“小小,你再不说实话,我从明天起天天叫你去服侍火儿!”林睿真的生气了,重重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火儿与林睿虽然是好朋友,可是它却没有疼惜这几个小鬼使的好品质,平时以欺负弱小为爱好之一的火儿,只要见到几个小鬼使,便会变着法子戏弄他们,而它身上的火焰对这些小鬼而言,哪怕仅仅碰到,也是极为痛苦的事情,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了,总之,一提到火儿,几个鬼使浑身难受。平时林睿还是挺体谅他们,尽量让他们远离火儿一点的,万一真的派去二十四小时跟着火儿,刚才自己还说话得罪了它,那还不让它折腾死?小小马上脸色大变,大声讨饶起来:“不要啊,主人,不要,我不要跟着它啊……我,我告诉你就是了……”
火儿火上加火:“你什么意思,居然说不跟着我!我哪里不好?”真是的,这个小家伙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小小被火儿吓坏了,窜进了林睿的口袋里。
林睿倒是没有马上阻止火儿恐吓她,反而把小小从口袋中拽出来,拎在手中盯着。
小小看看林睿,看看火儿,垂头丧气地又磨蹭了半天,才小声说:“因为那张全家福上没有我……”
“什么?”林睿眯起了眼睛。
“他,他连我的照片都不放进去,只想着男孩子……”小小越说越委屈,又大哭了起来。
林睿皱着眉头说:“难道……他是你的亲人?是……你的父亲?”
鬼使都是用人类的小孩“制作”的,这些孩子生前,当然也有父有母有家庭亲人,只不过人海茫茫,林睿从来没想过,在不刻意寻找的情况下,他们还能遇到。
小小眼泪叭嗒叭嗒地掉着,委屈地什么似的:“他只喜欢男孩子,他还是只喜欢男孩子,把我卖了就不管了……”
看她哭得可怜,林睿收起那副冷面孔,好声好气地哄着她,终于在小小含糊不清的表叙之中,大概地理清了事情的来拢去脉。
小小活着的时候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农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大她四岁的姐姐。由于是个“女孩”,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小小不受长辈们的喜爱,小小从小就是在妈妈、爷爷、奶奶“赔钱货”、“死丫头”等等的责骂声中长大的,可是她的父亲和姐姐对她还错。
大她四岁的姐姐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偷偷留给她,父亲在外地打工,虽然一年只回来一两次,可是每次都会捎一些农村没有的玩具、食物什么的给她,让她觉得自己在邻居小孩面前很有面子。年纪小小的孩子还不懂得幸福的含意,可是对她而言,短短的生命之中留下的,大多数还是快乐的记忆。
小小在六岁那年的新年之前,如同往常一样的热切期待父亲回来。每天扳着手指数日子,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幻想着父亲今年会带来什么礼物。可是在新年前的第四天,父亲终于回来的时候,给小小带来的,却是死神。
和父亲一起回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一踏进门,双眼便盯住了冲出来欢迎父亲的小小,那灼的眼神看得小小心里发毛,直想躲到父亲怀里去。
陌生男子的来到,让这个农家小院多了许多喧闹,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父母便大声争吵着,姐姐哭,奶奶闹,屋里院里乱成了一团,即使是不懂事的小小,也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发生,抱着父亲给她买的玩具,躲在一个角落中不敢出来。然而不管她怎么躲藏,不幸终于还是会把她抓出来,第二天一早,父亲便告诉她,要把她送给那个陌生男人,从此到城里去过好日子。
从小小能够记起的只字片语中,林睿分析可能是这么回事。
当时小小的母亲又一次怀孕了,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他们一心想要一个男孩,为了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为了不被强制流产,他们决定放弃自己的一个女儿。原本他们决定要卖的,大约是大女儿,可是那个中年男子一眼就看上了更加适合制作鬼使的小小,于是加倍出价,非要买她不可。小小的父母虽然也不是不疼爱女儿,但是在渴望男孩传宗接代和那个男子出的那笔对乡下人而言近乎天文数字的金钱的双重攻击下,他们终于在第二天早上,把小小交到了那个男人手中。
小小除了手中抱着的玩具,什么也没有从家里带走,一边哭一边被那个男人拖着,永远离开了家门。
几天之后,在新年之夜前一天,小小就被那个男人用极残酷的手段杀害了,之后便被制作成了一个助纣为恶的工具,帮助那个男人作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在被那个人控制的那段日子中,小小因为被杀害是造成的仇恨杀戳的欲望,已经把往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可是自从他们几个小鬼使获得了自由,林睿成为了他们的新主人之后,平静的生活,平和的心境,以及林睿从南羽那里求来的正确的修炼方法,便利他们慢慢从暴戾嗜血的状态下摆脱,头脑与心理都恢复了正常。除了不敢重新面对死亡时受的痛苦的小四主动让林睿封住了自己的记忆之外,其他几个小鬼使已经都记起了往事。
小幺是个孤儿,受不了孤儿院中的生活跑了出来,却被挟裹进了偷盗集团,最后被那男人在街头“相中”,强行带走并杀害,变成了鬼使。
二小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自哦从父母离异就整天在双方家里被当作皮球踢来踢去,也不知道他失踪之后,父母是着急还是庆幸甩掉了包袱。
另一个鬼使三子则是平常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一般的工人,日子过的平淡快乐,都在一天的放学路上,被盯上他许久的男人强行掳走,就此被杀害了,他的父母应该至今还在寻找他,想念他吧?林睿曾想托刘地或周影带他回他的故乡——一个遥远的小城看看他的家人,可是小三始终提不起勇气回去,最后仅仅是托一个机灵的妖怪,委婉地带去了他们的孩子已经遭遇不幸的消息。
小小的身世大家以前也都知道,不过从来没听她讲得这么详细过,也没想到,会在立新市遇见她的父亲,世界真是太小了。
“我讨厌他,我讨厌他……他的全家福上都没有我!”小小在沙发上打着滚哭,其他几个鬼使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太过份了,竟然把自己的孩子卖给别人作鬼使的材料,不是人!”
“该杀!”
“小小狠狠教训教训他你的心情就好了!”
“小小你别哭了,我们替你去收拾他,你想把他怎么样,说吧!”
他们几个朝夕相处,又有相同的遭遇,彼此的感情深厚,尤其是小小,大伙都把她看作小妹妹,听说了她的委屈,马上都跳了出来,准备去给她出气,在那个男人那里培训出的种种恶毒手段,一不小心又一一显露了出来。几个小脑袋很认真的凑在一起,讨论是剥皮还是点天灯。
火儿对这样的讨论大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建议说:“我告诉你们,想要把一个整人烤成正正好好的七成熟的话,火候可是很难控制的喔……”
“都给我闭嘴!”林睿恶狠狠地训斥一句,“我说的话是耳旁风对不对?一个个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是不是?去去去,都给我修炼去,不然把你们全送给火儿当鬼使,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没规矩!”
鬼使们马上全没了声音,一个个化作烟雾,转眼就都消失了。
火儿把嘴巴碰得嘎嗒嘎嗒响:“你别总拿我吓唬他们行吗?我可不要这么麻烦没用的东西。喂,小小,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儿呢?我现在就去烤来吃……不,还是放在冰箱里做年货好了。”
林睿一把抓住了火儿最近又长得很长了的尾羽(火儿个子长得很慢,尾巴却长得很快,每过一段时间它就会自己把那些长羽毛啄下来,请南羽或者周影做成各种稀奇古怪,危险性极大的法宝……或者应该叫……玩具?),轻松得把它抓了回来:“一套动画片VCD,你别管小小爸爸的事。”
火儿眨眨眼:“加上十本故事书就成交!”
林睿和它击掌(翅)成交。
于是火儿就去乱翻林睿的书柜,选择哪些书是它想要拿走的。
“小小,你过来。”林睿向小小招手,把她拿在了手中,“我和你一起,再去看看那个人。”
小小抹抹眼泪,站着眼睛看着他。其实鬼使的泪水,也不过是些看起来象水蒸气的雾气,哭过之后脸上什么痕迹也留不下。
“小小,这几天你就是老是偷偷跑到那里去吧?”
“嗯。那天主人让我去给南道长送东西,我从里路过,正好看见了他,”小小带着幽怨说。
就是从那时起,过去一切忽然无比的清晰起来,使得她不由自主地老想到这里来看看,即使心里怨恨这个人把自己卖给了魔鬼,她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他。
只是每一次来了,都会看到被他珍重地摆放在床头的那个相框,看到里面那张全家福,这应该是新年之际照的,爷爷没有出现在照片上,小小可以预感得到,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奶奶苍老了许多,可是精神还很好,脸颊红扑扑的。母亲头上多了许多白发,脸上多了许多皱纹。姐姐长高了,漂亮了,眼睛又明又亮,衣服上还有一个三好学生装的徽章。父亲一脸笑容地抱着坐在他膝盖上的一男孩,男孩和小小年纪差不多(小小的年龄永远凝固在了六岁,除非她有一天修炼有成,否则不会再有变化了),虎头虎脑的,手中拿着新玩具,笑得象阳光一样灿烂。
一家人就那样幸福地穿着新衣服,站在翻新过的院子里照相,屋子门中挂着买来的年货,跑动着鸡鸭。而自己却是在新年之际,被卖给了一个将要杀害自己的恶魔,被强行拖着,一步三回头,大声哭叫着离开了那里。那些玩具,本来应该是爸爸卖给自己的,现在被一个男孩子拿在手中。
自己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就是因为爸爸想要个男孩子,所以把自己卖掉了。
想到这些小小不能不恨他,不能不讨厌他,她每次来,都会对着相片发很长时间的呆,然后脑子中就会产生要把这个人怎么怎么样的种种可怕念头。
林睿看着这张相片,看看小小,长长叹了口气——换了哪个孩子都一样,看到这种用自己的被舍弃、经受残酷的死亡换来的全家幸福,不生气,不怨恨才叫有病,要是自己遇见这种事,保证不会象小小一样去拆天棚——他会干脆把房边那座盖到了十层的大楼推倒,砸在这个向魔鬼出卖亲生女儿的人身上。
而现在,那个男人就坐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照片,脸上充满了幸福和满足的神情。
林睿对小小说:“你说吧,你想怎么教训他?剥皮抽筋下油锅?我来动手!”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他最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好好对待的人了。
小小哽咽几声,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讨厌他,我讨厌,讨厌这张相片!我,我要他把我也放进去……我也要上去,我也要全家福……”
林睿叹了口气,这到是个不难的要求,可是问题在于……
林睿伸手在那张全家福上拂过,那张原本只有五个人的相片上,渐渐浮出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在那个抱着儿子的父亲的膝前,一个身穿红衣,手中抱着一个玩具熊的小女孩,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搭在父亲的膝上,小脸上扬,双眼热切的看着父亲,似乎要对父亲说什么一样。
小小看了高兴地点头,一转眼却又对着那张相片发起呆来,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滚。
她的手中此刻到是真的出现了一只和照片上一样的玩具小熊。
原本林睿为了哄他们几个小鬼使开心,用火儿的灵火烧了不少玩具、衣物给他们,小小最爱的就是这只狗熊,马上便据为已有,其他伙伴碰她的一下,她也要不依不饶地闹上半天,她曾经亲口说过,这个熊熊与她父亲给她买过的熊熊一模一样,于是刚才,林睿便把这个小熊也放入了照片中。
小小抱着那个狗熊坐在父亲的床头,看着那张“伪造”的相片,一脸的满足。
林睿见状,知道她无意再去“教训”那个卖女儿的父亲了,便悄悄离去,只留下小小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林睿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便算是解决了,自己回去做功课、玩耍,小小不回来他也不再去过问,天真认为反正小小已经是个鬼使,她自己很明白自己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中了。过过这段日子,她对往事的留恋过去,也就没事了。
谁知道这一天还没过完,林睿正趁姨妈给他做晚饭的空在周影家与火儿玩闹——瑰儿刚刚从海底回来,带回来一大堆奇怪的礼物和从没见过的丑陋海鱼,据说是从大海沟底上捉到的,现在她正要尝试着用这些从没使用过的材料做今天的主菜,而火儿和林睿就在耐心的等待着品尝。
这时小小又大哭着冲了进来:“主人……他欺负我,他把我的相片烧掉了……主人……我讨厌他……主人……他欺负我……”
她扑到林睿的怀中,哭得惊天动地,连瑰儿都从厨房中跑出来,看是出了什么事。
林睿怎么安慰都止不住小小的哭声,直到火儿实在忍无可忍了,大吼一声:“吵死了,再哭,再哭就把你烧掉!”小小才马上吸住哭声,缩在林睿身后,虽然还在抽抽噎噎,却一点大动静不敢出了。
“哼!”火儿抱着翅膀,躺在沙发上问:“说吧,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煎炒烹炸烤,你随便选一样。”
鬼使是林睿的东西,欺负他们就是看不起林睿,而林睿是火儿的好朋友,看不起林睿,就相当于看不起它火儿,在立新市竟然有妖怪敢看不起火儿,这还了得!如果不及时把这种不良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以后谁还把“规矩”二字放在眼上?这简直就是要破坏社会安定团结的大事件,简直就是想破坏和谐社会的发展,精神文明的进步,火儿越想越生气,身上烈焰飞腾,双眼绿光闪闪,向着小小连连逼问,大有立刻把那个胆大枉为的妖怪揪出来,送上烤肉架的气势。
就在小小被它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只听厨房里瑰儿叫:“火儿、林睿,进来帮忙摆盘子!”
火儿马上把小小的事扔到了九霄云外,一边喊着:“你全交给我就行了,狐狸不在咱家吃!”一边以光速冲进了厨房,随即一道火墙挡在了客厅与厨房之间,大有它不吃个够本,林睿就别想进去的架式。
林睿撇撇嘴,在瑰儿“火儿,你竟然站在锅子里吃,太没教养了!”的喊叫声中对小小说:“好了,趁火儿不在,说吧,又怎么了?”
小小被火儿吓住了泪水一下子又淌了下来,抽泣着说:“主人……他……他,那张照片,我的全家福相片被他烧掉了……哇……还给我,还给我……哇哇……”
原来,到了傍晚,工人们陆陆续续回到工棚吃饭歇口气,小小的父亲又向往常一样,一边吃一边对自己床头的全家福望了一眼,就晕一眼,令他大惊失色,把手中的饭盒都掉在地上——相片中,竟然多出了一个人!看着那个笑盈盈的望着相中自己的小丫头,他的身心却象陷入了冰窟一样,这张相片上有几个人,人人是什么姿态,他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怎么会无端地多出了一个已经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多年的人?相片又不是图画,怎么可能随便就多出人来?
他颤抖着手把相片从相框中取出来,擦几下,多出来的那个小孩依旧牢牢呆在上边,没有丝毫肯被擦去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男人用抖动个不停的手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点起了一支烟。一边吸烟,心中开始转出无数的乱七八糟的念头。从小听到的种种鬼怪的传说,种种冤魂报仇的故事在他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
男人一支接一支的抽了大半包烟之后,把心一横,拿起火柴就把相片点着了,直到那张小小的相片化作了灰烬,他还是不放心地把那些灰烬又踩又碾,直到弄得照片的最后一丝灰烬粉末也消失在风中才罢休。他周围的工友对他古怪异样的举动不解,纷纷上前询问,男人只是闷头又去抽烟,什么也不说。
而在旁边看了这一切的小小,却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全家福,却一共只看见半天便让父亲烧了,叫她怎么能不伤心委屈,马上哭着跑回来向林睿诉说。
小小的全家福(下 )
更新时间:2008-1-7 8:45:00 字数:13359
“太过份!”
“真是欺负人!”
“主人,咱们可不能这么算了!”
“对,去教训教训他,叫他给小小磕头认错。”
其他几个小鬼使一起鼓嘈起来。
他们跟在林睿身边,扯着火儿、刘地的大旗,在立新市已经横着走惯了,现在竟发生了一个人类连续把小小弄哭的事件,他们怎么受得了,再说了,那个人名义上是小小的父亲,可是他已经把小小卖给了别人,小小又因此被杀害,有什么骨肉亲情也应该算尽了,现在小小不去找他寻仇,已经是她年纪还小,心底善良了,他还敢反过来“欺负”小小,真大了他的胆了!
林睿皱眉说:“行了行了,别在那里瞎出主意了,小小,我帮你出个主意,保证让他好好地保留你的相片,怎么样?”
小小看着他无比信任、依赖的主人,用力点头。
林睿咬着嘴唇,转着眼珠,当火儿终于把门打开,宣布“狐狸,你可以吃了……我可把鸡给你留下了!”的时候,他却扔下一句:“我有事,待会来吃。”从窗口蹦了出去。
火儿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瞪着眼。
瑰儿在它头上敲了一下:“看,叫你这么不讲义气,小狐狸生气了吗?”
“不会吧……他也不能那么小气啊……”火儿咕哝一声,心里到还是有几分不安,抓起那只烤鸡追了出去:“狐狸,你看看,你的鸡我没吃……真地给你留下了……”
瑰儿看着他们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男人一整夜都有点心神恍惚。
今天早上起来之后,昨天那张变异的相片的样子,他倒有点记不清了,究竟是真的上面多出了一个人吗?还是去时自己看花了眼?过了一夜之后,他到是对当时的情形想不清楚,无法分辨是真实还是幻觉了。
但是作了一夜的噩梦,梦中的影象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在梦中,他回到了故乡的农家小院,儿女与妻子,母亲欢喜地出门迎接他,可是就在他拿出在城里为他们买回的礼物来准备分发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从站外跑了进来,恶狠狠地瞪着他问“我的礼物呢?”于是周围的景象都在那一瞬间被红红的颜色染透了,那是一种血一样的红色,就好像整个家院都浸在了血水中……
一夜之中,他被类似这样的梦境惊醒了无数次,直到天亮,在床上坐了半天,还没有分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依旧在梦中。
因为一直处于精神恍惚之中,他耽误了早饭,上工的时候,觉得自己头脑发胀浑身提不起力气。在推车运砖时,突然失足跌倒,一车砖全翻在了路边。
他在旁边目光涣散地看了一阵,叹口气,蹲下来一块块地捡拾,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的正上方响起来。
“这位施主,贫道有礼。”
男人抬起头,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正站在自己面前。
这位老道士的年龄很难估量,看他须发皆白,似乎是位七、八十岁的老者,可是看他红润而毫无皱纹的面容,又象是古四十岁的壮年,尤其是是那双包含着智慧与仁慈的深遂的双目,更是使人产生一种无法看透,进而不由心生敬畏的感觉。
男人是个迷信的人,自幼他就在祖母与母亲逢年过节对各路神仙的祭奠中长大,一旦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更是会带来香烟缭绕,纸钱纷飞,磕头声祷声响彻终夜的结果,而他的妻子也是这样一个农村妇女。
他自己很少亲身烧香拜佛,但这并不代表他是唯物主义者,恰恰相反,他心中对于神佛,对于妖魔鬼怪无比的敬畏,他十分害怕一切他不能解释的事情,而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就会不由地向更加渺茫的神明存在寻求帮助。
当这位一看仙风道骨,宛如世牙高人的道士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正在被那张可怕的照片,那些可怕的噩梦困挠的男人忍不住看着道人,发出了一声哽咽。
“施主啊,如果贫道没有看错,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怪异之事啊?”道人和蔼的问。
男人不由自主地用力点头。
“果然,今天我从这附近经过,就发现这里黑去翻滚,鬼气森森,走来一看,就看见你……唉……”他没有说男人的详情,反而用一声长长的叹息代替,更加深了男人种种假设的力度,各种可怕的想象差点没让他自己一ρi股坐在地上,他连忙拉住道士的衣袖哀求:“道长,大仙,您,您帮忙给看看,我是不是撞了邪了,怎么会梦见……梦见她,还,还……”
他张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把遇见的事说出来,因为一旦开了头,就意味着要把事情的来胧去脉都说一遍,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把那件他自己、他全家人都不愿面对,不愿再提及,不愿再回忆哪怕一个画面的事情,不仅仅自己回忆一遍,还要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讲叙出来。不行,不行,不能说男人心中原本的恐惧,被一种从心灵深处冒出来的更加寒冷的恐惧取代了,那种恐惧抓紧了他的灵魂,使他忘记了前一种的害怕:“不,我没什么事,我挺好的,挺好的。”
男人慌忙地捡好了地上的砖,推车便想走。
不会吧,自己一向号称立新市第一神棍的。不论达官贵人,学者高官,外商教授,市井小民,哪一个不被自己哄得滴溜转?哪一个不在自己的生花妙舌之下乖乖地掏钱?眼前这个已经自己把自己吓得浑身哆嗦,而且一看就没什么学问的民工,竟然不上当?这大大让这位道长的自尊心严重受损。看来自己的职业能力要受怀疑了,决不能就此放弃,不仅仅是因为别人托了一回事,也是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道士想着,连忙快走几步拦住了男人,说出了一句令男人如闻雷鸣的话来:“施主,你一共有三个孩子,两女一男,我没说错吧!”
男人手一松,独轮小推车再一次倒地,里面的砖块接连受了再次摔打,显示出了它们的产品质量——有一小半居然断裂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不,不,你胡说什么,我哪来的三个孩子,我只有两个小孩,只有两个……”男人连车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逃走。
道士的动作有着与他的外表不符的灵敏,一个箭步又拦住了那个男人:“施主,如果我没有看错,你这三个小孩之中,排行第二的那一个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而且,嗯,确实……她死的很惨啊……”
“不……没有……我没有三个孩子……我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那个男人就好像见了鬼一样的喊着,连滚带爬的逃走了,一边跑一边还在喊,“我没有三个孩子,我没有三个孩子……”
道士一脸无奈,而一直守在一边全程观看的小小又一次开始了大哭:“他说他只有两个小孩,他说他只有两个小孩,主人,他刚才说……”
林睿一边轻拍她的头,一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火儿不解地问:“就是他欺负了小不点了?跟他废话什么,拖过来吃了算了。鹿为马,你也太没用了!”听了它的话,小小的哭声更大了,而且林睿怎么劝也劝不住。
小小对于拷刑、剥皮,下油锅一点兴趣也没有,任由火儿威逼利诱,她的要求简单而坚定的只有一个——她要一张有她的存在的全家福,并且要男人带回家去,带回她曾经居住的家里去。对于这个只活了五个春秋的小鬼使来说,心灵中最最大的伤痛,并不是死亡的时候受的那些巨大的残酷的痛苦,也不是在作一个任人驱使为恶的鬼使时因为执行对方的命令不利而受到的种种惩罚,而是她被父亲卖掉,被强行从家中带走的那一天。即使明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她也不愿意这么认命。
“我要我的全家福……我要我的全家福……”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林睿就在小小这种号啕之中度过。
他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这么能哭,竟然可以连续不断的哭泣上三、四个小时,在这种哭声中真是什么人也能被打败了。
“小小,你哭够了没有!不准再哭了!”想看一会动画片的林睿实在忍不住了,对小小大吼一声,“哭,哭,哭,你就会哭,烦死人了,你再给我这么哭下去,我就不要你了,你跟你那个无情无义的老子回去,自己去照全家福吧!”
他从来也没对小小这么凶过,小小顿时就受不了了。
她本来就又伤心,又委屈,只能向自己最信任的主人哭诉的时候,谁知道却又受了一顿训斥,主人还宣称要把自己扔掉不要了。难道自己又要被抛弃一次?自己就这么讨厌,谁也不要自己?想到这里,小小更是大哭不已,捂着脸飞出窗口中不见了。
林睿皱了眉头:“又在使什么小姐性子!”
林睿当然没有扔掉小小的打算,也不是不想帮她,只不过被她哭得实在烦透了,才说出了那么一句气话来。他到是没有认真考虑到小小心灵深处最深的一道伤口是什么,而他的话,又偏偏的触了小小的那一道伤痕。
林睿开始根本没有把小小的出走当回事儿,依旧看电视,写作业,玩游戏,跟姨妈一起吃饭,等他意识到小小一直没有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小小呢?还没有回来吗?”他向其他的鬼使们问。
“她……她不是离家出走了吗?”
“对,对,就今天下午。”
“你骂她的时候。”
“主人,你把她骂走了。”
“是啊……”
“主人真凶啊,小小哭得真伤心。”
“主人那个时候像魔鬼一样可怕。”
“是啊是啊。”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小小的哭闹是自己造成的一样,林睿所不打一处来。自己像魔鬼一样?真要是那样他们还敢这么放肆!看来平时真的太纵容他们了,弄得他们现在一个个没大没小的。
“不准去找她,让她出走!”他气呼呼地扔下这么一句,扯过被子倒在了床上。
几个鬼使面面相觑,没想到主人直人的生气了,这可怎么办?真的不管小小了吗?
林睿一早起来,屋子里空荡荡的。姨妈早早就去上班了,而平时满屋子乱窜的小鬼使们,现在是一个都看不见。
“哼……”就知道他们会去找小小。
正是让人操心的家伙,早知道当初就不收留他们了。
林睿一边嘟嘟囔囔着,一边自己动手热饭。
“狐狸,咱们去玩儿吧。”林睿放了假,整个立新市就是他和火儿的游乐场了,今天火儿一如往常地出现在林睿家,却看见林睿嘟着嘴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饭。
“你怎么还在吃饭啊?咦,刚才你的鬼使不是在和别人打架吗?不是你吩咐的啊?咱们不去助拳吗?”
“什么?”林睿一下子跳起来。
几个小鬼使偷偷溜出门他是知道的,心知他们是去找小小了,要不是知道那几个小家伙会去找小小,林睿也不会放心让小小一个人在外面呆这么久。只不过作为主人的面子重要,所以他也没吱声,没想到他们出去之后,竟然会和别人打起来。自己平时千呆咛万嘱咐,不许惹事,不许捣鬼,他们全当了耳边风!(他自己也不想想自己平时的行为方式,在他的以身作则之下,叫九个小鬼使怎么听从他的说教)
“他们和谁打起来了?”林睿在脑子里快速地把立新市他知道的妖怪过了一遍,想象其中有谁敢为难他的林睿的鬼使,还是不认识的妖怪干的?毕竟立新市这么大,他不认识,也不认识他的妖怪多着呢。是要找刘地出面调停?还是干脆和火儿杀上门去?
谁知火儿的回答大出他的意外。
“他们和一个人类打起来了,不认识的。”
“什么?人类?”林睿更加生气了。
他对于“不许招惹人类”这条命令,是作为死命令下的,他们几个居然也敢不听!
“是啊,我和影看见他们在和一个道士打架,过去一看,是朱大款(立新市著名高人朱恩流)的一个叔叔,就把他赶走了,我叫鬼使回来,他们不肯,说是……离家出走了?”火儿这时才回过味来,那几个小鬼使说他们离家出走了,也就是……从林睿这里叛逃了。
“哇,他们这么不听话!我们今天就玩抓坏孩子的游戏吧!看看谁先把他们抓回来!赢了的就得到上次从刘地那里抢得游戏帐号。”火儿自以为自己知道小鬼使们刚才的出没地点,一定可以比林睿更快找到他们,却忘了林睿是鬼使们的主人,想把他们迢回来,一个简单的咒语就行了。
“不理他们,让他们去出走!”林睿生气极了,决定让那几个小家伙自己在外面吃点苦头再说。
火儿对几个鬼使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他们是林睿的鬼使的阶段,有的时候连那个是那个都分不清,听林睿这么一说,马上就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走吧,我们去玩儿。”
林睿沉吟一下,嘴上说的利害,其实还是不放心:“等一等,我给朱恩流打个电话。”
朱恩流是个交流广阔的商人,尤其和立新市许多妖怪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甚至招纳了好多的妖怪进他的公司工作,比如他公司的保安主任就是个双头鸟,两个头轮流睡觉,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他的大厦。
林睿给他打电话,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鬼使与他的叔叔的冲突,并且请他担待一点——嘴里说得再绝情,他还是舍不得鬼使们真的吃苦。
朱恩流痛快地答应,说会告诉他的叔叔不再去招惹鬼使们,一旦有他们的什么动静,也会告诉林睿,林睿这才吐口气,与火儿出门去玩儿。
本来想冷落鬼使们几天,教训教训他们的林睿,没过一天就接到了朱恩的电话,叫他快到医院去,他的鬼使出事了。林睿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看到的是一团混乱的情景:
朱恩流和一个工头模样,几个民工模样的人守在急救室门口,焦急的踱着步。他的几个小鬼使也或飞或站地守在那里,一个个垂头丧气,旁边一个老道士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一脸的嫉恶如仇的表情。而小小正趴在地上,死死地扯着南羽的腿,大声地哭着:“南前辈,救救他吧,求你救救他吧……呜……都怪我不好……哇……”南羽皱着眉头,看起来小小的哭声就连她这样修养的人都有点受不了。
林睿一脚把一个鬼踢起来喝问:“这是怎么了?乱糟糟的……”
“主人……”几个鬼使一看见他,一溜烟地全钻进了医院的长凳底下,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站出来,去面对他的怒气。
“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里面谁在被抢救!”林睿继续指着急救室的门问。
朱恩流搓着手过来,没说话先叹气:“唉,小林啊,你那几个鬼使太过份了,竟然把我们工地上的一个工人从手脚架上推下来,现在……唉,死活还不知道呢!”
“什么!”林睿把目光投向小小,他用膝盖都想的出来那个被从手脚架上扔下去的工人是谁。林睿气乎乎的叫道:“小小,我不是说了吗,你们几个不能再增加杀孽了,你想收拾他,要杀要煮我来动手就好了,你们怎么又去……”
听了他这番话,那个道士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要不是看见火儿正紧跟着林睿飞进来,他早就站起来发作了——狐假“必方”威,这句成语在立新市是很有具体形象表示的。
“主人……我错了……主人……我再也不敢了……您求求南前辈,救救他吧……”小小还是哭得哽咽着说。
在林睿的逼问下,鬼使小四终于被同伴们从长凳下踢了出来,向他汇报事情的始末。
原来,几个小鬼使找到了小小之后,因为接连违背了林睿的几个命令,他们一时不敢回去,就陪着一肚子委屈,怎么劝也不肯回去向主人道歉的小小在工地上乱晃。这时刚巧赶上朱恩流来视察工地,道门出身的他一眼看见几个厉鬼——鬼使和厉鬼在外形上十分相似,朱恩流双是个费形的半瓶子醋,认错了到也情有可原——在工地上游荡,朱大老板立刻紧张起来。
哪个老板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工程刚开工不久,工地上便闹妖闹鬼起来,朱恩流虽然跟妖怪们关系紧密,但是也不能免俗。他本来要打电话把他公司的几个妖怪员工找来处理,要是他叫来的是公司里的妖怪,马上就可以认出鬼使们的身份,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可是刚好他的叔叔在公司作客,马上亲自赶来,准备过个捉鬼的瘾,于是就有了周影和火遇见的鬼使和一个人类道士在路上追逐打斗的情形。
虽然后来的事被周影调停了,可是这件事却给了鬼使们一个灵感——那个道士口口声声说他们要作祟害人,他们为什么不真的试上一试,教训教训那个男人呢?
他们几个凑在一起一商量,便和小小一起找上了那个男人,他们一个个用最可怕的样子(被残酷的虐待而死的孩子的形象有多可怖,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地出来了),轮番的出现在那个男人面前,口中反复哭喊着:“爸爸,你为什么卖了我!”这么一句台词,在那个男人的面前飘来荡去。
那个男人也称得上意志坚定,开始的时候还能用幻觉作借口迷惑自己,硬是对几个鬼使视而不见,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恐吓力度的断加大,他想不产生反应也不行了,天色越来越暗下去,他也越来越害怕那些在暗影中看起来更加真实的鬼魂,当他在慌乱中闪躲几个鬼使的时候,终于一不小心从手脚架上跌了下去。
“主人,我们真的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向小小赔礼道歉,没用想吓死他的”。小四一脸委屈地向林睿哀告:“主人,您别生气,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您要罚就罚我吧,别现处罚小小了。”
“哼,还挺讲义气的?”林睿被旁边那个道士的眼神看的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家伙的神情分明在说:别演戏了,这分明就是你这个狐狸精指使鬼使干的,还想伪装成鬼使私自己行事的样子,本道爷早就看穿了。
“哼”林睿用鼻子给了他一个回音,然后故意大声说:“哭什么哭,不就是一个本来就该杀的人类吗?不准再哭了,死了活该,就当给小小报仇了,有谁敢废话,就说我叫你们干的,叫他找我!”
他的话音一落,火儿就把头伸向那个道士,恶狠狠的问:“怎么样,你有什么意见吗?我可是很民主的,你可以尽情的表达自己的意志!”
道士盯着火儿,和它对视了几秒,重重地坐下扭开了头。
小小听了林睿的话,哭声稍稍停顿,说了一句:“主人,我真的不想让他死,我不要全家福了还不行吗?”就又哭了起来。
林睿轻轻佛着她的头,这个孩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她不要求报复,不要求道歉,甚至不要求回家,只是一张全家福他就可以心满意足了,如果连这一点也作不到,自己还有什么资格作她的主人,还曾经信誓旦旦地要保护他们。“小小你放心,你的心愿我一定帮你达成。如果他不愿意,我就到你的故乡去,把你相片镶在你家墙上,让他怎么也抹不了去!”林睿恶狠狠地宣布。
小小扬着脸看着他,泪珠依旧在眼眶里打转。
那个男人最后没有事,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的腿摔断了,恐怕要很多天才能治好,不过这点小伤对南羽来说不算什么,这点治疗费对于财大气粗的朱恩流来说,同样不算什么。现在这个男人是可以安安心心的躺在医院中休养了,可是所有的烦恼就这样都抛给了林睿。
“小小,满意了吗?”林睿摸着小小的头问。
小小点点头,一声不吭地牢牢盯着自己的那张全家福。
林睿叹口气,知道她肯定是不满意,不甘心的,她想要的,是父亲把她话在照片上带回家,而不是她自己手中拿上这张没什么用的照片。不过他的父亲只要一听见关于女儿的事情,不管这句话是出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口中,还是出自一个鬼魂口中,他都会表现出极度的惊慌失措,最严重的情况竟然打开医院的窗户就往外跳——要知道他的病房在十一楼啊。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继续逼下去,她父亲不仅仅不会把她的照片带回家,先逼出人命来到是有可能。
林睿吃了晚饭,有些无精打采地看着一部无聊的动画片,这时,楼上传来了一阵乒乓的声音,林睿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是到周影家吃白食的刘地与火儿又发生冲突了。这样的争斗几乎天天发生,平时林睿都用一个法术让房顶消音,以防他们打扰了妈妈,这几天妈妈不在家,这道工序也就省了,谁知现在听他们闹起来,还是觉得挺烦的。
打斗声持续了几分钟,林睿家的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了一张英俊的人脸,然后就只见刘地大头朝下,从楼板上钻了出来,双手Сhā在口袋中,快要着地的时候一个翻身,摆出一个极潇洒的动作站定。
“哼……”林睿对他的“到访”表现地明显不欢迎。
“小狐狸啊,刚才没吃饱,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统统端上来,你去楼下小铺子给我弄瓶酒。”刘地大模大样地往沙发上一坐,一边向林睿要吃的,一边拍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了一边的小四。
小四一见现金,爽快地一把接过去,转身却一溜烟的飞回卧室,往林睿的贮钱筒里就塞,谁知它的动作还没完成,手上那几张钞票竟生出了一股力量,硬把他扯着飞出了窗口,飞向了那个开在不远处的小杂货铺,不管小四怎么挣扎,都无法抗拒这种力量。
林睿见刘地用法术捉弄自己的鬼使,不由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小狐狸啊,听说有难事了吧?”刘地毫不客气地自己从冰箱里找了火腿,香肠,又端出林睿晚上刚买的披萨饼、可乐、炸鸡,打开鬼使带回来的白酒,乐滋滋地吃喝了起来,吃了一会之后向准备叫火儿下来助拳打狗的林睿问。
林睿根本不理他,在立新市,众妖怪都知道,什么事情一旦有刘地一掺和,势必会了事化小,小事化大,无中生有,麻烦天成,所以除了周影之外,大家不是十万分不得一,谁也不会去找刘地帮什么忙的。由于住的距离周影家太近,林睿对于刘地劣根性了解更深,他更加不会把事情说给这个家伙听。
“听说你的鬼使差点把她的亲生父亲吓死是吧?弑亲可是大罪哦。”刘地不咸不淡地又加一句。
“你怎么知道!”不过也没什么好问的,林睿无奈,刘地是立新市的地头狼,从这个城市还不存在之时他便生活在这里,看着这个城市从无到有的建立起来,这里对他而言就象自己家的客厅一样,哪个角落多了个蜘蛛网他都一清二楚,什么事想瞒过他太难了。
“小家伙,过来过来……”刘地露出狼外公式的笑容对小小招手,“你想不想你爸爸带你的相片回家,并且永远摆在家里啊?”
小小一下子忘记了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家伙,其实就是披着狼皮的狼——刘地,飞到他的面前怯生生的问:“可,可以吗?”
“当然了,你也不看这话是谁说的,有我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我说,你们家的饭菜怎么全是凉的啊?”
“哦,马上去热!”小小听到他的话大为兴奋,连主人林睿的脸色也不顾了,端起那些盘盘碟碟冲进了厨房,不一会又一一加热之后送了出来,还多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这是小小唯一会做的菜,平时林睿都很少有机会吃到,现在主动为刘地做出来,可见了她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嗯,不错,没被你那个没礼貌的主人教育坏了。”刘地大模大样的吃了一口菜,喝一口酒,对小小期盼的眼神视而不见。林睿在他对面坐下严厉地说:“你不要戏弄小小,她已经够命苦了,你要紧戏弄她,我可不会放过你!”
“放心,放心,你什么时候戏弄过你们?”
鬼使们在一边一起开始数手指,回忆被他戏弄的累累次次。
“我一定会帮她这个忙的,你不信就等着瞧,我可是立新市第一聪明人,你们没忘了吧?”
林睿撇着嘴别过头,他的鬼使们一起鼓噪:“我们的主人才是立新市最聪明的人呢!”
“切,那么怎么帮不了这个小家伙。”刘地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入口中说,刚嚼了一下,便发出一声怪叫:“水,水……”抓过桌子上的酒瓶,仰头“咕咚,咕咚”的把一瓶酒吞了进去,这才缓过一口气说:“这也太咸了吧?林睿,你们是不是刚刚抢了盐业公司!”
林睿得意地笑了起来:“活该,小小炒的菜也敢吃,平时连火儿见了都怕!”
男人躺在病床上发呆,他的工头和建筑工地的主人——一个气度不凡的大老板刚刚来探望过他,不仅仅带来了许多水果和营养品给他,还向他保证他们会负责全部医疗费,并且会一分不少的发给他工资、奖金。
男人知道自己运气好,遇见子万中挑一的好老板,不仅没把受伤后的他扔下不管,反而承诺会尽力帮助他,可是他仍旧放不下心来。多了一个人的全家福,大白天接连出现的小孩子的鬼魂,这一切象一个噩梦一样,只要一闭上眼便会出现在他面前,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永永远远都摆接脱不了良心遗责的,唉,那个孩子……一定恨死自己了吧,这次真的是她想来要自己的命吗?
就在这时,病房门打开,一个青年贼头贼脑地溜了进来,四下看看没人,蹭地窜到了他的床前,压低声音说:“喂,我出十万,跟你女儿商量一下,保佑我不被捉住怎么样?”
男从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可是对于“十万”这个巨大的数字还是有反应的,抬头呆呆地看着他。
青年见他不说话,马上问:“十万不够?十五万,十五万总行了吧?阴曹地府的人追我追得太紧了,你找你女儿出面帮我摆平,我不会亏待你的。”
阴曹,十五万,女儿……这几十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词在男人的脑子中掀起了一团混乱。
“你女儿不是九界巡视使吗?我又没犯什么天条,饶了我还不是她说一句话的事。做人要学会通融,你的日子也过得不好,二十万,二十万行了吧!”
“我女儿……好好的在家里,她还是个学生,怎么成了……什么什么使?”男子结结巴巴地说。
“你唬谁呢……”青年用一种贼兮兮的眼光看着他,“你二女儿不是应劫之后作了九界巡视使?满天下的妖魔鬼怪都知道了,你还想瞒谁啊……三十万一口价!”
“我的二女儿……她,她早就死了啊……”男人几乎是从嗓子深处挤出了这句话来。
“这不是废话吗,她不死怎么叫应劫啊!她不死怎么会去当神仙啊!快说句痛快地,行不行!你这里要不行我就去找她的跟班走后门了,别耽误我时间!”
“你是说……她死后当神仙了……”男人将信将疑。
“不是她死后当神仙,是她本来就是,投胎是为了应劫,过完劫又回去了……你该不是跟你女儿没联系吧?那算我找错地方了,我还是去走后门吧……差点浪费了三十万……”说完转身就要走。
那个男人听了他这些神神怪怪的话,心里满腹的疑惑,又实在舍不得在他看来是天文数字的三十万,犹豫了几番,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喊住了他:“请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哪个孩子她……她的死是神仙应劫数,不是我害死她的……”
青年点点头盯着他,一副我时间宝贵,有话快说的架势。
“就是说她投胎作我女儿就是为了应劫数……不是我害死她的……不是我害死的……”男人一直喃喃地念叨着这几句话,忽然号啕大哭起来。
把女儿卖掉之后,没过几天就被警方叫去,因为在郊外发现了一具小女孩被人虐杀的尸体,有人认出,那是他的女儿。男人赶去一看,那具已经支离破碎的尸体,不是他刚刚卖掉的女儿是谁!
本来觉得把孩子卖给有钱人,不仅仅自己家可以再要个男孩子,可使用那笔钱生活的好一点,而且对于女儿本身来说,不也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吗?可是怎么会这么几天工夫,她的尸体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死得那么的惨?
那件事情成了他们全家的噩梦,成了他心头永远搬不走的大石头。只要一想到那时看到的情景,想到那个孩子躺在保存尸体的冷柜中,失去了眼球的眼眶空洞洞的看着自己的模样,他就会好像被进入了冰水之中。即使他真的有了一个传宗接代的男孩子,即使这几年他们的生活却是越来越好,可是那个孩子就好像心头的一根刺一样,只要一想到她,就会令人寝食难安。
这些年来他们家里的人从来不敢提到这个孩子,只要当作这个孩子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他们的生活才能平静的继续。所以即使看到了那张多出一个人的照片,即是真地看到了那小孩子的鬼魂出现在眼前,他也不能让自己去承认自己有过这个孩子,不能承认她存在过。
可是刚才这个青年说什么?女儿她不是凡人,投胎后惨死那是劫数,只有那样她才能重新成为神仙?那么是不是不管自己有没有卖掉她,这样的劫数都是不可避免的呢?是不是这样不算是自己害死她的呢……
男人正胡思乱想着,那个青年忽然发出一声怪叫,然后,男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青年人四肢伏地,变成了一只黑狗,一头钻进了自己的病床低下。
妖,妖怪……
真的有妖怪……
男人损失浑身都得像筛子一样。
眼看着一个人从人都野兽的变化,那种感觉绝对不是他这样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民可以形容得出来的。
这时,病房的窗口忽然投进了一道红光,把整间屋子都染上了一种火样的颜色。窗口,一群人正脚踏祥云靠近。正中间的,是一个霞冠凤批的小女孩,虽然身形小巧,但是气度不凡,带着一种别样的威严。在她身边左右,几个金童跳跃着跟随,身前,一只火红的凤凰上下翩飞,引领着她来到了窗前。
“二丫头……”那张时时刻刻会出现在噩梦中的面孔忽然清晰的展现在了眼前,还是以这样的形势,男人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在场的演员们顿时都呆在了那里。
“刘地,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安你的剧本准没错吗!”
“是啊,他怎么还没等我念台词就昏到了!”——火儿很想念一下那句台词的“大胆狗妖,负罪潜逃后竟敢骚扰凡人,不怕天条吗!”真是写得太好了!太适合自己念了!
刘地从床底下钻出来看看,无奈地说:“我怎么知道他五大三粗一个人,神经这么脆弱啊。”
“我看你那个剧本根本就多余……”林睿皱着眉头说,“直接告诉他小小不恨他多好!还要等他行了接着演吗?”
“你们懂什么,他不承认小小存在,是因为极度的内疚和害怕,只要有让他知道小小的死不怪他,才有可能解开这个结。”
“小小根本就是他还死的嘛!”
“就是就是,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明明干了亏心事还想不承认!”
“原来就是想要推卸责任!哼……”
“这种人太可恶了!”
另外几个小鬼使一起数落起这个男人来。
小小眼泪汪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小你自己决定吧。要是真地按照这个狗妖的剧本演下去,他对你的那点愧疚之心就会彻底的消失……你要是恨他,就别这么简单放过他。”
“我……我……”小小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看着这个男人,心里真的恨他,又真得恨不起来。他老了那么多,即使昏过去了脸上还是充满了惊恐的神色,他在害怕,害怕自己这个被他舍弃了的女儿,也害怕他自己的良心。
其实以前,他虽然一心一意的要想要个男孩子,但是待自己还是很好的,每当从外面回到家,总要抱起自己来亲一亲的,而妈妈从来不亲自己,因为她不喜欢女孩子……
“我……我……”
火儿催促说:“你别我我的,快决定,我还等着说那句台词呢!”
小小求助似的看向林睿,林睿摇摇头,这样的事情,别人是无法帮她做出决定的。
“我……我不想恨他……虽然我有一点恨他,可是我又不想真得恨他……主人……哇哇哇……”小小左思右想,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一片沉默,就听着她的哭声在病房中回荡。其间那个男人差一点就醒来了,却被刘地重新弄昏,等着小小做出决定之后再继续下一步的演出。
“小小……”林睿柔声说,“其实你心里不恨他了对吗?只是你觉得自己应该恨他,所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小认真想了想,用力点点头。
“我明白了,那就好办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吗?”林睿摸着小小的头说。
小小摇头:“我就是想要一个全家福……我就是很想要……”
“那么你想跟着他回家吗?”
小小用力地摇头:“我和主人在一起,不回去了……回不去了的……”
林睿说:“我明白你的真正意思了,那你先回家去,我来解决剩下的事情好吗?”
小小对他充满了信任,立刻点头。
“你们几个把小小送回去——刘地你别想走,把钱交出来!”
“你想抢劫吗,这是我的钱!”
“现在是我和狐狸的了,你有意见吗!”
“过河拆桥的家伙!哼,早知道不来帮你去跟女朋友约会多好!”
“喂狐狸,你怎么让他们都走了,我的台词还没说呢!”
这时那个男人呻吟一声,慢慢张开了眼睛。
林睿的衣柜中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中,多了一张贴在那里的照片,上面是小小的一家人,其中小小也呆在上面,快乐的笑着。
“小小,这张照片你可以随便看,可是等我妈妈开衣橱的时候,一定要藏起来知道吗!”
“嗯。”小小呆在那张照片旁边,这几天她哪里都不肯去。“主人,他真得带回去了吗?”
“是啊,高高兴兴的带走了。”
那个男人醒来后,林睿冒充仙人的童子,给了他三十万,并且要他把小小的照片带回去,告诉他这样就可以帮正他们全家平安。那个男人那是真高兴啊,抱着那些钱和照片,看那样子就算腿断了都能飞着回家。
可是他一句都没有问小小现在怎么样,没有问她想家吗?快乐吗?恨过他们吗?
他都没有问。
幸好小小也没有问什么。
也许对这个小丫头来说,这样就够了,她还没有学会那些复杂的念头。
看着全家福的小小,看起来真得很幸福。
林睿摸摸她的头走了出去。
今天妈妈就要回来了,真想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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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女道士》
游乐场(上)
更新时间:2008-1-14 8:38:00 字数:8061
游乐场
“林睿,有人找你……”
林睿在同学的招呼声中抬头隔着窗户向教室外一看,那个人已经到了教室门口。他慢腾腾地站起来走了出去,嘴里还在嘟哝着:“真啰嗦,又来干什么……”
教室外站的是林睿的表哥林立文。
林立文就读的高中就在林睿的小学附近,所以他时不时地会溜达到这边来看看林睿,有时候给他带点零食,有时候就只说几句话,可是他对这个小表弟表现出的关心,就连林睿也不得不忍着心中的不耐烦应付。
林睿从教室中出来,心里想着不知道他又要来啰嗦什么,如果是送吃的还是送炸鸡腿比较合算,如果又是来说些有的没得,那就更加令人受不了了。为什么一个高中生就像个老太太一样的麻烦呢?真不知道他老了会变成什么样?林睿这么想着走出教室,却意外地见林立文脸色十分难看,正不住地搓着手,来回踱着步,在这个大冬天里,鬓角上甚至渗出了汗珠,脸上就写着“焦急不安”四个字。
林睿心中一阵紧张,冲过去大声问:“我妈妈怎么了?我妈妈怎么了?”
“二姨?二姨怎么了?”林立文听了他的问话反而一脸迷惘。
林睿立刻知道自己想歪了,看到亲戚匆匆赶来找自己,便一下子联想到自己最关心的母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却忘记了自己施加在母亲身上的小法术,要是母亲有什么麻烦,也是自第一个知道才对,这就是关心则乱的缘故吧。既然与母亲无关,林睿马上恢复了冷静,打量着林立文问:“什么事呀?”
“小睿,快帮哥一个忙。”林立文象看见救星一样抓住他的手,“你是不是有个护身符,借给哥戴几天行不行?”
“啊?”林睿听得一头雾水。
林立文用神秘紧张的声音说:“小睿,我好象,好象见鬼了……不,我一定是遇见鬼了,小睿,我知道你有一个开了光的护身符,借给哥用几天行不行?你也不想看着我被鬼杀了吧?”
“鬼?什么鬼呀?”林睿见停在旁边的老师因为他们的交谈之中频繁出现的、不利于儿童身心健康的、属于封建迷信范畴的字眼,已经向他们这边投来了关注的目光,于是故作天真地眨着眼睛问,“老师说过,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不应该信的,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呢。”
林立文焦躁地说:“那些老师懂什么,尽会骗小孩!就你这种老实人相信他们。”
旁边的老师看向这个想要把他们的优等生带坏的少年的眼神更加不善,眼看就要开口把其赶走了。林睿心中诅咒自己这个不会看眼色的哥哥,连忙把他拉到一边问:“到底怎么了啊?你能不能别在老师面前鬼鬼的叫?”
“老师……喔,你们老师长得就凶……”林立文好像刚刚看见老师站在那里,“小睿,这几天我遇见了……不能跟你说这些,万一吓着你怎么办,反正你先把护身符给我就行了,别的你别问了。”林立文反复地搓着手说。
“好吧……”林睿从衣服里拽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红色布囊,摘下来递了过去。这个护身符是林睿那次重病之后,他的姥姥特意为他求来的,据说是有高人开过光,可以保佑他以后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妖魔避让,邪魅不近,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反正是姥姥花钱花物的费尽心思弄来,却不知道真正的林睿的魂魄早已飘入了轮回,现在与这具肉体同化了的,只是那个孤独而渴望母爱的小九尾狐狸。
林立文接过去,立刻小心翼翼地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拍拍林睿的头:“要是给了我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就马上找我还给你。你回去千万别跟大人说啊,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那种破烂有用才怪。”看着林立文挂上护身符而去的背影,林睿不屑地撇撇嘴。
那个护身符在他看来,纯粹是为了骗象姥姥那样迷信的老人才造出来的,别说真的鬼怪妖魔,就连那些空气中游移的灵体残留物都不会对其有丝毫的畏惧。他戴着这种东西为的只是自己听话、孝顺的好孩子形象。不过偶尔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九尾狐,居然会戴着这种号称可以对付妖魔鬼怪的护身符,他自己都会忍不住偷偷发笑,更别说万一让立新市其他的妖怪们知道了所能产生的“笑”果了。如果林立文能够拿去永远不还回来才好呢。
不过他还真是的有点不对劲?林睿皱皱鼻子,对着林立文去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小睿,你表哥又来看你了?”沈艾翔凑过来,看看林睿手中没有拿零食不由有些失望。林睿在马路对面的高中读书的表哥经常会给林睿送好吃的,那种情况下多半都有他一份的。
“没有吃的。”林睿向他摊摊手,“好象是快考试了神经过度紧张,说自己见了鬼,跟我借护身符呢。”他一半是对沈艾翔说,一半是向旁边伸长了耳朵的老师解释。
“看,看见……鬼……鬼……”沈艾翔虽然有个妖怪朋友,却生平最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青天白日的听到了,也忍不住说话发颤。
“老师教导我们,世界上没有鬼,我们应该相信科学!”当老师从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林睿义正辞严,道貌岸然地大声说。
林立文是林睿大舅舅的儿子,在林睿的三个表哥、表姐中,他是最关心林睿的一个。
大约是出于对年幼丧父,自己身体又不好的弟弟的同情,他仗着自己读的高中与林睿上的小学相近,隔三差五就往林睿这边跑。一来是向林睿的同学们宣称林睿可是有我这个高大威猛的哥哥在附近呢,你们谁也别想欺负他;二来是老是认为林睿身体弱,用他自己的零用钱买些巧克力之类的东西让林睿吃。
平日里他知道林青萍工作忙,也常常主动带林睿参加他与朋友的游玩、聚会,虽然其中不乏鬼故事之类的不适合小学生参加的活动,朋友同学也对他“带小孩”的行为常常嘲笑,可他还是坚持不懈,充分表现出对林睿这个弟弟的爱护。所以林睿嘴上总嫌他啰嗦,心里对这个表哥还是挺有感情的,发觉他真的有些不对劲时,林睿倒是真的放在了心里。
吃过晚饭,眼见母亲出门到学校带学生上晚自习去了,原本在书桌前装模作样地写作业的林睿立刻一跃而起,丢了个自己的幻影在床上装作熟睡的样子,又留下一个鬼使担任警戒员、联络员,然后冲出了家门上直奔楼上。
林睿冲进周影家里时,火儿正大模大样地占据着一整张沙发,一边喝着可乐,向口中丢着炒肉丁、冰淇淋、剥好壳的瓜子,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动画片——这个家伙是永远不用做什么好孩子的形象来伪装的,向来肆无忌惮,想干什么干什么。
林睿抢过它的饮料几口喝下去,然后说:“我要去抓鬼,你去不去?”
火儿眨眨眼:“什么鬼?好吃吗?”
林睿摇头:“不知道什么鬼,不过多半好吃不到哪里去。”
火儿索然无味:“那去干什么!不如咱们去猎人吧,我好几天没吃人了。”
林睿拖起它就走:“行了行了,先陪我干了正事,办完事我就陪你去猎人。”
火儿被它推出了窗子,林睿化作九尾狐的原形跳上了它的背:“走,去我那个笨表哥的学校,他说他遇到鬼了。”
“喔……那个老是喜欢鬼故事的表哥啊。现在他一定很高兴吧,终于遇到真的鬼了。”火儿依稀对林立文还有点印象,记得他是个很喜欢鬼故事的人。却不知道对于人类而言,喜欢鬼故事和喜欢见鬼根本就是两种概念。
“他高兴才怪……”林睿喃喃自语。
火儿按照林睿的指示,快速地飞向了城市的一个角落,一路上讨价还价:“先说好了,所有的猎物我要占七成,剩下的才归你吃。”
“如果是指鬼魂的话,全部给你我也不会有意见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赖皮啊!”
“我几时赖皮了?”
“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你干嘛跳下去,我还没数完呢!”
林立文住在学校的学生宿舍中。
一间不大的宿舍却被塞进了八张床,住了七个学生。既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这么炎热的季节中,只靠着一扇只有半边可以打开的窗子通风。七个半大男生住在一起,卫生条件与生活习惯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里面的气味实在是很“耐人寻味”。
林立文本来可以每天骑自行车往返家与学校,四十分钟的自行车车程在立新市这样的大城市中还不算远。甚至也可以借住在林青萍家,林青萍的家离学校近,也只有林青萍呣子生活而已。虽然生活清苦些,可是环境至少比学校的宿舍要好得多,林青萍也很欢迎他的到来。不过到了叛逆期的孩子对自由,对离开长辈的束缚无比的渴望,使得林立文拒绝了这一切,坚持住在了学校的宿舍中。据林立文的母亲有一次到宿舍为他送东西后说:“那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啊,这个孩子从小就娇气,怎么受得了……”却不知道她的儿子住得多么舒心适意,乐不思蜀。
林睿跳到那间宿舍的窗台上的时候,看到这间宿舍中的七个男生居然有四个正躺在床上抽烟,在这些吞云吐雾的人中,竟然有他的表哥林立文。“真是坏孩子!”林睿在心里恶狠狠地下了这样的评价,他特地赶来保护林立文,对方却在偷着抽烟,实在对不起他的担心。
“猎物在哪儿?在哪儿?我怎么没发现有鬼魂?”火儿落在窗台上东张西望。这间屋子中的气味可实在与“好吃”两个字沾不上边,它本来的热情顿时熄灭了十分之九。火儿对于鬼魂一类的东西的感应能力是很低的。大概因为它的能力与鬼魂相差太远,就好像人类的眼睛很难注意到微小的昆虫一样,它也很难去留意什么鬼魂。林睿拉上它来无非是为了以防万一,本来也没指望它帮忙找鬼。
林睿扫了屋子中一眼,确实没有半点的异样,与他早上从林立文身上发觉到有一丝阴冷的鬼气不同,因为这间宿舍中住的血气方刚的七个大男人,使得这里连游灵都很少。“难道我弄错了?”林睿甩着尾巴自言自语。
“肯定是你搞错了,我怎么没看见有鬼啊。走吧,走吧,咱们去打猎。”火儿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
林睿点头,看林立文那样子也让人觉得为他担心多余:“咱们先去南羽那里一趟吧,最近我妈妈晚上老睡不好,我怕用法术多了她有觉察,问问南羽有没有别的法子。”
“好啊,好啊,我喜欢去看南羽。”火儿对这个提议举双翅赞成。南羽家是它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什么被专门为它留起来的妖怪啊,没听过的故事啊,精致的小礼物啊,只要去就会有所收获。估计林睿要是提议去找刘地之类的人,他一定会大闹起来。
屋里的林立文不知什么时候抽完了那根烟,已经从上铺爬了下来,与几个同学嬉闹着。
“我居然为这个笨蛋担心,看来我自己才是笨蛋!”林睿撇撇嘴,跳到火儿背上扬长而去。
时间越接近午夜,林立文的心便揪得越紧。
不知道今天晚上还会不会被那个噩梦困扰?不知道今天晚上那个鬼还会不会来纠缠自己?
虽然在同学面前,他出于面子便装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可是当熄灯时间一到,同学们纷纷入睡之后,那种无助的恐惧感便涌上了心头。
“也许今天晚上不会来了,也许小睿这个护身符有用,也许……”林立文心中胡乱想着,用毛巾被把自己整个人盖住,却怎么也不敢入睡,只是一个劲地在心里祷告,今天晚上千万不要再让贤自己经历那样的恐怖了。不管他怎么样强行支撑精神不想进入睡眠状态,但是他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充足睡眠的时候,又已经是连续数日没有好好睡过了,终于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梦乡。
“哥哥,咱们去游乐场……”梦中林立文依稀觉得自己是在牵着林睿的手,林睿在前边快乐地跑着跳着,非要拖着自己去游乐场。这个小表弟从小就乖巧,简直乖巧的过份,从来也不向大人提要求,一味地做着好孩子。林立文挺喜欢二姑,连带也对这个幼年丧父的表弟又怜又爱,巴不得有机会哄他高兴些,现在他想要自己带他去玩,林立文当然不会拒绝。
“我本来就想周日带你去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什么时候想出去玩就自己说出来,总是乖乖的,大人才不管你想不想出去玩呢!记得我小时候想叫我爸……叫我妈带我去个公园(为了顾及幼年丧父的林睿的心情硬生生地改口),还得又哭又闹一场才行。二姑这么忙,你不说她才不会有时间带你出去玩呢。不过没关系,你想去哪里玩干脆地说,他们大人不带你,还有我呢!”说着想抽回被握着的手来拍胸脯保证,却发现手抽不回来。
“去游乐场,去游乐场……”前面小小的身影还是不停地又跑又跳,用力拉着他的手向前。
看那背影,看那发型,那根本就不是小睿嘛!林立文用力甩手,想要挣脱开去:“你是谁?要拉我去哪?”
那个孩子小小的手指有力的象个老鼠夹子,林立文根本挣脱不了。而他也没有理睬林立文的问话,依旧是向前跳着,似乎是十分的兴奋。林立文一边试图摆脱他,一边四望,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身在何处,被那个小孩子拉着仿佛是跑在一条长长的通道里,四周昏暗之中却掺着一种暗红色的光线,脚下一脚高一脚低的,不时还有水洼似的地方。心里倒开始庆幸看不清楚四周,因为这里估计决不是个看了会让人愉快的地方,看不见说不定比看见的好。
林立文这个时候心里已经依稀明白了自己又是在作梦了,而且心里很明白了这个梦接下去的发展,于是一回回奋力地挣扎,想从那个孩子手中挣脱出来,也想从这个噩梦之中挣脱出来。
“哥哥,游乐园怎么还没到啊?”那个孩子似乎也跑得厌了,停下步子,回过头向林立文问。
林立文发出一声惊叫,那哪里是一张孩子的脸,分明是个骷髅,是个只有一层皮包裹着的骷髅。这个孩子两只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里,嘴唇已经薄的包不住牙齿,白花花的牙、红色的牙床都在外面露着,向林立文阴阴一笑:“哥哥,你快带我去游乐园啊。”
林立文怎么敢搭话,用力地拍打着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狠狠地用脚踢着他。
那个孩子的脸越来越难看,原本没有什么血色的皮肤上开始流血,不一会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模样,口中还在喊着:“带我去游乐园,带我去游乐园,你说过带我去的!”另一只手也向林立文抓过来。林立文拍打着不让他抓住自己。开始他还是个小孩子的形状,可是在与林立文的纠缠中,他的样子也在渐渐变化,身上原本就是薄薄盖着的那层皮在他的哭闹挣扎下象被挣裂了一样,先是一个白骨的手指从皮肤下挥出来,接着另一个,然后是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最后,当他的整个骷髅从皮里跳出来时,两只眼睛因为失去了眼皮的防护,一下子从眼眶里中流了下来,他自己一只手拖住又塞回去,再次把那只手伸向林立文的时候,林立文发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叫喊,同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好是梦……
脸上的冷汗已经顺着脖子一直流到了枕头上,林立文摸摸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他在床上坐了好久,点了一根烟,好不容易从噩梦的围绕中挣脱出来。
这样的梦里是从一月前开始的,每天晚上都做,梦中就是那个小孩,非要他带着去游乐园。开始的时候,那个孩子的形象还可以接受,只是个怪异一些的男孩子罢了,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样子也越来越可怕,使得林立文天天挣扎在噩梦之中。
“什么破护身符,一点用也没有!”林立文气呼呼地把从林睿那里借来的护身符扔在一边,可是想了想,又捡回来挂在了脖子上,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站在床头上的林睿向林立文吹了口气,多日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的林立文顿时进入了睡眠,如果不出意外,他会一直睡到下午,虽然不够把这段时间的睡眠不足补回来的,但是也可以让他的神经放松一下。
幸亏自己回头来看了看,因为这个鬼魂使用的把戏太小,太没有什么危害性了,反而差点令林睿都看走眼。他看着林立文,一脸的若有所思。
那个噩梦只是一个鬼魂“种”在林立文的脑海深处印记造成的,林睿想追踪找到那个小鬼魂并不难,对付对方也很容易,放一个鬼使过去就足够了。可是在看了那个梦境之后,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却生出了一种恐惧,犹豫着不敢马上追踪过去。
那个小鬼魂叫森立文哥哥,难道他是……
林睿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呆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原来是叫茗儿的,对,自己原本不叫林睿,而是叫白亦茗这个有点女性化的名字,可是如果现在有人在背后叫一声“白亦茗”的话,他一定要花好长的时间才可以反应过对方在叫谁吧?虽然这个名字他用了一百年,林睿这个名字却仅仅用了短短一年。
唉……
他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向着自己家的方向飞去。
火儿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叫着:“狐狸,狐狸,你要去哪儿啊?咱们还没开始玩呢……”谁知道林睿充耳不闻地消失在它的视野中,把火儿气得直跳脚。
“林睿……林睿……林睿到底是谁……”
林睿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那个俊俏白皙的小男孩。这不是白亦茗的脸,而是林睿的,可是站在这里的,是白亦茗呢?还是林睿呢?自己又是谁?是占据了林睿身体的白亦茗?还是装着白亦茗灵魂的林睿?
他忽然开始觉得害怕起来,手一挥,镜子被一团迷雾笼罩变得模糊不清,再也照不出面前的人影来。
“妈……妈……”
林青萍从睡梦中被惊醒,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了她的怀中。
“妈,我要跟你一起睡。”林睿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了一场,林青萍赶紧搂住他:“怎么了小睿?你怎么了?”
“我作了个噩梦,我要和妈妈一起睡。”林睿把头埋在母亲怀里,身体有些发抖。
林青萍把他揽进被窝,让他躺在自己的枕头上,一边抚着他的头发,一边轻轻地为他唱起了歌,直到他进入梦乡。凝视着林睿熟睡的小脸,林青萍怜惜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生活中的苦难的缘故,小睿这个孩子太乖巧懂事了。尤其是大病一场以后,他身体的成长速度似乎比同龄的孩子慢了许多,心智却似乎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了许多。他从来不会为大人添任何的麻烦,反而事事处处地为大人着想。他从来不象同龄的孩子一样向母亲提出种种物质方面的要求,反而尽力地承担家务。林青萍心中当然也为有一个学习优秀、品格优秀、听话乖巧的孩子而骄傲,可是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健康,这两样才是真正的比一切都重要。
“对不起小睿,妈妈平时总是忙着工作,对你的关心太少了,你是妈妈的宝贝,妈妈的宝贝……妈妈一定要让你过的幸福……”
林睿感受到母亲的吻落在脸上,他紧紧抱住母亲的手臂。这是我的妈妈,是我最重要的妈妈,为了她我什么也可以做,我要做“林睿”,我就是林睿,谁也别想抢走我妈妈,不管是谁,我都不让步,如果谁敢来影响我的生活,我就……
第二天起床后,林睿的眼睛依旧红红的,照火儿的话说就是“更象狐狸了”。
他一整天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之下,上课走神,走路撞树,与人起冲突的时候用妖术扔出对方,就连他那个一向神经比较粗的朋友沈艾翔都发觉了不对劲,跟在他后面一再追问:“林睿,你是不是生病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去医务室看看吧!”
林睿什么话也不愿说,放学的铃声一响他便冲出学校,三言两语把沈艾翔打发掉,便直奔林立文的学校。
林立文正坐在床上打着哈欠。
昨天晚上经历了那场噩梦之后,不知怎么的反而睡浓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他一边诅咒同宿舍的那群没义气的家伙居然没叫自己一起上课,一边在反正已经旷课半天的情况下一不做二不休,又爬回床上美美睡了一觉,直到这会肚子饿得“咕咕”叫才起来。他坐在那里一边吃着满宿舍翻遍才找到的一包方便面,一边舒心地伸懒腰——可把这几天的睡眠不足补回来了,是不是小睿的护身符起作用了?睡了一天也没再做那个噩梦,周日带他去游乐园回报他吧?
林立文一边没心没肺地自得其乐,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干方便面,他潜意识中明白,自己的这次“遇鬼”经历已经结束了。
林睿一肚子气地盯着他,真想给他下个咒,让他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都做更可怕的噩梦。他在林立文思维深处理出那条痕迹,切断它与林立文的联系后,林睿轻轻对它吹口气,看着它蜿蜒着从窗口滑出去,飘向了远处。
“这次便宜了你,下次再惹事情,看谁帮你!”林睿对着根本不知道他存在的林立文放下对方根本不知道的威胁,然后跟着那条“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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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场(下)
更新时间:2008-1-18 14:56:00 字数:7866
林睿沿着林立文的思维中的这个印记一路找来,越是临近他们家住的桃源小区,他的心便揪得越紧,所以当他发现那个印记的方向穿过了小区又一直向北边延伸时,神情才略略轻松了下来,不由自主地长舒了口气。
跟着那条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痕迹,林睿来到了一家医院的上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住过这家医院……”林睿喃喃自语,“我记得那时是在家里……对,明明是在家里……”想到这里,他的紧张不安稍有松驰,在医院上空徘徊片刻,深吸一口气,从医院走廊的一个开着的窗户飞了进去。
进入医院,里面各种灵魂的数量猛增,各种各样的人们最后的思维留在这个,也许他们的灵魂已经投胎或者消散了,这些灵魂的碎片却还可以这样漂浮很久。
林睿定定神,开始仔细地分辨林立文身上那淡淡鬼气的来历,沿着走廊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走过去,平时都会被下意识地忽略的灵魂们,由于现在他的专注而一一清晰的显现在他的面前,这里的灵魂全都死于伤病,长期缠绵病榻之后的痛苦与绝望,意外伤害死亡的茫然与无助,林睿看的心里十分不舒服,皱着眉头往前走着,终于,一个小小的灵魂进入了他视野。
林睿见那个灵魂正从一间病房飘出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林立文身上留下的印记已经被林睿扯断了,似乎是要沿着那条痕迹前往林立文那里。林睿想都不想,飞身过去,便准备立刻将他置于死地,打个魂飞魄散。可是当面对面地迎上那个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小灵魂时,不知为什么却心头一软。
小小的灵魂攀上那条“线络”,立刻从断线上跌了下来。他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却又爬上去。就这样爬上去,跌下来,爬上去,跌下来……反反复复,完全不知道放弃。
林睿看了半天,眉头越来越皱起来……
周影家的客厅永远那么热闹,“一家人”挤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晚饭看电视。火儿不时大方地从刘地盘子里把最好的肉块“拿”到自己盘中,刘地则用把骨头、鱼刺等东西“给予”火儿的方式回应。饭桌上不时起落的汤汤水水、菜叶、碗盘飞向四周,等到饭程过半,一直在安安静静吃着他那一份素菜的周影的头上已经扣了一只碗,耳朵上挂着蘑菇,头发上滴着米汤,手臂上贴着馒头皮。当一只大餐盘重重砸在了他的头上之后,他只是抬头看了饭桌上的朋友和儿子一眼,平静地说:“别闹了,吃饭吧。”
回答他的是火儿正用嘴模仿着机关枪的声音,同时向刘地发射出一连串核桃大的火球,刘地自然不甘示弱,盘子、碗筷接连不断地从他手中飞出来,射向火儿。
终于,厨房之主瑰儿出场了。
只见她大喝一声,左手平底锅,右手不锈钢锅铲,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迈着坚定如磐石的步伐,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在用目光对喧闹的餐桌注视片刻,发觉自己竟然没人理睬,她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尊严受到了伤害,于是怒吼着,抡起手中的武器向着两个罪魁祸首打了下去,热油飞溅,钢铲生寒,刘地与火儿“鸟”飞“狗”跳,乱作了一团。然后开始在瑰儿得追杀下相互指责,把破坏餐桌安定团结的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去。
林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熟悉的画面。
反正周影家的晚餐几乎天天如此,林睿见怪不怪地冲入战团,一把掐住火儿的脖子把它抢了出来:“火儿,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他焦急地摇晃着火儿说。
“你想掐死我啊!”火儿这样回答他,同时给了他一翅膀。
“反正你跟我来,帮我这个忙,我在游戏里的那个高等级战士的ID就归你了。”
“真的!”火儿的眼睛立刻开始放光。如果说火儿有什么方面的水平比不上林睿与刘地,那就是它的游戏水平了。明明在线时间比需要上学的林睿和整天东游西荡、花天酒地的刘地长,可是不知为什么,等级就是比不上他们。火儿一度怀疑他们盗了别人的高级号,可是又明知道他们的号是与自己一同建的。怀疑他们利用他们的软件水平编了外挂,可是刘地也就罢了,林睿有那样的好东西是不可能不与他分享的。
不管怎么说,有个高级账号可以在游戏里欺负人的生涯它是很向往的,听林睿这么一说,马上二话不说地反过来拎着林睿冲出窗去:“我们快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了!”
等周影抬头想问问他们去哪儿、去干什么时,他们已经飞出老远了。
“那个小祸害可算走了,瑰儿,再来一锅红烧肉。”刘地喜滋滋地以胜利者的姿态吩咐说。
只听“嘭嘭”几声巨呼,原来是瑰儿见火儿临阵脱逃,便把满腹的愤怒发泄在了另一个捣乱份子身上,用平底锅重重在刘地头上连敲了十几下,才不甘心地嘟哝着走回了厨房。
火儿跟着林睿进了一家医院,停在了一间病房中。
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Сhā着各种管子、仪器的小小身躯,而在这个小孩的床头,除了一个已经昏昏沉沉入睡的女人,还有一个朦朦的小灵魂,正呆在床头,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
火儿在那个小孩的上空飞了一匝,也许由于昏迷的时间太久,一切生理需求全靠药物维持的缘故,这个孩子瘦的皮包骨头,好象是一个做工粗劣的木偶。火儿不屑地撇撇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这也不好吃啊!”虽然刚刚离开餐桌,可是是火儿的思维还是能快速地与吃挂上钩。
“谁说叫你吃了?”林睿指着那个孩子说,“你帮我个忙,我想带他去游乐园玩一回,可是他自己是去不了了,你帮我带上他去,”
“我?”火儿作了个扛的姿势,但是马上明白,林睿不是要自己背着、拎着或者扛着他去,而是要自己附在他的身上,所谓的“带着”其实就是要自己操纵着他的身体出去。火儿用翅膀抓抓头:“他已经快死了,如果我再附在他身上,不出十二个小时他一定死!保证完全死掉!你再找南羽也救不回他来了,不如你先找南羽给他治治,等他好了再去玩?”
它平时任性,到了关键时刻思维还是十分冷静清晰的。如果被必方附身,别说一个本来就半死不活的孩子,就算一个成年人也会大伤元气,阳寿锐减的。
林睿摇摇头叹口气:“我跟他商量过了,他不想治好再活过来了,他没有妈妈,爸爸和继母老是打他,不给他吃饭,他不愿意回那个家里去,想去阴间找他的妈妈了。可是他十分想在生前去一次游乐园,我又不能帮他,只好找你来了。”
原来这个小孩子的名字叫做刑睿。他跟着在城里打工的父亲与继母就住在游乐园的附近,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机会到游乐园中玩上一次。只能站在墙的外面,每天眺望着那摩天轮,过山车发呆。
刑睿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到半年便去世了,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中,除了父亲的打骂、继母的打骂、爷爷奶奶的打骂,便是挨饿、受冻,干远远超过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可以负担的苦活累活。在他的心目中也没有更多的愿望,除了希望自己可以不挨打,可以吃饱饭之外,唯独希望可以有一天进到近在眼前的这个游乐场中玩一玩。
刑睿的父亲并没有送他去读书,而是让他在自家开的小店铺中干活。每当有难得的闲暇的时候,刑睿就会溜出门,对着那家总是人来人往的,热热闹闹的游乐场看个没够。尤其每当看见有父母领着孩子,一家人快快乐乐和和美美的样子,他都会忍不住想到,如果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会不会也这么疼爱自己?自己是不是也会过着与其他孩子一样,上学,游戏的日子?
出事的那一天,他正向平时一样在路边看着游乐场徘徊,身边正好走了一群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这群年轻人个个衣着怪异,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口中不是叼着香烟就是嚼着口香糖。这种一看就是不良份子的人,刑睿很是吃过他们几次的苦头,向来是看见就低着头躲开的,可是那一天,那个队伍中的一个男孩却忽然回头向他说:“靠,干嘛见了就跑,老子吃人啊,过来,过来,哥哥带你去游乐场玩玩儿。”这个少年本来是一句随口的话,说过之后连脚步都没停便走到了马路对面,可是刑睿听了却又惊又喜,根本没有细想,便快步向他们跟了上去。
他说要带自己去游乐场里面玩,自己终于可以进游乐场里面玩了!刑睿甚至没有去分辨真假的打算,当时他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我要到游乐场里面去玩了,我要去游乐场了!所以他没有看到路口的信号灯已经变化,也没有注意到有一辆车正快速驶来……
林睿动手把那个孩子身上的各种管子线路都拔下来,边对火儿说:“那天我那个笨表哥来这个医院看望他生病的同学,边走边在走廊上没有公德心的嚷嚷什么回头想带‘小睿’去游乐场。哼,他在那里装作好哥哥的样子,偏偏在这间病房外头说,就让这个小家伙听了去了。这个小家伙本来命已不久,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地等死罢了,听了他那句带小睿去游乐场,原本消散着的灵魂一下子凝聚了起来,变成了这个……生灵?还是叫活鬼?”林睿指指那个小鬼魂。
火儿摇摇头,对于这些说法应该是有专门的名词,不过以它与林睿的知识水平,记不起来该怎么说也就很正常。
林睿不介意地挥挥手:“然后他就缠上那个笨蛋,天天在梦里催他实践诺言。”
自己的附身会让这个孩子死掉,不过这到不重要,既然林睿已经不介意这个小东西纠缠、恐吓他表哥林立文了,火儿当然也不介意帮他这个忙。一个小孩子死活算什么,还有一个高等级的ID等着它呢。
“那就快行动,别磨磨蹭蹭地了。”火儿说着向那具与尸体已经没有多少区别的身体上面一扑,只见一团耀眼的光芒闪过,那个“孩子”很快神足气完的站了起来,在病床上伸伸腿、舒舒胳膊,试着跳到地面走几步口中说:“两条腿还真难掌握平衡,不好走路啊,狐狸,你平时怎么用四条腿走的。”
林睿耸耸肩,对于这个问题显然可是见仁见智的,没什么可争执的。
那个本来憔脆的身躯用极快的速度产生着变化,转眼便变成了肤色润红,胖乎乎可爱的样子。火儿的声音从孩子口中说着:“快叫他过来吧!”
林睿叹口气,向那个鬼魂说:“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如果你回你的身体去,火儿就可以带你去玩个痛快,但是不出十二个小时——也就是半天,你就会死。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我现在可以帮你治好伤,你还有机会活下去,长大成|人,游乐场嘛,有的是机会去。”说到这里,林睿的口气充满了劝导,他很希望对方选择后面一条。
小鬼魂没有犹豫,马上便表示:“我想去游乐场。”
于是林睿把他向那个身体上一推,小鬼魂立刻就融合了进去。
游乐场的夜晚很热闹,游人一点也不比白天有所减少。林睿与“火儿”手牵着手,立刻便淹没在了人流中。
“过山车,碰碰车,疯狂老鼠,激流勇进……”火儿喜欢的尽是这种刺激度较高的游戏,可是它却高估了人类身体的坚强程度——两条腿不仅仅走路的时候不好掌握平衡,坐完过山车后还找不到“根”,大腿以下发软,象踩在棉花上一样打漂,而且头也“嗡嗡”地叫,两眼看东西也重影……
“火儿,火儿,坚强点,要是觉得难受,干脆吐出来。”“火儿”倒在长椅上呻吟,林睿在旁边为他抚着背捶着胸,大声地鼓励安慰着。
“我要死了……我要吃冰激凌……”
“马上就到……”林睿闪电般的冲向冰激凌摊子,又闪电般的冲了回来。不仅仅拎回了一桶冰激凌,还顺手牵来了十几根烤肉串。
“什么破身体!”火儿一把从林睿手中夺过冰激凌倒进肚中,才有了说话的力气。又一把夺过烤肉串吞了下去,却马上又叫了起来:“哇……”——他的嘴唇被刚刚烤好的美味烫破了一层油皮。他刚刚附到人类身上,一没有象林睿那样与身体融合的完美,二没有准备防身的法术,所以被他向来惯于制造的高温烫了一下,这恐怕是它这一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烫”到的经历了。
“我讨厌人类的身体!”火儿怒冲冲的宣布,“将来我可以变成|人类的时候我也决不变!没有翅膀,没有体温(一百度以下的温度它向来统统忽略不计),没有羽毛,还长着两只脚!即难看又不实用,没进化好的低等动物!”
林睿看着火儿的样子问:“我听见你们长大之后就会自然变人的?”
这本来是常识——灵兽成年之再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时,就可以幻化成|人,可是他现在有些怀疑了,火儿这样的变成|人是什么样子啊?而且它的性格再变成|人形,也就是说可以象现在一样肆无忌惮地让人类看见它之后,它会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那至少是六七百年之后的事了,到时候它也长大了,性格也应该……林睿也不敢肯定火儿六、七百年众心智可以成长多少,算了,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好了,林睿决定不去思考这种对九尾狐的脑袋都太复杂了些的问题。
“我才不想变成|人呢,低等动物。”火儿一边说,一边用去拽一条从眼前走过的哈巴狗的尾巴,把小东西扯的“嗷嗷”直叫。狗的主人回头怒视这个没教养的玩皮孩子,火儿对于这种谴责的目光不疼不痒,回给对方一个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眼神。
“我看你变得挺开心的。”林睿咕哝一句。
火儿不甘地目送那只小狗走远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再去玩吧。”
林睿拉着火儿再次冲向了各种设施,火儿口中的抱怨与它玩的热情一点也不成正比,虽然口中喋喋不休地说着人类的身体有多少多少的不方便、不实用,可是它还是把每种设施都至少玩了两遍,直到林睿扯着口袋给它看:“没钱了。”它才罢休。
以前他们两个进游乐场都是隐形或夜里独占,从来没用过钱,这一次才知道,原来进游乐场是件挺花钱的事。于是这就成为了人类的身体不好的新的罪证,又开始在林睿的耳边唠叨。
林睿却在自言自语着:“林立文那个笨蛋带我来过好几回了,不是把零花钱都花在这上面了吧。”他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原来来这里玩要用这么多钱,林立文那个笨蛋原来这么大方。
火儿对于钱的要概念就是,没有了就去抢,抢来了就花,抢不来就抢需要花钱买的东西。所以现在它想了想马上得出结论:“我们去抢银行,然后再来玩。”
林睿没动,叹口气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这身体还行吗?”
火儿动动腿说:“开始不太对劲了,我要是出来的话,他也就快死了。来,趁着还没死在玩会……”对于不方便的人类身体,它倒是有些上瘾了——当然无论如何嘴里也不能承认。
“那你出来吧,我想再跟他说几句话。”林睿低声说。
火儿抓抓头,不解地答应说:“哦。”
那只火鸟一从男孩身上飞出来,男孩本来还沉浸在玩乐的愉快中的男孩顿时感到从天上落下地狱的滋味,身体的疼痛不适开始再次冲击着他的灵魂,令他呻吟不止,躺在长椅大口喘着气。
林睿叹口气,向他施也一个小上的法术,只不过是让他暂不那么痛苦,身体的衰竭与死亡的逼近,这些他是无能为力的。
“游乐场真好玩,真漂亮……真好玩,真漂亮……”男孩躺在那里,眼睛中闪动着光芒,只会反来覆去地念叨这两句话。
“你快死了……”
“嗯,原来不那么痛……”这个孩子的年龄使他对于死亡还不太理解,反而对痛疼十分的畏惧。
“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我是个妖怪。”
“我看出来了,你长着九条尾巴呢。”
“我和火儿刚才附在你身上一样,也是附在了一个男孩身上。不过我不打算离开了,因为我很爱我妈妈……这个身体的妈妈,我想问问你,如果你死了,有个妖怪象火儿刚才一样附在你身上,到你家中去顶替了你的身份生活,你知道了会不会恨他?”
“顶替我的生活?”男孩傻乎乎地问,“他喜欢被人打,吃不饱,干重活吗?”
“不是,我是说,有个妖怪在你死后霸占了你的身体的话你恨不恨他?”
“我不知道,反正我都死了,因该不恨吧?”
“可是那本来是你的妈妈,你的表哥,他们关心的,爱的人本来应该是你,现在却被我霸占了呢?”
“我没有妈妈,也没有表哥。”
“如果有呢……”
“我不知道……”
林睿问了半天不得要领,正在着急地组织着词句,那个男孩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最后,他的身体软软地歪倒,一个小小地模糊灵魂从他的身体飘了出来。火儿凑上去一看:“还好,多少有点意识,不是那种残留的灵片,大概是我附在他身上的原因——这是我的功劳。这样他说不定有机会转世,也许下辈子能过的好点。”
林睿一把抓住那个鬼魂,大声喊:“你快告诉我你不会恨我!你不会恨我抢走了你妈妈!”
小鬼被他吓得连连点头。
林睿颓然地坐在那里,忽然又向火儿问:“火儿,如果我不是林睿怎么办?”
“啊?你要变成谁啊?”
“我其实是九尾狐白亦茗,我根本不是林睿……”
“你要改名字啊?”
“我……我妈妈她不知道……她要是知道的话……”
“知道什么啊?你是狐狸的事情吗?没关系,到时候我负责帮她洗脑!”
“火儿,我很爱我妈妈,也爱林立文那个笨蛋,还有我姥姥,我阿姨,我舅舅……”
“我就知道你说不喜欢他们是口是心非。”火儿对自己的察言观色本领沾沾自喜。
“我就是林睿,我就是林睿……我不想失去这一切……”林睿遮阳自言自语着,过了很久才把那个灵魂抓住交给鬼使拿着,自己抱起了那具尸体。
“这可是他自愿的,不是我害死他的啊。”火儿先为自己的行为撇清了再说,“你打算把他带到哪里去啊?”
“我把尸体送回医院,这个灵魂我拿去给南羽,她医生做久了,和黑白无常什么有点交情,可以帮他做个好点的安排。”
“那我陪你去看南羽。喂,这个孩子是自己愿意的,不是我害死他的啊。”火儿耿耿于怀地又咕哝一次,每个妖怪都多少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就好象刘地不吃女性与小孩子一样,火儿也从来不把小孩当作其捕猎的对象,这次这个男孩的死,虽然也是由于伤重的必然结果,可是最直接的原因还是由于它附身的力量一个人类是承受不了造成的,所以它难免要一遍遍的解说。
“我知道,我知道。”
“是你求我附在他身上的,他死了的主要原因是你喔。”
“我知道,我知道。”
“要怪最应该怪你。”
“我知道……”
“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
“……”
林立文神清气爽地进门来,拍着林睿的头对林青萍请示:“二姑,我今天放假,带小睿去游乐场玩玩吧?”
林青萍笑着点头,自己陪独生子的时间太少了,好在立文这个孩子懂事,总是变着法子的哄小睿,带他玩,逗他开心:“立文,呆会回来吃饭啊。”
“我知道,我最喜欢吃二姑炒菜了,小鬼,准备好了吗?”他见林睿还是笑着没动,便催促说。
林睿半天才抬起头带着犹豫对林青萍说:“我,我……别的同学都是和妈妈一起去的……”
林青萍放下手中的活计问:“小睿,你是不是想让妈妈陪你去?”
林睿搓着双脚,没有吱声,但是眼中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他就是想和妈妈一起去。
林青萍叹了口气,小睿这个孩子太乖巧了,他知道大人的辛劳,所以从来不向大人提什么要求,也从来不作让大人担心的事情。林青萍本来就有些担心这个孩子太懂事了,会委屈了他自己,今天难得听到他的要求,虽然还有许多家务没有做完,但是林青萍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说:“好吧,今天妈妈就陪小睿去玩一天好不好?”
林睿发出一声欢呼,上前抱住了妈妈。
看他们呣子准备出门,林立文急忙问:“喂,喂,那我怎么办啊?”
林睿回头冲他甜甜一笑:“你可以帮我们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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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信
更新时间:2008-1-21 10:12:00 字数:6197
一封信
“我是信差,你的信与邮资请给我,并且说明你需要的最后期限。”少女脆生生的声音传入窗口,使窗边站的男孩抬起头来看去。
窗外的少女轻巧地坐在高压线上,身体随着被风吹动的电线轻轻摇晃。她的身上穿了套纱制的奇怪的古代服饰,但是一双雪白的长腿却伸出了裙摆,在这种大雪天中祼露着。赤着的脚上挂着好几个带着铃铛的金银环子,铃铛在风中摆动,发出细细微微的声音。最令人惊奇的大概是她的背后,一双生着五彩斑澜羽毛的大翅膀正在缓缓收敛起来。
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怪物。”
“谁是怪物!”一颗小石头从窗外飞进来,敲在了男孩的头上,少女愤愤地说,“看到我这样的美人,你不叫一声仙女,至少也该叫一声天使吧。”
“明明就是怪物。”男孩咕哝一句,把目光移开,又恢复了少女开口叫他之前的姿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窗户外的庭院的一角。
“喂,你把我叫了来,就是让我看你发呆的吗!”少女等了一会,有点不耐烦地嚷起来。
男孩象没听见一样,没有作任何反应。
少女生气地把手中的小石头一颗一颗地向窗户中丢来,每一颗都准确地命中了男孩的头。男孩终于生气了,抓起脚边的石头想要丢回去,捡起一颗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颗晶莹的绿宝石,在他手心中散发闪动得光芒。他连忙看看自己的脚边,红色的、蓝色、绿色的……十几颗美丽的宝石就那样躺在地上,在阳光下闪动着迷人光茫,这些都是那个少女象丢石子一样丢过来打他的。
“我先说明……”少女又丢了一颗“石头”过来吸引男孩的注意力。“我不收那种石头作酬劳的喔。记住,让我寄信的话,我只收黄金,只有黄金才行!”少女在窗外大声向男孩宣布。
“这个是宝石吧?”男孩好奇地问。
“对,是宝石。”少女手中还拿着好几个,索性一古脑扔了过来,“我先声明,我决不会再上你们这些狡猾的顾客的当了,说什么用等价的东西代替酬劳,其实这样和让我做白工有什么曲别?真是的!”
看了少女愤愤的样子,男孩不解地问:“可是,宝石不也很值钱吗?”
“它是很值钱啊,可是对我没有用,它们又不能当金子花掉,再好的首饰,有了两三百件也会腻的吧!”
“你可以用它们去换金子啊。”这么多宝石,应该可以值不少钱吧?男孩在脑子里略微一算,都觉得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
“我是个信差,信差是不可以出售物品的你明白吗?我们不是商人,我们的职业只是传递信件!所以我只收黄金作酬劳,只使用黄金消费,而且不出会卖出何物品──这是行规,行规你懂吗!”
“不懂。”男孩不解地摇头,东西值钱不就行了,哪有那么多奇怪的理论。
“反正你支付黄金就行了。黄金的份量等于你信件的份量×你要送信的远近÷你期限的天数。如果结果是零,那么你只要支付一两就够了。”少女说着向他伸出手,并且加上一句,“如果你不懂算术,我可以帮你计算——只要你放心的话。”
“可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打算寄什么鬼信!”男孩不耐烦地说完,再次失去了和少女说话的兴趣,又开始看着窗外发他自己的呆。
“你不寄信?不寄信把我叫来干什么?你戏弄我玩儿吗?我还有一百七十多封信等着寄送,其中有三封最后期限就是明天!我还要去给我男朋友收拾屋子──我们半年才有这么一次见面的机会!我放下这么多事来应你的要求,你却在对我说这么多废话以后,说你压根不寄信!”少女悬空停在窗前,拍动着翅膀,气呼呼地指着男孩说,“你以为在我们之间签定的合约上,我们信差一方只有义务没有权利吗?你现在要么给我一封信和酬劳,要么支付违约金!不然我让你和你的家族的不守信用在九界都传遍,以后再没人敢跟你们犯来往!”
男孩不耐烦地抬头斥责:“讨厌的怪物,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信要送,也没有叫你来,使你自己跑到这里来找我说话的,我根本不想理你!你别再无理纠缠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没信用的骗子,戏弄我还铮铮有辞?”
“你这个讨厌的纠缠不清的怪物!”
“你这个可恶的骗子!”
……
他们两个隔着窗户争吵了起来,相互都认为对方不讲道理,无理取闹,最后还是少女认为自己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这么一个讨厌鬼身上太不值得,悻悻地丢下一句:“你最好给我记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然后拍着翅膀飞走了,男孩白了她的背影一眼,又开始发呆。
阳光在墙上移动着,一点点地向屋子中间移动,当窗棂的影子变得在一天中最短的时候,那个少女又出现了窗外,拍着窗户对着男孩发出一声怒吼:“又是你!说,你到底寄不寄信!”
男孩大声回答她:“不寄!滚开!你这个怪物,你又来干什么!”
“你这个骗子,再打扰我,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少女这次根本懒得罗嗦,转身便飞走了,男孩也对于她三番两次打扰自己十分生气,抓过之前她丢下的那些宝石,向她的背影丢着叫骂:“讨厌的怪物,快给我滚开!”
他们两个都认定了对方是故意在跟自己捣乱,进而肯定了对方是个讨厌的家伙,在心里恨不得永远不再见到对方。可是事与愿违的是,几个小时之后,当阳光半没于楼群之后的时刻,那个少女再次回到了窗前。
她漂亮的脸蛋都因为气氛而扭曲了起来,用手指“砰砰”地扣着玻璃大吼:“你在玩‘狼来了‘的游戏吗!我警告你,我要把你们整个家族从我的顾客名单上划去!我要告诉所有的信差,再也不和你们这个骗子家族打交道!居然戏弄信差取乐,我从没听过这种事,我从没听过这么过份的事!”
她被签订的服务契约发出的“我有重要信件”的信息,三番五次地摆布着从城市东头飞过来,而且这一次还是在她与男朋友的约会之中,叫她怎么不生气?平时因为信差这个职业的缘故,少女一向是受人尊敬的,至少是人人当面对她客客气气的,第一受到这样的的遭遇令她有点气过了头,语无论次地发着脾气,威胁着要把这个男孩和他的家族全部当作骗子去做宣传。
“我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没有叫你来,我也不知道信差是什么,你说我叫你、戏弄你,拿证据出来啊,不然你就是个骗子。”男孩莫名其妙的被她骗子、骗子的骂着,自然也生气了,向她跳着脚喊叫。
“你要证据?”这还不简单,少女一伸手,她的手腕上其中一个手镯的一枚小铃铛从手上脱离下来,轻轻飞入窗口,在男孩面前停下,然后吐出一团光茫。光茫变幻中出现了一副图案,正是这个男孩的,他正在用一副无助的表情呼唤:“请帮帮我……我想给他传着信……请帮帮我……”由于画面中的男孩一脸忧愁的样子与这个男孩相差太远,以至于他们乍一看都不象同一个人。
“还有这个,这个……”又是几个小铃铛飞来,出现的都是一样的情景,只不过男孩的呼唤一次比一次迫切、焦急,正是那种无助于绝望的神情使得这个少女在被骗了两次之后,第三次还是匆匆赶来了,结果又是一次骗局。
“你还要抵赖吗?别以为我们信差接受工作的时候不作‘备份’,每一桩工作我们都会有详细记录的!”晃动着三个小铃铛上同时显现出男孩的图像,少女得意洋洋地说,“想抵赖的话,至少要想出更高明的花招才行,用这样的手腕跟我作对,哼哼……”
“我……没说过这句话,这是你伪造的……”男孩断然地说。
“什么,你……”在证据面前都还要抵死不认帐,少女真没想到有人这么厚脸皮,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指着对方直哆嗦。
“我真的没说过啊……虽然我真的有话很想告诉他,可是我没有说过那些话,也没有叫过什么信差,我也不知道有你这样的信差,邮递员不是都应该穿着绿制服,只管送信吗?寄信的话,不是要自己去邮局吗?”男孩看着她一脸的茫然。
不是吧,他好象真的不知道……
少女摸摸头,哪有自己发了信息,自己却不知道的?对了,看他的年龄好像也太小了点……
“我不认识你,你自己好像并没有和我签定过服务合同,应该是你家族的其他人,或者你的祖先跟我伯父定过合同吧?因为我有一大批客户是从伯父那里继承来的(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地把这些客户资料整理清楚),你也许不知道你的长辈们有这个合约?可是根据合约,你想要寄信的时候好事会自动的通知距离你最近的签约信差——刚好我就在这个城市。回去问问你的长辈,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男孩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长辈,我是孤儿。”
“那就难怪了,是你的家人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回事吧……”少女恍然大悟。她再次上上下下地把男孩打量一番:“我来仔细看看,喔……你的妖怪血统也很淡了,可能是七代或者八代以前有位先人是妖怪——大概你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一点吧?”
“你才是妖怪!我是人!”男孩生气地叫,谁也不会在别人说自己是个妖怪的时候无动于衷的。
“你当然不是人,我的服务对象当中,可没有人间界的凡人,我是很纯正的信差,很注重服务对象的。”
现在有些信差为了扩展业务,什么对象的信件都会接,而象她这种信差世家出身的信差,对这种情形是很不屑的。信差穿梭各界,是为神民、妖怪、仙人、神明服务的,而不是为了人间界的人类,他们有自己的邮政网,自己的科技,不应该存在在信差们的顾客名单上,除非这个凡人是个修炼者,或者有个妖怪、神民亲威,才有通融的可能性。
“虽然你的血统虽然遥远,可是还在我的服务对象之列的,更何况你的祖先和我们这一族的信差签过合同。你一有什么信件想寄送,而我又刚好在咐近,我就受到召唤,不得不来了。”少女叹口气,几次三番的折腾,似乎也不完全算对方不对,自己一开始把事情弄的再明白点就好了。“算了,我承认刚才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毛燥了,我收回说你是骗子的话,并且向你道歉,你可以把信件交给我了。”
“那我也道歉,我不该说你是怪物……虽然你确实很怪……”
“没诚意的家伙!信呢……”
少女象眼前空无一物一样,直接穿过窗户飞了进来,那些铝合金窗、玻璃、防盗铁窗对她一点作用也没有。“请把信件和酬劳给我,我帮你寄送。”
“你真的可以帮我送信吗?”男孩有点不相信。
“当然,你要我说几次,我是职业信差,职业的,你懂吗?不论你的收件人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来头,只要你出黄金,给一个合理的期限我就能送──当然,你说送去昆仑,却只给我一天时间这一类的要求的话,就只有另请高明了。”
“我……没有黄金……”
“什么?我可不干白工!”少女脸上的职业笑容马上消失,转身想走。
“我,我只有这个!”男孩伸出手,给她看自己捡起的宝石。
“这本来就是我的,而且我不会再上当了,不会再要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了,不收,我只要黄金!”少女斩钉截铁地宣布。
男孩垂下头,不再说话了,沉默了好半天,少女终于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没有黄金啊?”
“没有……”
“那你的信件的收件人有没有黄金?”
“他……应该有吧……”男孩的目光中一片茫然。
“那好,定个收件人付费吧。”少女爽快地说,“把信和收件人的名字给我,还有时限。”
男孩睁大了眼:“收件人付费?这样也行吗?”
“为什么不行,我还送过一份价值五万两黄金的离婚书呢──当然是收件人付费的。你没看见那个花心郎当时的表情,哈哈,太精彩了,他被我逼债逼得差点去跳崖呢!”少女得意洋洋地把她自己干过的好事向男孩炫耀着。
“这根本就是你们联手讹诈人家。”男孩轻声嘟哝。
少女眯起眼睛:“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的信到底要不要寄,不寄我就走了?”
男孩想来想去,伸出手对她说:“我要传个口信给他,告诉他……”
“院长,您真得要减免十九床那个病人的医药费?”外科主任小心翼翼地问。这实在不象院长的平日作风,那个男孩的家人又没有找来媒体,又没有向社会求助,即使给他减免了医药费,对医院的声望也不会带来任何好处,院长平时可都是把“利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上的。
头发花白的院长倚在窗边向外跳望着,半晌才点着头说:“是啊……”
“可是这样一大笔数目……”
院长想了半天,才答非所问地说:“小许啊,昨天晚上,我作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长翅膀的女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要我帮助这个孩子……”
院长的年纪大了,开始相信怪力乱神,因果报应了,部下的心中马上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你们知道寄信的人是谁吗?竟然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啊!你们不知道,其实我小的时候也得过这个病。这种病明明治的好,却因为没有钱,眼就看着一天天地向死亡走去。我的父母一个因为给我治病挣钱劳累过度去世了,一个因为绝望自杀了,后来还是一对好心的老人给我出钱治了病,还收养了我,我才活了下来,并且有机会得到良好的教育。
当我躺在病床上时,我的心里不只一次地发过誓:如果我可以长大了,我一定要成为一名好医生,我要为那些和一样处境的孩子治病,并且不要他们的钱,让他们的家庭不再面临与我一样的处境。可是,忘了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这一切全忘了,全忘得干干净净了……我的心里只剩下医院的利益了……昨天晚上在梦里,收到的就是我自己的来信,小时候的自己,把我大骂了一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去办吧……”
在梦中被自己在信中痛骂了一顿,真是件稀奇的事……
院长摇摇头,含笑看着窗外。
决定了,以后每年都拨出固定的资金专门帮助这样的病儿家庭吧,就算是为了小时候的一个梦想。
下属们相继走了出去,对于院长的决定还是有些不以为然。这位院长年轻时代留洋国外学医,归国后以其精湛的医术名誉全国,中年之后自己创办了这家私人医院,到了现在这家医院已经发展到了不逊与国有大型医院的规模。这位院长无论医术,人品,能力都无可指责,唯独对利益这两个字看的太重,一辈子不作没好处的事情,病人如果少交一分钱,他也会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门口不管。不过他的医院价格公正,药价低廉,所以没有指责他医德不好。没想到老了老了,他也有良心发现,心软的一天,看来不管是受了多么高等的教育,从事的是多么科学的事业,人老了之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怕起神佛来了。
“自己给自己寄信,还专门找了一个信差,还说费用要用黄金支付,要我来支付……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想象力了……”院长看着窗外自己念叨着。
忽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是……老婆啊,什么事?什么,小偷……丢了什么?没有伤到人吧?……人没事就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报警吧,报吧,我马上回去……金项链、金戒指、金元宝?只少了这些东西吗?奇怪,我的抽屉里明明有张几万元的存折……不,不是,不是私房钱……总之我马上回去……”
他匆匆挂上电话出门而去,在他的办公桌下面的角落中,几颗小小的“石子”正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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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旅途
区小妹的一天
更新时间:2008-1-25 9:15:00 字数:14418
区小妹的一天
全职家庭主妇的一天,清晨是最忙碌的时段,六点不到就起床,做饭、喂孩子、收拾餐桌、送丈夫出门……等到好不容易有机会喘口气,坐下来跟孩子玩会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钟了。
区小妹最近老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雇一个保姆。不过她的秘密太多,家里多出一个人的话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丈夫怕她自己在家里闷,常常建议她出去工作,或者干脆像以前一样自己开家店铺。自从结束了以前的生意跟着丈夫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区小妹就作起了全职家庭主妇,自己也很想出去与外界多一些接触,可是……
把试图爬下沙发向桌子进军的宝宝捉回来,自安在这个小家伙只要一转眼看不见,就会悄没声息的到处乱动,从来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区小妹把心中重新开店的计划再次推后,至少等到这个小东西上了幼儿园以后吧。
几声敲门声响起。
区小妹一边向宝宝交待着:“不许动!呆在那里,给妈妈看个乖乖的样子……”一边连问都没问就打开了房门——要是真的遇上不长眼的强行推销、入室抢劫什么的,最多也就是让她活动一下筋骨。可是向门外看了一眼,她却马上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我们之间早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你别总是跑来纠缠有夫之妇!”看见门口站的孟蜀的脸,区小妹便毫不客气怒斥着,重重摔上门。
可是一道铁皮门对于孟蜀而言实在起不到什么防御的作用,下一秒孟蜀便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盯着区小妹追问:“上次你说我自己跑到你家里不礼貌,这次我可是敲门了,你给我开得门!你只要告诉我实情,我当然马上就消失,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你。”
区小妹冷冷一笑:“你说的话还能当真吗?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不成?”
他们两个曾经做过一百年的夫妻,到头来的结局却是劳燕分飞。他们分离的原因虽然主要是由于孟蜀的变心,可是当时他们之间毕竟没有出现“第三者”,说是孟蜀变心,不如说是太长久的共同生活之后的一种厌倦。区小妹自己当时并没有试图挽回,也可以说是一种不自觉的放弃。不过孟蜀的不告而别,怎么都会令她有一种弃妇之怨,现在多年之后重逢,她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新家庭,可是她又怎么会对孟蜀有什么好脸色。
孟蜀也不客气地径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在屋子里东张西望。区小妹的儿子正在蹒跚学步,太概他也继承了母亲的部分天性,一旦跌倒了,就干脆在地上扭动身体,试图使用滑行的方式前进。孟蜀看到他笑起来:“小东西,你肚子上没有鳞片,滑不起来的。”他看的有趣,伸手想去摸摸孩子的脸,区小妹警觉地一把抢过孩子,盯着他叫:“不许碰我们宝宝。”
“只要你告诉我我们女儿的事,我就走!”孟蜀还是这么一句话。
几万年的寿命使得他已经越来越趋于无情,几乎没有几件事可以令他动心了,可是事关自己的子女,不管他这个父亲做的多么不称职,他也不可能当作不知道的不闻不问。区小妹口中的女儿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要是真的存在,她现在在什么地方?生活的怎么样?孟蜀对于这些问题的关心与正常的父亲并无区别。
“走,你给我出去!我不会告诉你的!”区小妹气冲冲地伸手指向门外。
孟蜀上门来过几次,每次受到的都是类似的待遇,如果这是别外一个妖怪,甚至地位低一些的仙人敢这么对待他,对方的下场就堪忧了,巴蛇孟蜀可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妖怪。可是面对自负心过的前妻,他实在没有办法生气,见区小妹已经拿过扫帚准备把自己扫地出门,他只好站了起来,叹口气说:“我已经够低声下气了……我的脾气你知道,我从没对谁这么迁就过,你不觉得我对你已经……”
“我没请你来迁就我,你别到我家门上来,不就不用看我脸色!”区小妹的口气还是那么冰冷生硬。
“唉……你都有了新的丈夫,还有了孩子,过去的事你还放不下吗?”孟蜀想劝区小妹忘记过去,却被她一扫帚打下来:“负心的人当然马上就会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抛弃的人怎么忘?怎么会忘!”
孟蜀被扫帚扫中了几下,虽然不痛不痒,可是在他这样高傲的大妖怪看来,已经是奇耻大辱了,纵使对区小妹心中有许的愧疚,可是现在也禁不住怒火冲顶,冷笑说:“好,好,你不肯说,我自然有别的办法,你的人类丈夫不知道他的枕边人是一条蛇吧?如果他知道了,还肯不肯和你做恩爱夫妻……”
“你说什么!”区小妹没想到以他的身份,竟会说出这种近乎无赖的话来,一下子愣在那里。
“你自己想想吧……”孟蜀冷笑着说完,便消失在区小妹面前。
区小妹呆呆地站了片刻,手中的扫帚落在了地上。
正如同孟蜀说的,田尤俊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妖怪,更不知道她是蛇妖。
区小妹因为胡乱使用从孟蜀那里偷来的法宝,曾经有过暂时的失忆,在失忆期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妖怪,也暂时失去了作为妖怪的能力。等她恢复记忆忆,记得自己是妖怪的时候,作为人类的她已经嫁给了田尤俊,并且有了儿子。
正因为这段婚姻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形成的,所以一直以来,区小妹都对这桩婚姻有所怀疑。究竟自己是真的爱上了田尤俊,还是在变成|人类的时候,潜意识中想要寻找一个与孟蜀、与刘地完全不同类型的男子依靠,才会选上了他。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向田尤俊坦白自己的身份,毕竟依她的性格,好则留,不好则散,也不是没有经过情路波折的小姑娘,没有必要弄得生生死死,哭哭闹闹的,大不了自己抱了孩子一走了之。可是由于失忆期间已经对田尤俊说了那么多的谎言,她不知道怎么把它们全都解释过去,如果要说得明白,就不免牵扯到了自己过去的两段情感纠葛,而这些事她实在不愿意谈,更不愿意让田尤俊知道。
每次在下定了决心向丈夫开口的时候,她总是会犹豫起来,结果就是把事情一拖再拖,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是不好开口,弄得成了恶性循环,一直到了今天。
唉,孟蜀应该不至于真得去做那么无聊的事情吧?
区小妹叹口气,抱起宝宝,打开电视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许仙,我姐姐对你情深意重,你居然背叛她!”
“人妖殊途,你们这两条蛇妖居然敢迷惑凡人,罪不容赦。”
“许仙……”
“我不想看见你们,妖怪,妖怪……啊……”
……
这破电视台放什么不好,偏放这种让人看了心烦的东西!
区小妹咕哝着,拿起宝宝的一个玩具抛过去,准确地打中了电源,让电视上那吵吵闹闹的故事闭了声。
宝宝见她这么做,也拿起手边的东西乱扔,同时高兴地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宝宝,是妈妈不好,不该给你作坏榜样,咱们不扔东西好不好。”区小妹连忙收回思绪,从儿子手中抢救那些饱受**的玩具。宝宝几次扑抓玩具失败,没能从母亲手中夺过那个拔郎鼓扔出去,小嘴开始瘪了起来,试探着抽抽噎噎几下,见妈妈居然还是不肯妥协,终于气得声震屋宇的大哭了起来。
“宝宝不哭,好孩子不哭……”区小妹又开始慌忙地哄劝。
可是宝宝攒是了力气地大哭大叫,手舞足蹈,显然不愿意轻易罢休。
“宝宝,妈妈错了,妈妈给你扔好不好……来,扔吧,咱们扔这个小狗熊好不好……”
区小妹一点也没有一个有理性的母亲教育孩子的时候应该采用的态度,反而把溺爱这两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几乎是孩子想怎么样,她就由着孩子怎么样。田尤俊对于妻子的教子方式虽然稍有不赞同,可是只要孩子甜甜地叫一声爸爸,便把他从书上看来的正确教育方式消灭的干干净净。
于是他们的儿子就在这样的教育之下长到现在,受尽娇宠的他怎么因为妈妈的认错便原谅她刚才的“错误”,所以继续大哭大闹,无理纠缠。被他闹得没有办法的区小妹眼珠一转:“宝宝,如果你乖乖不哭,妈妈抱你去偷偷看爸爸怎么样?”
孩子的哭声嘎然而止。
对于幼小的他来说,虽然还不能理解母亲的一些“行为”有多么的惊人,可是对于这些呣子之间的小游戏却正是他最喜欢玩的。比如在天上飞来飞去了,到公园骑大象、老虎了,一下子到了爸爸的身边,爸爸却笨笨地看不见了。“看爸爸,看爸爸……咯咯咯……”他拍着小手挂着泪珠笑了起来。
看着儿子转瞬间换上的笑脸,区小妹帮他擦干眼泪,呣子二人转眼消失在房间中。
医院是个永远不会缺少人流的地方。
虽然丈夫是个医生,可是区小妹本能的对这种地方感到厌恶,即使已经在人类当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习惯人类的生老病死。而嫁给了一个人类,面对这一切都是迟早的事情──一个与人类产生了感情直至有了婚姻的妖怪,都要作好面对这件事的心理准备。
区小妹知道那些与人类结合得妖怪们有的会不惜自己的道行为伴侣续命,一而再再而三,最后弄得伴侣半人不妖,最后干脆一起作了妖怪;有的会放弃自己的寿命,与伴侣同生共死;最多的则是静静地守着伴侣,看着对方苍老、死亡,然后带着一些心碎学会遗忘,重新去过自己的妖怪日子;不过最多的还是这一人一妖相伴一段时日便因为种种原因劳燕分飞,各奔东西。
区小妹对这些都没有心理准备,她嫁给田尤俊时,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类,现在让她去考虑这些将来不得不考虑的事,她的思绪只要一触及这些便烦燥不堪。
这根本不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却要她来收拾摊子……
“妈妈……爸爸,爸爸……在哪……”儿子的叫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甩甩头,把那些情绪都扔开,逗着儿子向前走去。
区小妹穿过长长的走廊,期间遇见了南羽。这个僵尸医生逗了逗孩子之后,却告诉她田尤俊几分钟前去了病房区。
“怎么会……”区小妹对于自己施加在丈夫身上的法术失效有些惊诧。以她的法术效果来看,本来自己应该是出现在丈夫的身边几米范围内才对,可是这次却出现了滞后的现象,只到过了丈夫几分钟前的所在位置。她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连招呼也没跟南羽打,便匆匆向田尤俊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连转过几个拐角,区小妹已经感知到丈夫就在不远处的病房中,这时,一个极为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从前方一晃而过,比她早了十几步进了那间病房。
孟蜀?区小妹花了几分钟,才反应过那个人影究竟是谁来。
他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他真的要……区小妹的心跳不由地加快。
难怪自己的法术会出现微小的偏差,原来是因为附近有这个家伙存在,就会他不是有心施为,他那强大的妖气也是够对周围其他妖怪施展的法术产生影响了,更何况自己的法术本来就是他教的,会受到他的影响更大。
本来以为孟蜀要找田尤俊的话只是一句随口的威胁,毕竟以区小妹对他的了解,他的个性极为骄傲,就决不屑于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真的打算……难道这么多年不见,他的性格变了这么多?不过自己不也变了许多么,近千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
区小妹来不及多想,匆匆赶了过去。
两个男子的背影对着病房门口,他们正在低声交谈着。
区小妹站在门口,清楚的认得一个是田尤俊,另一个正是孟蜀。孟蜀已经察觉了她的到来,回头对她微微一笑,继续对田尤俊说着什么,而田尤俊始终没有回头来,只是认真地听着孟蜀说话,不时点头,发现“嗯”“嗯”的声音。
区小妹觉得手脚冰凉,没想到孟蜀这样一堂堂的大妖怪,仙人们都要避让三分的强存在,竟然会真的用这种招数来对付自己。
“爸……爸爸,爸爸……”宝宝看见父亲的身影,高兴地挥舞着小手叫了起来。区小妹却没有象往常一样,悄悄抱着他掩过去,吓父亲一大跳,反而抱紧了他低声说:“宝宝,咱们回家去……”
下一秒钟,宝宝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家里,委屈,很委屈,十分委屈……
“哇……”一声大哭在屋中响起,宝宝再次不依不饶起来,“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妈妈坏……要爸爸……”
区小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开始哄劝他,而是紧紧抱着他呆呆地坐着。宝宝哭了一阵,忽然发现妈妈的眼睛中也在流泪,他好奇的看着妈妈脸上的泪水,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哭泣……
田尤俊下班回到家,一切如往常一样,宝宝在地上与玩具们疯玩,妻子正在厨房做饭,稍有不同的是,屋子里的温度挺高,却没有开空调。他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向着厨房中喊:“老婆,空调坏了啊?”
“是啊,维修人员说明天才能来修。”
如果是平时区小妹早就用法术让房间降温,保证田尤俊根本不会察觉空调坏了的事实,可是今天的她实在没有这种心情,就有他去热着吧。
吃过晚饭,田尤俊用扇子为儿子取凉,哄他睡觉,却发现向来不爱看电视剧的妻子,把电视频道调到了《白蛇》上面。情节的发展到了许仙知道妻子是妖怪后,抱着法海的大腿求救,完全不听白素贞要他回家的苦苦哀求。
区小妹一边烫衣服,一边用眼瞟了丈夫一下说:“男人,都是这样……”
“也不能全怪许仙嘛……”田尤俊说。
“是啊……”区小妹心里乱哄哄地回答,“怪白蛇不该嫁给他,早就应该知道,人和妖不会有好结果的……”想想自己与这个现实中不知是否真的存在过的白蛇白素贞还真的有点相似,同样嫁给了人类男子,这个男人同样是医生,而且……这段婚姻的下场恐怕同样……区小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过自己可不至于象白蛇那样拖泥带水,到最后落了个可怜的下场,大不了抱了儿子一走了之,有本事降妖的和尚这里到有两个,木鱼和尚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石头和尚吗……他自己不就是个妖怪,咦,这一点也与法海有点相似,难道这段《花蛇传》的结局,是自己与石头和尚来一场大战,弄个水漫立新市市立医院什么的……
区小妹越想越不着边际,田尤俊却又说:“这根本不是人妖结合成功不成功的问题,你看聊斋中多少对人妖结合的夫妻,人家也不很幸福吗?这是种族与性格造成的悲剧。”
“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狐狸比蛇高贵?狐狸可以和人结合,蛇就不可以?”区小妹气呼呼地转到烫衣板别一边,把后背对着田尤俊。
“当然不是,我是说许仙的性格与白蛇的行为的问题,许仙本来就是个蠕弱没有担挡的男人,白蛇偏偏又一味的哄他宠他,到了后来他根本就成了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了──你指望一个小孩子会为别人着想吗?他遇见事只会吓得大哭,然后躲到一个大人的身后去诉苦而已。宝宝,爸爸不是说你不好……而且白蛇则不应该从一开始就跟许仙隐瞒自己的身份,瞒来瞒去,乍一见到她的真身,许仙当然会受不了吓死。如果一开始就说明白了,许仙却不一定不能接受的吗。婚姻之中,两个人比此应该坦诚……”
区小妹听到这里,手抖了一下,电熨斗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田尤俊惊呼一声,忙扔下扇子冲了过来,抓起了区小妹的手,入目并没有预料中的烫伤、红肿,却是一片密密的鳞片,并且很快消失,恢复成了妖嫩的肌肤。田尤俊握着这只手,脸上却一片平静。
区小妹抽回手问:“你知道了?”
田尤俊点点头。
“孟蜀还对你说了什么?”区小妹冷着脸问,没想到孟蜀真的这么做了,做为一个数万年来第一个令巴蛇孟蜀用卑鄙手段的妖怪,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自豪?
“孟蜀是谁?”田尤俊诧异地问。
“就是跟你说我的事情的那个男人。”
“没人跟我说你什么啊……”田尤俊一脸的茫然。
“今天早上大约十一点四十分,和你在病房中说话的那个男人。”
“今天早上十一点四十左右……我在医院……我在和病人家属说病情呀,怎么了?你认识那个病人的家属?唉,七十多了,老伴得了这样的病,子女却都不在身边,不容易啊……看他自己的样子。离着病倒也不远了……”
区小妹根本没有听见他下面的唠叨,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好个孟蜀,果然是万年老妖怪,自己这样轻易地便被他摆了一道。只是一个小小幻术而已,自己居然就巴巴地上了当,她的心中乱成了一团,半晌才又问:“如果不是孟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是刚才……”
田尤俊看着她,叹口气说:“宝宝出生的时候。你生完孩子在昏睡,我忽然发现,你的下半身……变成了蛇……”
区小妹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
区小妹坐在那里,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一个玩偶熊,田尤俊坐在她的对面,一直盯着她,表情难得地有些严厉,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妹,我不是要抱怨什么,你一定也有你的顾虑和难处,可是你不认为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对吗?我一直等了一年多了,幻想着你下刻就会跟我说出你的真实身份,说说你过去的生活,说说你有过的有趣经历……可是你什么也不说,反而老爱看什么白蛇传,然后边看便在我耳朵边唠叨男人都这样,就好象……就好象我要做许仙了一样。这让我很不舒服……”
区小妹呆呆地问:“你害怕吗?”
“当然会害怕,老婆突然变成那样,那种视觉与心理的冲击有多大你知道吗?我算是体谅许仙当时的心情了——幸亏只有一半,所以刺激也算是减半了。我自己心里又害怕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害怕被别人发现你被当成怪物,整整一个下午就跟神精病似的,对每个进病房的人严防死守──我想人家已经当我是神精病了。可是你醒了之后,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可是从那之后你却喜欢上了白蛇传,有意无意地总问我对许仙的看法,要是这样我还不明白,我就白听着聊斋长大了。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在等,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对我说出实情,可是儿子都过了周岁生日了……唉……”
“对不起……”区小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天才挤出了这么三个字。对她而言,说出道歉的话还真不容易,她本来就是那种无理占三分的人,与孟蜀共同生活那么久,遇事都从没服过软,认过错。
田尤俊讪讪地摸摸鼻子说:“我也不是要抱怨……嗯,我就是随口抱怨两句,也没别的……如果,如果你不愿意说自己的事,那,那就算了吧……”
区小妹长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是我在害怕……你知道吗,我已经一千一百七十多岁了,我曾经过许多许多的事情,修炼、旅行、杀戳、爱恋……甚至婚姻……其中有许多事情,我想你一定不会喜欢听的……”
“没关系,你不想说的就不说,只要你说,我都会认真听的。”听到妻子的实际年龄,田尤俊也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可是想想故事中的妖怪好象随便睡一觉都要用八百年(区小妹:一睡八百年的那个是妖怪吗……),一千多岁似乎也不算什么。这么长的时光,自己也应该指望是她的初恋,可是婚姻就……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有点开始泛酸,脸上不由也就带了出来:“他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现在怎么样了……”
区小妹苦笑一声:“今天我本以为你见到他了……他是个……”她微微闭上眼,寻思怎么形容孟蜀,“强大、善变、一条筋、单纯、高傲、任性,但有的时候很温柔,很会为别人着想的──虽然是从他自己的角度为别人着想。”
“听起来还不错……”田尤俊的脸开始拉长了。
“可是,他很自私……”区小妹看着他加上这么一句,嘴角露出笑意,“说了你会不愿意听,是你要我说的,怎么样?还要听吗?”
田尤俊一扬眉毛:“听,我想听,我一点都没吃醋!”
“如果再听见不爱听的……”
“大不了咱们就吵一架……夫妻嘛,有不高兴的事就吵罢。”田尤俊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不就是这样……”
区小妹扶着嘴唇点点头,坐到他的身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他的名字叫孟蜀,也是蛇妖——大名鼎鼎的巴蛇。说起他来,得先讲讲我的身世。
我跟那个自己辛苦修炼成妖的白娘子不同,我的父母都是妖,所以我一从蛋中出来就是妖身。我的父亲是个称霸一方的妖怪,所以有许多的大小老婆、地下情人、红颜如己之类的,而我的母亲则是他的第二十一房小妾。因为是别人送给他的礼物,所以根本不得宠,我出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父亲什么样。
母亲总是跟我说父亲有多么了不起,所以我就认为父亲也会喜欢有本事的孩子。于是我努力的修行,总认为只要自己法力高超,本领出群了,父亲自然会在一大群数不清的孩子中注意到我。
也许是因为我天赋不错,也许是努力的结果,我的本领很快就在同辈中出类拔萃起来,在那一带也算小有了名气。可是我还是没有见过我父亲,因为他很少到我母亲这里来,也因为他从来对庶出子女不留心。他平时威风凛凛的巡视领地的时候,带在身边的都是他正妻为他养育的子女。
后来我的母亲去世了,他这个做丈夫的连葬礼都没有来参加。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对于父亲死了心。我埋葬了母亲,独自在山林间游荡,心情非常的不好。可是这个时候,偏偏遇见了一个不知好歹来挑衅的家伙,我们三言两语便动上了手,结果是我稍胜一筹。那个时候我的心中伤痛、气愤,正想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于是对对方下了杀手。山林之中妖怪们的争争斗斗本来常见,何况这是他先动手,他既然想要杀我,也应该有所觉悟被杀,所以我也没有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在我母亲头七的那一天,我得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消息,那个被我杀掉的男子,其实是我父亲的儿子,也就要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且因为他是嫡子,所以父亲对此大发雷霆,说我杀害兄弟,大逆不道,要把我打回原形,逐出家门。
很可笑是吗?从来没抚养过我一天,从来没见过面也不知道对方存在的兄弟,却要我背上了杀害血亲的罪名;从没进过的‘家门’,现在却要把我逐出去;从没见过面的父亲,现在终于满天下追逐着我了,为的却是要把我打回原形。
我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马上收拾母亲的遗物,逃离了故乡──身后跟着由父样带领的兄弟姐妹,大娘小娘们组成的追杀大军。我边逃边禁不住想,如果那天我输给了那位兄弟,是我被杀了──看当时的情形,他肯定会这么干的──那么父亲不会以杀害血亲的名义把那个嫡子打回原形赶出家门?会不会这样师动众的追杀他?
答案似乎是明摆着的,所以我更不甘心,我一边逃,一边不时的回头偷袭,仗着出其不意,又杀害了好几个‘血亲’。到了这种时候,我与他们也不算什么血亲了,反而可以说是血仇。我在他们的追杀下边打边逃,本来自以为不会有幸免的可能了,可是有一天,忽然遇见了一个强大的妖怪。
他的妖气是那么强烈,以至于我与那些追杀我的对手在他的面前连动都无法动弹。他本来正在悠闲的垂钓,饮酒、放歌,都没有对我们这些进入了他视野的小妖怪有什么表示,而我们也不敢轻易动作,生怕那个行为不小心触怒了他。其实当时我心中有过那样的念头,干脆对这个大妖怪作些不敬的举动,让他大发雷霆,不会青红皂白的把我们全杀了,我一个人换他们这么一大家子,很值得了。反正我娘已经不在了,我孤零零的一个,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分别,早死早投胎,也许下辈子做个普普通通的小蛇,没有什么智力,也就没有那么多烦恼……”
听她说出这样沮丧伤悲的话来,田尤俊收紧了搂着她的手臂,把下巴放在她的头发上轻磨擦。“可怜的小妹,要是那个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区小妹把头埋入丈夫的臂湾感受他的体温,过了很久才继续讲。
“我即使那么想了,也根本没有办法去实现。因为他太强大了,那种明显的实力的差距,使得我在他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更别提开口去触怒他了。过了大半天,他喝尽壶中的酒,把空壶抛进了河中,才回头问我们:‘吵吵嚷嚷地干什么呀?连钓个鱼都不让人钓安生吗?要不看你们也算是同类,我早把你们一个个扔进河中去了。走吧,别在这里碍眼了,我不和你们计较了。’说完他站起身要走。
这个时候我父亲他们对我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我知道眼前这个大妖怪一走开,我马上就要面对他们的围攻,因为刚才的这么一耽误,我已经没有逃走的机会了。我虽然不怕死,却真的不甘心这么死掉,所以我跟在他的后面,忍着害怕当一条尾巴,走了十几米,他回头皱着眉问:‘你干什么?’当时我几乎都快吓哭,可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他们,他们要杀我……’他看看他们那一群人,又看看我,忽然一笑:‘那就跟着吧。’
见我得到了他的允许,我父亲他们急了,父亲上来对他行礼说:‘这个孽障是我的女儿,她丧心病狂地杀害了三个兄弟、一个姐姐和我的一个小妾逃到了这里,希望前辈您让我把她带回去,施以家法。’
他扬扬眉毛,又看向我,我知道我与那个人是否父女,只用一个小法术就可以分辨的出来,不论我说什么也没用,所以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是站在那里,见他不说话,父亲以为他是默许了,就上前来拉扯我。
我觉得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父亲说话的机会,于是说:‘你说你是我父亲,我出生的时候不见你,我长了一百三十多年不见你,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不见你,现在你跳出来了,说你是我的父亲了,你说我杀的是我的兄弟,他却是在我为母亲服孝的时候来我家,要我跟他上床睡觉,你说我一路上杀的是我的血亲,我却从来未见过他们,只知道他们要千方百计地杀我,什么道理都是你们占了,可是你们最好有办法让我魂飞魄散,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分魂魄在,我就决不会忘了这份冤仇,我就总有一天,会去找你们讨回来。’
不知道是因为听了我这番话,还是因为父亲的冒失举动触怒了他,他忽然制止了父亲他们上来抓我:‘我平生最讨厌的,一是恃强凌弱,一是以众欺寡,你们跟她是亲人也好,仇人也罢,我都管不着,可是我却不能让你们在我眼皮底下这么嚣张,一群男子欺负她一个。这样吧,你们之中出来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一对一的斗一场,是死是活我都决不Сhā手,不然的话,你们就别怪我客气了……’
有了他的这番话,父亲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我所消的‘兄弟’站出来。这一路上的追逃杀斗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本事,也知道了我的手段,他们知道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他们当中的那几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兄弟’,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没有一个可以从我的手下逃得出性命。
等了很久,见他们一个一个都没有动静。他忽然笑起来,对我说:‘即然他们不打算跟你比斗了,那就走吧,我说过你可以跟着我的话,到现在为止依旧有效。’
于是,我便跟着这个陌生的强者走了,这一跟就是几百年,最初我的打算十分简单,就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强大而厉害的妖怪,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学到一些本领,以后好回去找我的那些‘血亲’报复,可是后来……我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那样……我们便在一起生活了……他成了我的丈夫……”
区小妹对田尤俊讲了很多,包括她的过去,她的童年时光,她与家族的恩怨,她与孟蜀的相遇和婚姻,他们之间的分离,以及以后独自生活游荡的漫长时光,后来又说到与刘地的那场错误的爱恋,与孟蜀的重逢,偷盗来的法宝的错误使用,自己怎么“变成”了人类,怎么遇见了田尤俊……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不是想隐瞒你什么,而是事情又我自己而言,也是在一团混乱之中发生的,等到我自己把事情理明白之后,我已经说了太多谎言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了……”
区小妹躺在田尤俊怀中讲叙一切,等到说完了她的半生,时间已经是午夜时分了。窗外满天繁星,微风从窗口吹入,带来的却决不是清凉的感受,在这种湿湿粘粘的感觉中,田尤俊抹着汗自言自语:“原来还有一个……不是,我是说,你后悔了吗?你是在自己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嫁给我的,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呢?毕竟我这样一个渺小的人类,比起什么万年老妖怪。立新市妖怪首领什么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令他沮丧的不仅仅是妻子过去的情感生活──毕竟对这些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最沮丧的地方在于,妻子嫁给自己,与自己两情相悦,竟然是在她的记忆出现偏差的状态下发生的,难道……她现在与自己在一起,是因为孩子,责任之类的原因,而不是真得的爱自己?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用双臂支着身体趴着,看着区小妹问。
区小妹嫣然一笑:“我是后悔……后悔我为什么不早点把事情时你说明白了,免得咱们两个都在心里难受……”丈夫居然在吃醋,这让她心里十分高兴,本来以为这个谈恋爱时的约会都是去孤儿院做义工的家伙,心里根本没有吃醋的概念呢。
田尤俊也笑了起来,自从儿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头一次心中有了放下一切心事的轻松,他用手轻轻抚着区小妹的肩膀,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看着妻子,不停地笑着。区小妹用肩顶他一下:“好了,什么都跟你交代了,现在打不打算休妻,去你们医院那群花枝招展的小护士中另找一个作老婆啊?”
“呵呵呵……她们啊……”
见丈夫傻笑不说话区小妹头一扬:“在想哪一个?是不是魂被小护士勾走了?”
“呵呵,我在想啊,她们那种样子,够不够你吞一口的……呵呵,人家不是都说,巨蛇可以吞象吗……”
“你怎么在想这种怪事情!”区小妹没想到他的联想力居然这么丰富,一下子就跑到了那种地方,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几下。
“老婆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田尤俊翻身按住她,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事?”
“你变出原形给我看一看吧?”
“啊……”区小妹万万没想到到他会提这么一个古怪的要求,一下子愣在那里。
“你现在给我看看,免得以后我无意中看见了,不由自主地大惊小怪,那多伤害咱们的感情啊……”田尤俊理直气壮地说。
区小妹扭动一下身体,没有马上答应。
“老婆,让我看一看嘛……让我看一次。”田尤俊猴上身来,软硬兼施,一番纠缠下来,终于让区小妹松了口。
区小妹其实并不愿意让丈夫看自己的原形,毕竟以她这么多年来对人类的了解,绝大多数人类对于蛇类,都是怀着一种下意识的厌恶的,可是正如丈夫说的,与其哪一天一不小心被他看见,还不如现在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如果你害怕的话,就明白地告诉我……我以后会小心不让你再看见的。”区小妹说完,咬着嘴唇,片刻之后,她的身上开始发现淡淡的白光──为了让田尤俊对于我接下来的变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她没有一下子显出原形,而是先虚张声势了一番。
只见在光茫之中,女性的形体渐渐消失,最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身上点缀着鲜艳的红、绿两色纹理的褐色大蛇,蛇有人的大腿粗细,不下十米长短,似乎有点畏缩地尽量蜷在床的另一头,离田尤俊远远的。田尤俊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心里有了充分的准备真的看在眼中也是十分的震撼,他不停地吐着唾液,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婆……是你吧?你,你的头是扁的……”
“因为我是毒蛇……”区小妹没有什么感情地说。
“毒,毒蛇啊……”田尤俊更加结巴了,“毒蛇比较漂亮,比较漂亮……”
他们这样呆了许久,区小妹正想变回人身,田尤俊却忽然向前挪动身体,冲着她伸出了手,先是试探性地在她皮肤上摸摸,然后就开始上下其手,从头到尾地摸抚起来。
“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区小妹边闪边不安地说。
“老夫老妻了,怎么叫动手动脚呢?”田尤俊理直气壮,“老婆啊,跟我想的一样,你的原形凉冰冰的耶!这么热的天,摸着很舒服。”
“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区小妹见他毫不客气地整个人压了上来,用力扭着身体要摆脱他。
“老婆啊,没有空调热的太难受了,让我凉快凉快嘛……”
“你快放手……”
“我真的很热啊……”
“你这个人……”
“让我凉快凉快嘛……”
……
区小妹恢复了人形,躺在丈夫的怀中,屋中已经被她用法术降了温,一片清凉。田尤俊用额头磨擦着她的脸颊说:“老婆你放心,我喜欢毒蛇!我会努力长命百岁的,一直陪着你,什么都听你的,让你高兴……”
“你这个笨蛋……”区小妹把身体埋入他的怀中,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九百年没有哭过了,也许在自己丈夫的怀中,可以纵情地发泄一下心情……
孟蜀走进门时,区小妹一脸严肃地正等着他,他看看正在旁边逗孩子的田尤俊,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区小妹耸耸肩。丈夫坚持认为她与前夫见面,他就有权利旁听。对丈夫坦白了一切后,区小妹发现了老实人吃醋更可怕的真理。田尤俊可以不介意她的过去,但是提出了区小妹与孟蜀、刘地会面的话,必须有他在场的条件。
“孟先生,请坐,初次见面,以前我老婆受过你许多帮助,我早就想当而对你说声谢谢了,呵呵呵……”
“……”
田尤俊象从言情电视剧中学来的一番作派无疑是在说明“区小妹现在是我老婆,你远着点”这么一个真理,区小妹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对丈夫坦白实情果然还是引来了麻烦──虽然这个麻烦与她起初预料的不是一种。
田尤俊十分热情地为孟蜀端茶倒水,但是那种笑容之下隐藏的“不欢迎”三个字,连瞎子都可以看的出来。在知道了孟蜀的身份来历之后,他还有这样的勇气这样面对孟蜀,可见他捍卫自己婚姻的决心之强烈。
“孟蜀,我想我们之间是该好好谈一谈了……”区小妹在孟蜀对面坐下来,田尤俊在旁边装作逗孩子玩,却竖起了耳朵。
孟蜀苦笑:“我只想知道那个孩子的事……其实没有那个孩子对吗?你只是为了骗我?”孟蜀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不过不经过区小妹的亲口证实,这就永远是他的一块心病。
“那个孩子……”区小妹陷入沉思良久才轻轻地说,“她死了……”
“什么?”孟蜀瞪起眼睛。
“你走了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个时候的我太天真了,居然选择了在旧居生产──你知道你有多少仇人吗?他们对付不了你,对付我们孤儿寡母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在女儿出生不久,他们确定了你不会回来之后,对我们的追杀就展开了……我抱着孩子一逃跑,却不知道你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到哪里去,后来……那个孩子没有撑下来,死的时候还不到两周岁……”
屋里一片沉默,田尤俊过来,紧紧搂住了区小妹的肩头。
孟蜀无言地呆坐了良久,忽然腾地站起来双眼闪着凶光问:“是谁干的?”以他的性格与本事,只要区小妹说出仇人的名字,对方面临的立刻就是灭门之灾。
区小妹用丈夫递来的手绢抹去滑下的泪水反问:“你以为我这九百年在做什么?我会让杀女儿的仇人到现在还活在世上吗?”区小妹的性格堪称坚忍,在痛失女儿之后,先是躲起来苦加修炼,一直过了五百多年才重新出山,开始对当年的仇家个个击破,时隔几百年,那些仇人有的已经远走他乡,有的甚至已经不在人世。可是区小妹不论天长地远,只要仇人还有一口气在的,她便要找上门去,最后终于把最后一个敌人击杀在立新市。也就是困此她认识了立新市的地头狼刘地……
田尤俊已经听她说了一遍这段往事,可是现在再听,还是忍不住陪她掉泪,哭得稀里哗啦的。反而是区小妹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些恩恩怨怨,对孟蜀说:“孟蜀,女儿出生的时候你不在旁边,女儿被追杀的时候你毫不过问,女儿死的时候你不知情,为女儿报仇也与你无关,你一份力也没有出,所以那个孩子其实与你没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真正原因,对你而言,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更好一些,不是吗……”
孟蜀又沉默了良久,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拖着步子走向门口,到了门口又回头说:“如果有什么事用得着我,你们尽管开口。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挠你们的生活了……”说完穿门而去。
田尤俊长长出了口气,为妻子抹抹眼泪:“好了,今天反正我已经请了假,咱们带宝宝去公园吧?”
区小妹白他一眼:“这回放心了?”
“呵呵呵……”
“你这个人啊,就是关键时刻装傻第一等一的厉害……”
“妈妈妈妈……公园……老虎……啊呜……”
“走吧走吧,老婆,抱上儿子去公园了,呵呵呵……”
庭院深深
更新时间:2008-2-1 15:57:00 字数:4280
庭院深深
月光透过云层照在花木间,仿佛把一切笼在了一层淡淡的轻烟之中,使得原本就深寂的院落更加的寂寥清冷。地上的花枝树影微微摇摆着,朦胧的仿佛淡墨绘就的画卷。这幅画卷一直伸延着,在屋子的窗台前被一盏橘黄|色的灯打破了,原本冷清的色调,被染上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南羽坐在灯下,正在飞针走线地刺绣着一幅图画。淡黄|色的绣布上,只用深浅不一的黑色在细细的描画一个花木繁盛、寂寥清静的院落——似乎就是窗外的这个院落的缩影。而在她的身边,瑰儿则正在和一团丝线搏斗着。扯出这头,那头又结住了,刚把那边解开,这便又因为抽得太紧挽成了疙瘩。眼看自己怎么也对付不了这些线,瑰儿于是决定采用最直接的办法——用嘴咬断。
“等一下瑰儿,我来解解看。”南羽拦住了瑰儿的行动。
她接过那团“乱麻”,开始一点点的抽动那些毫无头绪的线结。瑰儿眼看着她那纤长的手指灵巧的摆弄着那团已经乱到了不能再乱的丝线,而丝线就在她的手下,一点点地蓬松开来,眼看着就被南羽一根一根的抽了出来。
“南羽你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会……”瑰儿托着下巴看着南羽,很是佩服地说。
眼前的南羽身穿着一件古意盎然的长衫,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像她的肌肤一样雪白晶莹的玉簪子别住,就好像一个从古代时光中走出来的大家闺秀一样。而在她的屋子里,除了电灯更是一样现代化的设施都看不见,却放着古琴、棋盘、茶具,美丽的Сhā花等等东西,而且瑰儿知道,这些都是南羽擅长的。南羽本来就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什么时候我才能赶上你呢?”瑰儿接过南羽解开的丝线,又开始对付自己手中的绣品。不过看看自己手上的这幅七扭八歪的花朵,再看看南羽那副连样子都不许要的国画一样绣图,总觉得不仅仅是天上地下的距离这样的区别而已。
“你刚刚才开始学,是这样子的,慢慢就熟练起来了。”南羽微笑着说。瑰儿的性格总是风风火火的,所以不太适合刺绣这样需要耐心的工作。
“我总是会弄成这样……”瑰儿亮了亮自己的手,上面布满了针孔。她总是有办法在刺绣的时候扎到自己的手指头,所以不管南羽给她治疗了几次,最后手还是这样。
“你不要心急,慢慢来就好了。”南羽又给她治疗了一次。
南羽真是了不起,不仅多才多艺,气质高雅大方,而且法术高强,听说还是一派的掌门呢,就连刘地都要让着她三分。虽然她总是那么礼貌周全,可是立新市里没有任何妖怪敢惹她一丝一毫。瑰儿真希望自己能像她那样,不,哪怕只有她一半也行啊。
努力,只要努力一定能做到……哪怕作到一部分也行。
瑰儿给自己打着气,又开始与绣品搏斗起来。
南羽站起来,走到了窗前。
窗外是她熟悉的景致,也许再用一两天的时间,她就可以把这幅景致全部绣制到绣布上了。
在灯光下,窗前的一簇蔷薇在晚风中轻轻摆动着。
要不是瑰儿今天过来,南羽是不会开灯的。她习惯于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完成她的刺绣,或者自己和自己下棋。也许她自己就是这样黑白景致的一部分,从很久以前都很久以后,都是这样寂静清冷的存在着,明明感受得到时间的流逝,却没有办法接受它,让它改变自己。
“南羽,你看看我这记性,我特意给你拿来的东西,差点忘记拿出来了。”瑰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嚷嚷起来,“你看看,你喜不喜欢?我总看见坐在黑影里,要是不喜欢电灯的话,就用这个。我在古玩市场发现的,才一百块钱就买到了。不过我仔细的洗刷过了,还是很漂亮的。”说着,从她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对灯台。
那是一对古老的灯台,做工虽然不算精致,可是确确实实不是现代工艺的仿制品。灯台上面点的是油灯,有些地方已经被熏得漆黑,可是大部分地方瑰儿已经收拾得很干净,完全可以使用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现代化的电器,所以就买了这个给你。”瑰儿很有些邀功地样子说,“那个摊主竟然说这是什么明朝的古董,想要我三千元,被我一通狠杀,就乖乖的就范了吧!”
南羽不是不喜欢电灯,而是不喜欢光亮,她觉得自己在黑夜中的时候,更像自己的样子。
“谢谢你瑰儿。”南羽看着这对灯台,倒是真地回忆起了,在过去的漫长时光中,人们就是用这样的工具照明的,也许点起来会很有意思,“可惜我这里没有灯油。”
“我来弄……”瑰儿自告奋勇,“使用一些你的花可以吧?”
南羽点头。
看着瑰儿忙前忙后的样子,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
瑰儿来到庭院里,伸出手喃喃低语,不一会,院子中的花木中便渐渐有各色的微笑光点飞向她的手中,等到她会到屋子里的时候,手中的容器里已经盛了小半杯的彩色的油脂类物体。
“花木的精油,人类也有卖的,可是却要把花木杀死来提取。”瑰儿撇撇嘴,表示自己对人类方式的不屑。她身为一个山鬼,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花木们还是很愿意满足她的。
点起清香缭绕的油灯,手中拿着没有完成的刺绣,南羽有种恍惚回到过去时光的错觉。那个时候的自己,也经常趁着夜晚为师傅和师兄缝缝补补,供奉三清的香案上,清香缭绕在整个屋子中……在久远一些的时候,自己却似乎是记不清楚了,在那种香气缭绕的彩阁绣楼之中,笙歌绕梁,笑语欢声,可是真正身处其中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会笑得呢……已经太久了,南羽记不清楚了……
南羽习惯于自己坐在黑夜之中,可能就是为了不再去回忆这些事情吧?因为自己就像是黑夜的一部分一样的存在着,黑夜就不会再挑起自己心中过往的记忆了。很多时候,南羽会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的身处这个空间,她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被时光卡在某个地方,进退不得,于是便慢慢的被时光所同化了,变成了一种和时间一样,没有色彩的会被忽略的淡漠的存在。
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有这样的感觉的呢?
在那之前,自己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吧?
“南羽,你快来尝尝。”瑰儿又叫起来。
南羽发现,瑰儿实在很知道怎么享受生活,一转眼间她又摆出了许多的点心,泡了一壶茶,准备享受烛光(油灯)晚餐的样子。
“南羽,你尝尝这个,我刚学会怎么做的。为了准确知道其中的配料,我专门去了那家酒店好几次。他们卖得真是贵死了,其实材料费根本不高!就是做一次要花五六个小时,麻烦一点。”瑰儿的手艺真的让人没话说,每一个小点心都像是精致的工艺品一样。瑰儿对于自己的厨艺色香味俱全有着执著的追求,可惜的是,平时她的食客们,都没有谁是真正会欣赏食物的样子的。
“周影和火儿真幸福,有你整天照顾他们。”南羽由衷地说。
瑰儿的脸红通通地,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法术都是半桶水,要是我能有你这么出色就好了,周影他们都很佩服你,就连火儿都佩服你喔,它是从来把眼睛这样看人的……”瑰儿把下巴扬起来,模仿火儿从空中居高临下还要抬着下巴说话的样子。
“谁那样看人了……”一个气呼呼地声音从瑰儿身后传来。火儿的身影从窗外一下子蹿了进来,毫不客气地落在桌子上,把所有的点心全部划拉起来往自己的嘴里一扔,直着脖子咽下去,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个家伙,竟然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做宵夜,孩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立刻向我道歉,不然拿宵夜来换我的原谅!”
“我说错了吗?你平时就是这个样子!”
“哪里哪里?我自己怎么没见过!”
“下次让人拿着镜子跟你说话,你就知道了!”
南羽听着火儿和瑰儿的争吵,站起来迎向了跟在火儿后面进来的人:“周影,你来了。”
“嗯,”周影走进屋来,“火儿说要来找瑰儿。”
“是啊是啊,听说今天晚上瑰儿的宵夜改在这里做了,所以我们就来了……”刘地从周影身后冒出来,大大方方地想南羽伸开了双手,“南羽,我好想你啊,你也想我了吧……”
南羽不动声色地一闪身子,把试图拥抱她的刘地让进了屋。
“死地狗,你怎么又跟来了,南羽不欢迎你!”
“哼哼,她可欢迎我了,不欢迎你这个破坏大王才是真的!”
“你这个祸害说谁是破坏大王!”
“就是你啊,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
“死地狗,破坏我的名誉,受死吧!”
“没教养的孩子,我代表你的父亲管教你!”
……
“对不起南羽,火儿它……”周影眼看着南羽精雅的屋子在一瞬间就面目全非了,有些慌乱地想南羽道歉。他自己的家里怎么乱,他都不觉得怎么样,可是南羽这里被破坏,就连他也会觉得很可惜。
“没关系的……”南羽忽然灿然的笑了起来,“真的没关系,我很欢迎你们来!”
屋子在短短的瞬间就改变了气氛,那种清冷的感觉荡然无存,反而是热闹喧嚣的有些过头的感觉。
屋里的温度在升高,声音的分贝也在升高,即使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翻了,屋子里还是红火儿明亮着——火儿的亮度实在不是油灯能及的。
“你们在干什么,南羽的绣品,南羽的围棋,南羽的书……”瑰儿也加入了战场,整个屋子和庭院,都被映的五彩缤纷起来。
黑夜也可以有色彩的。
南羽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的笑着,周影正站在她的身边。
“进来坐吧。”
“嗯。”
“最近一直没有看见你,听说出门去了是吗?”
“我和火儿一起出去了一趟,本来想要给你带礼物的,可是火儿在路上把所有人的礼物都吃掉了。”
南羽基本上可以知道他们父子带的是什么样的礼物了:“要是真的想送我礼物,就经常来坐坐吧。”
“可是你很喜欢安静……”这就是周影不经常来南羽家里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的出现会打乱了南羽家里那种特有的气氛,特别是带着火儿的时候,那种气氛会在一瞬间里荡然无存,这会让周影有种对不起南羽的感觉。
“我也很喜欢朋友的拜访……”南羽看着周影认真地说。
“嗯。”周影点头。
“所以……”南羽笑着看着他。
“嗯,我会来的。”
也许自己已经休憩的太久了,重新向前走一段,也许不是错误的选择。
不管前面的路怎么样,总是与身后走过的不同,下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也将与今夜不同。
南羽和周影静静地站在屋门口,看着里面持续着的战争。
夜风吹过,花木的清香把夜色渲染的温暖柔和,宁静如水的庭院忽然在乒乒乓乓的声音中生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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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是百年(一)
更新时间:2008-2-4 11:18:00 字数:19200
回首是百年
细雨蒙蒙的秋日清晨寒意袭人,使得原本总是热热闹闹的公园中晨练的身影只剩下了那么寥寥几个。周影沿着公园人工湖边的小树林缓缓踱着步,数年间每天到这里来已经成了习惯,虽然今天下雨不能修练,可他还是照样来到公园这个小人工湖边蹓跶。火儿在他上方飞飞停停,不时到周影的头上、肩上落落,叽叽喳喳地说上几句,然后再展翅飞走。
雨幕中的湖边一个游人也没有,只有细细密密的雨声与水波声,呈现着这个城市中难得一见的宁静。周影没有带任何雨具,任凭雨水把他浑身淋湿,从头发到衣角都向下淌着水,其实他并不讨厌淋雨的感觉,所以一点也不打算使用法术避雨。火儿的身体环绕的周围那层火焰不等雨水落到上面,就已经把雨水蒸发成了水气,水气随着它的飞行形成了一道袅袅白色烟雾,在林间树梢浮动,造出了一种虚幻的情景。火儿也喜欢自己造成的这种景象,故意地更加燃烧身上的火焰,并且故意在树间乱飞,弄得整个林子间雾气茫茫。风吹动着那片雾气扩散开去,于是连湖面上都呈现出一种虚无飘渺的情形。
“呼……呼……”火儿嘴里给自己的飞行配着音,带着身后的水气在空中写英文字母,它至少认识十个英文字母和七八个单词,自认为这是很有学问表现。
周影忽然停住了步伐,转过身来面对雨幕中的小树林。火儿也悬停在空中,留下那个没有写完的“H”在雨中慢慢消散。
“火儿。”周影扬声把火儿叫了回来,火儿飞过去落在他的头上,张开翅膀与周影一起对着一处雾气最浓的方向。那处地方的雾气非常的浓厚,四周的雾气似乎都在向那里聚焦着,形成了一块厚厚的|乳白色迷雾。周影与火儿就对着那片看不透的雾气凝立着。
对峙了良久,雾中传来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影魅,你让我找得好苦。”
周影没回答,依旧戒备着。
“风文远的债,你应该还了……”对方咬牙切齿地说着,但是最后的尾声却化作了深深的叹息。
周影依旧一言不发,等着对方上前来。
“十日之后,在这个地方决一死战!”对方也没有多说,径直下达了战书。
“有本事现在打!别跑!”火儿不等周影回答便猛地冲过去,它身上升腾的火焰把雾气冲散,但是只来得及看见数条白色的尾巴在雾中甩动一下,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胆小鬼,给我回来!”它叫嚣了一阵子,却没起到任何作用,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让他跑了,本来还以为早餐有着落了呢。”火儿悻悻地飞回来说。
周影对着那个“人”消失的地方,皱了皱眉头。
“有人找你决斗?这简直是不把火儿放在眼里嘛。”刘地斜倚在沙发上对周影接到的决斗要求懒洋洋地评价着。
“对,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火儿气势汹汹地说,“影,十天后我我替你去决斗,让他知道我的利害!哈哈哈哈……”
“人家找的是周影,”刘地慢悠悠地提醒它。
火儿翅膀一挥:“都一样,都一样,上阵父子兵你没听说过吗,向影挑战就是向我挑战,我打赢了就是影打赢了,这没什么区别。”对于它这番言论周影也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他与火儿在战斗中向来是形影不离,向他们中的一个下战书也好,两个下战书也好,他们向来是一起上的。
刘地拿起桌上的一串葡萄张大嘴全吞进去,咀嚼几下后“扑扑”地向外吐种子和皮,含糊不清地问:“这回又是谁来找你们?你们怎么人家了惹得人家报复?”
周影和火儿一起摇头:“没看清楚。”
“他说完就溜了……对了,我看见好多大尾巴……”火儿抓着下巴,“跟狐狸的尾巴挺象的,我去问问他,是不是他那个假爸爸又来了。”说完也不管是不是林睿上课的时间便飞出窗外,直奔学校而去。
“大尾巴?林睿的亲戚?”刘地也在意了起来,“九尾狐?你们惹上的是九尾狐?”
周影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城里怎么又来了九尾狐啊?真是的,也不跟我这个低头狼打声招呼,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刘地嘟哝着,居然连瑰儿做的饭都没吃就走了。
当瑰儿端着饭菜出来时,惊讶的发现客厅里只有周影一个人,平时早早就张着嘴等在饭桌边的火儿和刘地都没了踪影:“他们又去打架了?这次怎么这么好没在家里就开打?”
“他们没打架。”
“那怎么不来吃饭?”瑰儿东张西望,在屋子里没有发现火儿和刘地的踪迹。
“火儿去找林睿了,刘地大概去找九尾狐了。”
“九尾狐?林睿来亲戚了?”
“不,是来向我要求决斗的。”
“哐啷”瑰儿把手里的盘子掉到了地上:“你要跟九尾狐决斗?那太不公平了!对方是九尾狐!九尾狐!”
周影想了想:“反正是要决斗,都一样。”
“不行,我要去跟南羽商量商量。”说着瑰儿扔掉围裙匆匆出门而去,只剩下周影坐在那里思索着什么。
“嗨,你们好。”
“你们好。”
“我的名字叫风文远……”
“名字。”
“风文远。”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干吗这么剑拔弩张的啊。”
“……”
“他说他叫风文远……”周影喃喃自语。那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他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只是依稀还能想起对方的笑容是很灿烂的。
激战结束,丛林中再次恢复了宁静。影魅从横七竖八的尸体堆中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尸体,递向自己肩头上的必方。必方已经很是疲惫了,随意吃了几口便沉沉入睡。影魅把地上的尸体一一收集起来,这些食物足够必方吃上几天的吧?一次能够得到这么多食物的机会不多,而且往往伴随着极大的危险,所以影魅很仔细的把它们集中起来。接下来的几天必方很可能无力战斗,影魅想要找个隐蔽些的地方躲起来,直到必方吃饱睡足。
一条身影突然从树丛后面扑出来,目标正是影魅肩膀上的必方。影魅早已经习惯了应付这样的“意外”,不等对方接触到他,已经象雾气一样的飘散,肩上的必方腾空而起,准备给对方当头痛击。影魅知道必方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是必须坚持到把眼前这个对手消灭以后,从刚才对方的攻击速度来看,只凭自己是打不过他的。可是在承受了必方的两次冲击后,对方忽然体主动停下来,笑盈盈地向他们打招呼:“嗨,你们好。”
影魅木然的重复:“你们好。”语言对于他来说还是比较费力的事情,不象必方,只要听别的妖怪们说一次的话,它就能叽叽喳喳的全部说的上口。
“我的名字叫风文远,你们呢?”对方张着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威胁性。
“名字。”这个词汇对于影魅来说哈比较陌生,因为从来没有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也从来没有谁问过他的名字。
“我叫风文远。”
“风文远。”必方依旧保持着警觉,死死地盯着对方。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干吗这么剑拔弩张的啊。”
“……”
“刚才只是看到这里有必方,一时兴起想戏弄你们,你们看我现在,可是真的没有敌意啊。我是刚来这里的,在这山里无亲无故,相见就是有缘,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朋友。”影魅还是重复了一下自己不熟悉的词汇,虽然他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是啊,交个朋友。”风文远踏上前一步,向影魅伸出手。影魅已经为必方收集了足够的食物,不打算再战,带着必方迅速后退,不一会就消失在树丛之中。风文远看着他们离去,嘴角却始终挂着笑容:“在人间界居然有必方啊……这次真是出来对了……”
影魅带着必方在沼泽深处躲了三天,直到收集到的食物被必方吃得差不多时才出来。其实他不太愿意来这里,因为每次到这里来,就注定了要看到许许多多的影魅生成或者消亡的过程。影魅总是会很疑惑这样的情景,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影魅呢?如果是的话,自己为什么与他们不同?如果不是,为什么所有的妖怪都称呼自己影魅?如果不是自己又是什么呢?那些影魅为什么会消失灭亡?他们并不吃东西,也是被其他生物吞吃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会灭亡?这些问题总是会令他独自想很久,但是从来都没想到过答案。所以他不喜欢到这里来看那些会勾起他思考的景象。
不过沼泽是个很好的躲藏地点,阴湿的环境,弥漫的古怪的气味使得几乎没有妖怪喜欢到这里来,所以这几天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情。必方恢复的很快,而且身体康复后食欲也受到了刺激,一踏上地面就吵着要吃的。影魅沿着沼泽边缘行走,希望可以遇见一只来这里喝水的动物。
“嗨,你们好,又见面了。”风文远开开心心地声音远远传来,“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影魅停住了脚步,他已经不记得这个说话的妖怪是谁了,肩上的必方也一样,警惕的看着对方。
“我今天猎到一只羚羊。”风文远指着火堆上正烤得吱吱作响的猎物,“你们要不要尝尝?”这片山林里很少见羚羊这种动物,所以必方虽然无所不吃,这种食物道口的机会也还是不多,肚子正在咕咕叫得它眼睛立刻瞪圆了。风文远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他烤了很久的早餐一段距离,必方的目光在他和早餐之间来回跳动,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在火堆中抱着食物大啃起来。风文远看到影魅依旧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向他做了个请的姿态:“别客气,尽管吃好了,我自己是吃不下以整头羊的。”
影魅摇摇头。他不需要吃东西,而且以前曾经多次发生过有妖怪趁着必方吃饭时偷袭的例子,所以必方吃东西时他一向是全神贯注的防范着周围的一切动静的。看到风文远向前走来,他立刻拦住了对方。风文远指着正在大嚼的必方说:“我还没吃呢——它自己吃不完的。”影魅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眼神很清楚地说明,如果风文远再向前走,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那个猎物是我捉到的。”风文远看着越来越小的食物咽着口水声明。
不过影魅不在乎食物的所有权问题,他的目的只是让必方吃饱就行了。于是风文远眼睁睁看着那只他花了半个早晨,赶了百十里路捉来,烤得香喷喷的羚羊在必方娇小的身体中迅速消失,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骨架。然后,当吃下那么多东西体形依旧没有变化的必方拍着肚子说:“饱了。”之后,影魅带着它飘然而去,只留给风文远一地的骨头。
风文远看着他们潇洒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第二天清晨,风文远的声音再次在影魅与必方的身边响起:“要一起吃早餐吗?我今天捉到一只大象。”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必方看都没看风文远一眼,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抱住那只大象就啃。必方就餐期间影魅还是站在一边作警卫,用戒备的姿态防止风文远走过来。这天早上风文远又发现了一只鸽子大的必方可以吃下一头大象的秘密,同样的,这天早上狩猎的一头大象的风文远饿着肚子看着自己的早餐变成了一堆骨头。
“今天我猎到两只鹿,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今天有空一起吃早餐吗?我猎到一只老虎。”
“今天……”
“……”
习惯了饭来张口的必方和影魅这天早上没有看到他们风文远烧烤摊,四处寻找一番后,不得不决定自己去捕食。必方一路走一路还在不甘心的东张西望着,这些日子天天有白食送上门,它已经吃得很习惯了,突然没有了还真是挺令它感到失落的。
茂密的森林中活跃着各式各样的生灵,静谧之中充满着活力,可是想要从中找出必方喜欢吃又有能力吃得到的并不容易。影魅在林中转了几圈,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妖怪们已经对这对组合有了充分的了解,实力弱的都是绕着他们走,实力强的不用去怕他们,因为他们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会主动去招惹比他们强大的对手。这个时间不时大型动物出没的时候,那些小动物必方觉得肉少了些,又懒得去吃。
影魅穿过一片杂树林时,忽然听到树丛后面传来“索索”的声音,听声音像是不小的东西弄出的,于是把必方留在原地,自己潜身融合进树木的阴影中向那里飘去。出乎他意外的是,在那里的不是一只大型的动物或者试图偷袭的妖怪,而是浑身是血的风文远。
风文远的一只胳膊折断了,腰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脸上沾满了泥土,蜷在荆棘丛中。当影魅忽然从身边显现出来时,他惊慌失措地企图跳起来,可是从空中压下来的必方只是一翅膀就让他躺了回去。
“这就是今天的早餐吗?”必方用很挑剔的眼光看着风文远,“我不怎么喜欢吃狐狸啊,狐狸都有股怪味道。”
风文远的神志正在渐渐模糊,他几乎没有听清楚必方的话。使用了半个多月的食物攻势都没有什么收效,他今天本来想要冒险捉只妖怪来讨好必方的。谁知道那个看起来弱小的猎物实力超出了自己的设想,被打成这个样子的竟然成了自己。如果不是对方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那么成为食物的就是自己了。更可怕的是自己在这里是个外来者,那个妖怪受了伤或者有家族可以寻求庇护,自己却根本无处可去。也许那个妖怪的家人正在寻找自己,即使没有,自己伤成这样,任何看到自己的妖怪甚至野兽都会把自己看成一顿容易到口的美餐。
“我不能死在这里……融环在等我啊……我会回去的,融环,我会回去的……”迷迷糊糊中风文远也察觉到什么正在接近自己,可是对方只是以及就令他倒地不起,他喃喃自语着,却只能等着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这是每天烤东西的那个风文远。”影魅的记忆力比必方好些,居然在风文远被烧烤之前认出了他。
“要吃掉他吗?”必方正在犹豫不决。吃掉他今天早上就不用再费力气去打猎了,可是以后风文远烧烤摊也就会永远歇业,自己就得每天早上都打猎。是眼下打一次猎呢?还是以后少打很多次猎?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想得它的脑子昏沉沉的。影魅对于食物的选择向来都是听必方的,至于风文远可不可以吃他一点都没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在风文远昏昏沉沉中向树丛外爬去时,他走上前把风文远拖了回来。
“影魅,我们无怨无仇……”在恍惚中看清楚拖拉自己的是谁后,风文远拼着最后的力气说,他求生的欲望使他在明知道影魅根本不会有所谓的故人之情的情况下,向他苦苦哀求起来,“不要吃我,我想回家,有人在等着我,我发过誓要回到她的身边,我要回去……”
影魅一只手按着他,抬起头向不远定定地看着,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几个黄衣人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见他们的眼睛盯在风文远身上,必方立刻甩甩头把思考中的问题从脑子里赶出去,飞起来冲着那些人发出威胁的叫声。
“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没死,命真够硬的。”
“可惜运气不怎么好,居然遇到那对无所不吃得父子。”
“本来答应孩子要把这只狐狸带回去让他炖汤喝出气的,这下看来不行了,到了他们两个嘴里的东西用棍子都撬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人死如灯灭,就别再跟他计较了。”
“是啊是啊,死都死了,就不要再怨恨他了。”
他们看起来并没打算跟必方抢食物,相互讨论着,完全是一副当作风文远已经死了的态度,最后离去的时候还向着风文远做了个祭拜的手势。必方看着他们走掉,再看看已经昏迷过去的风文远,又开始了艰难的思考。吃?不吃?吃?不吃?它从树上掰下一根树枝,一片一片的揪着树叶计算起来……
风文远作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又一次经历了第一次看见融环时的惊艳,第一次跟她说上话时的激动与兴奋,第一次发现她也在默默注视自己时的狂喜,第一次与她牵着手走在林间的甜蜜,第一次……可是当他睁开眼时,眼前既没有融环美丽的面容,也不是故乡那熟悉的风景,展开在眼前的只是无数长满了荆棘的枝条覆盖着上方冰冷的夜空,就连星空的形状也是那样的陌生和不友善。
“融环……”风文远因为触碰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呻吟起来。疼痛也让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活着。从荆棘丛中爬出来的过程给他的身上增添了不少伤口,不过根本来就存在的伤口比起来算不了什么,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希望回去见到融环,只要还活着就好。
“你还没死啊,真可惜。”必方的身影一下子照亮了方圆好几步的地方,它飞下来落在风文远上方的树枝上说,“本来想着你死了就可以吃了呢。”
风文远忽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就是必方和影魅,自己居然没有被他们吃掉,一种巨大的喜悦冲击着风文远。这不是就说明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吗?自己已经可以接近他们而不会被当作食物了。
“究竟要不要吃掉你呢?”其实必方晚餐吃得很饱,可是有食物在眼前不吃实在不是它会做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吃掉我呢。”风文远的伤口虽然疼得很厉害,可是尽量平心静气地向必方问。
“因为你能用来吃啊。”必方理直气壮地回答。
“可是我给你吃过那么多东西,你怎么能反过来吃我呢?”
“那是你自己愿意的。”必方不屑地说,“你不愿意我也能抢过来。”
“那么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吃我?”
“为什么要没有你?为什么呢?”必方开始苦苦思索,想了很久后竟然慢慢睡着了。
风文远看着毫无戒心地在自己面前酣睡的必方,心里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瞄了一眼那个停歇在树枝上的红色身影,刚刚扶着树干支撑起身体试图接近抚摸一下,就感觉到了影魅冰冷的眼神。在这样漆黑的夜里,风文远不知道影魅会在什么地方潜伏着,但是知道他绝对没有像必方一样睡着,随时可以向自己发动进攻。风文远故作疼痛的呻吟着:“哎呀……哎呀……好疼啊……劳驾,你能不能帮我治治伤?”
沉默了良久之后,影魅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我不会。”
“……”风文远近来一直在观察这对组合,曾经多次见识过影魅的能力,如果说一个影魅能有这样的力量令他吃惊的话,现在对方说不会治疗的法术就更令他吃惊。根据风文远近来观察的总结,影魅要是不想给自己治压根不会找借口,根本就连回答都不会给自己了,难道他真的连最基本的法术都不会?“我教给你,你来救我吧……唉呀……疼死了……”风文远试探着说。
树枝的影子轻轻蠕动几下,化成了影魅站在他面前。原来他一直就在必方的身侧,风文远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触碰到必方。影魅看着风文远,静静的瞪着他开口。要教导影魅法术的事情风文远只是随口说来,没想到影魅会真的跑出来要跟自己学,毕竟一般的妖怪,都不会轻易向陌生人传授法术的,当然也不会轻易向比自己弱小的对象学习。风文远的本意只是想干扰影魅得思维不让他对自己的举动产生怀疑而已,毕竟影魅已经生出要给自己治疗的念头后,再想要吃掉自己的可能就低得多了。现在话已经出了口,影魅就在眼前等着,也就只好照办了。他简单得说出几个治疗用的法术,因为根本不打算把影魅教会,所以只是把法决背诵出来,连讲解都省略了就装作伤势沉重的睡着了。
在梦中,风文远依稀回忆起自己小的时候,回到了自己在师傅师娘教导下学习的时光。他第一次学会的法术就是一个治疗的法术。师母拿着他的手,让他把手按在自己手臂因为顽皮被树枝划出的伤口上。清凉舒适的感觉在原本火辣辣的伤口上蔓延开来,眼看着那一道道血口便合拢、结痂了。他是那么兴奋,不是因为伤口的痊愈,而是因为自己终于学会法术了,终于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野狐狸,而是一只真正的狐狸精了……那种清凉的感觉和那种兴奋的心情似乎现在都可以感受得到……
风文远觉得那种清凉舒适的感觉就笼罩在自己身上,正在抚慰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当他朦胧中看清是影魅在给自己治疗时,惊讶的坐了起来。
影魅看着他的表情,看看自己按在他身上的手,可能是自己治疗的不对令他疼的坐起来了吧?他想了很久,又开始尝试另外一种办法。这一次风文远像被刀子刺到一样的尖叫出来:“错了,错了,之前那次你就做得很对,不要乱改口诀。”捂着被法术加深了伤口,疼痛令风文远意识到自己将要作为影魅学习法术的试验品存在。原本的草率心理立刻被他收拾干净,不得不开始认真指点起影魅来。
虽然影魅学会了那个风文远教授的不完全的法术,其实他的悟性并不像风文远设想中的那么高,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理解能力尤其的低。但是他学得非常认真,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韧性令风文远都生出了一种嫉妒。一次次的实践,一次次的失败重来之后,终于在风文远这个老师兼伤号被折腾得有气无力,天也开始蒙蒙放亮的时候,影魅熟练的掌握了这几个法术,把风文远的伤口全部治疗了一遍。
影魅又消失在阴影中,风文远躺在荆棘丛中仰望着天空,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
天刚刚放亮,影魅就领着必方去打猎了。
风文远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强撑着不敢让自己睡着,在林间不知道有多少等待着血肉为食的利嘴,就这样睡去的话,无疑是为别人准备好了一份美餐。他竭力转动着正在麻木的脑子,努力让自己去回忆快乐的事情:幼年时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在山林间自由自在的奔跑嬉戏,后来在师傅师娘的身边,与一大群师兄师弟热热闹闹的生活,再后来遇到了融环……融环啊融环,我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到你的身边,我一定要让所有的人都承认你的眼光是对的,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
旁边的树后似乎有什么在探头探脑,窃窃私语声隐约传到耳朵里,好像是在讨论既然没有被必方吃掉,是不是因为有毒的关系?
风文远索性倒在地上,因为他已经透过树枝缝隙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正向着这里降落下来。
“这一种草药只可外敷,与这两种放在一起捣碎敷在伤口上效果更好。”风文远拿着数种草药对影魅和必方认真的进行着解说。早上必方自告奋勇帮他采药后干脆地拉开他的嘴,把大把草药直接捣进他喉咙中去的经历至今还令他心有余悸,所以便教授的格外用心。可是影魅虽然听得十分认真,必方却摇头摆脑的,有着丰富上课走神经验的风文远看模样就知道它是在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果然风文远的话音刚落,必方拿过那几种草药用翅膀揉把揉把,“啪”的就糊在了他脸上的伤口上:“就是这样治吧?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说上半天。”
影魅凑上来静静地看着风文远脸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草药糊糊,他似乎误以为用草药治疗也会像用法术一样,会出现立竿见影的效果。
“就算那个必方弄不明白,连你也没仔细听我讲吗!”风文远起的忍不住吼叫起来。
从教授影魅法术开始,影魅和必方似乎将给风文远治伤当做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对着风文远的伤口做起了各种尝试。开始只有影魅的“施治”还好,等到必方也加入进来之后,风文远才深刻体会到了当年他自己拿来练习治疗术的那只小狗的心情。为了保证自己不会伤上加伤,他只好把自己会的治伤要诀倾囊相授,而影魅和必方也就毫不客气的把他看作了那只小狗,在他身上尽情地治了起来。直到现在他的伤势快要好了,必方还是一副兴犹未尽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再把他打上一顿好用来治疗。
不过对于风文远来说,这几天的收获是远远大于受的那一点半点折磨的。首先是必方和影魅对他已经没有了吃的打算,自己的生命安全算是有了保障。其次是由于自己教授他们一些简单的法术,竟然赢得了影魅的尊重,看得出来,影魅现在对于风文远说的话越来越在意了。对于这些现象,风文远在心里暗暗的得意。他伸个懒腰,看着必方的睡姿忍不住偷偷的笑,现在连必方都可以在影魅不在的时候在自己面前呼呼大睡了。不过他现在不想去抚摸亲近必方,急于求成是会坏事的。
风文远在灌木丛边慢慢地走了几圈,腿上的伤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走路的时候还是很不方便。他缓缓活动着身体,远远看见影魅拎着两只死鹿正走回来。
影魅在离风文远不远处站住,看着眼前这个妖怪。记忆中这几天以来,他都没有吃东西吧?风文远受伤后自己不能捕猎,像他这样需要吃东西的妖怪,如果一直不吃食物会死掉的吧?毕竟是使用他教的法术才轻易的把这些食物猎到手的,影魅目前还不想结束学业,也就不希望风文远饿死。在风文远教法术之前,影魅一直是凭着本能为必方捕猎。法术这个词他经常听到猎物们嘴中说出来,但是那是什么他始终不太明白,在他想来也许就是指必方随着成长自然就会了的那些技能?必方根本说不清楚它会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影魅也就以为法术是天生的,作为妖怪们口中低等愚笨的影魅是永远不可能会这些东西的。直到有了风文远的教授,他才明白原来法术是这么回事,居然是可以通过传授学到的。
有了法术,捕猎确实要快捷很多。影魅看看手里的猎物,看看风文远,决定分给他一些。影魅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猎物,认真地思考着:要给他哪一部分好呢?腿、腹、内脏……必方喜欢吃的地方他舍不得,思前想后,他终于走到风文远面前,给他放下了四个鹿耳朵。
阳光下,风文远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视着天空,在白云流水般穿梭中不知不觉睡着了。他醒来的时候必方在他不远的地方摊开着翅膀肚皮朝天的大睡,翅膀下面是它早上吃剩的食物,据说是为了防备风文远趁它睡者偷吃所以抱着睡。在他们的上方,影魅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正在阳光下闭目修炼。
他的修炼方式有些奇特。风文远这样想着,身上的伤势令他再次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昏睡。
下课铃声响过不久,一群出笼小鸟似的小学生便蜂拥而出,不多会就占领了整个人行道。林睿也在其中,跟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走在放学路上。他现在有了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虽然嘴里口口声声瞧不起人类,其实学校生涯过的还是挺开心自在的。
林睿和伙伴们谈论游戏正说得手舞足蹈,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
林睿抬头看着拦住自己的女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对同学们说:“你们先走吧,我遇到一位阿姨,跟她说几句话。”等同学们都答应着走远后他才对拦住自己的女人沉下脸来:“你想干什么?”
女子轻轻一笑:“你不用这么紧张,大家还算是同族,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林睿耸耸肩。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同类后,心里只会更加紧张。九尾狐是个相对比较团结的种族,即使有什么不合也轻易不会像同族挑衅,同样的,如果他们对着同族出手,那就一般是很难解决的事情了。自己平时狐假必方威得罪的对象自然不少,可是其中绝对没有同族,那么这个女子是为什么找上自己的?
女子微微地笑着:“因为你是同族才第一个找你,放心,你的父族与我还有远亲,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她一再的声明不会伤害林睿,无疑是在暗指她的目标会放在林青萍身上,这正是林睿最受不了的事情。
“去告诉影魅一句话,叫他别忘了风文远……”女人丢下这句话飘然而去。
“死狐狸!”林睿也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恶狠狠地咒骂一声。想了想,快速地向周影家跑去。
“说,风文远是谁?你把他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得罪九尾狐了!”林睿拍着桌子恶狠狠地冲周影发问。这个周影究竟得罪什么人了?居然不赶快想办法让火儿吃了对方,还连累自己的妈妈受威胁。
周影看着气势汹汹地打断自己回忆的林睿无奈地说:“风文远是在山里认识的妖怪,我正在想最后是把他怎么了……”
“还用想吗,一定是被火儿吃了,所以现在才有人来找你们算账!我不管是不是九尾狐,快点让火儿吃了她!正面应敌不好对付就找刘地想点歪门邪道,他最擅长那个!”林睿气哼哼地跑进屋里找火儿商量对策去了。
“他被火儿吃了吗……”周影喃喃自语着,再次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门被“嘭”得推开,瑰儿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她身上沾满了黑灰,脸上更是有一道很长的血口,流出的血沾满了衣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靠在门上:“那个,那个女人……她打了江榕。”她这么惊惊乍乍地进来,林睿火儿早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听她这么一说,林睿第一个急问:“什么女人?是不是那个九尾狐?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我的脸怎么了!”瑰儿惊叫一声冲向镜子,上下看看,再摸摸脸上,血都已经凝固了,看来伤口不深,凭着她的自愈能力这点伤口应该还不至于毁容,这才放松下来,讲出了实情的始末:
今天瑰儿在花店中照常营业,正在跟江榕随口说着周影又接到决斗邀请的事情,一个女子推门走进了花店。瑰儿一开始还没有觉察什么不对,像招待平常客人一样的招呼她。可是就在江榕冒失地飘近去看那个女子手上的戒指时,女子忽然喝斥一声:“无理!”一巴掌把江榕打飞了出去。江榕本来就是个没有多少本事的游魂,顿时被她打得接近消散的边缘。
大吃一惊的瑰儿赶忙过去护住江榕,叱责对方:“你要干什么?她不过是靠你近了点,不用下手这么狠吧。”这时她还只是以为对方是个无意中走进店里来的妖怪。
“哼……”女子看着瑰儿冷笑,“靠着影魅和必方撑腰的女人就是你么?很少见的种族,居然忘了自己的根本跑到人类得城市里来,就连你们这一族也堕落成这样了么?”她的神情冷酷中带着恶毒,看到瑰儿的眼神好像看到深恶痛绝的仇人一样。
“你是谁?想干什么?”瑰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顿时紧张起来,双手举起一个花瓶防范着问。
女子手指一弹,花瓶在瑰儿手中炸的四分五裂:“我跟你无怨无仇,要恨就恨那个周影吧。”说着踏上前一步扬手向瑰儿当头抓下来,瑰儿来不及闪躲,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在江榕的惊叫声中,她感觉到血正在顺着面颊流下来。
原来她就是来向周影挑战的那个九尾狐。
瑰儿是个胆子不大的女孩,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昂着头对着那个女子说:“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可是你要记住,我是很无能,但我们山鬼一族却不是可以让人这样欺负的!九尾狐又怎么样?你们青丘之国的山神不是山鬼一族担任的吗?我就不信你们的族人就这样放任你挑衅!”她这番话对于刘地、周影那样四处飘流的妖怪来说起不到什么威胁作用,但是对于族居的九尾狐来说就不一样了。毕竟山鬼一族担任着许多山脉的山神之职,住在她们地面上的种族再强大,总是要看看地头蛇的面子,不然就算只是让你住的地方三天两头地震也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那些族居的种族对于山鬼一族都是很敬重的(至少表面上是),瑰儿知道他们不会放任一个族人为了私事去伤害一个无怨无仇的山鬼。
“哈哈哈哈……”女子听了她的话大笑起来,“族人,我哪里还有族人!自从他出了事后,我早就跟他们一刀两断了!”她一把卡住瑰儿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不要跟我说那些,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今天不杀你,你只要记着回去告诉影魅,叫他别忘了风文远就行了!”说完甩开瑰儿走了出去。
瑰儿捂着喉咙蹲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才挣扎起来去看江榕,江榕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至少还能拍着胸口叫“吓死了”“吓死了”。就在她们惊魂稍定,商量和要去找周影和火儿同胞这件事时,花店忽然被凭空冒出的火焰包围,等到瑰儿反应过来,抓起江榕逃出店门的时候火已经窜上了房顶。她茫然的看着救火的、看热闹的人群,心里陡然的生出无比的寒意。勉强支撑到消防车前来把火灭掉之后,她就只剩下了赶快回家这一个念头,所以就这么狼狈的逃了回来。
江榕本来就是个小小的鬼魂,被九尾狐打了之后又被瑰儿拿着在阳光下跑了这么远,灵气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冲着周影恶狠狠地大吼了几句:“都是你惹来的麻烦!有本事去跟她单挑,别让她连累无辜的人!”说完便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进入了冬眠状态。
“可恶!”火儿第一个咆哮起来,“居然敢这么嚣张,我要去吃了她!”这个九尾狐找上林睿和瑰儿,无疑是要向火儿挑衅,是为了让火儿在决斗的时候分心所使用的诡计。既然她这样使用歪门邪道,火儿决定也不管公平决斗的事情,不等约定时间到来就提前去吃了她。
林睿沉着脸说:“这个女狐狸既然能找上我们,说明早就把你们的事情摸透了,还是不要这么草率的去找她的好,免得中了什么圈套。还是找刘地去把对方的底也摸摸得好。周影,那个风文远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还没想起来吗?”
影魅从树梢掠过,必方则飞在他上方的天空中,不时盘旋着扑下来袭击追赶他们的队伍,在搅乱了对方的阵型后再次升起高度,冲着对方吐口水。影魅手里拿着好几个食物,所以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甩掉追兵的打算几次成了泡影。终于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他被追来的妖怪们包围住了。
“影魅,你居然这么狠心,一次杀了我两个儿子,我跟你拼了!”
“影魅,你仗着必方为非作歹,已经害了多少无辜,今天老账新帐要你一起偿还。”
“对,今天要你以命偿命!”
“血债血偿,影魅,你的末日到了!”
“乖乖的投降,老子给你个痛快!”
“……”
妖怪们叫嚣着,但是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第一个冲向前,因为必方已经落在影魅的肩膀上,用看待食物的眼光打量着他们。看到现在的必方,其实不只有一个妖怪在心里懊悔,在它幼小的时候为什么大家没有想到要联合起来对付它呢?如果大家在那个时候能够团结的话,年幼的必方加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得影魅,一定可以手到擒来。可是那个时候,所有发现山林里有必方存在的妖怪们全部都守口如瓶,恨不能别人全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独守这个秘密,到最后可以独占必方,从此啸傲天下。不但绞尽脑汁想着收伏必方的办法,在自实行捕捉必方计划的同时还要拼命给别人扯后腿。就是因为有了这些明争暗斗,才给了影魅与必方喘息的余地,才会让必方慢慢长大,才会让影魅在不断的争斗中变得越来越强,直到了现在这种难以应付他们的局面。
如果说原本大家的念头都是独占必方的话,现在他们想的就是先把必方降服再说,最后谁能得到它,到时候大家再各凭手段不迟。至于附带的影魅当然没有人想要,这些年被必方吃掉的妖怪不少,这笔血债就算在影魅身上好了。
眼看着包围圈在缩小,必方忽然化身火焰,想着正前方的妖怪们就扑上去。谁也不想和必方的火焰硬碰硬,正要准备闪躲的时候,只见影魅忽然转身想着相反的方向冲去,而必方也在一瞬间恢复常态,跟着影魅掉头就跑。那个方向的妖怪们都没想到这一手,眼看着他们擦肩而过,转眼消失在树林里。
“见鬼了,他们什么时候学会声东击西了!”妖怪们惊讶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声东击西这样的小把戏在积年的老妖怪们眼中当然不算什么,可是与影魅、必方周旋多年,他们早就习惯了对手们进攻时的单一方式,忽然看到眼前的情景,难怪他们一时接受不来。就连这个影魅都可以学会狡猾?
奔跑中影魅渐渐觉得手里的食物沉重起来,多年来山林中的生活使他很明白,对手多的时候不能想着猎取食物的事情,而是应该想着逃走。所以他跑过正在树下休憩的风文远身边时,顺手把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累赘的食物扔进了风文远的怀里。在一切以必方的须要为原则的前提下,影魅养成了决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所以他舍不得把食物白白扔掉,希望放在风文远那里,等会回来还能够剩下一点给必方吃。
几秒钟后,风文远拼命奔逃的身影出现在影魅的旁边。
“你这个混蛋!”他挥着拳头咆哮,看向影魅的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气愤,居然把尸体扔给自己,这不是明摆着向追兵说明自己是他的同党吗?影魅疑惑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要把食物扔掉也开始跑呢?难道也想跟他们一起追杀自己?可是风文远并没有象影魅想象中的那样做,因为他不断的加快速度,不一会就跑到影魅前面去了。影魅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更加迷惑了。
这支奇怪的追逐队伍在树林间跑过,引起了一阵骚乱,不时有追兵被影魅或者必方的袭击击中离开队伍,但是还有不少妖怪半路上加入了追逐,所以挂在他们身后的队伍并没有缩减的迹象。“在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追上的,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风文远气急败坏地向影魅吼叫。
影魅根据以往的经验回答说:“他们过一阵子就不追了。”
他气定神闲的态度给了风文远一些信心,于是又问了一句:“你们常常被追杀吗?他们多久就会放弃?”
影魅想了一会回答:“上个月被追过一次,再上个月被追过两次,再再上个月……”
风文远不知道他这样回忆下去会历数到哪年哪月,便打断他问:“他们一般要追多久?”
“最多两三天吧。”影魅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静。
风文远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现在再想和影魅与必方撇清是不可能了,希望后面的追兵早点放弃,不然自己可没有跑上两三天的体力。“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回头跟他们斗一斗?”他向影魅建议,“他们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团结,只要你们能杀伤一部分,他们说不定就会知难而退了。”影魅能不能打得过对方他不管,反正只要混战开始,自己就有办法脱身了,当然这真实的想法可是不能说出口来。
不等影魅有所表示,必方已经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对对,我去打他们!”说着转过方向向着后面追来的人群扑去。后面的追兵完全没料到一向采用对手人多就跑的战术的他们居然会突然回头,猝不及防之下,跑在最前面的那个青年被必方当头一击,打得顿时晕了过去。必方本来还想再追上去获得这个食物,可是看到影魅并没有停下来,便又追了上去。它的飞行速度比一般妖怪要快,后面的追兵眼看着它这样伤人后飞走却没有办法阻止,只好加快了追赶的步伐。
“风文远,你这法子不坏!”必方队风文远大加赞赏。
风文远立刻从背后的追兵们那里感受到了暗器般杀伤力的目光。原来影魅和必方今天比平时多了些花样,罪魁祸首是这个外来户。这个家伙到这里后就靠上了必方和影魅,看起来没少给他们出坏主意,难怪最近影魅办得越来越纳应付了,如果再让他这个整个种族都以狡猾而闻名的家伙教下去,影魅和必方总有一天会变得没法对付了。
“杀了那个狐狸精!”
“那个狐狸精是跟他们一伙的,不要让他跑了!”
“先杀了那个狗头军师影魅就好对付了!”
“……”
听着这声声呐喊,风文远知道自己以后在这片山林的日子必然将会是如履薄冰,不由再次狠狠瞪了罪魁祸首影魅一眼。
火儿这种作战方案在实行了几次后就发现这样实在太消耗体力,只好放弃了这种攻击,落在影魅肩膀上让他带着自己跑。
“必方已经没有力气了,大家加把劲!”
“快追啊,必方已经不行了!”
“眼看就到手了,大家别泄气啊!”
“必方就要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
身后的呐喊声再次响起来,风文远心里暗想,就知道他们不是为了什么报仇雪恨,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是一样在打必方的主意。“必方……”他小声地对必方说,“你等会听我的口令,我叫你攻击你就马上回头攻击,我保证你可以打倒他们。影魅,你稍微放慢一点速度,如果可以装作跑不动了的样子。”
“什么叫装作?”影魅问道。
“……算了,你就跑慢点就行了……”
风文远没想到影魅和必方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地照他说的作了。“早知道他们这么相信我……他们真得这么相信我吗……”在他的喃喃自语中,后面的追兵已经跟近,必方已经没有力气的设想鼓舞着他们的斗志,使他们忘记了原本想要别人先打头阵的设想,奋不顾身的向前扑来。
“就是现在,打他们!”风文远有些兴奋地向必方说。
必方马上回头就向距离最近的那个妖怪扑去。这个妖怪正边奋力向前冲边在脑海中描绘着自己带着一只必方纵横山林、啸傲四海的情景,猛一回神就看见必方的炯炯火眼已经在眼前,不容他再做什么反抗,必方按住他就是一顿狠揍。
“快走!继续跑!”风文远在后面的追兵赶上来之前大声喊起来,必方想了想,转身继续逃跑。“我还差一点就可以打死他了,你干吗催我走啊!”必方对风文远不满地说。
风文远因为指挥一只必方进行了一次成功的袭击心情十分的好,笑嘻嘻地说:“不用着急,只要听我得,他们一定还会上当的。来,这次咱们加把劲跑!”
必方和影魅在风文远的指挥下时而加快速度逃窜,时而又好像体力用尽似的慢下来,在追兵接近的时候他们有时候是忽然加速,有时候则是必方突然的转身袭击。多年来习惯了影魅和必方在被人多势众的妖怪追赶时只会逃跑的妖怪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改变了策略,一是来不及想什么对策,几次三番下来,也是吃足了苦头。到了后来他们索性也不急着上前猛追了,但是也不甘心放弃,就是那样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影魅和必方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可是风文远却从来没被追着跑过这么长时间,开始兴奋劲过去之后,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法力也将要耗尽,腿更是快要抬不起来了……后面的追兵还有不少,他们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风文远的耐心开始消磨殆尽,但是自己已经被视为了他们的同党,现在就算是满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楚了。他在心里对影魅百般抱怨,正在盘算着是不是要怂恿必方和影魅杀回去,自己趁机溜走时,那些追赶者达大约已经死心厌倦了,开始渐渐的散去。一旦有人开始领头,剩下的追兵散去得更快,很快就都走得干干净净了。
风文远一ρi股坐在树下呼呼的喘着粗气,虽然已经是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开口了,但他还是对着影魅怒目而视,看他两个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的样子,心中的愤慨可想而知。必方也紧跟着他从空中重重落在草地上,张着翅膀趴在那里嚷着:“累死了,累死了!他们还真能追,我都快要飞不动了!”风文远心里暗想着,连这个平日里总是精力过剩的家伙都累成了这样,自己居然硬是跟着跑下来了,看来自己的潜力还真是无穷啊。倒是这个影魅,风文远斜眼看着影魅浑若无事样子,真是希奇的物种啊,难怪身为一个影魅也可以修炼成妖。
“我饿了,我饿了,给我吃的!”必方歇过气来就开始打着滚叫嚷。
“那些猎物已经被风文远扔了,我再去找些回来。”影魅说着便化作烟雾消失在树林里。
风文远忽然发现自己长这么大,除了师傅外唯一佩服的对象居然是一个影魅。在被几十个妖怪追杀了两天两夜之后,自己和必方都动弹不动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去打猎。要不是风文远知道影魅的法力不强,一定会以为他是伪装成影魅的别的什么妖怪。他正在发着呆想事情,必方忽然向他一头撞过来:“你凭什么扔了我的猎物!你凭什么扔了我的猎物!”
“你还好意思说,本来跟我没关系的事,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被搅和近来!我还委屈着呢!”风文远正好一肚子火气,也叫了起来。
“你赔我食物!赔!”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
他们两个都没了什么力气,所以风文远不怕必方会突然扑上来,悠然地跟它斗着嘴。必方会说的词句都是断断续续从“食物”那里学来的,怎么比得上风文远的伶牙俐齿,不一会就除了生气地直叫以外无话可说了。风文远得意洋洋,加快了舌头的运行速度,滔滔不绝地说着。必方气哼哼地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了主意,它开始认真听着风文远说什么,然后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风文远说什么它就说什么,边说边看着风文远,一脸我很聪明的笑容。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好好的学人家说话干什么?如果不会说虚心请教我我说不定会交给你啊。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你好好的学人家说话干什么?如果不会说虚心请教我我说不定会交给你啊。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影魅是个笨蛋。”
“影魅是个笨蛋。”
“必方也是个笨蛋。”
“必方……你才是个笨蛋呢!”必方及时地醒悟过来,一脚踢在风文远头上。
“哈哈哈哈……”风文远躺在地上大笑起来,必方不依不饶的在他身上跳着叫着:“你居然敢骗我!居然敢骗我!”风文远更加大声地笑着,第一次发现这个必方这么可爱。
影魅回来的时候必方正在叽叽喳喳地跟着风文远学说话,只见它摇头摆脑一副认真的模样,影魅想着摇摇头,终于把原本准备都给必方吃的猎物分成了两份并不相等的份量,分别放在必方和风文远身边。他自己在不远的地方坐下来,阳光照在身上,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食粮”。
必方看看风文远的食物,再看看自己的,不满地说:“为什么你的多!”
风文远看着自己脚边的两根兔子尾巴和一对野猪耳朵,再看看必方身边的野兔与野猪:“你确定是我的多?”
“我只有三个,你却有四个!”必方愤然地说。
“那咱们换过来好了。”风文远好脾气的建议。
“当然不行!”必方远比他想象中的精明,它从风文远手中抢过那条野猪尾巴说,“把这个给我就公平了!”说完便飞到影魅的身边吃了起来,剩下的全部堆在影魅的膝盖上,自己张开翅膀护在上面,然后便响起了鼾声。
风文远慢慢地吃掉自己的食物,之后也很快进入了梦乡。独自在外漂泊,不一定哪里就会出现危险,今天跑了那么久,实在太疲倦了,至少现在影魅还不会对他有不利的举动,所以就在他的守护下好好睡个觉吧。
听到背后有人,刘地放慢了脚步,身后的女子便跟了上来,越过他站在了他的面前。“真是太没有眼光了!”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大声地叹息着,“你应该先来找我才对,怎么会先去找瑰儿和那个小狐狸呢?前几天路就养猪场的大火,孙剑警官的车祸,还有黑冰这样一只猫你都把它变成老鼠过了,居然没有想到立新市的第一帅哥?这样的眼光实在与你的外表不相符,你不像这么没有大脑嘛。”
女子轻轻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刘地贴上去问:“我知道有家不错的酒吧……还是你喜欢去看电影?”
女子后退半步问:“如果我有别的建议呢?”
刘地耸耸肩:“我一向尊重女性的意见。你看前面的旅馆好不好?那里的设施一流,而且……”
女子歪歪头:“跟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一个条件。”
刘地扳着手指头问:“把周影打一顿、把周影和他儿子一起打一顿、把火儿绑架跟周影要赎金、破坏周影跟瑰儿或者南羽的感情、弄坏他的车、烧他的房子——这一条不建议你选择,他家的房子本来就整天被烧,你想要怎么样啊?我会服务得很周到的。”
女子皱着眉头说:“你果然滑头。我只有一个条件,在我与周影决斗前让他知道你背叛了他,我就做你的女人。”
“切。”刘地一挥手,“那我不是佘定了,你肯定会被火儿做成烤肉的,难道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会找一堆烤肉做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会输。”女子很有自信地一扬眉头。
刘地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打量她几遍,噗哧一笑:“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尽是在说谎这两个字?如果我真的答应你了,你又能够杀了周影的话,之后要干掉的就是你的‘男朋友’我吧?你放心,你一定会输的。因为比本事你比不过周影加火儿,比狡猾你比不过我,如果你现在离开立新市呢,我们可以不再追究你这些日子干了什么。不然的话,你就等着作烤肉好了……”
“那个叫张倩的女人……”
女子刚一开口就被刘地抬手制止了:“别抬出她来吓唬我!她就在那里,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做来试试看,我这个人软硬都吃,就是不吃威胁!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你是不是第一个,也可以打听打听以前把她抬出来的那几个家伙的下场。你有你的自由,不过你要记住,不管干什么,后、果、自、负!”说完再也不看女子一眼,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女子握着拳瞪着他的背影,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几乎想要马上冲去找到那个叫张倩的人类,把她控制起来看看这个地狼还敢不敢这么张狂。但是她的理智还是让她忍了下来。为了报仇自己已经等待、准备了这么久,越是事到眼前越是要步步小心,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坏了大事。刘地这个地头蛇不是白当的,他既然敢这样说话就绝对不是虚张声势,自己的头脑发热只会种了他的圈套。
“影魅、地狼……你们等着……”女子喃喃低语一声,也消失在街道上。
回首是百年(二 )
更新时间:2008-2-29 9:19:00 字数:13790
风文远哈哈大笑着,看着必方在树上跳上跳下的跟影魅捉迷藏时影魅笨拙的样子,使人很难忍住大笑的冲动。捉迷藏什么的这些游戏都是风文远教给必方的,必方平日里只和影魅在一起,既没有同龄的玩伴也没有长辈的照顾,除了捕猎、打架、吃饭、睡觉之外,它几乎什么都不懂,更别提那些小孩子们的游戏了,它既不会,也没有谁会陪着它玩。当风文远把自己幼年常玩的几个小游戏教给必方的时候,必方的兴奋简直难以形容。它连饭都没吃地拉着风文远跟他游戏,竟然整整玩了两天三夜,直到风文远倒地再也不肯起来了为止。
风文远“阵亡”了,必方就找上了影魅。可惜影魅是个最糟糕的玩伴。要他寻找必方的时候他就大声喊叫,直到必方自己受不了从藏身之地飞出来。流到他藏起来让必方寻找的时候,它就会不知道躲到哪里的阴影里去,任凭必方怎样横扫树林都找不到他。现在必方正在愤怒的训斥他这种破坏游戏的行为:“你应该自己来找我,不是叫我出来!轮到你藏的时候你应该藏在我可以找到你的地方!你藏的那些地方我都找不到!”
风文远觉得这样的必方有些可怜。跟影魅在一起他根本就得不到应有的关心和教育,像它这样的灵兽别说在人间界,就是到了其他的地方也是罕见。本来不论被谁拥有了都是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珍爱的,只有影魅会这样让它忍饥受冻得过苦日子。这样想着,风文远愈发觉得自己的打算是对的,必方应该有更好的、更适合它的生活,而影魅根本不能给它这些。他心里也明白如果没有了必方,影魅的生存将会变得多么艰难,但是只要他不是太过分,自己还是会和必方一起给他提供保护的。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风文远觉得影魅虽然天资愚笨,但是老实执著富有韧性,留在身边做个随从也不错。
必方终于玩累了,趴在树枝上呼呼大睡起来,忘记了影魅还藏着等待它去寻找。按照影魅的个性,大概会一直藏在那里,等到必方睡醒,然后想起他来去把他找出来为止吧?风文远这么想着,向他早就注意着的影魅的藏身处走去。对着那处岩石的阴影轻轻说:“必方睡着了,你出来吧。”
影魅的身影马上就从无到有的从阴影中冒了出来,风文远忽然觉得,影魅这东西不能修炼成妖怪也就罢了,如果都像眼前这个一样成了型,他们这种能够隐身到任何阴影中的能力倒是不可小觑。对敌之际他们要是一味逃跑的话,仅仅是确定他们藏身的位置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这么略一分神,影魅已经越过他身边,向睡着的必方走去。这是他们之间的习惯,如果必方想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森林中好好的沉睡,就必须有影魅在旁边守护着,否则它就不敢也不能睡得很沉。所以影魅只要是它睡着了,就一定会呆在它的身边。
“我有事情想跟你说。”风文远稳稳心神,拦着影魅说。
影魅疑惑地看着他,再看看睡梦中的必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担心,我保证它自己睡在那里也不会有事的。”
风文远自己也不想必方被有心之人先下手为强,他之所以有这样说的信心,主要是因为这一阵子他和必方、影魅实施了一种叫做睡觉诱捕猎物法的捕猎方式,这个有风文远一手设计的方法是这样的:先由必方独自出动,在森林中的任何一个妖怪出没较多的选个醒目的位置装作睡觉,然后风文远与影魅就在附近埋伏起来,等着有那种受不了近在咫尺的熟睡中的必方的诱惑的妖怪上钩。当这样的妖怪小心翼翼地接近必方,准备接受这个灵兽的时候,风文远与影魅也正小心翼翼地接近对方,准备收获这顿美餐。
这样的伎俩使用了一段时间后便失效了,大家明白了风文远的加入使这个组合在狡诈方面上升了不止一个等此后,便再也没有妖怪会上这种当了。但是那段日子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就是再也不会有妖怪在必方睡觉的时候靠近了。
风文远很放心地拉着影魅,把他带到了离开必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要是在以前,影魅根本不会理睬风文远的要求,他会按照他自己的习惯回到必方身边去。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影魅和必方已经习惯了听信风文远的主意,他总是有很多影魅与必方想都没有想过的点子,还会一些非常实用的法术,所以影魅跟着他,等着他说话。
风文远打量着影魅,这么久的辛苦位的就是今天,事到临头了他才发现自己有些下不了手。影魅是个不错的家伙,尤其是他总是用对待老不起的事物的态度对待自己的那些法术,使风文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自幼的梦想不就是称为了不起的大妖怪,让所有的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吗。
“我,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情……”风文远嗫嚅着对影魅说。
影魅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的表示。
“你知道的,我是个狐狸精。”风文远慢慢地说,“我的父母都是狐狸精,所以我一出生就是妖体。我的父母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更强大的妖怪杀死了,我不得不独自挣扎着求生存,在那那样危机四伏的山林里,一个小孩子想要活下去真是不容易啊,就像你带着必方过的生活似的,天天都在考虑今天要吃什么?会不会饿着肚子到天黑?会不会成为了别的妖怪的食物?但是看看那些野生的普通狐狸,再看看自己,虽然过的辛苦,可是不用像一般的野狐一样为了生存奔波,过茹毛饮血的野兽生活,我本来还很为自己的出身自豪,幻想着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厉害的大妖怪,为父母报仇,啸傲山林无所畏惧。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九尾狐……”
说到这里风文远看着影魅问:“你知道九尾狐吗?”
“九条尾巴的狐狸。”影魅简单直接地回答。
风文远虽然心事重重但也忍不住一笑,早就知道影魅会这样回答,自己还真是多此一问。他摇摇头说:“九尾狐不仅仅是尾巴比普通狐狸多了几条,而且他们是天生的妖族,他们的能力和法力也是生而俱来的,天生就比别的种族强大。像我们这样的狐狸精,要修炼上几千年才能生出九尾——不过是仅仅达到了他们出生时就有的能力罢了……”
“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种族吗?”就连影魅也难得的出现了惊奇的神情,在他的心目中,风文远已经是很厉害了,想不到还有他口中九尾狐那样的妖怪存在。不过不管怎么样,不论是九尾狐还是狐狸精这些都与一个影魅相去甚远。他一直深信自己天生是比大多数妖怪都要弱小无能的,所以对于强大的妖怪他总是十分的佩服。
风文远苦笑一下,就连这个影魅都知道惊讶于九尾狐的强大。他不无炫耀地说:“我的师傅就是位九尾狐。”等了等见影魅没有什么反应,他才只好继续自己的话题:“有一次我被几个妖怪围攻,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妖怪,但是那时候我还太小了,落入他们的包围后轻易被他们打昏在地,当时还以为自己就要被他们吃掉。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却是睡在一张温暖的床上。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后来的师娘,她对我温柔地笑着,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说到这里风文远的鼻子有些发酸,装作看别处的样子偷偷拭拭眼角。
影魅也回头看着,他想回到必方身边去。
“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风文远拉住他,“救我的是一对九尾狐夫妇,那一天很凑巧的,他们出门访友从我昏倒的地方经过。看到几个妖怪正在商议怎么分食一只小狐狸,他们一时心软,就把我这个勉强算是同族的小不点带了回去。我在他们的照顾下慢慢康复,因为实在不愿意再过那种飘泊流浪的生活,就苦苦哀求他们收留我。我发誓,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九尾狐跟我的区别,所以绝对不是报着高攀的念头,我只是觉得师傅和师娘那么温和慈祥,他们让我找到了家的感觉,我不愿意再失去这一切独自到森林里游荡,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九尾狐是那么高贵的种族,根本不会轻易收留我这种野狐狸……”他大概在以往因为那次不自量力的拜师受到了许多的指责与嘲讽,所以就连在跟影魅叙述的时候都不自觉地解释起来。
影魅什么表情都没有,风文远握着拳说了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咳嗽一声,稳稳情绪才又说:“当时很多人都劝师傅不要收下我,可怜我孤苦无依的话最多收留我做个小仆从就行了,收作徒弟的话平白惹大家笑话。可是师傅和师娘说已经习惯了什么都自己动手做,不需要仆人伺候,就算要人伺候,自己的徒弟不也比仆人贴心?所以还是坚持收下了我。师傅和师娘待我都很好,没有把我与他们的子女或者另外几个徒弟有所分别,但是我在师傅身边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因为我的同门们都看不起我……”
风文远把自己的经历说到了这里,心里反而感到了轻松: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就算心有不忍也没有退路了吧?看看很认真地听着自己说话的影魅,心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不知道会怎样的反应?
“我的师兄师姐们都是九尾狐,他们在师傅师娘面前还好,背地里谁瞧得起我这个野狐狸?我比他们入门晚,学东西自然比他们慢得多,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我有多么愚笨,偶尔我学法术比他们快些得到了师傅的夸奖,他们又会在背后里说我出身不好,一个野狐狸学了法术也是野狐狸。”风文远回忆着那段日子,自己边说边缓缓摇头,那时候自己除了师傅和师娘,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名义上不是仆人,但是所有师傅吩咐徒弟们做的打扫清洁类的事情全是自己一个人在作,其他的人还会在一边风言风语:本来就是当作仆人收进来的,出身不好人又愚笨,在连这些粗活都干不好的话好有什么用处。这一切知道融环来了之后,才发生了改变。
“越融环是我师娘的外甥女,她第一次来到我师傅家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但是已经生得惊人的美丽,第一眼看见她时我的同门们都惊呆了,先是大张着嘴盯着她看个不停,然后就一拥而上得献起了殷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融环她没有跟他们多纠缠,反而跟一个跟我这个一直躲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人先打起了招呼……”他边说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那个时候的他可不是因为没有被越融环的魅力迷住才不上前打招呼,而是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觉得上前去除了会招来同门们的羞辱与越融环的漠视外不会有别的所得。没想到却因为那样引起了走到哪里都一向作为众人包围对象的越融环的注意。
“融环说她不喜欢那些骄傲的同族,她喜欢跟我说话,跟我一起玩耍。随着我们之间的交情越来越好,她到师傅家里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她是那么美丽可爱,所以师傅师娘以及师兄弟们大家都很欢迎她,以为她只是喜欢和同龄人玩耍才老是跑到这里住下不愿意回去,只有我知道,她是为了找我才来的。有了融环的日子过得很愉快,同门们是否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师傅教的法术我的天资根本学不会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融环在我身边,不管干什么我都觉得轻松愉快……”风文远说到这里看看漠然的影魅,苦笑一下心想,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这不等于是对牛弹琴吗?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有一天融环忽然哭着来找我,说是师傅到她家里乡她的父母提亲,想要把她许配给师傅的长子。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同门们平时都习惯向融环献殷勤,随着年纪的长大也有直接表白说想和她白头到老的,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毕竟我们妖怪的岁月比人类什么的要长久的多,我和融环一直以为成家立室应该是很遥远的事情。可是这件事现在忽然就到了眼前,我知道自己的出身低微配不上融环,但是我是真心喜欢她,她的心里也只有我,万一她的父母要是答应了,我们怎么办才好?前去提亲的人是我师傅,我们两个小辈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吓得眼泪盈盈的等着命运的决定。幸运的是融环的父母并没有急着答应,他们一来觉得女儿还小,而来想要问一问女儿自己的意思,所以我们才逃过了这一劫。事后我和融环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这样日日提心吊胆,不如跟长辈们把事情说明白。她的父母这样的宠爱她,我师傅师娘也对我很好,他们应该不会介意种族的差距,说不定在我们的哀求下一是心软,会成全我们也说不定。”
他长叹一声,看着上方树叶之间斑斑驳驳露出的天空自嘲地说:“那个时候我们几乎还是孩子,太天真了。我们总觉得长辈我对我们关心爱护,他们就会从心底里为我们考虑,体谅我们的心意。我们忘记了,长辈有长辈的规矩,他们再疼爱我们,也是要在我们不触犯他们身为长者的威严的情况下,如果做晚辈的触犯了他们的尊严,那么后果简直不可想象。当我们分别向各自的长辈一提起这件事,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我师傅,他这个人爱面子,这次亲自上门为儿子提亲被拒绝,对他来说其实是件极为没脸面的事情。没想到这件事情的源头居然在他的徒弟身上,而且我还不知死活的自己跑到他面前说了出来,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师傅大发雷霆,说我是个知恩不报的畜生,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我向师傅当时可能是气坏了,所以才口不择言了吧。可是当时我停在耳中,心里还是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我一直以为,至少师傅师娘事不在乎我的出身的。再加上融环,有了他们三个的认可就够了,我不在乎其他的九尾狐怎么看待我。可是师傅的话就像在我的心里戳上了把刀子,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可怜我,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这次事情就连一向疼爱我的师娘也没有为我说话——毕竟我搅黄了她儿子婚事嘛。我被师傅关进了柴房,隐约的听听同门们说起,融环也被她的父母关了起来。她说是看上了一个野狐狸,她的父母气得不比我师傅轻。一气之下就要答应她与我大师兄的婚事。融环的性子很刚烈,不但拚死不从,反而剪掉了自己的头发,说是要改信佛教,出家做尼姑去。她的父母辈她吓住了,才没有急着为她订婚,但还是把她关在了家里。
我们两个各自被长辈们关了一段日子,他们的气消了,还是把我们放了出来,但是为了防备我们‘越陷越深’,他们平时对我们两个严加防范,不允许我们再见面了。我在同门中的日子也更加难过,大师兄不说是他自己想要横刀夺爱,却认定是我破坏他的好事,所以带着同门们处处找我的麻烦。原来师娘知道了还护着我些,现在她还在生我得气,也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的。见长辈们都不阻拦,他们当人更加起劲的欺负我,那些日子里,我的身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从来没有一天不带着新伤入睡的。
这些我都忍了下来。我还在等着再见到融环,还在幻想着长辈们有一天会可怜我们的心意,能够成全了我们。直到真的再次见到融环,我的美梦才被打破了。
那一天融环的父母带着她来到师傅家里,我正在洒扫院子,她就从我的面前走过去。她消瘦了那么多,整个人就像只剩下了骨架。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却被她自己咬的渗出了血痕。我自打她走进院子就一直盯着她看,但是她却连头都没有抬,连眼角都没有向我瞄一眼。我知道她看见了我,就如同我的心思全部在她身上一样,可是我们却不敢交谈,不敢接触,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不敢有。
她跟着父母进入了正堂,我没有资格跟着进去,就在堂外彳亍,自己找点这个干干,找点哪个干干,想听到他们要说些什么,因为看到她的父母都是一脸的郑重,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盘旋着。果然,她的父亲一开口就是说,他们一家三口这次来,是来答应上次师傅提的亲事的。师娘虽然很想要融环给她做儿媳,但是毕竟心疼融环,问了一句‘环儿自己愿意了?’融环不等她的父母开口便抢着说:‘我愿意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自己开口当众说答应婚事,不仅我在外面听的心胆俱裂,就连平时都知道她性格的师傅他们也是十分的吃惊,师娘甚至惊讶的把杯子掉在了地上。
融环接着又说:‘我只有一个条件,请你们不要再为难文远!’这时她的父母一起开口斥责她:你在胡说什么!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想着那个野狐狸!融环根本不理睬他们,对着我大师兄问:‘你说如果我不同意嫁你,你就要唆使你父母把文远赶出去,然后下手杀害他,伪装作他被其他妖怪所害。现在我已经答应要嫁你了,你能不能当面发誓,说你不会再这么做!’原来是这么回事。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融环要答应这件婚事,为什么大师兄没有驱赶在外面偷听的我——因为他想让我亲耳听见融环说要嫁给他。
被融环当众说出阴谋的大师兄十分尴尬,正在向长辈们拼命解释他没有这样做,但是融环接着说:‘你不用解释了,反正我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你不会反悔。但是我不相信你说我嫁给你你就放过文远的保证,因为你是个卑鄙小人!我知道即使我嫁给你,你一样会在背后下手害他,所以今天我当着长辈们说明白,如果以后,文远有任何的闪失,即使我跟你已经是夫妻,你也休怪我翻脸无情,跟你生死相见!’
我听到这里,心里有了打算,立刻悄悄地退了出去,身后是厅内师傅在厉声训斥大师兄的声音。我知道,不管师傅此时此刻多么生气,事后他还是会原谅大师兄,因为大师兄是个九尾狐,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我永远是个野狐狸,不管大师兄多么卑鄙,在他们的心目中我也比不上他。大师兄既然威胁融环说要赶我走,那么现在我要自己走。我走了之后他就没有了威胁融环的理由。更重要的是,融环当众揭出了他的卑劣用心,如果我失踪了,长辈们就算嘴里不说,心里肯定还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勾引他们女儿的野狐狸不在了,融环的父母还肯不肯把女儿嫁给一个那种品性的九尾狐?我倒要看看,大师兄他还有什么法子逼迫融环嫁给他。
想到这些,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为了显示我不是有预谋的离去,贴身的衣物我一样也没有带,只拿走了师傅赐给的宝剑和融环给我的信物。我匆匆的离开师傅家,身后已经听见同门们在到处呼唤我的名字了。找我干什么?多半是要和大师兄对质之类吧?他威胁融环的事情难道还能让我事先知道?还是为他会不会对我作出他威胁的那些事情?他平日里是怎样对待我的,虽然在师傅师娘面前多有掩饰,但是师傅真的不知道吗?
我回首望着自己居住了近百年的家,知道这一走很长的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了,如果运气不好,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师傅师娘对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但是因此就要我与心爱的人分开,就要用我们的爱情做祭品,我不甘心。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反抗,因为我确实没法与九尾狐相提并论。可是我会变得强大起来,我总有一天要变的跟九尾狐一样……不,比他们更强大,然后光明正大的去向融环的父母提亲:我是比你们更强大的妖怪,所以你们尽可以把女儿放心的交给我,我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我在我与融环曾经多次对坐谈心的树洞里藏下一封书信,告诉她我的打算。我知道以她的聪明一定可以看到这封书信的。然后我就远走他乡,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土地。我在各界流浪了许多年,发现别说是想要变的强大,单身一人即使想要在世间生存也不容易。我思考了一段时间,决定到人见界来。这里的环境虽然不适于妖怪生活,但是同样的强大的妖怪也就很少,我这样的妖怪活得容易些。直到前些日子偶然听说这人间界也有灵兽必方,我才觉得来这里真是来对了。”
说到这里,风文远见影魅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暗暗叹口气:他确实不适合必方,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他居然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吗?
“我想要得到能与九尾狐抗衡的力量,可是这么多年的漂泊告诉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想要变的强大还有别的办法,一只只有神、魔、仙才可以拥有的灵兽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说话间,他手中的宝剑已经出鞘,向着影魅凌头刺下。
影魅这种生物成为妖怪的几率十分之低,风文远这几年的漂泊下来也算见多识广,对这种妖怪都是闻所未闻。经过他这些日子来的观察,影魅没有血肉内脏,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脏咽喉之类的要害部位。一般的攻击影魅都会用飘散成影雾的方式闪避,一旦被他化作了雾气,想要伤到他就会变得十分困难——当然雾气状态的影魅也不能反击。风文远早就在脑海中描绘过了多次与影魅交战的情景,一定要速战速决,一旦影魅惊动了必方赶来助阵,自己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就算是让他飘散,自己也没有可能消灭雾气状态下的他。
所以风文远挥动师傅赐的宝剑,目标直取影魅的顶门。即使是影魅,被这样的宝剑穿起来,也没有机会再飘散开去吧?
影魅完全没有准备,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风文远站在他的身边,刚才他又在认真地听着风文远说的那些他听不太懂得话,风文远的剑毫无阻碍的便刺进了他的身体。
风文远看着影魅的身影慢慢地从有到无,最后变成了一团雾气,与将要下雨的林中湿气混杂在一起,再也看不到存在过的痕迹了。风文远凝视着影魅消逝的地方,呆立良久,终于常常的叹口气,转身离去。这能怪谁呢?妖怪就怪他一个影魅,却偏偏要跟必方在一起吧……
风文远慌慌张张地来到树下的时候必方已经醒了,正在打着呵欠,揉揉眼睛向风文远问:“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都饿了?猎物呢?他呢?”
“他死了……”风文远低声说,“他被人杀了。”
必方一下子愣在那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天才叫出一声:“胡说!”
风文远知道胜败在此一举,稳住心神大声说:“难道我还会骗你!你看看我身上的伤!要不是我的法术比他好一点,我也会不来了。出手对付我们的是那个周筥。你应该知道他吧?他是个人类,是这个山林里最厉害的人,所以一向称王称霸,把这块山林看成是他自己家的。这次出手对付咱们,一定是因为你越长越大,他害怕有一天对付不了你,才想要先下手为强的。我来找你就是要带你逃命!咱们快走吧,现在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必方愤怒地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边挥着翅膀把身边的树木草叶打得乱飞。
风文远大声喝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实就是事实!你再不走,我们一起陪他死在这里吗!”
必方怒气冲地叫:“我就是不信,你一定实在戏弄我!等我把他找回来再跟你算账!”
“事情已经发生,信不信不由你了!”风文远庆幸影魅是种死了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东西,这样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死无对证了,必方想要找到影魅是不可能了,只要自己耐下心来,它迟早是自己的。这时远处不知道是什么妖怪还是野兽在丛林中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必方像那个方向看去,风文远趁机慌慌张张地说:“我们快走吧,一定他们就要到这边来找我们了!”
必方用力摇头:“我还是不信,我要去看看!”
风文远急忙拉住它:“不要去!咱们不是他的对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咱们的实力强大了,我一定带你回来报仇。现在你还是听我的话,跟我走吧!”
必方和他拉扯着,忽然停止了动作,双眼盯着他若有所思起来。风文远以为它终于想通了,正在暗暗窃喜,谁知道必方忽然尖叫一声:“你的剑是从哪里来的?”
风文远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宝剑。他以往为了隐藏实力,并没有在影魅与必方面前亮出过这把宝剑。这是他师傅亲自打造的利器,其中灌输的法力尤其适合他们狐族使用,风文远这么多年的漂泊中,无数次就是靠它才保住了性命,这次也是多亏了它才能一举击杀影魅。他向必方扬了扬手说:“这个吗?这是我师傅赐给我的剑,我平时不常使用的。”
“这是你的?”
“是啊。”如果必方想要的话,即使是这把剑风文远也不会吝啬,用师傅赐的剑换回一只必方,这个交易很划算。
必方忽然挥翅向他击来,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便把他的剑拍飞出去,厉声喊道:“是你!是你杀了他!”
风文远大吃一惊,连忙边后退边说:“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他?我跟他一起遇到敌人,只不过我的运气比他好一点可以逃出来而已。我还好心来通知你,想带着你一起逃走……”
不过必方根本不听这些,它用愤怒的发抖的声音喊叫:“是你杀了他!我不会弄错的!这把剑上有他的气息,是他在重伤的情况下留下的,你说这是你的剑!就是你,就是你!”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冒冒失失的必方还有这样的一面,居然会再发现了剑上的气息后不动声色,先套出风文远的话来再动手。风文远看着必方步步逼近,一时想不出什么可信的谎言来应付,不由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什么?我,我可是你的朋友……你不要冲动,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他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依旧向他气势汹汹地前来。
必方的双眼冒着火光,带着一种失去了理智的神情。它很少这样面对什么人,生性活泼的它即使在被人追杀或者追捕最棘手的猎物的时候,也忍不住会叽叽喳喳的,似乎是在做某种它喜欢的游戏。现在它身上的这种恨意却比它身上的火焰还要炙热,慢慢地逼向了风文远。
自以为已经对必方十分了解的风文远第一次见它这样,不由更加慌乱,在它的威逼下步步后退,嘴里还是勉强的解释着:“你不用为了一个影魅这样对我,他可以为你作的我一样可以,他不能为你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可以让你生活的更自在舒适,吃到更多好吃的东西,还可以带你去看外面广大的世界……我比一个影魅更好,你只要跟着我……”
“你杀了他!”必方在气怒地说不出话之后,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你居然杀了他!”
“我只是一时失手,不,不,是他自己不小心……”
“你杀了……我的……父亲……”必方与影魅之间一直你我相称,到了此刻,它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词汇,这是它唯一能适合用在影魅身上的词汇。
“你叫他父亲?”风文远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的愣神让必方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揪住了他的衣领,“我要把你烧成灰,然后丢到河里去!”必方两眼冒火的宣布自己的决定。
风文远叫道:“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是朋友。”
“才不是,你杀了我父亲!”
“必方,你听我说,他根本不是你父亲,他只是个最弱小的影魅,没有你他根本活不下去,他根本是为了利用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你是最强大的灵兽必方,你怎么可能有个影魅父亲呢!你不如跟我走,我会对你比他更好。你再也不用每天犯愁怎么吃饭,不用担心其他妖怪的追杀,不用四处流浪……”
“从哪里开始烤呢?我还得快点去找他,也许放在太阳低下晒晒还能活回来呢……”必方喃喃自语,它还无法接受影魅死了的事实,心里想着那个家伙平时受了伤只要在太阳低下晒晒就行,这次一定也一样,见了太阳马上就会活过来。它还不知道影魅死去的方式是完完全全的消亡,什么也不会存留在这世上是他们这个种群的宿命。“得用烧的最快的方法,一下子就完成。”必方说着,挥翅膀向风文远打下去。风文远也顾不得自己的目的是收服必方了,慌忙的伸手召回宝剑还击。
影魅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灌木丛中,他现在以一团影雾的方式存在,所以并不能“看”和“听”,而是用近乎触觉的方式感受周围。
影魅缓缓地转动自己的“身体”“观察”周围的动静,风文远不在附近……不,应该说自己不在他的附近,因为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了。他经受了风文远一次袭击,当然的更加小心起来,生怕对方还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袭击他。影魅把自己藏在阴影中,认真的察看了周围,确信对方不在的时候才飘了出来。
他想不通风文远为什么袭击自己。一般来说袭击他的妖怪不过出于两个目的,想要吃必方的和被必方吃了亲人朋友想要报复的。必方绝对没有吃过风文远的亲人,那么,他是想要吃掉必方吗?对了,他说他想要必方!
影魅一下子着急起来。他四处看看,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其实很靠近他与必方分开的地方,便慌忙飘出灌木丛。他尝试着凝结成|人形,一般在受伤之后这一点非常难做到,可是这一次并不困难,重新凝结起来的他甚至没有丝毫受伤后的感觉。影魅并不去想这一切是为什么,他只有一念头,快点找到必方。薄暮中的森林,一切还在朦胧之中,必方的火焰格外的醒目,影魅一发觉它的方向,立刻快速向那里奔去,丝毫也没有察觉到,有一个人影正跟在他的后面,彼此仅仅相距几步之遥。
经过一阵争斗之后,风文远已经被必方逼到了树下。他的实力本来就不如必方,再加上心里还念念不忘要把必方变成自己的灵兽,动手的时候难免就有些犹豫,不多时就被必方打得再无还手之力。眼看下一秒钟必方的翅膀就会落在他的身上,把他化作一团烈焰。想不到费尽心机杀了影魅,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当他绝望的闭上眼时,必方的动作忽然停止了,原本已经近在眼前,烤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热度也忽然的消失,只听见必方欢呼一声:“你果然没有死!我就知道他在吓唬我!幸亏你出来的早,不然我已经把他烤掉了!下次咱们不玩这样的捉迷藏了,一点都不好玩!吓死我了!”
风文远茫然地回过头,看见必方已经扑进了影魅的怀里,正在撒娇使赖。影魅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受到重创的样子,像平时一样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风文远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影魅没有死,必方就没有理由杀自己了。至于影魅,自己好好想个理由总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吧?可惜必方自己是不能染指了,离开这里再去其它的山林中转转,看看还能不能有所奇遇吧。他在脸上摆出笑容迎向影魅,准备对自己的刚才的行为修饰一番。
影魅向前猛地跃来,不等风文远开口,他的攻击已经到达了风文远的面前。风文远挥剑抵挡,他的法力武艺无疑都远远胜过影魅,但是在影魅攻击的同时,必方也快速地飞上空中,转身扑向了风文远的背后——这是影魅与必方惯用的战术,一个正面出手缠住敌人,另一个就从背后偷袭。风文远早就见惯了他们这样的捕猎方式,没想到竟然有一天用在了自己头上。原本风文远还对他们这种基础的配合方式看不上眼,提出了不少批评和改进意见,可是这种办法用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它的实用之处。前面的影魅虽然本事不大,可是无比的难缠,身后的必方不但实力强横,而且动作灵活,专门趁人不备的攻击。就算比他们强大的妖怪都常常在他们这种战术下吃亏,更何况实力仅比影魅稍胜一筹,本来就比不过必方。
“请等一下,我有话说!”风文远发觉影魅是要对自己下杀手,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影魅和必方犹豫了一下,竟然真的停止了攻击。必方落在影魅的肩上问:“我们为什么要打他啊?要当作晚餐吗?”原来它根本没有弄明白影魅为什么要攻击风文远,影魅的平安回来使它以为风文远杀害影魅的事情只是一种捉迷藏的新式玩法,虽然它不喜欢这个游戏,但是也没有责怪风文远的意思。对风文远的攻击只是出于跟着影魅出手的习惯而已。
“因为他要杀我。”影魅这么说。
“他真的要杀你吗?不是在玩捉迷藏吗?”必方歪着头问。
影魅点点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风文远,这段时间来风文远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信任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影魅惯有的警觉和防备。
风文远叹口气说:“我们毕竟是朋友一场,你真的要杀我?”
影魅什么表情也没有地说:“你要杀我,我就杀你。”这对于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说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风文远又叹了口气问:“你觉得跟你这样生活,必方幸福吗?它是一个强大的灵兽,你却让它跟着你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你不觉得对不起它么?你不觉得你为了自己的安全把必方死死捆在自己身边太自私了吗?你不觉得应该让它过上更好的生活,让它到更适合它的环境中去吗?”
影魅听着他的滔滔言辞,一如既往地安静的没有什么表示,就在风文远自认为或者可以说服他时,以阵剧痛从背心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必方的尖喙自身后Сhā进了他的心脏部位,同时把灼热的火焰和死亡一起注入了他的身体。“你……”风文远万万没有想到杀自己的会是在身后的必方,他听着必方正在向影魅说:“我讨厌他说你的坏话!糟了,下手重了,这下子不能吃了!”我不能死,融环还在等着我回去……风文远此时的心里什么懊恼,什么不甘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融环,我想回到你身边去,我们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身躯先是在烈火中显出了狐狸的原型,接着渐渐停止了挣扎,最终化作了一团灰烬,影魅产生了从没有过的念头——他忽然很想像风文远平时常做的那样,叹口气皱皱眉头。必方在旁边催促说:“快点跟我去打猎!我都快要饿死了——真可惜,一后没有人跟我玩捉迷藏了。你别看我,我才不跟你玩了呢……”
影魅与必方走远,一直跟在影魅后面的那个人影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灰烬叹口气皱起了眉头。
今天影魅的运气很好,没用多久就捕到了一只环狗和一只狙如。必方吃得饱饱的,蜷在影魅怀里睡着了。影魅坐在巨树最高的树枝上晒太阳,他是个没有多少情绪的妖怪,静静地坐在阳光下是他唯一的爱好。
“你好。”
影魅抬起头来,一名老人正颤微微地站在面前的树枝上对他打招呼。影魅从来没有和必方、风文远之外的生物在战斗之外的地方交谈过,看着对方没有声响,只是一如既往的防备着。
“这里风景不错,”老人在他身边坐下来,“你倒有些眼光。”
“风景……”影魅不知道“风景”指什么,这里只是可以毫无遮挡地晒太阳而已。
“最近有很多妖怪被你杀了是吧?”老人切入了正题。
“那些食物吗?”
“你杀它们只是为了吃?”
“它吃。”
“这座森林里有很多食物,为什么要吃同类!”老人的声音严厉起来。
“它喜欢吃。”
“只是因为喜欢就杀害它们!”老人暗暗握紧了五指。
“它们也在吃,吃猴子,吃鸟,吃虎狼,吃青草……大家吃东西,也被吃。”影魅尽力用掌握的语言表达它理解到的东西。
老人有些诧异地打量影魅,握紧的又松开了:“如果有一天你自己成为食物呢?”
“我不吃东西,也不能成为食物。”
“那只必方被吃呢?”
“必方?”
老人指指他手中的必方。
“不行!”影魅收紧了手,“它不行,我不允许。”影魅的意识中,只有这只必方和可以成为“食物’的其它生灵是不同的,是对他无比重要的。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起来,“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你这么有趣的影魅。”他从树梢跳下去招手说:“来,我们走吧。”
影魅看着他突然说:“我见过你。”他记起来有一次遇到很多妖怪聚集在一起,被它们敬畏地簇拥着的就是这个老人。
“跟我走吧,罗嗦什么!你以为我随便什么影魅都捡的吗!”
回忆的河流流淌到这里,周影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周筥对他来说是最珍贵的回忆,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与火儿得到了这位良师严父,那是自己最幸运的经历。周影此时回想,如果没有周筥,自己和火儿现在是不是还在山林中,过着那种流浪的生活?还是每天为了食物奔波?风文远说得其实是对的,那样对火儿一点好处都没有。
回首是百年(三)
更新时间:2008-3-17 9:09:00 字数:15250
领着影魅走在丛林中,周筥忽然问:“你为什么杀了他?”
影魅不解地问:“谁?”他杀过的妖怪野兽不胜数,不知道周筥指的是谁。
周筥板着脸问:“那个叫风文远的狐狸?”
影魅平静地说:“因为他要杀我。”
“你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朋友是什么?”
“风文远不就是你的朋友?”
听了周筥的话影魅思考了良久说:“朋友就是想杀你的人吗?”
周筥一时哑口无言,快步走着挥着手说:“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以后你有了朋友就知道了!”
“有了朋友的时候……”此时的周筥和影魅,都没有想到这个时限,居然会一直延续到那么久的岁月之后……
“是我们杀了他,我记起来了。”周影对刘地和瑰儿说,“他跟我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还教过我几个法术。后来他想杀了我,所以我把他杀了。”他简简单单地叙述了一下过去的事情。
刘地耸耸肩:“早就知道是这样,亏你还用想这么久!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他的老相好来找你报仇了吧?”
“她是越融环,风文远临死的时候还在叫她的名字。”
“果然……”刘地又耸耸肩,“我找到那个女人住在什么地方了,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我们现在就一拥而上把她……”他说着把手握一握,瞪着眼睛作出凶恶的样子。周影沉默着,良久什么都没说。
越融环走下医院的高台阶,南羽跟在她的身后,两个女子穿过人来人往的广场,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站下来。越融环冷冷得看着南羽,眼前这个女子的实力似乎比她打听来的还要强一些,不过越融环已经做好了要面对立新市最强的妖怪的准备,倒是不在意南羽是不是符合传言中的样子。
“我不介意在周影之前与你比试一次。”南羽淡淡地说,“如果你的脚再踏上医院的地面一步的话,你就将没有选择‘不’的权利。”
“呵呵,我杀过的僵尸不少,象你这么狂妄的还是第一次遇见?”越融环虽然化身做一个面目平凡的女子,可是身上那种媚态还是难以掩饰,此时一笑顿时如同百花齐放,就连南羽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南羽伸手理理头发慢慢的说:“是吗?九尾狐?我杀过的九尾狐也有几个,他们倒是个个都象你这么目中无人。”
越融环盯着南羽,面前这个僵尸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情令原本信心十足的她忽然觉得心里没底。在现在这种两人面对面剑拔弩张的情势下,对方居然没有散发出一丝的妖气,反而是一种平和浑厚的气息始终在她身边环绕,即使已经化身为金毛也犼的僵尸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能力。这不是个普通的僵尸!
看着泰然自若的南羽,越融环心中生出莫名的懊恼。
越融环在风文远离开家乡后,她接着风文远一定已经被害为由大闹一场。她的父母也觉得原本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似乎人品并不怎么样,她的婚是自然就不了了之。表面上越融环因为风文远的生死不明伤心欲绝,从那以后不再出门,在家里潜心修炼起来。其实她看了风文远的留言后心里很清楚风文远没有死。她想,与其等待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的风文远,不如自己去追寻他。为了他,越融环可以舍弃九尾狐的身份甚至家庭,宁愿与他一起浪迹天涯。
越融环用了近百年的时间刻苦修炼,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什么家族荣耀也不如自己有实力来的实在,所以直到认为自己可以应付外界的险恶之后,才留书离家,踏上了寻找情郎的漫漫旅途。
旅途之中受到的艰险困苦难以言尽,但是要见到风文远的信念却在一直支撑着她。越融环算错了一步,她以为风文远留下了要变的强大的话,势必不会选择最不适于妖怪修炼的人间界,可是风文远为了缓解生存的压力,却偏偏就去了那里。越融环在经过多年的寻找之后,好不容易得到了风文远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却已经是来得太迟,那个时候的风文远早已经在必方的攻击之下灰飞烟灭了。
听闻噩耗越融环的伤心难以形容。
早知道当年那擦身而过的瞬间竟然是永别,自己为什么不当时就扑到他怀里,索性当时死在一起,为什么要等到受了几百年的分离之苦之后再来承受永远失去的痛苦。
越融环对于杀死风文远的凶手周影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所以在来报仇之前步步小心,对他进行了多方的调查,他的朋友,他的本事,他的经历,越融环自忖有些事情周影自己都未必比她知道的清楚。她的目的不仅仅是杀了周影——对于九尾狐来说,除掉一只小有道行的影魅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要周影陷入恐惶与无助之中慢慢受折磨,在他众叛亲离之后,才最后让他跪在风文远的灵前下手杀他。所以越融环首先找上了周影身边的人们,瑰儿、林睿、刘地、孙剑甚至两只猫,她要让周影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帮手可以依靠,也无处可逃,让周影慢慢地经历从恐惧到绝望的心情。
可是没想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容易。接连的挑衅不但没有引起周影的恐慌,甚至没能从他那里得来什么反应。立新市的那些妖怪们也圆滑异常,在被她收拾了一次之后,即使她想进一步逼迫周影对他们下杀手,也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即使找到了,也是陪伴在一些越融环现在对付不了的妖怪或者人类身边:鹿蜀叔侄带着黑猫住进了一座庙里,里面的和尚布下的禁制越融环根本踏不进去;罗天住了院,他的主治医生的夫人是十界闻名的蛇妖巴蛇孟蜀的前妻,这层复杂的三角关系使得妖怪们都对这个凡人退避三舍,就连九尾狐都不敢轻易牵扯进去找麻烦;明明应该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孙剑却因为调查案件带着伤进了山,现在就驻扎在一只睡觉的九婴的头顶上。根据越融环的资料,这只食量大又被困在山中的九婴除了人类和家畜以外无所不吃,误入这座山的妖怪通常来说连毛都剩不下一根,越融环虽然已经不重视自己的生命,但是还要用它来为风文远报仇,不想浪费在这上面;至于瑰儿林睿更是不用说,天天呆在必方可以保护的范围内,越融环再也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周影最要好的朋友刘地是立新市的地头蛇,惟有的弱点可能就是好色与一个名叫张倩的人类女子。但是对他的色诱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主要是越融环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对风文远以外的男性假以辞色),张倩那个女人身上则有一种特殊的气息,使得越融环几经犹豫,终于没有敢贸然对她出手。
现在就连这个她认为花不了什么力气的僵尸医生,却让她碰了钉子。越融环的不安情绪在胸口积郁着,虽然知道在于周影的决斗前自己不能受伤,这个时候与南羽动手也许不是个好的选择,但是她还是决定与南羽斗上一番,这个僵尸作为自己在立新市因为周影杀掉的第一个妖怪到是很合适。
南羽看着这个九尾狐,对方眼中闪烁不定的狡诈与怨毒让南羽很担心周影与这样的对手决斗中会不会吃亏。她很清楚对方来找自己的目的,想到这些就更让她不能不愤怒——一个九尾狐向影魅挑战,还要在战前使用种种的手段,真正作战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我不介意在这里代替周影一战”南羽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与影魅同居的又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代替他?”越融环尖刻地说。
“原来越小姐与风文远竟是夫妻?我实在是孤漏寡闻了。”南羽嘴角蓄着冷笑说。虽然她平时话语不多,却从不会像瑰儿一样在言词上吃别人的亏。
“你!”越融环与风文远相恋多年,但是颠颠倒倒,两人最终也没能结为夫妇便天人永隔,这是她心底最沉重的伤口,南羽却毫不客气地揭开它,让她怎么能不气愤?越融环头脑一热,来不及多想便一爪向南羽抓了下去。你来挑衅,到是你先沉不住气。南羽暗笑,手中断剑一扬便与她斗在了一起。她故意激怒对方,为的就是激她与自己动手。虽然对手是个九尾狐,可是南羽至少有六成的把握赢她,在人群稠密的地方与她动手也许有些缚手缚脚,可是,总比让周影去面对的好。
两个女子都是妖怪中的狡狡者,你来我往地斗在一起,顿时打得飞沙走石,狂风大作,路上的行人们不知所以,只是在心中纳闷怎么突然起了风。各人都竖起衣领,一边诅咒着沙尘暴天气一边缩着脖子快步赶路。
一时气昏了头的越融环渐渐冷静下来,面对着南羽凌利的攻势,心中开始后悔,自己与她这场争斗实在没有必要。她几次想要放弃离去,南羽怎么可能放她走,步步紧逼,恨不能立刻把她打倒在地,越融环闪躲之间,慢慢发现了南羽的一个顾忌,那就是南羽的攻击不管多么大,却总是会避开人类的方向。“原来如此……”越融环冷笑一声,扬手一道雷光向路边经过的一个行人射去。南羽慌忙跃过去格挡,得意地笑起来的越融环连连挥手,每一击都是地准了路上的行人,南羽一时弄了个手忙脚乱。
“你在人类中呆得太久了吧,居然怜悯这种东西!”越融不哈哈大笑,只要南羽舍不得人类受伤,她就等于立在了不败之地,现在她们的立场反了过来,成了越融环想要除去南羽,毁掉周影的一大膀臂。
南羽皱起眉头,对方那种骄傲闻名的种族,居然不惜利用人类作挡箭牌,她一时到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越融环经过几次的攻击人类,已经成功地在南羽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能够把这个实力其实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僵尸逼得这样毫无还手之力,越融环心里不能不感到得意,来到立新市后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心,这时终于得到了一种发泄。一边向着南羽步步进逼,一边时不时的向着路过的行人车辆下手,使出一些毒辣的招数。南羽为了保护一辆行驶过的公交车不遭到车毁人亡的命运,再次被越融环打伤了手臂,趔趔趄趄的靠在了路边的树上。
“这么说起来你们僵尸也是人类的尸体变成得,对人类有些香火之情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你们不是吃人的么?你平时都是这么对待食物的?晚上是不是都是搂着食物睡觉?”越融环越发得意地笑起来。
南羽看着越融环,眼神中一片冰冷,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看着吧,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那个影魅!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的一切,记住自己核那个影魅给这些人类带来过什么!”越融环这样说着,又是一个掌心雷打向行人。她预料中南羽必然要前去解救,自己就可以趁机在给她一击。即使打不中她,越融环也已经选好了下一个目标——一辆载着一家三口人的摩托车。只要如此下去,自己总能把这个僵尸耗死。“我不会杀你的,我要在你面前把这条街道和你的医院化为平地,然后在影魅的面前杀了你!”
越融环的掌心雷正正的打在那个行人身上,那个人类在一声残呼声中倒地,被雷电击得浑身焦黑。南羽居然没有救援他!越融环心中一凛,这时南羽从她身后掩至,已经一剑刺在了她的肩头。不容她再作反抗,南羽的咒文已经生效,一道无形的绳索凭空出现,把她困了个结结实实。
街道上一片喧哗,那个被越融环掌心雷击中的人身边已经围了不少的行人,惊叫的惊叫,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围观者更是七嘴八舌地议论那个人怎么会无端端的被雷击中,现在天气晴朗,并没有雷雨的迹象啊。
“你竟然看着那个人类死!”越融环难以置信地向南羽发问。
“你要杀他我有什么办法。”南羽淡淡地说,“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去伤害他们,别的妖怪杀人我要是都管,那里管得过来。”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要真的保护这些人类,而是在诱骗我上当!”越融环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南羽看着她摇摇头:“死一个总比死一条街的人好,我还没有狂妄到与九尾狐作战得时候还想要保护没有作战能力的人类。”她没有必要向越融环解释自己的行为,更没有理由要为了保护某一个人类而选择用自己与更多人类的安危作代价。她只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不管对人类还是对事情都是这样,唯一例外的,只有周影而已。“我会告诉周影,你们的决斗取消了。”南羽这样对她说,并且举起手中的木剑,向着越融环的心口刺下去。
越融环绝望的闭上了眼。自己为了报仇而来,与影魅战斗而死也就罢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死在一个不相干的僵尸手中。也许自己已开始就错了,自己本来应该正面去向影魅挑战,即使战死在他与必方的手中,也比这样的结果好的多。文远,我不能为你报仇死不瞑目!见面之后你可会怪罪我吗……
一个人影忽然从黑暗中跃出来,挡开了南羽的剑。
“周影?”南羽有些吃惊地叫。
周影向南羽点点头,看着地上的女子说:“你就是越融环吗?刘地说的没错,你果然来找南羽了。”
越融环“哼”了一声,瞬间出现的死里逃生的喜悦已经化为乌有,她可不相信周影在南羽手下就了自己是出于善意,更不相信他会放过自己。她嘴角带着冷冷的笑容说:“原来是你,这几天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可还满意吗?”
周影摇摇头:“礼物?我没收到。”
越融环的表情更加冰冷下来,南羽对她苦笑着说:“对周影说话你还是直接些好。”
越融环眉毛一扬:“这几天打伤你的朋友、情人的就是我,这全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看着他们受伤是不是很难受啊!这些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是以为你才受到伤害的!你杀了文远,我的心受的煎熬比那还要难受一千倍!一万倍!来吧,你杀了我吧,那样我就可以去见文远,告诉他我是为了给他报仇而死的,而且我们这次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周影说:“我不杀你,因为今天不是我们约定要决斗的日子。”
听了他这句话,南羽与越融环都愣住了。根据南羽对周影的了解,周影根本不是个会执著于约定的人,如果可以在决斗之前解决对手省去决斗的麻烦的话,他是肯定会那么做的。而越融环更加不相信周影会放过自己。对于普通妖怪来说,九尾狐的威名可以说是如雷在耳,以一个影魅的身份与九尾狐决斗,越融环不相信周影心里没有一丝畏惧。她刚才之所以败给南羽也不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是因为她自己过于轻敌。重新在比试一次的话,她与南羽之间还不一定是谁得到胜利。影魅会不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杀掉自己,而是选择放过自己,到了约定时间再跟自己决斗?
周影向南羽问:“可以放了她吗?”
南羽侧着头看看越融环再看看周影,摇了摇头,从牙缝里说:“不行。”不是她有意拒绝,而是留下这个九尾狐对于周影而言太过危险。
周影看着越融环说:“我知道她在你的面前杀了人,你一定很恨她。可是她是风文远之死都在挂念的人,我想,至少应该让她跟我决斗。”
南羽低着头想了一阵子问:“你真的这么想?”
周影肯定地点点头。
南羽手一挥,越融环身上的束缚被解开来。南羽站在周影身后看着越融环站起身来,暗暗叹气:但愿自己的选择不会令自己后悔终生。
“你竟然还记得文远!”越融环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影说,“你今天不杀我,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一次不管是必方还是僵尸,都救不了你的命!”
“我不带火儿去。”周影在南羽与越融环双双震惊的眼神中说,“我不带火儿,就是你和我,我们两个决斗。”
“什么!”越融环以为自己听错了。谁都知道周影的护身符就是火儿,一个影魅如果没有必方在旁边帮助,他凭什么去跟九尾狐决斗!
“我不带着火儿去。”周影再次重申,“其实火儿一直挺喜欢风文远的,所以我不带它去。”
“不行!”南羽发出一声尖叫。
但是越融环已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影魅!好,你只要单独来赴约,我也保证不再伤害你的朋友情人。不管是输是赢,我等着跟你决斗!”说完便扬长而去。
南羽看着周影,半天才说出一个字:“你……”
周影淡淡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没有杀风文远就好了……”
“火儿去洗澡。”瑰儿向正躺着吃零食的火儿吩咐。
“不去!”火儿愤然地拒绝。它可是火灵兽,对它来说洗澡是件多么讨厌而且无用的事情,瑰儿不知道吗。
“不去就取消全妖餐的宵夜。”
“哼。”火儿气冲冲地扑进了浴室。浴缸里已经放满了凉水,火儿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一闭眼跳了下去,快速在里面打了个滚便飞出来,大声宣布:“洗完了,快给我宵夜!”
瑰儿走进浴室,伸手试试那已经只剩半缸,正在咕嘟咕嘟开着的水,又放上些凉水后才叫:“周影,你可以洗熟水澡了。”
周影从黑暗中站起来,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地走进了浴室。瑰儿马上又开始张罗宵夜。她也知道周影将要面临的是一场十分坚难的战斗,可是她除了做饭洗衣,好象根本帮不上其他的忙了。“唉……”瑰儿看着窗外长叹一声,刘地说要到那个决斗地点事先埋伏起来预备偷袭,也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不过在对这些卑鄙的手段应用方面,瑰儿对刘地还是充满了信心的。南羽虽然没有出现,可是瑰儿知道她一定就在附近守护,想到她持剑而立充满自信的身影,瑰儿心里觉得好受了一些。这时厨房里传来了一阵焦胡的气味,她匆忙奔了进去。
火儿还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厨房里面飞来跳去,从盘子里、锅子里挑自己喜欢的食物吃。瑰儿向它问:“周影说是不带你去,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哼,他不带我我就不去吗?”火儿用鼻子哼哼着说,“我想去的地方他还没管住过我呢!”它对于周影不带自己取决斗的承诺不屑一顾。反正它就是要去,周影的承诺对它根本没有约束力。
“你注意着周影点,小心他丢下你偷偷走了。”瑰儿提醒它。
“不可能!他逃不出我的手心的。”火儿信心十足地说。说着它飞向浴室叫:“影,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决定晚上吃狐狸宵夜了。”
几秒钟后瑰儿听见浴室方向传来火儿的一声尖叫:“影呢?跑到哪里去了?”瑰儿心头一惊,手中的盘子跌落在地上。
南羽站在路中间,路上飞驶的车辆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而她的眼中似乎也没有这个繁华的世界,只是紧紧盯着对面的那个女子。
“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会打算公平决斗。”越融环冷冷地说,“你果然还是来了。”
“九尾狐向一个影魅挑战,本来就不存在公平不公平的事情了。你想要去找周影,先过我这一关吧。”
“你以为我会再输给你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越融环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来你为了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去做,可是你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吗?他杀的是……”
“是一个想杀掉他夺走他的孩子的妖怪!”南羽在言辞之间寸步不让。
女子盯着她,半晌才说:“既然你能把那个为了利益杀害朋友的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看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错!”一个油脸滑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到是有话要说。”
越融环看都没有看那边一眼:“刘地,我就知道你也不会错过的,说吧,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要跟这个僵尸一起围攻我,那就不用再废话了。”
刘地耸耸肩膀:“打假那么野蛮的事情我怎么会去做呢?我只是想让某些人明白,事情的真像大家很清楚,某些人别想又当表子又立碑坊,不就是费尽心思想杀人家图谋人家的孩子没成功,反过来被人家杀了么?我看这种人还是死了得好,免得将来一不小心真得有人被他的阴谋诡计陷害。现在跑来报仇,又不堂堂正正地面对人家,变着法儿的用些阴谋诡计,还偏偏把自己说的大义凛然,好象人家多对不起你似的,九尾狐,多么了不得的名字,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一员呢,啧啧,真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越融环已经扑了过来,纤纤玉指化作利爪向刘地当头抓了下来。刘地向后一仰身,躲过了这一击,并且也亮爪迎了上去,南羽后退了半步看着他们打斗,不时挥手挡开一两个击偏了,正飞向人类的法术,双方交手了十几个回合,越融环突然长笑一声跳出了刘地的攻击范围,脸上带着一种别有用心讽的笑容说:“你很聪明,或许等到我报了仇之后,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再战。”说完挥手挥手,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九尾狐的幻术。”刘地与南羽相互看看,都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刘地不甘心地问:“你们的门规真的有不能在对手跟别决斗前先跟他打一场的规矩吗?”
“没有。”南羽斩钉截铁地说,“但是我们的门规不许以多欺少,不许使用卑鄙手段。而且我答应了周影,不主动去找她争斗。你应该没有答应周影什么吧,平时的手段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刘地耸肩:“谁叫她是九尾狐呢。周影知道的,我不能主动向九尾狐出手。”
他们本来都想在九尾狐去找周影赴约之前与她打一场,能够解决了她最好,即使不能,让她受点伤害,与周影决斗的时候也能起到作用。可是南羽没能成功的激怒对方,刘地到是成功了,可是对方及时的省悟过来,还是摆脱了他们。他们都有无法主动向对方出手的苦衷,只能相互苦笑着追了上去。好在火儿必然会跟着周影不放,周影那个不带着必方决斗的宣言对于火儿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
南羽与刘地紧紧跟着越融环向公园方向飞去。在周影说出不带着火儿去跟越融环决斗之后,大家都曾经询问过他原因,但是周影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反复说,觉得越融环应该更自己公平决斗。“公平个屁!”这是刘地的发表的感想,“你去跟一个九尾狐决斗还说是公平,她可不是林睿这样退化了的狐狸!”周影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说:“我会活下来的,因为我不想死。”如果因为不想死就能活下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死去的生灵了。刘地他们却对周影的一根筋毫无办法,怎么劝说也无效的情况下,他们只好选择了背后捣鬼。刘地和南羽的任务是在决斗前纠缠越融环,能够杀了她最好,就算不能也要让她受伤。而火儿就要牢牢跟上周影,不管周影怎么说,只要看到越融环就下手打,容不得她逃避跟必方的战斗。
刘地南羽飞行间,忽然看到火儿心急火燎的匆匆飞来,远远就开始嚷嚷着:“你们看见影没有?一不小心让他溜走了!”
刘地与南羽面面相觑:周影居然也会是出这样的狡猾手段,他想要从火儿的监视下逃走,一定是较劲了脑汁的结果吧。
火儿气乎乎地叫:“那个狐狸在哪里?我现在就烤了她,免得她去找影的麻烦。”周影居然能够甩掉它和周影居然甩掉了它,这件事情的两面同样给了它“幼小”的心灵极大的伤害,弥补伤害最直接的办法自然就是用那个罪魁祸首的九尾狐来出气。
刘地南羽这时再回头寻找他们一直跟着得越融环,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糟了!”刘地马上反应过来,“赶快去找!”
“反正我知道他们决斗的地方,我到那里去找她!”火儿恶狠狠地说。
刘地叹口气:“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一定换了地方决斗,不在那个公园了。”
这里本来是立新市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因为市里防止大企业对城市的污染的决定,原本的工厂已经迁移到了市郊,这块地方已经卖给了房地产商,准备修建成集住宅区与商贸城一体的社区了。现在这里还没有动工,旧的厂房依旧破败不堪的立在那里,整个厂区渺无人迹,只有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野猫不是发出厮打声,短暂的打破这个地方的寂静。
周影站在一间厂房的门口,这个地方是他选择的,现在他正在等待着越融环的到来。
“你果然没有带着必方。”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周影转过身看着那个女子从厂房中走出来。他是第一次认真地看到越融环,可是这个名字他已经从记忆中找到了,并且是那么的清晰:风文远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嘴里念着的就是这个名字——融环……就是这个女人吗?风文远就是为了她才想要得到火儿,才想要杀死自己。
“没想到你真的有这个胆量,不带那只必方来跟我决斗。”越融环微微撇着嘴说。她根本不把周影放在眼里,原本对于决斗的考虑,其实就是对于必方实力的考虑。她花了许多力气研究必方的各项能力,没想到周影会主动表示不带着必方,而且还表示要换一个他的朋友们地方,进行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决斗。
“火儿一直很喜欢风文远,所以我不想带它来跟你决斗。”
越融环对于刘地和南羽的挑衅可以冷静的不为所动,但是周影平静的态度却刺激了她,她尖着嗓子叫:“所以你才杀了他是吗!就是因为那个必方更喜欢他你就杀了他!”由于当时那些对她复述事情的妖怪们或者有意,或者时间久远记忆偏差的缘故,她一直认为影魅是为了争夺必方的拥有权而卑鄙的手段杀死了风文远。
“因为他想要杀了我,所以我杀了他。”这个原则是周影成为妖怪后不久就在生存中领悟到的,他从来都没有对此怀疑过,“可是最近我忽然在想,当时我要是没有杀他就好了……”
“你已经杀了他!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越融环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在尖叫了。
“是的,是我杀了他。”周影并不打算否认这一点,“他在最后还叫着你的名字,说是没能活着回去见你很遗憾,所以我并不想杀你。可是你想要杀我,我就必须杀了你,因为我想要活下去。”周影很平静的阐述自己的想法。他在带火儿来和不带火儿来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决定了这样的行动。虽然知道不带火儿来自己取胜的可能性会小上很多,可是当他回想起风文远,就没有办法下定带着火儿来杀风文远临终还在挂念的女人。“我不希望你死掉,但是我并不想死,所以如果你要杀我,我就必须杀了你!”周影再一次向越融环说出自己的决定。
越融环看着周影,眼前这个影魅令她惊异。
他的想法似乎难以想象的简单,但是又难以想象的符合越融环的观念:事情的结局与事先的决定无关——经过考虑作出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人们不能控制的只是事情的发展。她以前常常这么说,但是总是会得到风文远善意的嘲笑,风文远的观念永远是事情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现在那个总是会带着有些懒洋洋神态的笑容望着自己的男子已经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他为了得到可以匹配九尾狐得的身份,为了变得更强大,结果却是再也回不来了。而就是眼前这个影魅杀了他,想到这里越融环的身体轻轻开始颤抖:“你说的对,他想要杀你,所以你杀了他,这不是你的错。可是你杀了他,我就必须为他报仇,仇恨并不是对错的问题。只要我活着,我就必须杀了你,你想要活下去,你就必须杀了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周影手指一点,影刀落入手中,他点头简洁地说:“是的。”
刘地第一个落地,却被紧跟在他后面刹不住车的火儿顶了个跟头。他们两个滚在一起,却很难得的没有开始争斗,而是立刻转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在那些废墟中乱翻起来。
从这片废弃厂区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想象战斗的激烈程度,所有的厂房都倒塌了(这一点大约能为开发商省不少拆除费用),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各种建筑材料的残躯横七竖八的倒着,如果看在人类的眼中的话,就是随处都是火烧、雷击、地震或者其他类似自然灾害的痕迹。但是在妖怪们看来,浮现出来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瑰儿双手紧紧抓着南羽的胳膊,颤声说:“那个狐狸这么厉害,居然把这里打得这样了,周影他,他,他会不会……”
南羽脸色煞白,但是还是勉强笑着说:“也许是周影的法术造成的呢,你不要小看了他啊。”
“是啊是啊,周影也很厉害,他不会输给九尾狐的!”瑰儿连连的点着头,对于南羽的话她从心里希望自己能够赞成。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她们极目四望,却根本看不到周影的身影。刘地和火儿、林睿已经开始开始在废墟中乱翻,试图把周影找出来。可是一个不祥的念头始终笼罩在瑰儿与南羽心里:周影是个影魅,他的原型是没有实体的,也就是说在这场不死不休的决斗中如果周影输了,那么他就会消失的无影无形,什么都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来。如果什么都找不到,那么结果就等于是大家最不愿意接受的一种了。
刘地的身影消失在地面,大概他觉得从下面想上看来更容易发现目标。林睿的五个鬼使也施展出他们可以穿墙的本事,在废墟堆里来来去去的搜索着。火儿挥动翅膀把那些砖块水泥翻动,为了防备压到可能在下面的周影,它的动作难以置信的轻柔,居然没有出现施展力量横扫一切的情况。南羽和瑰儿只是在废墟中慢慢的走着,她们几乎是不敢去寻找了。只要没有确定失望,心里就总会有那么一丝希望存在,又有谁愿意去打破自己心里的希望呢。
刘地忽然从地下蹿了出来,大喊一声:“找到了!”并且快速地向前冲去。大家听到他的声音想都没想就跟着他向前跑去,心里都惊喜地以为他发现了周影。刘地扬扬手,几块岩石飞出去,那下面没有周影,却有一套女子的衣饰,精美的衣服里面躺着的是一只一人大小的狐狸,从衣服下伸出的九条尾巴与美丽的皮毛上都满了鲜血。刘地伸手摸摸她的皮毛,不带任何情感地说:“死了。”
“影在哪儿?为什么只有这个死狐狸!”火儿跳到越融环的尸体上踩了几下泄愤。
“既然她死了,周影就一定还活着。”刘地斩钉截铁地说。他挥挥手吩咐:“继续找,也许他受了重伤!”大家听了他的话,默默地分散开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儿的耐心被消磨的越来越少,它的动作开始不管不顾起来,来来回回的在这片废墟上飞着,不时地把碍眼的砖石以翅膀击飞,嘴里叫着:“影你快出来啊,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成了孤儿了,呜呜呜呜,我不愿意啊……你快点给我出来……我都被扔掉一次了,你还向把我抛弃一次不成……”它开始还是胡乱叫着,开始慢慢就带上了哭腔。想来它从来也没想到过会失去周影这个父亲,一旦这个可能性出现在眼前,年幼的它实在难以接受。
都怪这个九尾狐不好,是她找周影决斗影才会出事……火儿的思维开始混乱,越来越强烈的杀机开始涌上心头。它现在很想要跟什么人打一场,或者毁灭点什么东西。它的目光越来越炙热,四处搜寻着,透露出一种心不在焉的杀气。
“继续找,周影不会死的!”刘地仰头向着火儿大吼,“周影没那么容易死!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可不愿意替他养孩子!”
“谁要你养!”火儿的怒火可算找到了发泄的目标。
“你以为我愿意要你不成?”刘地也不示弱,“不想让我养你就快点把周影找出来!”
“等找到影再来收拾你!”火儿扔下一句威胁又去翻动那些废墟。
天色渐渐暗下来,刘地的心也开始提起来。他对周影的了解使他知道周影绝对不会放弃生存的机会,但是他也想到了,如果周影受伤过重,他的原型会不会消散开来?如果周影没有死只是消散成了肉眼看不见的虚影的话,大家同样会找不到他。但是他自己应该能够在阳光下慢慢的恢复,直到可以再次凝结起来。正是有了这个设想,他才那么的坚信周影还活着,可是现在太阳就要落山了,如果周影不能在阳光小时之前凝结身体,那么太阳落山之后,即使他还活着也还是要经历千亿影魅在黑夜来临时消散的命运。
“火儿发光包围这个地方!尽量保持在阳光照射的温度和亮度!”刘地冲火儿吩咐。火儿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刘地就严厉地喊:“不许顶嘴!如果想让周影活着,就照我说得做!”火儿扑到刘地面前凝视他片刻,出乎大家意外的是它居然没有上前对刘地施暴,而是扭头飞上了半空,不一会橘红色的光芒便笼罩了这个地方。
刘地把自己的设想简单的告诉了南羽和瑰儿,他原本是不愿意给她们虚无缥缈的希望,所以没有说出来,现在这种时刻,他也很想要有恩于自己分担忧心。火儿的光芒中,除了还要回家的林睿恋恋不舍的离去以外,刘地与南羽、瑰儿席地而坐,他们已经停止了搜寻,剩下的只是静静的等待。
火儿的光芒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改变,一直到太阳再次升起才渐渐熄灭,它收敛翅膀落在瑰儿的肩头休息。他们坐在阳光下,谁都不说话,静静的等待中时光还是毫不停留,不知不觉地太阳又偏到了西面。林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他们身边坐了一会,又开始站起来到处乱走,过了一会,他站在那里看看火儿,径自自己离去了。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他不认为周影还有生还的可能,所以不打算再跟大家一起等下去了。火儿飞起来追了几步,又默默的转了回来。
天色暗下来之后,火儿身上的光芒再次亮起,代替了阳光的照射。
太阳与火儿这样周而复始的用光芒笼罩着这个地方,连一处角落都不曾遗落。随着时间的流逝,火儿的体力也开始渐渐不支,当太阳再次升起后,南羽把它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法力为它恢复体力,这时瑰儿忽然站起来快速的离去。
“瑰儿!你不等影了?”火儿忍不住叫了起来。刘地也腾地站起身,但是想了想又摇着头没说什么。
“火儿、刘地,坐下!”南羽打了个手势严厉地说,“瑰儿不会走的。刘地,火儿交给你,我有些累了。”她看起来真的十分疲倦,把火儿递给刘地后依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刘地学着南羽的样子把自己的法力传给火儿,才发觉这个必方简直像个无底洞,不论多少法力它统统照收不误,难怪短短的时间南羽就累成了那样。
瑰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南羽与刘地双双筋疲力尽,火儿无精打采的站在一边的情景。她把手里的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一样一样的向外拿出许多的饭菜来:“火儿、南羽、刘地,吃饭了……”她的声音沙哑,虽然头垂的低低的,但是依旧可以看见她脸上的泪痕。想来她是趁着刚才独处的时候哭了一场。平时见到食物就会扑上去的火儿与刘地现在对瑰儿有些愧疚,居然扭捏着没有冲上前。南羽拿起食物分给他们两个,下命令似的说:“吃!”
“我来不及准备材料,所以不如平时的丰盛,你们将就着吃吧。”瑰儿误会了两只饿狼没有抢食的原因,带着歉意说,“明天我会提前回去准备,一定让大家吃的更满意点——也许到时候周影就已经回来了,我们可以回家去吃。”
刘地连忙拿起一样食物,连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就塞进了嘴里。火儿的心情也没有因为吃东西愉快起来,看起来吃得狼吞虎咽,其实根本是食不知味。
瑰儿在他们吃饭的空隙看着这片废墟发呆,刚才出来的时候在楼下遇到过前来找周影的朱兵——一向守时的周影没有交代什么就几天没露面,这让朱兵担心不已,在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只好自己上门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影只是出门去了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巴巴的跑上门来吗?他只是出门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干什么啊,干吗把这样的小事看得这么严重啊!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想怎么样啊!”瑰儿向着朱兵大吼起来。
朱兵从没见过这个平时温和的女子这么凶,被她吓了一大跳,瑰儿还在嚷嚷着,只是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大概是小两口吵架离家出走了吧?朱兵带着笑意想,看来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
瑰儿独自站在那里哭了很久,直到在放学回来的林睿地注视下才清醒过来。林睿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擦泪、拎东西,在她身后说:“我也相信周影会回来,真的。”瑰儿停下来,虽然没有回头,但还是抽着鼻子说了声谢谢。
林睿看着她的背影摇着头,自言自语说:“周影,你最好能回来,不然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我会把饭做得更好吃的,你们也要加油!”瑰儿每次拿着做好的饭回来只说这么一句话。她来来回回地忙活着,好像故意不让自己空闲下来。刘地、南羽和火儿老是处于疲倦状态,尤其是火儿,整夜的用光和热覆盖这么大的地域,还要保持相同的温度亮度,即使是一只必方也会感到受不了。火儿的羽毛明显的失去了亮度,只要太阳一出来就会立刻抓紧时间扑到南羽或者刘地怀里睡觉,补充体力。如果谁要是问它累不累,它却会拍着胸脯宣布:“没问题,我厉害着呢!”
刘地和南羽的法力也差不多到了枯竭的地步,南羽的属性也是火性,所以她能给火儿更大的帮助。她当然也不会吝啬,这几天下来她的肤色更显得苍白,眼睛也开始泛出红光,可见她连为自己伪装的力量都没有保留。刘地本身与火儿“八字不合”,但是他也竭尽了全力。现在他的样子要是被他的仇人们看见,一定会庆幸有了一个最好的报仇机会。
刘地正在担心的不是会不会被仇人们发现自己现在的虚弱形态,而是在担心,不论是火儿,还是自己、南羽,都已经快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了,周影为什么还不出现?难道他真的……刘地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事情也许不可能都如人愿,但是总要努力过后才能说天意弄人……
南羽抱着火儿正在看着他的表情。她与刘地虽然因为周影的关系常常见面,但是可以说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只有一旦到了危急时刻,两个人才会毫不犹豫的信赖对方这个盟友。南羽轻轻叹息一声,她知道刘地的选择,因为她自己也是那么决定的。
上午的阳光中饱含着一些阴霾,南羽与刘地都清楚地知道,午后三刻有场大雨,将会持续下四个小时。而那个时候天就快要黑了,如果火儿在雨中支撑下来接着又要面对一夜的辛劳的话,现在的它还撑不撑得住?
南羽把手中的火儿递向刘地:“我去把雨云驱散。”将是有驱散雨云、湿气的能力,可是这种逆天而行的行为也要付出相应的法力,此时的南羽去做,无疑有些勉强。但是她还是仰首向天,发出了一声长啸。天空中正从四面八方聚集来的云层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顿时停止了凝聚,有僵持了片刻,便开始四方退却,重新露出蔚蓝的天空来。南羽嘘口气,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微风吹过,从地上卷起一些尘埃,南羽在风中微微闭眼,感觉着微小的尘屑轻击在脸上。当她睁开眼,看到刘地正在呆呆地看着一个角落,那里仿佛因为风而浮动起了许多的灰尘,正在地上打着转。南羽愣在那里,她挣扎一下想要站起来,却发觉自己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正在闭目养神的火儿也感觉到了什么,从刘地的怀里挣扎着伸出头来……
瑰儿提着午饭赶到那片废墟的时候,发现他们三个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虽然天气十分晴朗,但是那个地方却弥漫着似烟似雾的模糊物体,就像是有堆篝火刚刚熄灭形成的烟雾一样。瑰儿手中的食物篮跌到了地上。她颤声问:“那,那是……”
南羽回过头,虽然眼睛里有什么在闪烁着,但是带着温柔的笑容给了她肯定的答案:“那是周影……”
瑰儿发出一声欢呼,率先向周影冲去,她还没跑两步,火儿已经箭一样的掠过了她的身边。南羽坐在地上微笑着,看着刘地哈哈大笑着走向那个正在凝结成为人形的身影……
形与影(一)
更新时间:2008-3-31 9:29:51 字数:17233
形与影
午后的阳光把这片破败不堪的废弃厂区晒得暖洋洋的,几簇杂草在微风中微微起伏,两只争斗打闹着的野猫从这片新近被毁坏的彻彻底底的废墟上奔过,却被几个站在那里的人影唬住,顿时停止了撕扯,各自夹着尾巴钻进了已经摇摇欲坠半塌了的厂房中去。
空地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烟雾状物体,虽然微风吹拂着,但是它却似乎不受风的影响,并没有被风吹散,而是缓缓的流动着,并且有意识的向中间凝聚。
刘地、瑰儿和南羽正在向这边迎来,飞在他们前面的是羽毛有些黯淡的火儿。
当他们冲过去之后,看见已经结成|人形影气的周影正缓缓坐起来,他的影刀已经不见了,本身的身影也显得有些虚淡,这样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可是至少他还活着,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周影看着大家平静地说:“我赢了。”
瑰儿率先欢呼着扑了过去,火儿化作一支火箭,在空中快速的飞行,划出一个个的“V”来宣泄它的快乐。但是越是走近便越是隐隐发觉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刘地和南羽没有像他们一样冲动,刘地与南羽一边一个停在了周影身边,拥有些担忧的目光看着周影。瑰儿高兴得叫着,跳着,张开手臂给了周影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周影在她的手臂间飘散开,然后在她手臂之外快速地凝聚回来。
“你为什么不恢复原形!”瑰儿惊讶地叫起来。
“这就是我的原形。”周影看着她、看着大家有点疑惑地说,“我好象……好象不能变化成|人了。”
“不仅仅是这样吧……”刘地围着他打着转,抓着下巴说。这时南羽也抓住了正准备向周影怀里扑去的火儿:“火儿,你先不要过去,周影的状态很不对劲。”平时即使周影作为影子状态出现的时候,也是有实体的,可以触摸到,可是他现在却好像只能以虚幻的形态存在。
周影尝试着凝聚自己的身体,可是片刻之后向着大家摇摇头:“不行,我的法力好像损失很大,身体无法凝聚起来了。”
“无法凝聚起身体来,那岂不跟打回原型差不多!”刘地伸手在周影的身上试探几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穿过了他的身体。
对自身检查一遍的周影点点头:“看来至少损失了两百年的修为。”
两百年,即使对于寿命远远长于人类的妖怪们而言也不是一段短暂的时间。两百年的修为对于妖怪们来说更是可能代表了整整一个修行的层次。特别是周影这样仅仅修行了三百多年的影魅,抽掉两百年的修为几乎等于把他打回了原形。想不到周影好不容易在这场与九尾狐的争斗中保住了性命,却又要遭受这样的结果,大家的脸上都流露出不忍的神情。只有周影自己若无其事:“只要还活着,法力可以慢慢修炼。”他这么说,同时看着越融环的尸体。
越融环的尸体就躺在不远的地方,因为在这几天内被极度不安的火儿当作泄愤的工具几经蹂躏,所以早已经看不出它曾经是那样有着华美皮毛的九尾狐了,本来白色的毛皮处处被火儿烤得焦黑,完好的地方也沾满了灰尘,尸体的气味还吸引了许多苍蝇正在围着它打转。
这就是死亡,生前再多么高傲强大的生物,都最后也逃不过同样的结局。
“火儿,把它火化了吧。”周影说。
火儿二话不说,马上就一团火焰喷射过去。在它这么疲倦的状态下还能发出如此程度的火焰,可见它是多么愿意把这个可恨的敌人锉骨扬灰。越融环的尸体在火焰中瞬间化为了灰烬,刘地一扬手,一阵风势卷过,把那些骨灰吹散在空气中,终于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那正是风文远的结局,今天又原封不动的出现在了越融环身上。
“也许他们在什么地方还会重逢,”南羽看着这一切轻轻地说,“只要能够再见,他们一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分离了……”
瑰儿紧紧搂着南羽地手臂,“嗯”了一声,点着头。
“行了行了,可以回家了,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火儿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打着哈欠准备像往常一样到周影怀里睡觉。南羽连忙再次抓住它:“火儿,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触碰周影。”
“为什么!”火儿发出一声尖叫。好不容易事情结束了,周影还活着,它以为一切可以恢复往常的轨迹,现在忽然跟它说不准接近周影它怎么接受的了。
“周影的修为损耗的很多,现在他的状态承受不了你的力量。如果你碰他,轻则使他大伤元气,重的话或者会因此丧命。”刘地很是郑重地说。
火儿恶狠狠地冲他叫:“我不信,以前影没有变成|人的时候也整天抱着我,也没有丧命!”
“那时候你还小,你的力量不足以伤害到他,可是现在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孵化出来的小必方了。”南羽温柔地摸摸它的头说。
刘地的话火儿可以不相信,但是南羽从来不会对它说谎。火儿无助地看看周影,看看南羽、瑰儿、刘地……
它没有再说话,垂头丧气地率先向家的方向飞去。
“火儿,其实你不用这么沮丧的,也许周影只是因为受伤太重暂时的失去了法力,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过几天他说不定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南羽的安慰让火儿好受了一些,虽然不能触碰周影,可是还是不离他左右的飞着:“影,我命令你赶快好起来,不然你叫我在哪儿睡觉?在哪儿打滚?”
“我知道。”周影带着歉意说,“我会尽快修炼的。”
“不是尽快修炼,是立刻给我变回来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
瑰儿偷偷低下头抹掉眼里的泪水,一把抓过火儿说:“周影刚刚醒过来需要休息,不许再烦他了!我们来开个宴会庆祝吧?大家想吃什么?尽管说出来,我去做!”
美食的诱惑暂时打消了火儿的一肚子委屈,立刻扳着翅膀上的长翎毛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这个,那个,这个,那个……”
周影纵身跃入刘地的影子中,隐身在里面再次进入了休眠状态。这场决斗令他极度虚弱,在可能的情况下他必须尽量的休养生息。至于重新修炼,那要等到他的元气恢复之后再开始了。
一行人缓缓离开这座废墟,向着周影阔别多日的家走去。夕阳从天边的云层中透照下来,给周围的一切镀上了一种美丽的色泽。明天看起来还是个好天气,至少那会是崭新的一天。刘地边走边向着天空挥舞了一下手臂。
大家都围坐在周影家的沙发上。
刘地难得的坐的端正,而火儿也例外的老实地伏在林睿的膝盖上,周影用影子的形态坐下来,姿态式很是古怪。大家都是面带忧虑,特别是火儿,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
周影在跟越融环决斗后已经休息了半个多月,他的法力虽然也恢复了一些,但是也仅仅是可以令他凝聚出实体来而已,根本不足以变成|人形。南羽和刘地刚刚对周影进行了联合检查,确信的宣布他的状况是真的被打回了原形,而不是火儿所期待的暂时性的衰弱状态。
“只是二百多年的修为而已,”刘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其实这已经比最糕的情形好了很……”
“至少二百五十年!”火儿尖叫起来,“他现在都不能抱我了!”
“那么我就再修炼二百五十年。”周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显得很平静。如果是一般的妖怪,凭空失去了十之八九的修为,即使生性乐观的不至于难以接受,肯定也是在心里懊恼不已。可是周影却是真的看得开,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并不害怕努力与等待,对他来说再修炼上几百年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是火儿不能接受。
周影的法力在这一场恶斗之后至少损失了十之七八,这样的他与现在的火儿相距太远,以至于必方的一次触碰都有可能使他这个法力刚刚够凝聚成影的影魅灰飞烟灭,于是火儿便被众人再三勒令不许靠近周影。从最初的极度不甘心,火儿的情绪已经转化成了一种极度的沮丧,一说起这件事便垂头丧气的。现在居然雪上加霜的告诉它,它幻想着的忍耐上一段时间周影就会恢复的事情也成了泡影,它想要得到父亲的爱抚需要等上二百五十年,这让它怎么受得了。
“我不干!”火儿的不满爆发,冲着周影大吼起来,“我就是不干!你给我马上变回来。”
“对不起,火儿……”
“我就是不干!你立刻变!立刻!”
“火儿,周影他自己也不想这样的,你就别再任性了。”
瑰儿的劝解更是火上浇油,火儿身上的火苗噌的一声便冒了起来:“我就是不听!我就是要闹!我不管,谁叫他自己跑去找那个九尾狐的!谁叫他不带上我的!就是他自己找的!现在给我变回来,赔偿我的损失!”
“火儿你怎么不讲理呢。”
“我就是不讲理!”火儿自己也知道不管怎么无理取闹,周影的情况都不会再突然产生变化了。如果周影不贸然决定他自己去对付九尾狐,如果周影不是甩开自己偷偷溜走,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明明就是因为他任性才造成今天的局面的,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大家还来说自己任性!它越想越是委屈气愤,飞起来从窗户里冲了出去:“我要离家出走,别来找我!”留下周影满目的无奈呆坐在那里。
因为瑰儿做得的食物的诱惑,火儿的离家出走只持续到晚饭时间,但是它的委屈与不满可并没有所减少,所以在家里根本不理周影,吃完了饭一抹嘴就走,连觉都不在家里睡了。而它在外面的种种作为也不断地通过刘地或者林睿传到周影的耳朵里。
“火儿莫明其妙的把人家罗天打了一顿,就是因为人家好心地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没看见周影。”
“快想办法阻止它!火儿在一家一家的烧电影院,因为现在正放映的那部电影里面的一个工作人员名字刚好叫周影。”
“火儿在家吗?它怎么连我妈妈的学生也打!他们在背后议论周影的事是不对,可是也不能他们打的上不了学啊!”
“周影,你们家火儿太过分了,居然用别人吟诗时说了句‘无数杨花过无影’做理由就吃了人家!它是不是想在立新市搞文字狱啊!”
“今天火儿在市中心广场放了把火,烧掉了好几辆汽车,就是因为其中一辆的车牌尾号跟你的出租车一样。”
“火儿今天……”
“你们家火儿……”
这样的信息不绝于耳,刘地、南羽和林睿也因为跟在后面为火儿收拾残局而一个个筋疲力尽。到了此时他们不得不佩服周影——以前帮火儿打扫战场的事情可都是他一个人包办的,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精力与耐力。
可是现在原来唯一能管住火儿的周影现在根本无法约束它,相反的,如果周影管它,它就会更变本加厉的胡闹,甚至可以说,现在它的种种行为就是冲着周影来的。
“叛逆期啊……叛逆期啊……”刘地这样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叛逆期的孩子就是难以管束啊……”
“这不是火儿的错。”周影坚持这么说。现在的他充满了对火儿的歉疚之情,不能好好照顾火儿,那就是他的不对。
“不管是谁的错,最重要的是再这么下去大伙儿都受不了了!”刘地用指节怦怦地扣着茶几的玻璃面说,“火儿这么折腾,说实话连我都有搬家的心了,何况是别人!”
周影黯然地说:“我很抱歉。”他知道这些天刘地和南羽,特别是刘地为了应付火儿地种种作为,为了给它善后,几乎是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在做火儿烧房子的梦。
“我说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想想办法,怎么才能阻止它这么疯下去,也只有你能管管它了。”
周影叹口气,要是现在他能管住火儿就好了,可惜火儿一直在跟他赌气闹别扭,甚至可以说火儿最近的这些胡闹就是因为跟他赌气才发生的,如果他去劝说,很大的可能会适得其反,令火儿变本加厉。
刘地摇着头:“总之它就是你的责任,你自己去想办法吧。在这么下去我可就要罢工不干了!”
原本的火儿虽然是立新市的妖怪们的心腹大患,可是总算还有周影可以约束它一二,再加上性格单纯,它的行为规律大部分妖怪可以摸到,还算是可以忍受。如今没有了周影的管束,它又开始不按牌理出牌,立新市的妖怪们怎么能不感到大祸临头。除了公推刘地去上门跟没有好好教育孩子的周影谈判外,他们也只有收拾好包袱,准备搬家的打算了。
周影觉得自己该去跟火儿谈谈,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是他想跟火儿说说话。他们两个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的说句话了。以前不管干什么火儿总喜欢跟在他身边,即使他修炼的时候火儿也会停在他的头上或者膝盖上。现在和火儿不得不和他保持距离,就连周影也觉得生活变得很别扭,更别说是火儿了,也怪不得它整天靠着捣乱破坏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火儿回来过吗?”周影问厨房里的瑰儿。现在好像只有瑰儿的手艺可以吸引火儿回到家里来了。
瑰儿指指卧室。
周影轻轻把卧室门轻轻推开一个缝隙,看到火儿果然正在床上滚来滚去。他们家里的卧室与床铺基本上就是个摆设,火儿固定的睡眠地点势周影得口袋或者膝盖,而不需要睡觉的周影只是为了学习人类的行为才会象征性的在上面躺躺。火儿平时倒是很喜欢这张大床,虽然它睡觉的地点在周影口袋装的火柴盒里,但是有空的时候喜欢在床上滚滚,这也就是他们家为什么需要老是更换被烤坏的床单的缘故。
此时火儿正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打着滚,最近它不能到自己专署的位置睡觉,这张床倒是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
周影正想走进去时,却看到火儿的动作停止了,它半趴在床上,呆呆得看着床单上的花纹,忽然眼睛里啪嗒啪嗒掉下泪来。火儿的眼泪是一团流动着的“火水”,落在床上立刻引起了火苗。火儿自己胡乱用翅膀怕打着,还匆匆抹着眼睛,显然不想让别人看见它在哭。就连周影这么多年来也只看见过火儿哭过两次,一次是周筥去世的时候,另一次就是今天。
周影悄悄关上门,又退了出来。
他在刘地身边坐下来,沉默了良久忽然问:“有没有让我恢复法力的办法?”
刘地一下子愣在那里,过了一阵才说:“什么?”
“我想尽快恢复法力。”
刘地歪着头看着他。周影应该是比谁都明白修炼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道理的,而且在出事之后他对于自己损失的法力也没有过多的沮丧和不舍,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来?刘地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事情的根由,叹口气说:“火儿慢慢会明白的,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这种情况想要快速恢复法力,除非有神仙级的人物助你一臂之力,再不然是有仙丹妙药辅助你修行,否则根本无法可想的。”
周影不甘心地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刘地一摊手:“要不然你去吃别的妖怪吧,吸收他们的修为,那样还能恢复得快一些。”
周影皱起眉头,开始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瑰儿从厨房走出来,把手里的盘子重重向桌子上一放:“刘地,你别给周影出损主意,现在够乱的了。”
刘地伸手从盘子里拎出一根鸡腿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是他自己问我的啊。”
瑰儿边地头收拾着四处凌乱的客厅边说:“说起令人快速增长法力的灵药我倒是知道一种。我小时候听母亲说过,有种黄帝有种灵药名叫回天丹,就是专门给因为意外修为受到巨大损害的人用得。我的曾祖母的一位好友曾经在重伤之后侥幸得到过这种丹药,因此才保住了一身的道行,最后得以修成正果。”
“有这种好东西你干吗不早说!”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揪住瑰儿的领子大声喊。
“我说了有什么用?”瑰儿白它一眼反问。
“我要去找来给影吃!”火儿大声宣布,“那样影就可以马上恢复正常了!”
“你去哪里找?”
“就你说的那个皇帝那里就行了!他大概是住在北京吧?那个叫故宫的地方我去过!”火儿信心十足地宣布,“只要我一吓唬他立刻就会乖乖的交出来的,你放心好了!”
刘地捂着头呻吟一声:“周影,你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连基本常识都没教过它?”
周影摇摇头:“火儿,她说的是天帝黄帝,不是人类的皇帝。这两个字不是一个写法,你看,这是‘皇帝’,这是‘黄帝’。”
刘地又呻吟一声:“只是两个名字写法不一样吗?”
周影想了想又说:“黄帝很厉害,你是打不过他的。”
“喔……”火儿明了地点着头,“我明白了,到时候我会从背后偷袭他的。”
刘地哈哈大笑着倒在沙发上:“你想从背后偷袭黄帝!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周影,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孩子……”
瑰儿也跟着笑了一阵子,觉得这样会伤害到周影与火儿的自尊心,连忙忍住笑对火儿说:“黄帝是上天五帝之首,位居中央的天帝,是能够号令众神仙的神中帝王。我们这样的小妖怪小灵兽,连他的面都见不到的。”
火儿张大了嘴说:“他那么厉害?是啊,我好像以前也听周筥说过似的。”以前周筥给周影上课的时候虽然老是抓它去旁听,但是它却总是千方百计的逃课,对于周筥来说教一个木头脑袋的周影已经够辛苦了,再加上火儿也实在受不了,所以对它也就放任自流。火儿的知识大多数都是在周影身上睡觉的时候顺便听来的,呈现一鳞半爪状态并不奇怪。
“黄帝好像也有一只必方灵兽,不过人家可是堪称灵兽之王的。平时为黄帝驾车,都是赶着六条蛟龙。你这个样子的话,一条蛟龙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吧?”刘地故意地说着风凉话刺激火儿。要知道水火相克,身为必方却可以驾驭六条蛟龙,可见它的实力有多么强横,与火儿相比自然一个在天上,另一个地面都够不着,远在三十几层的地下室呢。
“哼,”火儿不忿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等我长大了,也弄上几条蛟龙来给影拉车。到时候咱们家的出租车连油都不用耗。”说到这里,它的声音低了下去,刚刚有些笑声活力的屋里又静了下去——周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开上他的出租车?如果他的法力不能恢复,就算真的找来蛟龙为他拉车又怎么样呢。
火儿垂着头半晌,忽然说:“那个灵药药在什么地方能找到?”
瑰儿犹豫着问:“你,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去给影找回来。”火儿斩钉截铁地说。
“刚才说得你没听懂吗?”刘地拍拍它的头,“黄帝的灵药是你这样的小灵兽可以觊觎的吗!”
“我抢不来不会偷吗?偷不来不会骗吗?骗不来不会……瑰儿,如果骗不来还能怎么办?”火儿摇头晃脑地问。
刘地重重敲了它一下:“你听不懂我说话吗!天帝居住的昆仑山是什么地方?只是外围的弱水与火焰山你就不可能过得去!”刘地自认为就算的上是够大胆包天了,没想到比起火儿的无知者无畏来还差的远。不管多么强大的妖怪,到了神人面前还不是跟小孩子一样的软弱无助。所谓强大的灵兽,也不过是神人们的宠物、随从而已。不是刘地胆子小,而是那是在超出了他能够想象的范围,如果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又怎么会被称之为神。
“其实不一定非去昆仑山的。”瑰儿小声说。
火儿马上把头贴过去问:“为什么?为什么?”
瑰儿说:“我听母亲说,当年我曾祖母的那位朋友并不是从昆仑山得到那种灵药的,而是青要之山。”
“青要之山,帝之下都。”刘地喃喃地说。
“什么叫帝之下都?”火儿忽闪着眼睛问。
“就是天帝的别墅!”刘地言简意赅地回答,“那里会有天帝的灵药也不奇怪,毕竟是天帝住过的地方。”
“瑰儿,你妈有没有说你曾祖母那个朋友是怎么偷出来的?”火儿仔细地打听。别人能办到的,他火儿也不会比人家差。
“她可不是偷来的,而是青要之山的山神武罗赐给她的。武罗神没有修成正果之前也是山鬼中的一员,看到同族受伤于心不忍,特别下赐灵药,救了我曾祖母的那位朋友。”
“山神是什么?”火儿又问。人间界的山林早已没有了山神们的护卫,所以它不太清楚山神是什么人物。
“就是给天帝看门的。”刘地再次回答。
“喔,原来是看大门的老头……”火儿点着头说,“叫那个老头也给影一颗灵药不行吗?”
“谁是老头!”瑰儿把靠垫丢在刘地脸上,“你别乱教火儿东西,神也是你可以这样乱说的吗!”武罗神是山鬼家族的骄傲,她可容不得刘地这样不敬,“火儿,我曾祖母的朋友也是山鬼,武罗神救她是因为出于同族的香火之情,她凭什么帮周影呢?我们这样的身份,连她的面都见不到的啊。”
“那就偷她的,抢她的!她应该不是什么神仙的皇帝了吧!”火儿兴冲冲地宣布,“影,你在家里等着,我找到她弄到灵药就回来。”说完就准备向窗户外面飞。
刘地提高声音问:“火儿,你知道青要之山在哪儿吗?”
“我会找狐狸去帮我查地图的。”
刘地再次捂住头呻吟:“周影,你就不能教给它一点常识性的东西吗?”
“火儿,青要之山在另一界,距离这里不仅仅是用距离可以形容的。”南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拍拍火儿的脑袋说,她向大家有些担忧地问,“你们要到青要之山去取灵药帮助周影吗?”
“只是刚好说到那里又可以帮助周影的灵药,没有说要去……”刘地说着说着忽然咬着嘴唇停下来,半晌后抬起头向大家说:“就是去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屋子里一片寂静,还是火儿狂傲的不知所以的叫声打破了沉寂:“就是啊,我非去不可,你们就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火儿不能去!”刘地断然地说,“我们当中只有我是去过诸界的,所以要去的话我必须去,然后是南羽,她的经验和法力可以做我的助手。这样一来,就必须有人留在这里保护周影和瑰儿——你们应该知道火儿……呵呵,还有我惹下的仇人有多么多吧,如果连火儿都离开了,他们一定会对这周影下手的。”
南羽点着头说:“不错,刘地、火儿、我,我们三个不能全都离开。”
“那就我和南羽去,刘地留在这里!”火儿不满地叫着说。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只有我去过诸界,你们如果没有我带路,连青要之山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取灵药!”刘地认真地对火儿说话的时候还真不多见,他盯着火儿说,“你知道青要之山在那一界吗?你知道诸界之中都有什么样的居民吗?你知道你们必方的克星龙族在什么地方出没吗?你知道各界的山神、地神都需要怎么打交道吗?”
火儿虽然不甘心,但是还是摇摇头。
“所以说我必须去,而你……”刘地的正色没维持多久就消失了,一脸欠揍的样子对火儿问,“你不想跟我一起旅行吧?”
“哼!我要去抢灵药!我要帮影!我就是要去!”火儿开施展无赖战术,又是喊叫又是打滚,“我要去,我就是要去!”
“火儿,我们一定会给周影把灵药带回来的,你不相信我吗?”南羽向火儿保正说。虽然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次仓促的决定远行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主意,想要找到能够帮助周影恢复的灵药谈何容易,即使找到了,凭着自己和刘地这两个妖怪,也不见得能够“拿”的回来。可是现在安抚火儿是最重要的,她只能把自己说的信心十足一些。
“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一直在听着他们计划的瑰儿忽然说,“南羽不要去,我跟火儿和刘地去。”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她咬着嘴唇,过了一会才说:“我是个山鬼,在人间界以外的诸界山鬼都是很受欢迎的,而且武罗神是山鬼一族的前辈成神,她对同族向来是很照顾的,也许因为我去了,事情成功的可能还大些。”瑰儿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南羽,生怕她会因此不高兴。
南羽点头:“对……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刘地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留下南羽带上瑰儿和火儿?这样一来实力上并没有弱多少,还有了一个很好的外交使节,唯独就是火儿这个家伙指挥起来难度大一些。不过单独留它在立新市保护周影也是一样令人不放心,还是南羽更可靠。他看着火儿说:“我先说好了,跟我一起出去的话就要什么都听我得,不然我就把你扔在异界不管了!”
火儿听到自己可以跟着去已经大喜过望,根本没有听清楚刘地说的是什么就点了头,扑到瑰儿的身上又蹦又跳着:“瑰儿,还是你最好!”
“那么……”刘地看着周影说,“就这么决定了。”
周影自始至终没有发表意见,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大家,当刘地问他的时候他还是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直到刘地要大家散去各自准备时,他才向刘地说:“你要照顾好他们。灵药不重要,你要把他们带回来。”
刘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向他嚷嚷:“那我呢?我的死活就不用管了吗?”
今天酒吧中有种奇怪的气氛。
吴奇一边为客人调酒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
在他眼中,客人分为正常与不正常的两种,正常的一种来到这里无非是来喝酒、跳舞、吸毒、谈恋爱、Se情交易拉客人的。而不正常的那一种就可能做出种种难以理解的就行为来。比如旁边那个角落中的客人,看起来就真的挺古怪。
那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本来一看就是从事“那种”职业的,却拒绝了好几个看来很有钱的“客户”搭讪,现在主动与一个衣着打扮象民工的男人坐在了一起,擦肩挨臂地不知在说着什么,神态很是亲密。
而在吴奇眼前的这个客人明明点了一杯白酒,可是发了一阵呆后,对吴奇放在他面前的酒杯视而不见,反而夺过吴奇正在为别的客人调制的一杯鸡尾酒走了。他在酒吧里转了半天,也凑到了那个“民工”的桌子前,按着那个“民工”的肩膀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一个全身名牌,“外包装”价值超过十万的大款走进酒吧,对周围的热闹看都不看,目不斜视地也走向了那一桌,坐在了“民工”对面,手上戴的大钻戒把桌子敲得直响,对民工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
一个民工也有这么大的魅力?当又是三、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郎走向那个民工,也对他十分亲密地说着话时,吴奇忍不住在心里咕哝一句。
接下来又一个人走过吧台,走向那个一大群人围绕着一个民的角落时,吴奇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因为虽然是在昏暗地酒吧里,可是吴奇还是眼尖的认出这个刚刚经过的人来——偶像巨星罗天。象他这样的大明星,没有化妆,没带墨镜,身后一个跟班都没的来到这个三流都不达标的酒吧中,跟一群“小姐”,一个大款,一个大众脸一起,围绕着一个民工窃窃私语,这种情况让谁看见了也会好奇,都会想要知道真相的,不能怪我好奇心太重……吴奇这样安慰着自己,看看客人不多,从吧台后溜了出来。
“鹿九,你就招了吧,说出来对你又没有坏处,不说的话……哼……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最先来的女子火辣辣地挂在“民工”身上,向他的耳朵吹着气,声音娇滴滴的,只是说话的内容与她的表情可不太符合。
“民工”向旁边躲闪着,苦着脸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别来问我啊,我跟他们又不熟,你们应该去问林睿、去问南羽啊。”
坐在他另一边的大众脸重重在他肩上一按,使得他本来有些“离地”的ρi股一下子又落回去:“我们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比你多是怎么的!可谁敢去问他们啊?姓白的一大家子九尾狐早就放了话,谁敢惹林睿就等着他们举族从青丘之国来声讨。南羽那间医院进去的妖怪都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总之不问你问谁?你老老实实说了吧,别再跟我们耍花招了。”
不就是欺软怕硬,林睿和南羽他们惹不起,就来欺负我这个老实人,鹿九小声咕哝。
“自己在那里咕哝什么呢?快说,快说!”
“是啊,亲爱的小鹿儿,你就跟我们说说……”
“鹿哥哥(葛葛),说嘛……”
“鹿九,这些年我可没少照顾你的生意,你得猪我买了多少,你自己算算!你小子不会这么眉义气吧……”
“鹿九,这可是你叔叔问我要的演唱会门票,你不说,我干脆撕了它也不给你们了,你自己去跟你叔叔解释。”
“各位,你们别来逗我,我真的不知道……”鹿九双手抱头求饶,“你们饶了我吧,刘地和火儿的事你们都不敢问,我怎么敢多管?他们也不会告诉我啊……”
“谁不知道你是刘地的朋友,他那个人虽然可怕,对朋友还是没得说的。”
“就是啊,刘地为了陪你喝酒,连我们的约会都不赴,他的事你还能不知道。”
“说的也是,咱们立新市谁不知道你那个养猪场,其实你是个挂名的老板,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是周影,火儿是董事长,你也算是给他们打工的员工,老板的事情你会知道?”
“我冤枉啊……那个养猪场真的是我自己一砖一瓦的建设起来的啊……”鹿九见与他们怎么也说不清,大声喊起来。
这时罗天把手中的票向他手中一塞说:“其实你自己想想,我们几个的处境与你是一样的,他们不在这里或者出了事,我们这些平时与他们走的比较近的,肯定也会受到影响的。你别忘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平日看我们不顺眼的家伙是看在他们面子上忍着不动得,他们要是有什么变故,你说那些仇家会不会趁机对我们下手呢?你有什么消息说出让大家做个准备,别藏着掖着了,难道我们还会少了你的好处吗?”
大众脸也说:“你叔叔鹿为马出了名的贪生怕死,消息灵通,向来扯着刘地的虎皮做大旗的他会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有消息会不告诉你这个侄儿?你别胡弄我们了。”
鹿九一脸苦像说:“我叔叔不让我乱说话。”
他这么一说,等于是间接地承认了他有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其他人更加不会放过他,一拥而上,恐吓、诱劝、哄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惑之以色,在他们种种手段之下,鹿九这样的老实人终于抗不住,被撬开了牙缝。
“刘,刘地,他……确实不在立新市……”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浅言即止。可是大堤一旦出现了裂隙,崩洪只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面对的对手的尤如滔滔江水泛滥般的攻击,鹿九吐露的秘密也就越发不可收拾。
“火儿,瑰儿也跟他去了……不是不回来了,他们一定回来的,不知道去哪,好像是去了瑰儿的老家,找她的亲戚为周影治病,周影没生病,没有生病……他只是失去了大半法力,变不成|人了……没有,我没有说……我什么也没说啊……都是你们逼我的……”
大款模样的男子跷起二郎腿,点上根烟说:“你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以为刘地他们还能当作你什么也没说吗?爽爽快快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明白吧,我们几个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罗天拍拍鹿九的肩安慰说:“是啊,在右是个死,说出来了不还图个痛快不是。”
鹿九一脸的认命,狠狠喝了一大口酒说:“罢了,我就告诉你们吧!周影前些日子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居然没有带火儿便和一个九尾狐去比斗,结果九尾狐是被他杀了(众人的吸气声,所有人都认为周影的厉害来自于有个火儿在身边,说实话大家都并不是很看中周影自身的能力,听说他可以自己独力对付一只九尾狐,都有种对他刮目相看的感觉。),可是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修为大减,现在变不成|人了。刘地和火儿要跟瑰儿到她的一个亲戚家,去帮周影找一种可以恢复法力的灵药,所以现在都不在立新市。而周影躲到南羽那里去了——你们也知道,平时火儿、刘地惹下了多少仇家,都两只眼睛盯着周影呢。我叔叔知道的就这知多了,我们已经决定回老家去躲一段时间了,你们也好自为知自己看着办吧。”说完站起来匆匆而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些见机快的妖怪,从这几天刘地、周影等几个立新市最厉害的家伙出入不正常上,就推断出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找上了消息灵通著称的鹿为马的侄子鹿九(鹿为马狡猾非常,是很难从他口中套出话来的)。没想到最后听到的,是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沉默了良久,罗天率先说:“我的巡回演唱会也该开始了,我看第一站就先从东南亚开始好了,大家有空的话来捧场!我先走了,还有好多事要准备呢。”
大款在他走后点着头:“最近澳洲那边的羊毛收购有点问题,我还是应该亲力亲为的去看看的,生意交给手下就是不放心啊……呵呵,回来再请各位喝茶啊……”
几个女子叽叽喳喳地咬咬耳朵,也一起说:“我们早就想去瑞士滑雪了,这次正好一起去,人多热闹,咯咯咯咯……”
大众脸没有去计较这个季节瑞士能不能滑雪的问题,目送着许诺给他带瑞士礼物的女子们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他拿着杯子喃喃自语:“一个个的跑的都挺快的,可是周影现在是最不安全的时候,连你们这些平时在他羽翼下受庇护的都跑了,都不管他,只靠南羽一个保护他,行吗……喂,人类,你出来,结帐了,他们的会部由我付。”
吴奇见偷听被发现,讪讪地走了出去。
反正刚才的那些令他听得莫名其妙的话他全记在脑子里了,就凭偶像巨星罗天的金字招牌,在那些专门挖明星隐私的记者们那里应该也可以卖到个不错的价钱。
大众脸看着他,神色严厉。吴奇无所畏惧的看回去,谁怕谁啊,你们敢在公共场所说,还怕我听不成?反正我已经听在耳朵里了,你还能从我脑袋中挖了去不成?
大众脸皱着眉想了想说:“忙着说话居然都连最起码的警惕性都没有了,幸亏是个人类,要是……怎么处置你才好呢?算了,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吃东西。”
吴奇对他的话茫然,却看到大众脸伸手向他的额头按下来。吴奇闪躲不及,只感到对方的手指像火炭般的炙热,自己的头疼痛欲裂,脑子中象被塞进去了一团火似的,顿时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凌晨,当酒吧停止营业,工作人员们开始打扫收拾时,才从沙发下拖出了失踪了大半夜的吴奇。吴奇一身酒气的被同事们摇醒,只感到头就像平日宿醉之后一样,痛得厉害。至于自己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又是怎么到了沙发底下,甚至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他全然记不起来了。
泉先儿今天的收获不错。
卖珍珠的全部款项大约有三万,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酬劳,一天的收入突破四万大关,值得庆祝一下了。所以她走在街上步履轻快,准备买点什么不超过十元钱的小东西慰劳一下自己。
泉先儿的泪水可以化为珍珠,那些珍珠的质量可比贝壳中培育出来的好上一些,比起现在满街的人工养殖的珍珠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她虽然喜欢钱,也还不至于故意为了让自己流泪而去哭,以前出售的珍珠都是平时有点小小的伤感后积攒下来的,数量不会很多。前些日子瑰儿向她推荐了一大堆偶像剧,里面那些悲欢离合的情节骗下了她许多的眼泪,也使她的收一下子提高了一大截。
“呵……”一边想着口袋里的钞票一边傻笑,泉先儿在一这音像店门口徘徊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以后还是从瑰儿那儿借来看吧,自己去买这些电视剧太花钱了。她打定主意一转身,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裹走在人群中。这两个人真是古怪,老是作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张老兄,张大嫂。”泉先儿脚步轻快地走过去,伸手从背后在两个人肩上各拍了一下。
谁知道这种熟人见面打招呼的常用方法,在这两个人身上却起到了惊天动地的效果,只见他们双双发出一声惨叫,一蹦十米高,然后回头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泉先称与周围目睹这一幕的人类全愣在当场,整条街道呈现出停滞的状态。
张老头与他妻子见身后的是泉先儿后,也大张着嘴,半天才舒口气说:“原来是你,你吓死我们了,这种时候吓人会吓死人的。”
泉先儿不解地问:“什么这种时候啊?你们这是去哪儿?怎么还背着行李?是要搬家么?”
张老头见身边的人类已经从惊讶中清醒,纷纷开始议论着眼前这对年过半百的老头老太太刚才是否真的蹦了十几米高。
张老头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神神秘秘地拉了泉先儿,在人群发出更大的骚动之前溜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他贼头贼脑地四下看看无人,让他的老婆把守在巷口,才压低了声音对泉先儿说:“你还不知道吗?出大事了!”
泉先儿被他们夫妇的怪异举动影响,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问:“出什么事了?又有什么妖怪来抢那个莫虚有的清净宝珠了吗?你就把事情推到刘地身上去好了。再不然索性告诉对方真相,免得在那里死要面子活受罪。”泉先儿对于他们为了自己的面子死撑着骗人的行为十分不理解,好言相劝着。
“不是那么回事!”张老头用手势加强着自己的语气,“是……”他再次四下乱瞟,街道老婆发来的安全信号,确定了周围没有偷听者之后,把声音又压了压地说:“是刘地、周影他们出事了……”
刘地、周影他们出事?泉先儿眨了半天眼才回味过来。
刘地和周影出点什么事在立新市意味着什么,就连泉先儿这个住在城市外面的“海中生物”也知道。“可是谁敢惹他们啊?他们怎么会出事的?出了什么事?”刘地与泉先儿算的上是“酒中知己”,所以泉先儿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关心的。
“他们啊……”张老头再次侦察周围之后,几乎是趴在泉先儿的耳朵上说,“前些日子周影不知犯了什么疯病,跑去招惹一个九尾狐——他有了瑰儿和南羽还不够吗?还到处拈花惹草?(泉先儿用力点头)而且更离谱的是,他还不带上火儿就去跟人家打斗,结果被人家打回原形,现在变不成|人了。刘地和火儿得知瑰儿有个亲戚有种灵药可以帮他恢复,正打算跟着瑰儿去她老家,买也好,骗也好,抢也好,偷也好,反正是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你想想,周影现在那个样子,刘地和火儿又不在,立新市不是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吗!我们两个老树皮可受不了折腾了,这不,准备到山中去躲躲。好心劝你一句,你最近也最好还是呆在海里不要出来了。”
张氏夫妇转达眼消失在街道尽头,泉先儿皱着眉头良久。
由于她种族的特性,只要她不首先表现出敌意,她所遇到的妖怪就不会对她产生敌意与戒心,所以立新市妖怪中即将来临的混乱其实与她关系不大。不过妖怪们之中的混乱很有可能影响到人类生活,也就有可能侧面的影响到主要从人类那里赚钱的自己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最近挣的不少,就当放个假吧。泉先儿转身走回了之前她徘徊过的那个音像店门口,咬着牙忍着心疼租了几部电视剧,才慢悠悠地向城市一边的大海走去。
泉先儿的身影转过了街角之后,一个男人从下水道盖子下面跃了出来(当然是没有被周围的人类看到的情况下)。他嘴角挂着着冷笑,自言自语地说:“周影……哼哼,你也有今天?刘地和那只死必方不在,真是太好……我来想想,周影这个时候一定会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吧?会去吧儿?和尚庙还是医院?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我一定得好好把握才行……好好打听打听,也好好想想该怎么下手……嘿……周影……”
他一边盘算一边不由地发出的冷笑声使路过他身边的行人对他纷纷侧目并且绕行。这个男子似乎也对自己周围的气氛有了直觉,低下头走入了一个店铺,在店员与顾客们一个不注意之间,已经不知去向。
觉得房间中的温度有些高,坐在阳光下的周影下意识地叫:“火儿。”但是叫了一声之后就省悟过来,火儿已经随刘地、瑰儿去了青要山,根本不在自己身边。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正盯着周影的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光芒,这大概就是周影觉得屋子里温度升高了的原因吧?
“影魅,我是来找你报仇的!”随着一声这几天中听多了的嘶吼,那个男子向着周影扑了过来。
周影的身影瞬间消失,然后沿着阳光照在屋子里的范围,出现在屋子的另一头。
他看着这个男子,记忆中找不出任何与之有关的信息,也许是火儿吃了他的亲人,刘地抢了他的女朋友,自己在他乘车的时候收了他的钱之类,总之就是这一类的理由吧?风文远与越融环的死还在他的脑海中打转,而火儿又不在这里,他用不着为了孩子的口味问题考虑,所以他现在一点杀意都没有,只是不停的和这个男子绕着圈子,躲避对方暴风雨般的袭击。
“影魅,有种你跟我一决高下,只会逃跑算什么男人!”男子向着周影吼叫。这个影魅不断的用消散、凝聚的方法一次次地躲开他的攻击,使得他的一腔怒火居然空落落的找不到各发泄的地方,忍不住破口大骂,希望能激怒对方,两个人真刀真枪的搏斗一番。地狼和必方不在立新市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立新市消息灵通的人、妖两界,这正是有仇报仇、有冤抱冤的最佳时机,报复的目标自然就是必方的养父、地狼的好友,平时助纣为虐的影魅周影了。
这男子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人在他之前找上周影,反正是他知道,即使有他们也没有成功。他心里庆幸这些人的失败,因为这令他有了亲自为家人报仇的机会,可是这也令他百般的警惕,据说这个影魅失去了七成的法力,可是他想必还有别的保命之策吧,不然怎么会在地狼必方离开这么多天后依旧安然无恙?
不过他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还是冒着可能的危险找上了门。
周影再次消失后跟着出现在屋子另一边,静静等着男子的下一次进攻。
那个男子当然不会知道,现在的周影也只有这一招可以用来防身了,如果男子不顾一切的胡乱施法,周影就是这样不停的消散成影子,也是无法逃过他的攻击的。可是这个男子一来按照妖怪们的正常思维不想把事情闹大,而来也是周影的积威优在,他不得不考虑得很多,反而自己把周影的能力作了一定程度的夸大。
终于男子对追逐着逃避的周影产生了厌倦,他的攻击越来越混乱,可是错有错着,这样的攻击正是对付周影的最好办法,好几次周影都是在险些被打中的情况下勉强避开。几次下来男子也发现了这个办法,开始在屋子里胡乱释放法术,把家具陈设打得四散纷飞。
周影对于自己身陷困境的事情似乎并不着急,虽然几次险些被打中,可是还是照着自己的步调,消散、凝聚、消散、凝聚,把那个一腔仇恨的妖怪弄得更加气愤急躁。当他的一次攻击终于把周影打了个跟头,看着跌在屋角的周影他不禁哈哈大笑:“影魅,你也有今天,让你尝尝被人欺侮的滋味!”说着纵身向前。
在他的手就要抓到周影身上的一瞬间,屋子的四角忽然开始闪动光芒,接着一个立体的阵法出现在屋子中。那个妖怪心里暗叫不好,可是为时已晚,那个阵法骤然的收缩,把他困在里面,接着数道红光闪过,把整个屋子映成了仿佛淌着血的颜色,等到光芒收敛,屋子又恢复了原样,地面上除了那些家具陈设的碎片外,还多了一小撮灰烬。
周影受了一点轻伤。
他觉得自己已开始不想杀人的念头很奇怪。明明知道对方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应该在一开始就发动刘地与火儿留下的阵法才是正确的选择,自己却非要拖到了自己受伤之后。受这样的伤是很不必要的,周影这样想着。
“周影,你没事吧?”林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口钻进了屋子,“是不是又来了对头?火儿留下的阵法还能用几次?”
“七次。”这个阵法已经用了七次,还有一半的使用次数。
“他们才走了四天,就有七个仇人找上门来了!”林睿瞪大了眼睛,“这个地方的消息传递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快。我说周影,你就到南羽哪里去躲躲吧。这个阵法很快就要没用了,再说要是遇到厉害的对手它也不一定那么好使。”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可不是因为这里出出进进的妖怪太多,怕影响到我妈妈的安全才这么劝你的啊!”
周影呆呆地想了想说:“我想在这里再呆一段时间。”
“哼,不听劝的家伙!要不是你不听劝……”林睿不快的甩着头,“我知道你想念火儿,可是也不用表现的好像它以后不回来了似的吧……”他这么嘟哝着走了。
周影抬起头坚定地说:“火儿会回来的!”时候,林睿早已经走了。周影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又坐回了他习惯的那个位置。可是在窗前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火儿的家,自然还是空荡荡的,自从火儿出生的那天起它就一直生活在周影身边,他们父子从没分开过三天以上,现在它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周影只要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形与影(二)
更新时间:2008-4-14 13:44:03 字数:17751
不到七天。
周影喃喃的自语。这个刘地和火儿费了许多力气构建的阵法,只是用了这么些时日。
随着那个妖怪化为灰烬,整个阵法已经失去了效用,变成几张符纸从墙上飘落下来。
周影站在屋子中间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早知道这一刻的到来,可是么想到会这么快。刘地的仇人比想象中的多,他只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向所有的溺爱孩子的父母一样,拒绝接受对麻烦其实是自己的孩子惹来的这个事实。
当眼前的那撮灰烬北风吹散的时候,南羽走了进来。
这些天来她一次也没有来催促过周影,因为她知道,只要有留下的可能,周影一定是希望呆在自己的家中。可是用来现在保护他的屏障已经没有了,南羽就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同样也是对火儿和瑰儿的承诺:保护周影,直到他们回来。
“我们走吧,我下午还有手术。”南羽对周影这样说。
周影点点头。
他在火儿那一堆玩具面前站了片刻,然后化作一抹黑色雾气,消失在南羽脚下的影子中。
“周影,很不好意思,竟然要你跟着到医院里,可是我的工作实在走不开。”南羽在医院的走廊上快步走着,边走边说。如果有人看到她在对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说话,一定会惊奇的认为她的脑子不正常。
周影在她的影子中晃动一下,没有出声。现在的他虽然比一般的影魅要强大些,但是没有了实体,即是最弱小的妖怪也可以伤害到他,所以南羽让他躲在了自己的影子里。南羽不但可以帮他应对麻烦,而且千年僵尸身上的火性还可以帮助周影提高修炼的质量。这样一来周影就不必考虑任何外界的因素,只要专心修炼就行了。所以是在医院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他根本不在意。
现在的周影常常会回想起自己刚刚成为妖怪,与火儿在山林中游荡的那段岁月。那个时候的自己比现在还要弱小,但是却不知道畏惧任何事物,即使遇见了强大的妖怪,他和火儿心里在考虑的也是这种没见过的东西能不能吃?好不好吃?而不是现在的对方厉不厉害?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也许自己变了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变得更像人类了?
“周影……”
“嗯。”
“我相信火儿和瑰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嗯。”
苏合知道这个城市中在悄悄蕴育着什么,并且随时会暴发出来。
街上的人类依旧每天熙熙攘攘,按照他们自己的步骤生活着。他们这种感觉迟钝的生物,是永远不会知道有什么样的事情正在属于他们的城市中上演的。可是不管妖怪们比人类强大多少,依旧只是依附在他们的家园中生存的群过客,人类……
苏合现在正站在市立医院的门口,而这里进进出出的人群在上演的正是人类最真实的生老病死,看着他们,苏合很难控制种种有关宿命了,生命了之类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他甩甩头把这些念头赶开,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对着人类大发感慨而来的。
他在自己藏身的树上挪动一下,摆出一个更舒服的姿态,然后继续盯着医院。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分析,他已经可以确定周影就躲在南羽身边。想必周影自己十分的清楚,火儿和刘地有着数之不尽的仇人,而这些仇人会在他失去了大半法力的情况下,毫不客气地把仇恨的发泄目标定在他身上。所以刘地和火儿刚刚离开这个城市没有几天,周影便在其住处消失了,期间还有过几个宣称要找上他报仇的妖怪失踪,他们的下落或者下场已经没有谁再会去关心了。
立新市的妖怪们推测,周影离开家后有三个地方可以去。
其一,孟蜀的幻界。那个空间是孟蜀创造出来的,与世隔绝的独立存在,又有孟蜀这个万年老妖坐镇,那些仇人就算生着一百颗脑袋也不敢去那里追杀他的。但是孟蜀的性情古怪,周影的脾气也与众不同,他会不会愿意到孟蜀那里去,孟蜀又愿不愿意接受他都很难说。
其二,木鱼和尚的和尚庙。木鱼和尚与刘地交情不浅,如果刘地临走有话相托,他一定会接纳并保护周影。这个老和尚的实力高深莫测,他的两个徒弟也不是吃素的(石头和尚:老纳和蒲团师兄确实是吃素的啊,只有师父才达到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的境界啊。),妖怪们谁也不愿去招惹,到是一个绝佳的避难所。不过周影修得可是道术,让他躲到和尚庙中,不知他受不受得了。
其三,南羽身边。南羽虽然生性淡泊,深居简出,可是近些年立新市的妖怪们还是多次领教过她的厉害,特别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到“她”的医院中,想从那些生病中的软弱人类身上弄点好处的妖怪,被她处理的后果之可怕,令妖怪们想起来都会做恶梦。周影与她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种时候,他会躲到南羽那里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苏合经过一番努力,也证实了这一点──周影绝对跟着南羽进了医院。不过南羽上下班的作息时间很正常,苏合观察了很久,却一直没看到周影跟着她离开,难道他在南羽离去之后还留在医院中?不可能啊,那不是等着做仇人们的靶子吗?还是南羽用什么办法把他带了出去?还是这是他们一个为那些在打他主意的仇家家们设下的一个圈套?
苏合在脑子中反反复复地推敲着,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再等等,再看看。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背面,与苏合的观察角度相对的位置,季墨坐在一幢楼顶,也在观察着医院中的动静。
刚才他看到南羽从门诊部穿过庭院,走向了住院部,但是她的身边空空如也,就连影子中也看不出什么异常,难道不仅仅周影没有跟她下班回去,她在医院中的时候,周影也没有跟着她?还是自己一开始的分析是错的,周影根本没有躲在南羽的身边?不会,那个关于周影跟着南羽进了医院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而且自己已经守在医院附近好几天了,也可以肯定,周影没有出来过。这是个圈套吗?还是南羽用什么方法,把周影藏在什么地方了?
现在要找出周影,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趁着南羽下班离开医院之后,进入医院中慢慢搜索,不过……季墨看着一个伪装成|人类,正探头探脑地混入看病的人群的小妖怪:“真是最愚蠢的办法,南羽会连这么点准备也没有?”
那个小妖怪在门诊大厅里徘徊了很久才向医院内进发,看得出他并不怎么情愿,大概是被其他比较强大的妖怪强迫来打听消息的。这到是个聪明的办法,即使他被南羽抓住了,因为他是被逼无奈,而且实力低微,南羽应该不至于会杀了他,如果他饶幸没有被发现,那么或多或少会有点收获的吧?
季墨对这个小妖怪的下场十分关心,于是调整自己的视力范围,特别地盯着他。可是令季墨失望的事情发生了,不出十分钟,那个小妖怪便被拎出了医院,而且对方不是南羽,而是那个从事偶像明星这个妖怪们很难理解得职业的灌灌罗天。
“你为什么偷我经理人的东西?”罗天一脸的凶恶。
“我,我,我……”小妖怪吓得结结巴巴,连话也说不利落了。罗天可是个肉食性妖怪,当他的眼睛中冒着杀机与食欲看着一个小妖怪的时候,那种气势是挺可怕的,“我没偷……”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罗天硬生生地翻过他的手腕,小妖怪的手里果然拿着一个黑皮夹。因为太害怕了,他把皮夹子都捏得变形了。
季墨冷笑一下,一个灌灌想给一个小妖怪一点暗示,让对方去做点什么,然后再以此为借口收拾对方的话,实在是没什么难度的事情。看来周影的处境虽然不妙,可是也不是没有出面帮他的“朋友”。不过估计为了减少自身的危险,他们大多数会选择如同罗天这样,绕个圈子,找个别的理由行事。
果然罗天对那个小妖怪威肋一番,出人意料的又在情理之中的放过了他,自己转身走回了医院里面。
季墨看着医院门口那个小妖怪蹒跚的离开,冷笑一声,继续开始盯着医院的庭院。
南羽的办公室里总是人来人往的,呆在南羽影子中的周影停止修炼的时候,就静静地听着她与人们的对话。
医院里最多的是病人,南羽这个医生接触最多的也是病人,所以几天下来,周影听到得最多的便是人类关于自己身体状况的担忧与恐惧。其他场合总是被回避的“死亡”这个词,在这里成了一个常见的话题。不管恐惧不恐惧,这个词总是会降临到某些病人身上,从南羽嘴中冷静地吐出的事实也就带着了一些残酷的滋味。
“这是病人的检查结果,因为情况不太好,所以我们没有通知病人本人,而是先跟家属通报一声。现在世界上还没有这种病的治疗方法,唯一延长生命的办法就是手术,但是手术成功率只有70%左右,手术成功后存活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两年。”
“不!这不是真的!医生,你一定弄错了,我的女儿今年才十七岁,她不可能的这种绝症的!您一定是弄错了!”
“这是诊断结果,如果有什么疑问,建议你们去北京的大医院做进一步的确认。”
“……是的,我们这里的医疗设备已经是国内最好的了,给病人有的药也是国外进口的,同类药品中最好最贵的,可是病人本身的情况……”
“医生只要能救他,我们不怕花钱,倾家荡产我们也要救他啊!医生,求求您了!救救他吧,我跟孩子不能没有他啊……”
“作为医生尽力治疗每一个病人是我们的职责,但是病人的情况很不好,还是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明明已经让我们家花了那么多钱,为什么还是治不好她,你们这些庸医!是你们害死我老婆的!”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您太太患的是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
“你们一开始明明说她至少还可以活两三年的,你们这些骗子!”
“先生请您冷静,您会影响到其他的病人的。”
“你们听着,这个医院里的一生都是骗子,别在这里治了,他们都把我的老婆治死了,大家别在这里治了……”
“他要闹事,叫保安来!”
周影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男人哭嚎着被保安拖走,不解地摇了摇头。
南羽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走廊上之后,又坐下为另一位病人诊治。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病人,她的态度始终带着一种冰冷,不管她说出什么样的诊断,表情也总是带着一种默然。周影完全不习惯这样的南羽。周影心目中的南羽,是一个非常爱护人类,所以才选择作医生的人。周影不知道她会用这样的态度面对人类的生死。他站在旁边看着她的诊治片刻,便悄悄地顺着墙角的阴暗处滑出门去了。
南羽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周影第一次认真地观看这个医院。以前他曾经很多次来到过这里,但是他现在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这里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只是一抹影子的缘故,反而可以看到更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周影随意地在医院里游荡,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似乎都集中在此了的这个地方,不知不觉中离南羽的办公室越来越远。
“喂……”一个排队等着挂号的人一边装作在看手机,一边对隐身在柜台影子里的周影低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告诉你啊,在这个医院里要事事小心啊,这里有个很厉害的家伙,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他的眼睛紧张的东张西望着,心里完全把周影当做了一个来这个医院找便宜食物的冒失的弱小妖怪。真是的,住在立新市却不知道医院里的僵尸的传言吗?自己离他这么近,不知道会不会受池鱼之灾。
现在的周影没法分辨出这个化身人形的妖怪的原型,但是他很想向对方解释一下,南羽不吃其他妖怪。可是等他向那个妖怪靠近的时候,那个妖怪已经灵巧的从排在他前面的一个女人衣袋里夹出一个钱包塞在自己的口袋中,然后对周影扔下一句:“好心劝过你了,不听的话死了别后悔!”便挤出医院大门扬长而去。
周影愣在那里。这几天遇到的妖怪不是南羽他们这样的前来帮助他的朋友,就是前来寻仇的仇家,等他意识到自己这次遇到了一个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事情原委的好心妖怪的时候,对方早就走的不见踪影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哭天抢地地声音:“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缺的啊,这是我们家好不容易凑起来给孩子治病的钱啊……谁偷了我们孩子的救命钱啊,不得好死的东西啊……”周影挺起身体,以人类来不及察觉的速度投入了快步走来的南羽影子中。
“这里很杂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南羽轻轻地说,丝毫没表现出周影走出她的感知范围之后她的惊慌焦急。
“对不起。”周影回答。
南羽回过身,看到那个嚎哭的妇女正被两名保安劝进值班室,周影对她说:“是一个妖怪偷了她的钱。他还要我小心点,说是在这里不安分会被你吃掉。”
南羽淡淡一笑:“我知道那个黄鼠狼,他是个职业小偷,经常来这里偷鸡摸狗。”
“可是……”
南羽知道周影心里的疑惑是什么,不等他问便解释说:“他没有使用法术,没有伤人,只是盗窃而已。这里也有很多人类的小偷和骗子,他们的行为我从来没有干涉过,如果单单干涉妖怪们盗窃,是不是对妖怪很不公平。”
周影没有出声。他一直以为南羽对这个医院十分的爱护,没想到她的行为与周影本来想的并不一样。南羽谨守着人类的界限,她心肠慈悲,却只尽一个人类医生力量范围内的全力,她爱护这个医院,却只保障它在妖怪手中的平安。
“你真得很像刘地。”周影最后这样评论。
“谢谢。”南羽知道在周影嘴里,这样的话绝对是赞扬的意思。
他们低声对话的期间又有不少病人进入了医院,远处已经有人在喊着寻找:“南医生!有没有人看到南羽医生?看到南羽医生请她速来重症监护室!”
南羽急匆匆地向那边跑去,周影又一次脱离开她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去看看那个丢失了钱的女人会怎么样。
周影沿着门缝进入了值班室,里面除了那个女人和两个保安外,很意外的还有一个周影认识的人类。那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医生,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一张娃娃脸使得他看起来还有些像个腼腆的学生。周影记得他的名字叫田尤俊,他的妻子是个蛇妖,是孟蜀的前妻——为了帮孟蜀找那个已经嫁给了人类的老情人,周影和刘地曾经很是受了一番折腾,所以他对这个仅见过一面的人类印象很深。
“大姐您就别哭了,发生了这种事情哭也没用,还是孩子的病要紧。我这里还有几百块钱您先拿着去给孩子挂上号再说。您的钱警察会帮着找的,您先去带孩子看病吧啊……”田尤俊掏出身上所有的钱都递给了那个妇女,换来了她痛哭流涕的感激,直要跪下给他磕头。被田尤俊好说歹说才劝了出去。
田尤俊好事做到底,又找那个负责挂号的医生走了后门,帮这个女人没用排队就挂上了号,然后才叹息着走了,似乎还在感叹自己力量有限,不能给她更多的帮助。
“田医生心肠就是好,看到谁有困难都会帮忙。”
“去,我看他是有钱没处花了,一个月捐的钱比挣得都多!还不是靠着娶了个有钱的老婆。我要是找到这样拿着钱倒贴的老婆啊,我也天天拿钱捐着玩。”
“你倒是想啊,你看看人家田医生,再看看你,哪儿跟哪儿比啊!”
“靠,你以为我没见过田医生那个老婆啊,长的那模样跟乡下出来的似的,比起咱们医院整天围着田医生转的那些小护士们可是差远了,要不是因为她有钱,田医生能娶她?”
“我看你这个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
周影听着那两个保安在田尤俊背后的谈话,从墙角弹起来进入走廊扶手的长长阴影,跟着田尤俊走向病房区的方向。他对这个医院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因为从这里看到的人类的情绪,与他多年来的感受有着不小的差异,他想趁这个不得不呆在医院里的机会好好观察一番,也许对他自己将来学习作人类有所帮助。
在病房的门口遇到了走出来的田尤俊,周影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他的影子中。他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动田尤俊的妻子为了保护丈夫设立的法术,安静地让田尤俊带着自己行动。
此刻,在城市另一边的田尤俊的家中,正在哄着小宝宝拼积木的区小妹抬起头皱起眉头,但是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又与孩子玩了起来。
田尤俊今天的工作就是巡视病房,周影也就跟着他走了一个下午,当他回到南羽的办公室时,南羽已经在等着他了。
“想要参观医院跟着田医生是个好选择。”南羽换下医生的白袍后,身上那种冷漠的气息也跟着消失不见,“我下班了,你是要回家去还是去我那里?”
“我可以留在这里吗?”周影出乎她意料地问。
南羽没有问原因,而是思索了半天才说:“如果你要留下,那我去跟别的医生换个夜班吧。”
周影想了想:“我自己留下不行吗?”
“你那些仇人一定可以想到你会躲到我这里来的,如果我离开医院……也是,他们一定以为你跟我在一起。”南羽笑了一下,“那么你最好离今晚值班的田尤俊医生近一点,他的老婆保护他的措施是很严密的,跟他在一起安全系数可以高不少。”
看着南羽忍不住抿嘴笑着的样子,周影可以想象那个区小妹为了保护没什么防人之心的丈夫所运用的手段。毕竟她是孟蜀的前情人,孟蜀对被自己始乱终弃的她颇有内疚之心,几次三番德表示要进行补偿,因为这层关系,立新市的妖怪们都会尽量不去招惹这个蛇女,怕的就是孟蜀会悄悄为她出头。
他点头说:“我会尽量跟着他的。”
南羽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医院,她也没有跟周影说过自己有什么打算。周影跟她一样,都是不会主动询问别人不说的事情的人,如果换了刘地那号人,就算别人不说他都会悄悄跟踪,把事情打听个心满意足为止。
不知道刘地他们走到哪里了?南羽站在医院前的停车场上仰视着天空,城市的上空星光月色毕竟是这样的昏暗,以至于就连南羽的眼力都看不到主宰周影命运的那颗星辰在什么地方。
异界的星辰是什么样子的?异界的星空下生活着什么样的生命?南羽对于各界的知识全部来自书本,而周影、火儿也不比她更了解那些地方。瑰儿也许曾经从她的长辈们口中知道许多大家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也属于纸上谈兵的范畴。只有刘地……听周影说过,当年他为了寻找木听涛曾经踏遍了十界,可以说的上是经验充分了。但是这次他们去的不是普通的地方,而是天帝的下都,不要说守护那里的武罗神,就是那里的路途中的险阻,也不是一个地狼、一个半吊子山鬼和一只没成年的必方可以轻易穿越的。不知道刘地能不能带领他们找到想要的东西。就是找不倒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可以安全回来。
南羽默默地向着天空祷告,可是茫茫的星空依旧那样的黯淡,没有给她任何好的预兆。
站了片刻,南羽转身向着周影家的方向快步走去,不多会便隐身在了往来的人群里。
周影跟着田尤俊在病房中进进出出。
田尤俊不仅仅是个负责任的医生,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医生。他不但对自己负责的科室的病人们关心备至,而且他的爱心还延伸到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每一个科室的病房中都有在接受他帮助的人,有的是金钱上的帮助,有的是精神上的帮助。反正他很匆忙地在高达十七层的住院部中山下穿梭着,对每一个需要得到帮助的人都笑脸相对。
等田尤俊走出左后一件需要他拜访的病房,准备回到办公室去稍作休息之后,周影却留在了那间病房里。
这间病房只有一个病人,周影正站在这个病人的床前,用难得出现在他身上的惊讶神情看着对方:并不是因为这里躺着的病人是个长得多么惊人的人,而是因为这个男子的相貌是如此的平凡,以至于与变成|人形的周影有着八分相似。
周影当初变成这个样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身为一个影魅,学习变人可以说是那一想象的困难,也不知道受了周筥多少冷嘲热讽,费了多少个日夜,好歹才变出了这样一副还算可以看的面孔来。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河水中看见自己变成得人类的面孔时,心中生出的奇异感觉,那对于他来说是很少见的事情。所以在他已经可以随意变化样貌之后,在他来到人类中生活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最初的这张面孔作为“自己”存在。
周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有一天,可以在一个人类身上看到这张面孔。
眼前这个面孔比起周影常用的样子年龄来还要年轻一些,眉毛要粗浓一些(这大概是他与周影惟有的区别),他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由于疾病的折磨脸色略显苍白,在睡梦中嘴微微张着,呼吸十分的粗重。
周影在他的床头上看到他的名字:赵凡。跟他的长相一样普通的名字。
不知道他是什么病?周影这样想着,又在病房里转了一圈。
这样的单人间病房设施要比其他的病房好一些,本身带着卫生间,还有电视机等等设备。在病房的桌子上有放满了纸张、颜料和未完成的画作,如果没有刺眼的白色床单和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瓶,这里更像一个画家的卧室。
周影凑近桌子想要看看画的是什么,这时青年大声咳嗽起来惊动了陪护的人,周影急忙隐没在床脚。
“凡凡,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陪护的妇女大概是赵凡的母亲,为他拍着背温柔地问着。赵凡咳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停止,在母亲端来的杯子里喝了口水,抚着胸口说:“不要紧,我倒觉得这几天好多了。”
“是啊,医生也说你的病情越来越稳定,说不定年前就可以出院回家过年了。”
“嗯!”赵凡高高兴兴地答应着,“那我就可以回家自己动手把画好的样稿传给出版社了,别又像上次那样让爸爸给我弄花了。”
“别说这些了,快点睡觉,医生说你的病需要多休息。你这个孩子就是一说到画画就来劲。”
“妈,你也睡吧,这些天把你累的够呛。”
呣子俩人各自倒下,一背向对方,目光中便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来。
直到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周影才飘到桌前看那些图画。
这些画的内容都是些穿着古怪服饰的人,有一些的外貌甚至很像妖怪,或者生着犄角,或者生着尾巴和翅膀。图画中的这些男女有的静坐弹琴,有的正在跟怪兽浴血搏斗,有的在天空自由的翱翔。他们都存在在一个美丽却奇怪的图画世界中,彼此的共同之处,就是画中每一个角色,不论是人物还是飞鸟,战马还是怪兽,眼神中都透露着对生命浓浓的坚定和执著,那种决不放弃的神情令周影心里轻轻一颤。
在与越融环生死相搏时,他有好几次都认为自己一定会输,但是在那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活下来的却是他这个更弱的一方。他胜利的唯一原因就是越融环心中的绝望,或许她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愿望了,所以活下来的才是绝对不愿意放弃生命的周影。在这些画中周影也看到了这样的情绪,这个青年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不愿意放弃,他想要活下去。
周影叹口气:想要战胜强大的对手或许容易,想要战胜看不见摸不着的病魔却十分困难。这些年来他看过许多的人类经过不屈的争斗还是倒在病魔的手中,不管他们生前是多么的坚强与强大。
所以人类才相信命运……周影这样想着,穿过门缝飘了出去。
南羽站在周影家的客厅里呆了一会,黑暗倒是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瑰儿临走的时候特别的拜托她有空的时候来这里看看,给客厅里的花草浇浇水,定期处理处理冰箱里的过期变质食品,收拾收拾房间,洗洗沾上灰尘的床单什么的,她很希望布之多久之后,自己从异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再周影的打理下变成“鬼屋”的住所。
南羽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自己对周影家了解少得可怜,根本不知道他家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她到处翻找,却分不清楚那些抹布哪是擦桌子的,哪是擦地板的。这个问题恐怕就算周影和火儿也回答不出来,因为这里的一切家务都是瑰儿在做的。
好不容易让整间屋子看起来像样一些,南羽斜倚在沙发上,这个家庭让她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在瑰儿来这里以前,周影的家她常常来往,可是现在虽然瑰儿是住在隔壁的,她却常有种这里已经不是周影一个人的家了的感觉,所以来的次数也就少了。无奈的感觉充满了她的思绪,静静地在那里坐了很久。
田尤俊刚想打个盹,一阵呼叫医生的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抓起白大褂边穿边匆匆向病房跑去。周影跳进他的影子中,准备跟着他去看看。走廊上已经出现了好几位护士,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同一间病房。周影一进去就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图画和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年轻人,不过现在他的病床前围满了医生护士,各种仪器闪动着诡异的光芒。田尤俊急忙的向着周围的护士询问他的情况,可是听到的回答似乎很不好,紧紧皱着眉头加入了抢救的行列。
周影无法判断这个人得的是什么病。
他曾经看过很多关于人类医学的书,因为他曾经一度认为这样可以使他更加了解人类。不过他的丰富的医学知识与实践一点都联系不到一起,他现在看到人类的疾病,还是只有根据对方生命力、灵魂来判断对方疾病的严重程度。
他的生命已经不会延续很久了。周影这样想着。
那边的抢救渐渐接近尾声,赵凡的生命还没有到终结的时候,所以在医生、护士们的努力下,他再一次恢复了意识。躺在病床上的他像个苍白的木偶,只是眼睛中还在闪动着,与他的画作中的人物一样光芒。
“是这样吗?你看见一个不知道死活的影魅在医院里乱转……”季墨边说边拿起酒瓶子,给对方满上一大杯酒。
“是啊……”与季墨正在对饮的正是那天看到周影后好心提醒他僵尸可怕的那个黄鼠狼。他已经喝的半醉,眼神迷蒙地说:“他还真是不知道死活……不,不过,那种妖怪智力低下的可怜的……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死活是怎么回事儿呢……哈哈哈哈……”说着拍着大腿笑起来。
“来,干了!”季墨举杯建议。双双把酒一饮而尽之后,季墨又问:“你看见的影魅什么样啊?”
“影魅……影魅还能什么样?”黄鼠狼又笑起来,“还不就是那么黑乎乎的一团……哈哈哈,影魅的样子,你一定喝醉了……”
季墨苦笑。自己居然询问一个影魅什么样子,会招人嘲笑也是应该的事情。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影魅应该就是周影吧?他竟然没有躲在南羽的翅膀底下,而是自己大摇大摆的在医院里溜达吗?呵呵,也许这使他们迷惑敌人的手段吧?这个黄鼠狼看到了周影还能活着离开医院,肯定是他们故意要把这个消息散布出来,然所有对周影有敌意的妖怪都掉以轻心的冲进医院,然后躺着出来(也不一定还能出来,说不定就干脆躺到医院保存尸体的冰柜里,等着火儿回来收货了)。
那个黄鼠狼喝地美滋滋的,浑然不知道身边的这个热情的请自己吃喝的妖怪在想什么。季墨掏出一笔支付这顿饭菜绰绰有余的钱放在桌子上,悄悄地离开了酒店。他走后不久,原本已经醉眼朦胧的黄鼠狼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季墨消失的方向撇撇嘴,拿出手机拨打起来:“鹿老,是,是我啊……您说得很对,果然有人找我打听来了,您老真是神机妙算……对,我就照您说的回答的……对……不过您说这样行吗?会不会……是,是,我明白了……嗯,我吃晚饭就走,到东海市的亲戚家躲几天……”
放下电话,黄鼠狼优哉游哉的把桌子上的饭菜吃的一点不剩,摇摇晃晃的出门而去……
“就是这家医院。”苏合指着不远处的医院大门对身边漂浮着的一个鬼魂说,“你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影魅什么样吗?你到里面去给我找到他,看看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在一起?在做什么?然后回来告诉我。记住,千万不要惊动他或者他身边的人。”
那个鬼魂虽然身影虚无缥缈,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神情很是惶恐和茫然——新死不久灵魂却抱有一定意识的鬼魂都这样。虽然充满了对生的不舍和对于自身现在状况的担忧,但是这个中年男子还是看着苏合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把事情办好的,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情……”
“你放心,不就是让你儿子考上一所好大学吗,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苏合轻松地许诺。
中年男子对他的话当然半信半疑。不过自己已经死了,生前最大的愿望不就是要给儿子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希望儿子能够考上好的大学,一生的前途可以得到保证,不要像自己这样,劳劳碌碌的一辈子,到死也只是个被人使来唤去的小职员。“我儿子一直希望能够上H大学。”他向前漂浮一段后又回头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一百遍了。”苏合不耐烦地挥着手。
中年男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敷衍自己,也不知道这家医院中有什么样的恐怖场面在等着自己,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面貌无奇却自称不是人类的男人,在钢材给自己看的那个幻影中的那团黑乎乎的、人形的影子是多么可怕的怪物。可是她还是决定要去试一试,看看自己能不能在死后还为儿子做点什么。即使失败了……自己已经死了,不是吗?他最后看了苏合一眼,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飘进了医院。
这个鬼魂真是啰嗦的吓人。
苏合把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重重碾熄。要不是这种能够保有生前意识的鬼魂太罕见、太难找,他早就甩开这个家伙另外找一个了。要不是事关周影,他真想去找江榕来合作——可以想象那个女鬼是多么爽快:“什么,你出三个毒贩的性命?好成交了!”
那个中年男子的鬼魂已经进入了医院。对于医院这种地方来说,鬼魂的数量有的时候比活着人还要多,多出这么一个来,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其实就是想注意,大多数的人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他应该可以打听到周影的情况吧?
苏合手中出现一个小小的光球,他随意的抛动着,然后恶作剧似的对着脚下路过的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扔了过去。这是个可以令人类的记忆力在三十天时间内大幅度提高的法术,如果那个鬼魂的儿子不是太笨,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学习的话,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两个这样的法术帮助下,足于让他通过那种只考死记硬背的考试了。
可笑那个鬼魂不知道他的要求对于一个妖怪来说多么简单,要是苏合是那种不顾后果的妖怪,干脆的偷一张入学通知书填上个名字就一切解决。不过话说回来,为人父母的真不容易啊,都已经死了,满脑子的还是想着自己的孩子。苏合知道自己这个个性,既是那个鬼魂完不成自己的委托,自己还是会去帮助他的儿子的——只要他别把事情弄得太糟糕就行。
苏合这么想着,伸个懒腰,在树杈上躺了下来。
“不许再画了,医生没有嘱咐过你吗,你的病需要休息。”护士一边说着,一边阻止赵凡继续落笔。
赵凡苦笑一下,对护士摇摇头:“你就让我画完这一张吧,马上就可以完成了。”
“你总是这么一套说辞,可是画完这和又有下一张,总没个结束的时候。”护士不满地说,“总之你的病需要休息,快把笔给我。”
赵凡犹豫一下,手中的笔已经被护士劈手夺走。看着护士把他的画具塞进柜子,赵凡没有再坚持,坐床上把目光投向窗外,可是等到护士把病房收拾完毕离开之后,赵凡又打开柜子,把画具拿了出来,继续开始创作那张水彩画。
周影从床头的阴影中偷偷看着他,看着那幅一个牛头人挥剑向天的图画。
病房里静悄悄地,只听见画笔与画纸相触的“沙沙”声,可是片刻之后,赵凡忽然把那张画抓起来,嘴里嚷着:“他的眼睛全是恐惧!我把死亡也画进去了!见鬼!我不害怕死亡!对,我没有害怕,我不会被打败的!”说着那张画被他揉作一团,重重扔在地上。
周影看看那张画,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他也在害怕。”顿时失去了对这个少年的兴趣,悄悄飘出了病房。
母亲走进病房的时候,赵凡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上好几张未完成的画作有的被揉作一团,有的被撕成了碎片。她把地上的纸团一一拾起来,用手轻轻拂平在赵凡的画架下,无言地来到床前,为赵凡拉上了被子。
“妈,我没睡。”赵凡坐起来,一双眼睛呈现明显的哭泣后的红肿,他强笑着说:“只是没什么灵感,心里烦躁罢了。”
“画不出来就先别画,哪一个大画家是强画出来的?你现在需要休息,体力恢复了,想画多少不行?”母亲故意忽略了他脸上的泪痕,边收拾他的画具边说。
“妈,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想作个Сhā画家,不是大画家。”
“都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喜欢。”母亲笑着说,“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你的将来还是要由你自己决定。你既然喜欢画画,那么就送你去上艺术学院,要是你愿意,你爸爸还可以送你去国外学画,法国、美国哪里都行,这点钱你爸爸还出得起。”
赵凡听了眼睛一亮,但是马上又黯淡下去,低下头轻轻地说:“嗯。”
母亲看着他躺下,偷偷抹去了自己脸颊的泪水。
周影惊异地看着那个鬼魂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穿梭着。这么“完美”鬼魂除了江榕之外,周影还是第一次看到,不过看他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找自己丢了的东西?不知道他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没有?这样的鬼魂因为保有的生前意识太多,所以最的缺点就是很难接受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有很多甚至会因此留恋人间,最后成为了妖鬼。
不知道这样的鬼魂在不在南羽防范的范围内?
周影知道南羽为了保护医院中的病人,会毫不留情地把到这里来觅食的妖怪处理掉,如果一个鬼魂想要伤害这里的人会怎么样呢?鬼魂生前是人,南羽一般不会干预人类的行为。可是死了之后就成了鬼魂,鬼魂就……周影想着想着,觉得现在的自己虽然没有了身体,但是竟然会感到头疼。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跟着那个鬼魂在走廊中转了一圈。鬼魂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转回头飘向楼梯,想要到上面一层去搜索,谁知道一转身却看见自己要找的目标,那个在幻影中看见过的黑色影子般的怪物正贴在自己的背后不到一米的墙上,顿时愣在那里。
周影没想到对方会忽然转头,他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中年男子的鬼魂看到自己想要寻找的人形影子就在眼前,却一点都没有完成了任务的惊喜——这个怪物不知道有多么可怕,那个自称不是人类的人的都不敢招惹他,还要自己来偷偷打探他的行踪。现在居然面对面的撞上了,恐怕后果不堪想象吧?自己反正已经死了,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可是儿子……
周影看对方直直地盯着自己,认为这个鬼魂对于自己在背后跟踪的行为生气了,但是他的行为又确实是在跟踪人家,呆呆地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于是一个鬼魂和一个影魅,在医院的走廊上大眼瞪小眼的凝视着对方,不时有路过的医务人员或者病号、病人家属闯过他们的身体继续前进,他们却都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行动才好。
这个怪物下面要干什么了?这个怪物会不会把我这样?那样?(脑海中自动生成各种恐怖的画面)这个怪物会不会报复自己还不够,万一他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中年男子的鬼魂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无法克制的去想些更加可怕的情形,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大叫一声夺路而逃。周影看着他慌不择路地冲进了赵凡的病房,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中年男子的鬼魂逃进这间病房,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完全可以穿窗而去的,焦急地在屋子里打着转,害怕那个怪物会赶来,来个瓮中捉鳖。看到床上有个少年正在睡觉,他扑向床底,想要暂避一时,谁知道身体却像有什么东西牵引一样,一下子扑在了少年的身上,然后消失在上面。
居然上了这个少年的身,这样就算是伤害人类了吧?周影茫然的想着。睡梦中的少年微微颦着眉,周影的身影一晃,接着也消失在他的梦境中。
赵凡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自从病后,只有在梦中自己才不会感到那种弥漫全身的疲倦,只有在梦中才可以尽情的作自己喜欢的事情。
现在他正在梦中描绘一幅巨大的画幅,在梦中好像自己已经成为了最优秀的Сhā画家,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所以的作家都希望自己为他们的作品增添光亮。赵凡正在调配着自己最喜欢的颜色时,忽然发觉身边多了个人影。
“小兄弟,让我在这里躲躲,就躲一会……”中年男子的鬼魂战战兢兢地请求。这个少年虽然命不长久,但是凭着身上的阳气想要把他从梦中扔出去还是很轻松的。
“你是谁?是人是鬼?”
“我,我是……我是……”中年男子的鬼魂支吾几句,神色暗淡地低下头。要是说实话,这个少年一定会害怕的把自己赶出去,可是他生前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死后也没有学会说谎,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少年说。
“你是鬼对吗?”赵凡追问。
中年男子的鬼魂无奈地点点头。
赵凡脸上露出喜色,站起来问:“你真的是鬼魂?太好了,太好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鬼魂的存在,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团团转。
“你这是……”中年男子的鬼魂正要问问这个和自己儿子相仿年级的半大孩子这是怎么了,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响了起来。“你不应该到人类的梦中来的,尤其是这种病入膏肓的人类,你的阴气会缩短他的生命。”
中年男子的鬼魂慌忙地后头,看到一个青年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惊诧地回过头来看看那个少年,在后头看身后的青年,再看那个少年……这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他们怎么会长的一模一样?他一头的雾水,却没有想到在梦境中可以以自己人类形象出现的周影,就是令他吓破了胆的那个怪物。不过周影的责备他是听懂了,就是说自己身为一个鬼,随便进入人类的梦境中会损害人类的寿命。他一点都没有伤害这个与自己的儿子年龄相仿的少年的意思,连忙解释:“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怪物在追我我才不得不躲进来的。他太可怕了,说不定会把我碎尸万段,还会去吃掉我的家人,还会……”
周影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自己,不过如果这里还有其他的影魅的话,应该也不会对于把一个鬼魂碎尸万段甚至去吃掉他的家人感兴趣的。
中年男人的鬼魂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那种可怕的怪物,不知道有多么的凶残嗜血,一定会把我这个可怜的鬼魂……”
周影打断他问:“你说的影子怪物是我吗?”于是恢复了原形。
中年男子的鬼魂发出了一声凄惨无比的惊叫声,然后一抹烟似的消失在周影面前,等到周影再次去感知他的位置,发现他已经冲出了医院,不顾东边天空就要升起的第一抹曙光,拼命的向着远处逃窜。
我真得这么可怕吗?周影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以前有妖怪见到他逃窜,是因为火儿站在他的头顶上,可是这一次……
“你是……”少年赵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影只顾着和中年男人的鬼魂说话,却忘记了这里真正的主人还在旁边看着。
赵凡看着从心凝聚成|人形的周影的样子,疑惑地伸出手向他的脸摸来:“你是我的影子吗?还是这里有镜子,可以看到我自己未来的模样?”
周影伸手制止对方“摸”上自己的脸:“我不是你的影子,这也不是镜子。”
“是吗?”少年将信将疑地缩回了手,环顾四周喃喃自语:“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不是我的梦里?你又是谁?难道……难道我已经死了?你其实是我的灵魂!”想到自己可能已经死了,少年的眼神中闪过一干抹悲伤和无奈,但是很快又镇静下来,似乎对于死亡这件事也并非难以接受。
“我不是你的灵魂,你也还没有死,这里……算是你的梦境吧。”周影说完向少年挥挥手,“我并没有打挠你的意思,致使来赶走那个进入你梦中的鬼魂。请你继续睡吧。”周影说完,转身想离开。
少年难以理解的眨着眼,但是等周影将要从他的脑海中脱离的时候,他却又叫住了周影:“请等一等!那么……其实你是另外一个我对不对?我听说过人快要死的时候可以看见自己的灵魂,看见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自己。”少年有些激动的说。
周影摇摇头,少年的话他有些听不明白。
“我们聊聊天吧!”少年扬起笑脸说,“难得见面,我们聊聊天好吗?”
周影再次摇摇头,他想退出少年的梦境之际,忽然感到一阵奇怪的波动,似乎是一个妖怪就入了这间病房,所以他的动作立刻停止了。
一个声音穿过少年的梦境来到周影耳朵里:“周影,我知道你在这里。你这个人还不讨厌,所以你要呆在医院里也好,跟着我老公自保也好,我都可以容忍,可是你不要把麻烦牵连到我老公身上去喔!这是个警告!不然……”
周影听得出这个声音是区小妹的。看来刚才那个中年男子的鬼魂距离田尤俊过近,已经引起了这位护夫心切的好妻子的注意了。“我只是想跟着他看看这家医院。”
“但愿如此。”区小妹轻轻哼了一声,气息消失了。
女性的蛇妖都很痴情——周影听瑰儿说起过关于一条白蛇与人类男子的故事。区小妹的丈夫知道了自己的妻子是条蛇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过周影知道的大部分人妖组合的夫妻,都过的很和睦。
少年看着周影在自己面前发呆,误解了他意思,歪着头看着周影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摊摊手说:“真是的,我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影无言地看着他。
两个人相对无言中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是一个人类推门进来,周影分辨出那是田尤俊,便快速地离开了少年的梦境,投入到田尤俊的影子中去。
赵凡慢慢睁开眼,看清楚来人后说:“田医生,我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田尤俊笑着摸摸他的头问了一些病况,叮嘱几句便走了出去。少年坐在床沿上,托着腮开始回忆刚才的那个梦。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影已经放弃了计算火儿他们离开了多久了,可是每一天的早上,火儿他们已经离开的日子的准确数字还是会自动的在他的脑子中生成。
“一百三十六天……”
周影喃喃自语。自从他和火儿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以来,他从来没有与它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不知道它在异界吃不吃得饱?能不能睡足觉?有没有闯祸?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担心,周影有的一点都不比其他的父亲少,而他的儿子偏偏又是个比别人家的儿子更需要担心一万倍的孩子。不知道刘地能不能管住它?不知道刘地能不能把他们安全的带回来?不知道瑰儿在异界是不是能够适应?不知道火儿是不是开始想家了?它做什么都没有耐性,一定已经厌倦了异界的旅行了……
周影的思绪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火儿的身上。
南羽看着正在微微叹息的周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周影也会叹气了,这是很难的一见得景象。
“火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前几天厘荔过来,不是带来了他们的信件吗?他们已经距离青要之山很近了,应该很快就后走上回程的。”他们还有心情让信使带来异界的土特产,说明他们的行程还算是顺利,这令南羽放心不少。直到他们到达了青要之山,不论成功与否,他们都会很快的往回走。相信有刘地在,不会让他们做出什么不知分寸的事情来的。
田尤俊匆匆走进来,把一大叠病人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又拿了另外一叠匆匆出去。周影趁机进入了他的影子,跟着他走了。南羽摇摇头,周影最近越来越喜欢观察与院中的人类了,常常跟着忙碌的田尤俊在医院中来来去去。能够在这种状态下观察人类,对他来说也需是件好事,毕竟他的梦想就是能够更加接近人类不是吗。
一道气息从医院上方穿透下来,像一道闪电一样劈在南羽前面,南羽立刻站了起来。
“南医生……咦……”一个护士正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看到南羽医生匆匆而来,正像向她打个招呼,去忽然发觉走廊上空无一人——因为自己站的地方是要通往楼顶平台的,平时怎么会有人上去。“哎呀……”她耸着肩缩缩脖子,不是看到了那种东西吧?医院中关于那个的传说可是多的吓人。想到这些,她赶忙地向人多的方向走去。
南羽来到楼顶上,一个黑衣男子已经负手站在那里等着她了。
“你是谁?”
黑衣男子对此不做回答,反而说:“我要那个影魅,你把他交出来。”
南羽知道这又是一个为了周影而来的妖怪。那些小妖怪多数采用避开自己偷袭暗算的方式,而这些比较强大的妖怪,则会直接上门挑战。“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朋友交给你呢?”南羽淡淡地说。同时手腕一翻,木质的断剑出现在她的手上。
黑衣男子对她冷冷一笑:“在这里争斗,你就不怕伤了人类?”看来他对于南羽的性格习惯早就作了了解。
“只要你有这样的本事的话……”南羽同样报以浅笑。她早就料到会有对手用这里的病人作为威胁自己的手段,怎么会不事先做好准备。
黑衣男子看着她,却并不急着动手:“我们可以打个赌。如果我可以在一刻钟之内杀掉你的医院中的一个人类的话,你就把那个影魅交给我,如果我做不到,我马上离开,再也不来找你的麻烦。”
南羽扬眉一笑:“你要是赢了,我不会拿朋友的性命和你赌博。你要是输了,就留下命来!”
这个黑衣妖怪想得轻巧,他赢了就要南羽交出周影,若是输了,也想一走了之。大概是他打听到南羽不问世事,深居简出,就以为可以在赌约上讨到她的便宜。
黑衣男子见南羽态度坚决,神情自如,分明是没怎么把自己放在眼中,大笑一声说:“好,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找那个影魅!”
南羽向他以道家的礼节一躬身:“请。”
形与影(三)
更新时间:2008-5-26 9:42:03 字数:18818
周影现在的法力仅仅是感受到了南羽正与敌人在上方争斗,但是他既帮不上忙,也无法知道详情。得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跟丢了田尤俊,被他拉在了一间病房中。他环顾了一下病房,原来是这里。
那个叫赵凡的少年躺在床上,他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周影差一点没有认出他来。原来他还活着。周影本来以为,以这个少年的病情来看,他应该已经离开人世了。看来他的意志真得很坚强,就像他在图画里描绘的那些角色的眼神一样。
周影来到床前注视着这个少年,这时候少年轻轻呻吟着开始蠕动。
周影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个少年,见他将要醒来,便给他施加了一个入睡的法术。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少年只是在欲睡欲醒之间挣扎了一下,便睁开了眼睛,他这些日子因为病痛的折磨,要靠着安眠药的功效才能入睡,不但安眠药的剂量所需的越来越大,连带的似乎对催眠的法术也有了抵抗力。他一眼看见床边的周影,揉揉眼睛问:“又是你吗?我好久没有梦见你了。”
周影点点头,少年的生命正在消失,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得到,就连少年那身下的影子都越来越淡薄了,所以他才能看见自己吧。
“你是我的灵魂吗?你现在离开我的身体,是说明我就要死了吗?我知道,这一天应该不远了……”少年的声音沙哑低沉。
“你是就要死了,不过我不是你的灵魂。”周影不太了解人类的想法,有人可以看见自己的灵魂吗?灵魂离体看到自己的身体还有些可能。
“你果然知道……”少年从周影那里得到自己就要死了的肯定的答复,却表显得并不是十分的惊恐,只是声音有了些颤抖,“我心中一直在想,你这么久不出现,等到再见到你时,或者就是……”他低下头,咬着嘴唇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法听闻。
周影摆摆手:“不至于那么快,你至少有二十多天左右吧……二十天应该没问题。”如果是南羽或许可以说的更加准确,可是以周影现在的修行,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
少年苦涩地品味着这个日期,“二十天……只剩下二十天了……”自己的生命还没有真正的燃烧,却马上就要熄灭了。“你能再给我说说死后的世界的事情吗?”少年低低的肯求,“我死了之后会有灵魂存在对吗?我会去哪里?我死后还可以听见看见吗?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只以一个灵魂的形态也好……”他越问声音越大,语速也越来越快。
“我不知道死后的世界什么样,我从来没有去看过。”周影对于鬼魂什么的并没有特别的注意过,当然也就对死后的世界没有什么了解,他如实回答:“但是我知道并不是每个生命死亡之后都会有灵魂保存下,即使有,也不一定可以保留生前的记忆,大部分只是些无意识的灵体而已。”周影看着一个这样的灵魂正从自己身侧飘过,轻轻侧身让过它,以免自己身上的妖气侵蚀了它,使它无法顺利地投胎转世。
这种棉絮一样的灵魂医院中有许多,几乎每个楼层都有这种在飘荡。那些专门收集灵魂的鬼差神使们似乎对他们也不甚感兴趣,往往懒得去收拢他们,有许多就那样象灰尘一样飘浮着,最后一天天的消散,归于无形。
“怎么可能这样!”少年听了他的话叫了起来,“人死了之后不是都有灵魂吗!就像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一样,人死了不时会变成他那个样子吗?”
周影摇头:“他那个样子的鬼魂是很罕见的,我这么久以来也只看见过两个。”
“多久会有两个?”少年生出一丝的希望。他认为周影是在说,来到医院里以后看到了两个。
“三百年。”周影还是如实地说。其实以前的岁月中他不一定没有遇见过江榕他们那样的鬼魂,只是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人类本身上,从来不去留意他们的死亡罢了。
“不可能,你在骗我!人死了都是有灵魂!人死了就会变成鬼,鬼就是人的灵魂!”
“不是那样,鬼魂和灵魂并不是一回事……”周影还想要详加解说。
少年的尖叫声打断了他:“不是说灵魂者是人所有记忆、所有情感的载体吗?人死了怎么可能变成什么意识都没有的东西!如果灵魂都变成那样,人还能剩下什么!还能剩下什么!我的一生都地算是什么!你说!你说啊!你说啊!”他高声地叫嚷着,双手用力地砸着病床,不锈钢床体居然被他已经如此瘦弱的身体砸出了“咣啷”的巨响。“不会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我不甘心!不甘心!”
他的喊叫声惊动了病房外的人,不一会儿他的母亲与护士一拥而入,一起安慰他,制止他的行为。赵凡发现,周影已经不知何时如同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了。
他一定是在骗我的,人死后不可能没有灵魂的!赵凡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母亲小心翼翼地劝他:“凡凡,躺下歇歇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强行咽下喉间的哽咽,吸吸鼻子,在脸上挤出笑容光焕发说:“好,我没事,只是作了个挺吓人的梦。”
“你这孩子叫得那么大声,把妈吓了一跳。”母亲也摆出笑脸,摸摸他的头发,“来,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好的快,才能早点出院。”
呣子二人相互隐瞒着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这种比哭泣更加悲伤的气氛在病房中弥漫着,连隐身在影子中的周影,也不安地蠕动了一下身体,悄悄出了病房。
“他不害怕死亡,却很害怕死了之后没有灵魂。”周影对出现在身边的林睿说。他对这样的事情很是弄不明白,但是又希望了解人类的每一个想法。
林睿耸耸肩。他虽然经历过幼年丧母的悲剧,自己也好几次挣扎在死亡线上过,可是他对于死亡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想法,甚至对于灵魂什么的,也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不管他多么聪明精灵,心性上毕竟还是个孩子。
“南羽在跟人争斗,你还在想这些。”林睿向病房里瞟了一眼,但是现在的赵凡已经完全脱了形,他并没有发觉这个就要死去的人类少年的长相有什么奇怪之处。
周影知道,一旦南羽与敌人动手,跟在她身边的林睿的鬼使们就会立刻飞出去报信,报信的对象除了林睿,还有木鱼和尚等人或者妖怪。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帮手,都是刘地离开之前就安排好了的。“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是为了什么?”周影喃喃地自语。前来找他报仇的妖怪们的理由可谓是千奇百怪,有些事情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得作过了。
“你还真是……不管你了,我去给南羽帮忙……”林睿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着急的向着楼上冲去。
周影想了想,却再次回到了那间病房中。
季墨慢慢地走向医院。
医院楼顶上的战斗已经蔓延到了天空,各种法术的光芒闪耀着,使得立新市的妖怪或者特殊人群们都明白这个地方想在是个少去为妙的区域,所以这家医院的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应该没有几个妖怪出没了。季墨边向前走边想,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像自己一样,想要趁着南羽分心争斗的时候进入医院找周影?如果有的话不知道他们成功了没有?既然现在南羽在跟人家争斗,就说明周影还活着,周影还活着就说明没人能够成功。
季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还会有心情胡思乱想这些事情。
当季墨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走上医院的台阶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你想要看病的话,请稍后再来,现在南羽医生没有空。”
季墨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与自己有着五分相似的男子(都变成最普通常见的模样,相互之间自然也就有些相似了)耸耸肩:“你是周影的朋友?没想到他还真有几个愿意帮他的朋友。不过谁叫他是刘地的朋友呢。刘地杀了我的朋友,我又打不过他,也只好拿他的朋友来出气了。”
苏合摇头:“我不是周影的朋友。刘地对我有恩惠,我这次是来报答他的。”
苏合已经盯着季墨好几天了,同样的,季墨也早就发现有个人在盯着自己。现在终于见面了,却发现对方竟然也是冲着刘地来得。说起来周影也真是无辜,口口声声来找他报仇的“仇人”中,十个有七个是冲着刘地,还有三个则是火儿做的孽,周影自己平时算是个老实人,结果因为交友不慎,教子不严,要来承受这种后果。
季墨一言不发,向着苏合就是一掌打下去,苏合自然立刻还手,两个人就在周围人类的眼中打作了一团。可是当医院的保安们接到有人在医院门口斗殴的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面前却空无一人,就连那些本来在看热闹的人们,都说不上来那两个打架的南情人什么时候不见的,又失去了哪里?
苏合与季墨你来我往的交战,其间他们两个都十分的注意着上方的动静,斗了一回,忽然发觉上方的战斗已经结束。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分开,都扬着头向上方看去。
一道暗淡的妖气向着远处的天际快速的划去。
季墨知道这是南羽取胜了的标志,他不再与苏合纠缠,转身就走。苏合也没有停留,跟着他走向街道另一头。
“你怎么不回去邀功庆祝。”季墨不无讥讽地说。住在立新市的妖怪都知道,如果同刘地她们一伙搞好关系,在这里的生活会轻松许多,安全许多,这个苏合这次主动为刘地出头,除了报恩,也不见得就没有讨好的意思。
“我尽量不跟他们有什么牵扯。”苏合懒洋洋地说,刚才的争斗令他有些疲倦,这些年懒散惯了,真是不习惯与人动手了。
“哼……”
“要不是刘地那次多事,现在我早就到了我弟弟家了……”苏合有些感叹。本来想要到弟弟家常住静修的,因为刘地的那一次出手相助,自己却不得不留了下来。自己家族的祖训就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还。既然受了他的恩惠,不报答他怎么走。
“你不用跟着我,刘地杀我朋友的仇卧室一定要报的,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到这里来的。”季墨跃入地下道不见了。
“彼此彼此……错过这个机会,我还不知要在这里停留到何年何月呢。”苏合喃喃地说着,也向上一跃,攀附在墙壁上,转眼不见了。
“有三四个妖怪想要趁着你跟那个家伙动手溜进医院里,已经被我解决了。”区小妹一脸不高兴地走在南羽对面说,“不是早就说好了,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怎么还是把我牵扯进来!”
南羽微微一笑:“是你自己来的啊,我们又没有找你。”
“你们那个影魅像个尾巴似的跟着我老公!”区小妹气呼呼地用手指敲着桌子,“你叫我怎么不担心!我怎么能不过来看看!”
“周影绝对没有连累田医生的意思,如果真得有危险,他一定会离开田医生身边的。”
“我知道你们那个影魅心肠不坏,不然就凭他是刘地的朋友我也……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老公那个人,不用麻烦去找他,他自己就是找惹麻烦的行家,要是医院中出点事么事情,他保准第一个冲上去,还用得着你们连累吗!”区小妹把桌子敲得越来越响。
“田医生这个脾气是不好,你应该多劝劝他,帮助别人也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嘛。”南羽温言说。
“我要是能劝得了他也不用整天为他提心吊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好像事情不是你们惹来的一样……”区小妹又抱怨了一阵子,因为想起来家里的孩子才肯走掉。
南羽在她出门之后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一个病人的化验单仔细看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循环起来。
林睿有点无精打采地走进南羽的办公室的时候,南羽正好刚刚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这几天每天都会有人来向你挑战,然后在输赢还没有分清楚的时候选择败走。同时就会有很多小妖怪试图闯进来找周影——你不觉得老是这样,很像是他们串通好了的吗?”
南羽这次受得伤在腿上,虽然不是很重,但是暂时却影响了她的行动。她依着桌子站着说:“我想也是这样,不然不至于总是用一样的手段。”
林睿这几天老是为这些事情在医院与学校之间奔波,显得很疲惫地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快要忙不过来了,你还是再找几个帮手来吧。比如那个老和尚,让他在医院门口一站,保证什么妖怪都不敢接近。在不然把周影送到孟皮脸(火儿给孟蜀起的外号,意思是说他脸皮厚)那里去,保证谁都找不着他,找着了也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他们比我更可靠……”南羽明白林睿的意思,木鱼和尚与孟蜀都比自己更有本事,要是他们老保护周影,自然也比自己可靠的多。“但是周影希望呆在我身边,”南羽轻轻地说,“瑰儿、火儿和刘地,托付的也是我……”
林睿无语,南羽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显得自己小气,毕竟火儿临走的时候,就差没掐着他的脖子要他一定要保护好周影了。如果自己要出门去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想必也会这样的担心妈妈吧?更何况周影身边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仇家。“反正我会尽量帮忙的,我可是为了火儿……”
“我知道,如果我应付不了,我会去请他们帮忙的。”南羽在林睿出门前保证。
林睿点着头匆匆走了。他还要在他留下的幻影消失前赶回学校装作在上课的样子,也是很紧张辛苦。
苏合与季墨伤的都不轻,相互搀扶着走进了一条小巷。
他们这几天每当有大妖怪与南羽争斗的时候,都会相互发生冲突,展开一场恶斗。可是每次到了南羽与上面的妖怪分出胜负之后,他们的战斗还没有个结果。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两个也不会恋战,马上停手离开。
这一次的交手他们两个下手都很重,所以不得不相互搀扶着撤退。毕竟他们之间没怨没仇,如果不牵扯上周影的事情,他们何必要和对方性命相搏。
苏合把季墨的身体一推说:“喂,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了,就干脆放弃了算了,大家都省事。”
季墨靠在墙上恶狠狠地看着他说:“这句话我说还差不多,你要是现在放弃,我还可以不记你的仇!”
苏合冷笑一声:“明明是你就快不行了,还死撑着不承认。”
“你难道不是,不靠着墙都站不起来了!”
“你是自己站着的吗?有本事离开墙试试!”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斗了一会嘴,彼此都觉得没意思,苏合攀上墙壁,头也不回地走了。季墨捂着伤口吸了几口冷气,正打算离开,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也是周影的仇人吧?”
季墨警惕地回过头,看到一个包裹在黑影中的妖怪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我不认识周影,怎么会是他的仇人。”季墨这样回答。
“呵呵,你放心,我们跟你一样,都是想要周影的命的人。”那个黑影中的人把身边的黑暗雾气驱散,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来。这张本来还称得上英俊的面孔上,被一块烧伤的痕迹覆盖了大半,其中一只眼睛紧紧闭着,可见已经失明了,而鼻子也少了半边的鼻翼,看起来就像在脸上挖了一个窟窿似的。
季墨看着这张脸,不由吞了吞口水:“居然能活下来……”妖怪身上会出现这样的烧伤是很罕见的,且不说妖怪们的法术使得他们本身就可以避开火焰,而且妖怪们自身的治疗能力远远好于一般生物,就算被烧伤了也会很快使自己恢复,更别说他们配置的各种丹药的治疗作用,更不会在身上一直留着这样的疤痕。虽然能把妖怪烧成这样,还使之无法治疗的火焰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种,可是在立新市却绝对只有一个:必方的火焰。
“呵呵呵呵……”这个男子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看到我的妖怪第一句话都会这么问,我居然活下来了?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为什么五个兄弟中只有我可以活下来?”
“我可没这么问?”季墨耸耸肩。一般这些怀着深仇大恨的人的性格都会变得奇怪,自己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很多遇害者中唯一幸存的一员,又怎么会去问这些揭人伤疤的问题。
“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你明白吗?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男子根本没有听见季墨的话,只顾自己吼叫着。
“我能明白……”季墨叹口气。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一个报仇,在立新市蹉跎了许多的岁月,本来来到人间界后畅游天下的梦想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你能明白,所以才来找你。”男子大吼大叫了一阵子后,情绪平复了下来,“我们都是要找周影报仇的人,所以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只凭单打独斗我们当中没有谁是南羽的对手,可是大家一拥而上把南羽解决掉的话——就算能成功,也很有可能把孟蜀他们那些更可怕的家伙引出来,所以,我们已经在实施一个计划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
季墨一笑:“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几天你们接连的骚扰南羽,就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了?想不到啊,居然是这样的事情使的平时各行其是的妖怪们齐心合力。”
男子点点头:“大家团结在一起不是比独自瞎忙要好得多。你想要杀周影的话,就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季墨耸耸肩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因为伤口的痛楚呲牙咧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声明:“我先说明,我跟周影半点冤仇都没有,只是因为他是刘地的朋友才来找他的。”
男子愣了一下说:“还不都是一样。”
“当然……不,算了,都一样……”季墨摇摇头跟上了他。
“周影……”
周影正要随着田尤俊的脚步出门,南羽忽然叫住了他,“这几天那些来找你麻烦的妖怪们的举动很奇怪,我和林睿猜测他们可能有什么计谋在进行,所以……”她想了想说,“自己小心点。”她本来想要阻止周影继续在医院中乱走,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多留些心,让周影自在一些吧。
周影“嗯”了一声,匆匆飘出门去。最近他好像喜欢上了在医院里面闲逛,南羽很少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看到他修炼的身影。即使周影也需要变换一下心情吧?毕竟现在的生活脱离轨迹太多了。等到他们回来……
南羽想到了叽叽喳喳的火儿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跳来跳去的样子,想到因为火儿得不听话而气得跳脚的瑰儿得表情,想到刘地那种漫不经心的说话语调,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直到窗外的妖气袭来,她才收起了微笑。
“南羽,你出来……”一个男子双脚悬浮站在窗外说。这次他没有用任何东西掩饰自己的容貌,袒露着他那张狰狞的面孔。一个正在与南羽说话的护士听到声音一抬头,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南羽及时地一指把她点倒,轻轻放在地上,怒视着男子说:“你居然……”
“哈哈哈,谁还在乎什么人类……”男子破窗而入,“除了你之后,刘地不在的立新市还不是我的天下,到时候这里的人类想吃就吃,看看谁还敢多管闲事!看看谁还会为了区区几个人类就杀了别人的兄弟!南羽,现在你把周影交出来的话,我或者可以饶了你!”
“周影当年因为你苦苦哀求才饶了你,想不到你竟然一点也没有接受教训,一点也没有悔改。”对于这个曾经在火儿的火焰下余生的妖怪,南羽还有一些印象。
当时他们一共兄弟五人来到立新市,不但随意的吃人食妖,而且还对刘地发出挑战。说是要是刘地赢不了他们,就滚出立新市,这里的一切改由他们做主。他们所谓的赢他们五兄弟,当然指的是他们五兄弟一拥而上群殴刘地。可是刘地也不是什么讲究单打独斗的君子,到了那一天他自己根本没有出面,不知道怎么挑拨了火儿几句,五兄弟面对的就是气冲冲的喊叫着:“谁说我不如你们厉害的!谁说以后要称霸立新市,红烧必方的!”火儿。
在火儿的一番横冲直撞之下,这几个妖怪自然支撑不了许久便被大火包围,这几个妖怪到也是兄弟情深,四个哥哥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以及全部法力保护了最小的弟弟,他们自己拼了个魂飞魄散,保住了小弟的一条性命。按照火儿的习惯本来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的,但是当时周影正好在旁边,看到那几个兄弟之间的深情,向来冷淡的周影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软,带走了火儿,留下这个最小的妖怪的性命。
不过看来这个当时的小妖怪并没有记住周影的救命之恩,却牢牢记住了周影的儿子火儿杀害他四个哥哥的事实,现在准备来杀周影报仇了。
“哈哈哈哈……我真的要好好的感激周影,要不是他养了个好儿子,我的四个哥哥怎么会同时毙命!我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确实要谢谢周影啊,如果他没有假慈悲的放过我的话,我今天怎么有机会找他报仇!我今天怎么有机会让他给我的哥哥们偿命!哈哈哈……”
南羽正要说话,忽然警觉地仰起头:“你们干了什么!”她感到一股极其强烈的阴气忽然之间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把整个医院包围在其中。这不是妖气,而是十分浓烈的鬼气,难道是有几十上百的厉鬼突然冲入了医院,所以才会有这么强烈的鬼气?医院中的病人本来就是病中体质虚弱,怎么受得了这样的阴气侵袭?弄不好就会有人因此而送命。
男子又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南羽,我看你这次怎么护住那个影魅!”这医院中出现的异状,当然就是他们安排的,确切地说其实正是他的计谋。
他很明白刘地在立新市的势力,直到刘地绝对不会只依靠南羽自己来保护周影。估计就算战胜了南羽,木鱼和尚等更加厉害的对手也会跳出来,自己绝对没有把握赢得了这么多高手。所以他暗中联络了许多和他一样因为与刘地、火儿等有着刻骨仇恨,所以对周影誓要杀之后快的妖怪。在别的仇家陆陆续续找上周影去报仇的时候,他们却在准备着别的计划。
这些妖怪各自准备,炼制了无数的鬼使,这些鬼使都是用无辜的人的灵魂炼制的,当然是个个充满了怨毒之气。尤其是在炼制他们之前,这些妖怪反复对受害的人类说明,他们之所以遭受这样的悲惨命运,全是因为一个叫做周影的影魅的关系。等到这些受害者变成了没有什么意识的鬼使,心里念念不忘的便是他们是因为影魅周影才变成这样的,所以当他们听从那些杀害他们的妖怪的命令,去寻找这个影魅周影的时候,说不出的卖力凶狠。
这些日子以来接连不断的有妖怪前来骚扰南羽,为的就是给这些鬼使制造机会。在南羽被妖怪缠住争斗的时候,这些鬼使就附在前来医院看病的病人身上,分次分批地进入医院中。因为他们进入医院之后并不急着开始搜寻周影,反而是尽量的收敛气息潜伏在病人身体中,所以南羽不刻意去找的话,根本无法注意到原本就因为生病而生气减弱了的人类身上,其实是潜伏着鬼使。
等到进入医院的鬼使达到了一定的数目,这些妖怪集合了几乎立新市所有的以杀周影为报仇目的的妖怪,发动那些早就埋伏好的鬼使,对着医院开始了内外夹击。
这是医院中已经开始大乱,那些被鬼使附身的病人们抢夺手术刀的抢夺手术刀,掰断病床铁架的掰断病床铁架,拿在手中胡乱挥舞,在医院中横冲直撞。医院中的病人、医生、护士、家属……总之只要是这个时候在医院里的人,顿时都像开了锅一样的乱作一团,你推我挤得向着安全的地方逃窜。那些躲闪不及的只要遇见,就会被这些狂暴的“病人”一顿暴打。也许是因为这些鬼使他们自己无辜的失去了生命,所以对于活着的人类产生了一种嫉妒和憎恨的心理,对着虽然不是主人给他们制定的目标的人类,也是毫不客气的出手,要不是有不要轻易杀人的命令,他们恨不能立刻杀掉几个发泄他们的怨气。
赵凡躺在病床上,隐约听见了传来的喧哗吵闹声。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对身外的事情感兴趣了,他的身体也使他没有余力再去关心其他的事情。他静默地看着病房的屋顶,心里什么都不去想的躺着。
周影感受到这种浓烈的鬼气,想了想,对着赵凡施展一个催眠的法术,当这个少年睡着之后,他纵身躲进了少年的梦中。
就在周影隐没在少年的梦境中不久,一个被鬼使附身的病号摇晃着身体来到了这间病房门口。
这个鬼使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被他附身的病人原本正躺上了手术台准备做手术,已经被打了麻醉药,所以现在他控制器身体来也十分的不顺利,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幸好这样的身体自身的意识更加薄弱,所以他反而跑在其他的同伴前面,第一个到达了影魅的气味传来的方向。
对于把自己害成这样的影魅的仇恨使得这个鬼使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冲进病房,按照主任给他的关于影魅的记忆四处搜寻,却没有看到任何与之相似的东西,只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一个少年。
鬼使在病房里转了数圈,明明那个影魅的气味就在鼻子底下打转,可是就是找不到他。这个鬼使越来越焦躁起来,不由得狂性大发,挥动手术刀在病房里大肆破坏,最后看着床上的少年,他的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意。
这个鬼使心中想要毁灭些什么的念头已经胜过了主人给他的,不许杀人的命令。他现在就是想要把眼前这个已经快要熄灭的生命彻底的消除,就是想要世界上一切的生命都跟他自己一样,尝尝死亡的滋味。
鬼使一个箭步来到病床前,向着沉睡中的少年举起了手中锋利的手术刀。
没有等到周影从少年的梦中脱出救援,两条身影从天花板上扑了下来,双双把那个鬼使推倒在地。
“这种东西是我们的同类喔,真可怕啊!”
“这种怪物是我们的同类……哎呀,我可不承认,你喜欢的话自己去跟他认亲吧……”
“这是主人说的!这个东西也叫做鬼使呢!”
“天啊……”
那个鬼使被这次的攻击从那个附身的病人身体中打了出来,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一个赤红色的、表面有一层粘液似乎在不断的流淌着人形,站在病房中央看着攻击的对手。而两个被一团雾气包围的小孩悬浮在他的面前,正在对他指指点点的评论着。
“看起来什么东西都要分三六九等啊,就连鬼使和鬼使差距也这么大。”那个个子小一些的男孩子感叹着,一边看着自己上上下下,似乎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还不是说明了你被做成鬼使的时候受了更多的折磨,死得更惨罢了!”看起来大一些的男孩皱着眉头反驳他。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了!主人帮我把那些可怕的记忆遮挡起来了。”小些的男孩洋洋得意地说。
“你以为那是好事吗?主人不是说了,你要是一直这样逃避往事的话,你的修为就永远不会有大的进步,就永远别想脱离鬼使的身份,获得真正的自由。”
“我不要自由还不行吗,主人对我这么好,我才不像你们有那种忘恩负义的想法,老是想着离开他呢……”
“你……”
两个小孩斗嘴之际,那个红色的鬼使低吼着向他们扑了上来。这种用最快的方式生产出来的鬼使的智力十分低下,他甚至无法分辨清楚眼前的这两个孩子是不是真正的人类。两个小孩立刻上前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两个小孩子当然也不是人类,他们是林睿的五个鬼使中的两个,原本被林睿安排在周影身边担任传递消息的工作,现在看到这个鬼使向要杀人,便冲出来阻止。
林睿从人类道士手中夺来的这五个鬼使是那个人类道士花费了许多年的时光,精心挑选人类的小孩,使用了十分残忍的手法制造出来的。他们又被那个人类道士和林睿使用、培炼了多年,不论是能力还是智力水平,与那种匆匆炼制出来的简易鬼使都不可同日而语,不一会就把那个鬼使打得魂消魄散。别看他们算得上是同类,下手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留情。
两个小鬼使正要高高兴兴地向周影献一下功劳,忽然发觉事情很不对劲:更多的被鬼使附身的人类正在向这间病房涌来,而他们向主人发去的消息,却仿佛被什么隔绝了一样,根本传不出这栋大楼。两个小鬼使相互看看,脸上都露出紧张的神情。
南羽于那个妖怪动手之后,没几个回合就又有一群妖怪扑了上来,把她团团围住。南羽布下的法力足以阻止这些妖怪冲进医院,但是医院里面的局势她却无法分心去应对,不但担心周影的安危,那么多的鬼使进入了医院,可以说医院中的每一个人都面临着危险,她心里无比的焦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希望林睿、区小妹或者别的朋友能够快一点赶来控制住局面。
她心里怨恨自己低估了这些妖怪的仇恨心理和疯狂程度,做了那么多准备,却没有预料到他们竟然会使出用人类作鬼使的办法混进医院,更没到他们为了找周影报仇,竟然不惜公然伤害如此众多的人类,这种行为实际上已经违背了妖怪们基本的行事准则。
妖怪们在人类当中生活时尽量的不显山露水的主要原因,其一是为了自己生活方便,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现在修道的人类少了,在人间小打小闹基本上不会有人过问,但是过于的张狂还是会引来麻烦,万一引来个神仙灵兽之流,那么不但这个作恶的妖怪罪有应得,就连周围的无辜妖怪们弄不好也要弄上一批当作陪葬。所以要是有妖怪真的作出对人类过于残酷又十分张扬的行为来的话,不仅仅南羽这样爱护人类的妖怪会看不惯出手,就是一般的妖怪害怕连累到自身,也会将之视为敌人,已有酒会说不定会群起攻之。
这些妖怪这次这样做,显然是为了报仇站到了整个立新市妖怪们的对立面上,也可见他们报仇的决心之坚决,因为不管他们的行动成功与否,立新市,甚至整个中国大陆他们都无法再呆下去了,只有远走他乡,甚至远走异界,才能躲得过因为这件事情惹来的麻烦。
想到这些,南羽更是手心微微出汗:她有把握拦住所有这些妖怪不让他们进入医院,也有把握在事后把所有的鬼使消灭,但是她没有办法同时做这两件事情。不知道周影现在在医院的什么地方?不知道医院中无辜的人们是不是受到了伤害?她的心情一乱,一个不小心,被一名对手的武器刺中了胳膊。她连忙强自压住心中的惶急,专心对付起眼前的敌人来,无论如何,总要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才能去处理医院中的其他事。
林睿的两个小鬼使论身材与眼前的大群鬼使是小孩与大人的区别,论实力却恰恰相反,正好是成熟鬼使与草草炼制的代用品的差距。但是蚁多咬死象,这些低级的鬼使多了,也把这两个小鬼使彼得手忙脚乱。
周影从少年的梦中出来,化身作一片阴霾开始把那些被鬼使附身的人类以一扔出门去。只见他在那些人的身上盘旋一周,那个人身体中的鬼使便被逼出体外,然后周影便快速的把人类推出病房,免得他们再次被附身受害。本来以他现在的能力,花费这么大的力气这样做实在有些不值得,但是这里是南羽的医院,南羽一直在努力的保护这些病人不受妖怪们的侵害,都是因为自己躲到了这里,才会引来这么多的麻烦,周影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南羽感到难过。
鬼使们发现了他们寻找的目标,向着周影一拥而上,甚至对于两个小鬼使的攻击都不加理睬,任由小鬼使们对着他们殴打,他们的注意力却都到了周影得身上。
他们这些快速制造的简易鬼使根本没有什么法力,所以冲着周影只能是合身扑上,手脚牙齿一起出击,向着周影不顾一切的攻去。周影即使失去了大半的法力,比起眼前这些鬼使来还要高明得多,但是这些鬼使源源不断地冲上来,也让他一时有招架不住的感觉。医院中别处的鬼使感受到他们憎恨的影魅周影就在这边,更是一窝蜂地涌来,到了后来,周影甚至来不及把鬼使从人类的身体中逼出来,只好尽力的躲避那些被鬼使附身的人类,以免伤害到他们的肉体。这样一来他的抵抗就更加的束手束脚,渐渐显得狼狈起来。
那两个小鬼使本来在竭力地帮助周影抵御这些鬼使,到了现在,看着病房里已经冲进了二十多个鬼使,而且在走廊上,那些简易鬼使控制的人类还在源源不断涌进来。他们两个相互看看,忽然一左一右,分头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去,那些简易鬼使们看到了周影就象恶狗看见肉一样,都没有去理会他们,不一会两个小鬼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竟然是把周影自己丢下不管了。
医院中一团混乱,各个病区都有忽然发疯的病人着了魔一样的打砸着冲上走廊,医护人员根本无法阻止这些好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力气忽然变得其大无比的人,大多数的医护人员发现自己的力量对于控制局面毫无作用之后,便跟着其他的病人、家属一起逃往了安全地带,但是也有一些尽职尽责的医护人员,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却不肯撇下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独自逃走,坚持留守在病房里。
田尤俊便是这其中的一个。
医院中的骚乱开始的时候,田尤俊本来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到外面的喧闹吵嚷,他匆匆出来察看,从一个护士那里得知住院部的大楼里现在是一片混乱,无数的病人不知道怎么发了疯,抢夺了手术刀正在逢人就砍。田尤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病人们不知道有没有受到伤害,于是别人纷纷向外逃跑的时候,他反其道而行的冲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田尤俊开始幸运的没有遇见那些鬼使附身的人——毕竟医院的住院部也使座十七、八层的大楼,几十个鬼使分散在里面,又都在有目的的向着周影的方向前进,也不是那么正好就能遇见。田尤俊一一的检查病房,他的病人这个时候大多数已经跑出去避难了,他安排被他“抓住”的几个医护人员把行动不便的几位病人送走,自己却想和更加危险的高楼层前进。终于在接近周影所在的楼层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被鬼使附身的人。
田尤俊看到一个身穿病患服装的女子,正在用一把椅子作为武器,劈头盖脸地殴打着一个老年男子。那个男人一边躲避,一边哀求着:“囡囡,我是爸爸啊!你这是怎么了?囡囡,你这是怎么了啊……”他看见田尤俊冲过来,不求这个医生帮助头破血流的自己,却拉着田尤俊哀求:“医生,您快看看我女儿,她这是怎么了!医生,求您救救我女儿,我给您跪下了……”
田尤俊拉着这个男人躲开了那个女子当头的一击,眼看着女子还是恶狠狠地冲上来,连忙转身逃避。那个老年男人被他拖着,还是不甘心地频频回头,想要回去帮助自己疯狂了的女儿,虽然他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田尤俊半扶半抱着老年男子向楼梯的方向跑,不时回头观察,见那个女子还是比比紧逼地追来,看她大步如风的行动,实在不象一个病人。不过田尤俊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他也无法判断是不是一个人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就会发挥出异样的潜力。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恐怕是很有根据的。
“医生,我女儿……她是我女儿……”老年男子还想着把女儿唤醒。
“我先把你送出去,呆会会回来帮助你女儿的。”田尤俊向他保证。
“我女儿只是肺炎住得院,她没有精神病的……”男人絮絮叨叨,总之是不愿意田尤俊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田尤俊也认为很不正常。从他的专业知识的角度出发,他确信不应该有这么多不同病情住院的病患,会同时出现相同的精神病症状,并且疯狂的攻击他人,这是医学所无法做出解释的。但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又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所以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忽然听见楼下远远传来警笛声,心头一阵轻松,向着那个老年男子说:“好了,警察来了……你放心吧,只要这里的局面稳定住,医生一定有办法治疗你的女儿的。”
田尤俊刚刚说完,忽然觉得一股劲风当头打下来,他下意识的一缩脖子,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贴着他的脸皮劈了个空。这种手术刀的锋利程度他这个外科医生最清楚不过了,要是刚才不是他的反应迅速,说不定会被削掉脸皮。
拿着手术刀的是个身上穿着手术台上那种特殊病服的病人,看来他是在手术的前夕从医生手中夺到这把手术刀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被麻醉了之后还能行动?也不知道为他准备手术的医生护士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收案手术刀的病人没有给田尤俊更多的胡思乱想的时间,拿着手术刀向着他冲了过来。这时身后那个女子也已经追上来,形成了前后夹击的局面。田尤俊把那个老年男人护在身后,被那两个失去理性的人逼到了墙角,电梯就在几步之外,可是他却已经没有时间去按键了。
田尤俊趁着那个男性拿着手术刀对自己刺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并且用力一代他的身体,让他替自己挨了那个女子的一椅子。同时向着老年男人说:“快,乘电梯下去,我拦住他们。”
老年男人这次终于回过味儿来,知道事情不仅仅是他的女儿发疯那么简单,也发觉这个地方有多么危险了,于是跌跌撞撞地扑向电梯。幸亏这个混乱的时刻使用电梯的人不多,所以很快他就关上电梯门,向着底楼而去。
田尤俊松了口气,继续与那两个被鬼使附身的人搏斗。他在学校中学过自由搏击,身体这几年又被妻子明着暗着的调理得非常好,加上两个鬼使还遵守着主人不许他们杀害人类的命令,所以田尤俊一时还能支撑,但是就是无法摆脱他们逃出去,而且时间一长,他的身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当区小妹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虽然那些妖怪把这个医院施了法术,使得其中的法术信息无法传递出去,但是区小妹却还是发觉了异样——她给丈夫身上施展的法术忽然没有了感应,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她丈夫那边出事情了。
区小妹把两个鬼使抓在手中,恶狠狠地一捏,对方便化作了一抹烟雾,很快消散的无影无踪:“周影,又是你惹来的麻烦……”旁边的地上,那两个倒霉的被鬼使附身的人类与田尤俊都躺在那里,因为中了区小妹的法术,已经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区小妹略微察看了一下医院的情况,便本这些妖怪的胆大妄为惊呆了,没想到竟然有妖怪敢这么做。孟蜀已经够大胆妄为的了,他想要建立一个梦中的故土时,还是在自己开创的小小空间中,只拿着妖怪们来折腾呢。而这些妖怪为了找周影报仇竟然这么做,区小妹实在不能不佩服他们的胆子。
“真不知道这个周影平时怎么做人的,居然让人家恨他很成这样……”区小妹幸灾乐祸地冷笑着。凡事总是有因才有果,既然这些妖怪能为了报仇作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就说间接地明了周影对别人做过的事情多么令人发指了。“这下子尝到苦果了吧,咎由自取……”她喃喃自语着,看看地上的丈夫,看看周影所在的方向,犹豫着是要带着丈夫离开,还是要过去伸伸手帮个忙。毕竟住在立新市,卖给周影个人情的话总有用到的时候。
林睿对讲堂上老师讲的内容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听着,虽然摆出一幅好学生的姿态,但是他的脑子里面想的却全是与上课无关的事情。这几天天天有仇家到医院中去骚扰,为什么今天还没有动静?难道是自己的那两个小鬼使连日辛劳,今天偷懒了?还是……
林睿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的上课了,难得今天安静,他本来想要好好的在学校里呆一天,装装好孩子的样子,可是心里的一种莫名的预感总是在萦绕着,使得他坐立不安。
干脆去看看再说。
林睿这么想着,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把自己的一个鬼使变成自己的模样,让他代替自己坐在那里上课,他自己却溜出教室,向着医院的方向飞去。
当他到达医院上空时,翻滚的妖气把他吓了一大跳。由于被施展了法术,这些妖气要来到医院的范围之中才能发觉得到。林睿心中马上就浮出三个字“出事了”。虽然看到南羽正在与许多的妖怪苦斗,但是他还是远远绕开,直接向医院中跑去。
还没等他冲进那扇开着的窗户,一个陌生的妖怪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林睿,早就知道你会来!你是那只必方的朋友,今天就一次受死吧!”
林睿一言不发,向着对方当头就是一爪。
对方是早有准备而来,对于平时林睿的本事已经研究了个透彻,对于他的九尾狐身份到底值多少尽量心知肚明,所以马上就与他搏斗在了一起。
周影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南羽与林睿都被缠住,不能来增援他。他被几十个鬼使团团围住,很是狼狈的应付着。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决不寻常,所以脑子里一直在转着逃走的念头。那个少年还是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因为周影地法术的缘故,虽然身边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但是他依旧睡的沉稳香甜,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房里正在上演怎样的闹剧。
周影几次想要从鬼使们防范较弱的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出去,但是总觉得自己如果把这个少年留在这里,他下一秒钟就会被暴躁的鬼使们撕成碎片。要是带着这个少年,周影就没有办法化身做烟雾逃走,可是这些鬼使把门口、窗口堵的密不透风,他一时根本出不去。
如果丢下这个少年,周影有九成的把握安然脱身,而且这个少年本来就命不长久,就算被鬼使所害,也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区别。可是事情本来就是自己惹来的,周影明知道怎么做更为明智,还是无法眼看着这个少年死于非命。
“周影,这是怎么回事!”区小妹一点也不友好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周影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请帮忙带这个人类出去。”周影来不及回答区小妹的问题,指着床上的少年说。
区小妹皱起了眉头,这个影魅居然理所当然的支使自己,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马上要自己帮他作这作哪。她悠然地靠在门框上,随手把几个鬼使打得烟消云散,对周影问:“这个是什么人啊?你要这样帮他?”
周影惊异于她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悠闲地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她:“这是你丈夫的病人。”
区小妹一愣,立刻踢开几个挡路的鬼使来到少年的病床前。她低头略略一看:“原来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田尤俊是个多么负责任的医生,要是有什么病人在这次的混乱中受到伤害,即使是个本来就命不长久的绝症患者,他也会深感自责,长吁短叹上一段日子的。区小妹抓起少年走向门口,向着周影问:“你需要帮忙吗?”
周影自忖没有了这个少年的拖累,自己虽然应付这么多鬼使有些吃力,但是逃走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摇了摇头。毕竟要使欠下区小妹更大的人情,以后见面还是要还的。区小妹与刘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周影不愿意跟她牵扯过多。区小妹也觉得这些鬼使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并没有多少本事,周影应该应付得了,便什么也没有再说的带着少年走了。
周影见少年已经脱险,自己也打算脱离鬼使们的纠缠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时候涌进这间病房还没有被消灭的鬼使已经多达四十余个,其中一大半还顶着人类的身体。看到周影要从天花板的通风口中飘出去,这些鬼使仿佛接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忽然都抛掉人类的身体,也向着天花板上的那个通风口蜂拥而去。只是他们与纯粹是影子存在的周影不同,都是多少有些体积的,在狭窄的通风管道中,这些鬼使不管怎么争先恐后,也只有两只可以同时通过,后面的反而挤在了一起。周影发现身后的这种情形之后,心中忽然觉得这是消灭它们的好机会。反正这些鬼使只能有两个面对自己攻击的,自己尽可以这样依次消灭掉它们。
周影这样想着,转身向这最前面的两只鬼使而去。
南羽静下心来应对眼前的群妖,她的法术本来就比这些妖怪高强一些,加上这家医院是她“盘踞”了数十年的地方,已经被她在有意无意之间不知道不下了多少的阵法、机关,特别是最近几天,她为了保护周影绞尽脑汁的加强了各种防范,把这些准备都利用起来,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是她还是渐渐的便占了上风。
南羽在以寡敌众还稳占上风之后,出手更狠辣。她不是瑰儿那种对什么对象都会忍不住心软的人。在她看来,这些妖怪为了私仇而随意的杀害人类,制造鬼使,个个都有可杀的理由,在现在这种紧急的关口,她更是不会手下留情。
手中的木剑一晃,一个妖怪惨呼一声,一个跟头从楼顶上跌了下去。他被南羽一剑砍断了手臂,又疼又慌乱之中居然忘记了自己可以飞行,就那样直直地落了下去,跌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要不是南羽在医院周围布置得、使人类看不到妖怪的法术阵还在发挥作用,这个从天而降的比人体还要巨大的猴子,足以令本来就一片混乱的医院更加混乱。
“南羽,你果然很毒!”那个领头的妖怪眼看着自己这边的同伴已经被南羽杀伤了接近一半,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倒不是因为他与这些伙伴有什么深厚的同伴友情,但是大家本来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看着他们被杀伤难免会兔死狐悲。而且就算是成功的杀了周影,接下来大家要逃出立新市也势必还要经历一番争斗,到时候站在一起的伙伴当然是越多越好。实在不行,还可以把别人当作挡箭牌掩护自己逃走。不是说南羽向来心慈手软吗,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可是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保住那个影魅的性命吗……”这个妖怪冷笑着。随着他的话语,医院中忽然想起了接连的爆炸声。
南羽有些惊慌地看到医院的一间病房中迸发出耀眼的爆炸的火花,而与此同时,周影给她的感应忽然暗淡下去,变得若有若无。
“哈哈哈哈……这下看你怎么再去护住那个该死的影魅……”眼前的妖怪们看到这样的情形都笑起来,他们的计谋果然成功了,这一下那个影魅不死也要重伤,接下来的安排再进行下去,肯定可以要了他的命。
南羽听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一股怒气冲上了心头:“你们这些畜牲,竟然一再使用这样残忍卑鄙的手段!”她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形体上也渐渐有了难以察觉的变化。
“大家注意,这才是她这个僵尸的本来面目!”一个妖怪大声提醒大家。
南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手指生出弯曲尖锐的长指甲,嘴角也微微露出两颗獠牙。她的眼睛变成了深红色,面孔的血色消退的干干净净,透露出一种尸体般的煞白。这正是南羽作为僵尸时的形态,由于修炼道法,她已经很久没有以这样的面目示人了。
由于僵尸的出现,整个空气忽然变得干燥炎热起来,天空中原本在无目的的游荡着的几片云朵也好像被瞬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见踪迹。南羽已经是千年的僵尸,只要显出原形,这种天生的能力她自己都控制不了。旁边的妖怪们更是感到了她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那种妖气弥漫的几乎令人窒息。
最初由尸体形成的僵尸是十分弱小的存在,就算人类成群结队的话也可以轻易的把他们消灭。而这些新生的僵尸的治理也十分的低下,除了食欲几乎没有别的思维能力,他们想要生存可见有多么的艰难。但是,僵尸们如果撑过了最初的时光,可以幸运的成长的话,他们的确会越来越强大。特别是到了五百年以后,与同龄的妖怪的差距就会显现出来,并且不断的扩大其间的差距。千年的僵尸与同样修为年限的大多数妖怪相比,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差距。这个时候的僵尸一般已经可以化身金毛犼,甚至能与天上的神龙争胜了。而这个修为阶段的其他妖怪,也不过是刚刚勉强可以称得上大妖怪而已。
南羽很少使用僵尸的力量,是因为她的道法的修为还比不过作为僵尸的本能的力量,她在变身为僵尸的时候,会出现无法完全驾驭或者压制力量的情形。她害怕自己的力量会给周围的人类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所以轻易不肯显出原形。
但是此刻的南羽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的心里这一刻只剩下了周影。
如果周影有什么意外,她不介意用眼前的所有用眼前所有妖怪的生命作为抵偿。
太漫长的生命之中,她经历过无数的生死离别,正是因为不愿意再面对这些,她才会选择了独居城市的一隅,静默而孤独的生活。周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时候走进了她的生活,现在,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可能,南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换取周影的安全。
现在的周影不知道处于什么样的危险之中,种种不祥的预感使得南羽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她显出原形后,手中原本的武器木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起来,挥动着双手作为武器向着敌对的妖怪们冲了上去,一个因为看到南羽的原形略微一愣的妖怪闪避不及,被她当胸一抓,生生的掏出了心脏。
“这婆娘要拼命了,大家小心!”领头的妖怪大声提醒众人,自己却悄悄的后退了一些,隐藏在几个急于进攻的伙伴身后。
医院之中又是几声爆炸声接连的传来,周影的气息弱不可察,南羽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整个医院上方的天空变得通红,仿佛有火雨随时会下起来一样。在她的妖气所及的整个范围中,空气都快要燃烧起来的酷热翻腾。与她对敌的妖怪中有几个见势不好,已经开始偷偷的逃离战场。
形与影(四)
更新时间:2008-6-16 8:36:31 字数:17851
林睿不愿意与对手鏖战,所以在双方交手了十几个回合之后施展一个九尾狐一族特有的幻术迷惑对方,然后便溜之大吉了。他刚刚进入医院中,就收到了他的鬼使的求援。两个小鬼使本来想要脱离混战去给林睿报信,谁知道却发现医院被不知什么妖怪布下的法术包围,他们居然无法出去。而这个时候一群鬼使跟踪而至,对他们展开了围攻。两个小鬼使边打边逃,在医院里面向没头苍蝇一样一样乱撞,却怎么都找不到可以出去的空隙。就在他们一筹莫展,商量着准备回去帮助周影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主人林睿的消息,立刻兴奋得靠拢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鬼使是从哪里来的?”林睿一边把随着他的小鬼使冲过来的鬼使们甩出去,一边向小鬼使们喝问。
“不知道啊,一下子就从每个角落中往外冒了。”
“是啊是啊,一下子就出来了呢,到处都是……”
“是那妖怪用来对付影魅的吧?”
“他们在追着影魅乱咬呢。”
“主人,这种东西也叫鬼使码?他们看起来真丑啊。”
“影魅在哪里?”林睿喝斥一声打断了两个小鬼使的唠叨。两个小鬼使平时被他宠坏了,何况这次自己认为自己是出了大力的,主人竟然没有给他们表扬,反而对他们恶声恶气的,不高兴地随手一指周影在的那间病房:“那边。”
林睿顾不上和鬼使们斗气,匆忙向着那边赶去,谁知道没走了几步,一声巨响传来,把脚下的楼板都震的摇晃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林睿惊叫一声。爆炸声正是从鬼使们说的周影的所在传来的,难道是周影出了什么事?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继续前进,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楼内再次响起人类的大呼小叫声。
“周影,你可千万别死!”林睿口中喃喃自语着,快速地向前掠去,沿路挡了他的去向的人类都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撞开,引起了一片的惊呼。
林睿跑进那间病房,只看见一地的狼藉。病房里所有的家具和医疗设施都已经变成了碎片,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病人打扮的人类,而在天花板上,一个大洞还在向外冒着黑烟。“周影,周影,你在里面吗?”林睿趴在那个已经可以看见楼上一层的病房的洞口,向着伸延向远处的通风管道内呼喊。
管道中隐隐传来他自己的回声,却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停了片刻,远处又传来爆炸的声音。“周影这个笨蛋一定是被人家堵在里面了。”林睿跺跺脚,准备钻进去追赶,却听到病房窗户的方向传来敲击声。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妖怪飞在窗外,正在向他招手:“九尾狐,这边来。”
林睿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妖怪,微微皱眉:“季墨,你也是来找周影麻烦的?想不到你们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呢!”他的记忆中季墨是个诸事退缩一步的妖怪,没想到这次居然也掺合到这件事情之中了。
季墨冲他一笑:“我早就说过,刘地杀我朋友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不过今天我不是来找周影报仇的。你要是想救周影就跟我来。”
林睿一扬眉毛:“我凭什么相信你!”
季墨哈哈大笑:“你尽可以不信啊……哈哈哈……”说完转身就走。
林睿生性多疑,要他这么轻易的相信一个潜在的敌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季墨的行为在他的脑海中产生的联想,无非是“陷阱”、“圈套”一类的字眼,可是他心里倒是也很想跟上去看看,这些家伙在搞什么鬼。
正当林睿犹豫不决的时候,医院大楼外面的气氛忽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南羽……”林睿抢到窗前张望。就连她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吗?难道事情真的糟糕到这种地步了?林睿用力的皱着眉头,最后还是想着季墨的方向追了下去。
季墨的速度不快不慢的,分明是在等着林睿跟上来,看到林睿地身影之后,又是回头一笑,带领着他想这医院范围之外飞去。
季墨三转两转,最后进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他直接上了三楼的一个房间,房间被重重的法术保护着,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户很普通的人家,可是如果邻居有心就会发现,这一家的主人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了。
季墨被法术挡在了门口,向他里面张望一下吆喝:“田前辈,是我季墨。”
过了好一会,屋里才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我来告诉您一声,南羽为了对敌显出了僵尸原形,已经稳稳的占了上风,很多伙伴已经见势不妙逃走了。我来跟您打个招呼,也决定不淌这趟子浑水了。”
“哼,个个都说要不惜性命的报仇,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就都夹起了尾巴!无脸怎么说?”
“他?”季墨不屑地一笑,“他是第一个逃走的,用同伴做挡箭牌,逃的那个快呦……您不是看不出来,那个家伙只会说嘴,哪里有一点真事!出主意的时候头头是道,真的要执行了,什么杀人害命作鬼使这些事情还不是都推给您去做,他自己哪里肯沾身。”
屋里的人又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我才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只要能让我给我的孩子报仇,我是不会在乎一切的……你们要走就走吧,我马上就要抓住周影了,哈哈哈哈,能跟他同归于尽我都值得了……”
“是吗?您已经找到周影了?”季墨惊喜地问,忽然与其惊恐地惨叫一声,“九尾狐……啊……”惨呼声中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可恶!”屋中的人在季墨身后不远处,果然看到了林睿的身影。这个笨蛋竟然把九尾狐引到这里来了,真是死了活该!屋中的人对着季墨的“遗体”一声咒骂。
林睿来到门口的时候,屋里的人扬手抛出一团黑雾,把整个门口的位置都包裹了起来。当林睿试图强行冲开门上的防御时,一道红光从门中射出来,把他逼退了数步。林睿因为根本看不见屋子里的情形,一时也不敢贸然地往里面闯,就在门口转悠着。
对于屋里的人来说,林睿根本不足为惧,他不是个平时仗着必方狐假虎威的小丑而已,可是他的背后,却有着一个庞大的九尾狐家族。没有一个妖怪愿意与一个九尾狐家族结怨的,这种天生强大的妖怪不仅仅实力强悍,而且狡猾多端,与他们作对的话不管多么厉害的角色,最后的下场都是堪忧。屋子里的妖怪不愿意真的杀伤林睿,毕竟与刘地、南羽作对,大不了离开立新市,离开人间界,与九尾狐作对的话,九界之中就很难找到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屋子中的妖怪因为要分神对付门外的林睿,对周影的感应便弱了下去,在这样下去他就要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了。为了报仇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这个妖怪绝对不会在就要成功的时刻让周影再从自己的手心中溜走。
屋里的妖怪撤去了黑色烟雾和防御的法术,让林睿清楚地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形。
林睿后退了数步,用手捂着嘴,震惊和恶心的感觉令他几乎要叫出来了。
只见那间装饰摆设原本都普通得无法再普通的住宅中,现在已经变成了红色的世界,那是血的红色。无数的尸体塞满了这间原本不算小的屋子,因为数量太多,不得不叠起来摆放。他们的肢体都是残缺不全的,大多数人在生前就被挖出了内脏。这些男女老少不限的人都是历经了折磨才死去的,所以现在他们每一张脸上都依旧带着痛苦与恐惧。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口中,都伸延出一条红线,红线的另一头系在端坐在这间屋子中心的那个男人身上。
正是这个人在控制医院中的那些鬼使,也就是说,那么多的鬼使,其实是他独自炮制出来的。
林睿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在他独自流浪的百年时光中,死亡本来就是常见的主题。可是这样血腥残忍的情景,还是令他产生了转身逃走的念头。
“你,你居然杀了这么多人……”林睿指着屋里的妖怪颤声说。
“小狐狸,难道你没有杀过人。”屋里的妖怪毫无感情地说。
“可是,可是……”林睿虽然聪明伶俐,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语无伦次。
“小狐狸,你可以走开,我不愿意伤害你——要是我的儿子还活着,也是你这样的年纪……可是他被影魅杀了,拿去做了必方的晚餐……”
林睿撇撇嘴。
屋中的妖怪见吓住了林睿,趁着他发愣的时候忽然甩出几道红线,把猝不及防的林睿困了个结结实实:“小狐狸,我不会杀你的,等我收拾了影魅,自然会放开你。”他的话音还没落,一道寒光已经到了他的额头。幸亏这个妖怪战斗经验丰富,一个后仰,寒光贴着他的额头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林睿的身影从他的附近出现,手中持着一柄利剑,冲着他就是接连不断的十余剑。而原本被这个妖怪捆住的“林睿”已经消散成烟雾一样脱开了束缚,重现凝结成了一个小鬼使,配合着林睿的攻击冲向这个妖怪。
“好个狡猾的狐狸!”
原来林睿从一开始就使用了幻术隐身,而那个站在门前作出诸般表演的,其实只是他的一个鬼使。林睿与鬼使们心灵相通,控制的非常好,再加上九尾狐一族独特的幻术,这个妖怪居然没有发现破绽。
“嘿嘿,你不是喜欢鬼使吗,倒要看看咱们两个谁使用鬼使使得好!”林睿嘴里说着话,手上可是一点都不减慢攻击速度。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公平打斗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妖怪的对手,既然抢到了先机,他怎么会不好好利用。
这个妖怪为了在这么远的距离外操纵数十只鬼使攻击周影,已经消耗了大量的法力,面对林睿暴风骤雨般的袭击手忙脚乱,身上也多出了大大小小十余道伤口。但是林睿法力与力气都不大,所以虽然几次机会很好,却不能给对方以致命的伤害。这个妖怪渐渐从被突然袭击的逆境中调整过来之后,林睿的攻击对他就越来越起不到作用了。
“九尾狐,本来不想杀你,这是你自己找的!”这个妖怪露出獠牙,对着林睿咆哮。就在刚才他躲闪林睿攻击的时候失去了与几个鬼使的联系,那些鬼使是他派在最前面的几个,也就是说在那一瞬间,他失掉了对周影行踪地把握。这么多日子的辛劳,眼看着就要成功的时候这个九尾狐Сhā出来干扰他,冲上头顶的怒气使他把九尾狐一族的威名扔到了九霄云外,准备索性先放开所有的鬼使,腾出手来将林睿置于死地。
林睿一见对方的架势,马上转身就逃。他可不是那种为了胜败连命都不要的笨家伙,只要自己没事,其他的都可以再想办法。
这个妖怪怎么能容他逃走,紧紧跟了上来。林睿连蹦带跳地蹿下楼梯,这个妖怪就跟在距他不到五步的地方,一个法术就要向他的背影扔去。在这个时候,剧烈的疼痛从背后传来,这个妖怪手上的法术屋里的消散,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到季墨带着残酷的笑容,正从自己的身上拔出宝剑。
“你,原来是跟他们一伙的……”季墨与刘地的仇怨由来已久,立新市的妖怪都知道他对刘地一伙恨之入骨,所以这次的行动才会找他加入,虽然季墨没有什么大本事,可是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没想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投靠了刘地他们,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倒戈一击。
“我先声明,我是与刘地有仇。”季墨摊摊手对这个妖怪说,“可是我更恨随意杀害人类的家伙——我有四分之一的人类血统,并且是身为人类的外公抚养长大的,这个你们不知道吧……”不过他的解释已经没有人听取了——那个妖怪缓缓倒地,抽搐几下就此不动。他处心积虑要想周影报复,没想到最后却是死在他向来不看在眼中的耗子妖季墨手中。
林睿立刻进屋,把那些尸体上的法术全部消除。这样一来,在医院中的鬼使就会因为没有了主人指挥而陷入迷乱。虽然这样的鬼使依旧有着危险性,但是他们低下的智力将使他们的攻击变得效率奇差,周影应付起来应该就没有什么难度了。等林睿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一回头,发现那个耗子妖季墨已经不知去向。
周影本来想要趁着鬼使拥挤不开的时候回头攻击,但是心中生出的奇异预感却阻止了他。他迅速地散开身形,向着通风管道深处全速的飘去,就在他开始逃离的下一秒,最前面的一个鬼使尖叫着向他扑来,然后鬼使的身体开始膨胀,发生了激烈的爆炸。周影被气流推出很远,还没等他稳住身体,另外一只鬼使又扑上来,剧烈的爆炸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些鬼使得身上被安放了某种符咒,一旦控制他们的妖怪发出命令,他们就会爆炸,而且这是一鬼使的魂魄完全消失为代价的攻击,即使是对于周影这样的影魅也可以造成伤害。周影看到后面的鬼使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知道它们是要靠近自己再进行这样的自爆。刚才的两次爆炸已经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要是这么多鬼使都冲上来的话,周影就算没有失掉两百年法力的时候都不一定招架得住。
周影明智地转身逃窜,身后,鬼使们疯狂的追赶上来,一旦靠近了他,就马上爆炸。周影在长长的通风管道中快速的移动——这样的环境十分的适合影子状态的他,渐渐的,倒是与后面的鬼使拉开了一些距离。可是很快,通道的尽头就出现在了眼前,要是从这里出去,难免会遇见一些人类,要是那个时候这些鬼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自爆,后果就难以想象了。这里是南羽一直在保护的医院,周影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再有更多的伤亡了——那样南羽会很伤心。
周影果断地在通风道的尽头转身,迎着那些鬼使,在和他们相遇之前从一个通风口溜了出去。他来到这间似乎是电表室的房间后一刻也不停留,立刻飞向窗口。只要离开医院的范围,就不会再给医院中的人增添危险了——至于街道上的无辜路人的安危在周影的脑海中跟们没有什么概念,基于南羽的缘故,他对这里的人类也只是用“医院中”和“医院之外”来进行区分而已。
谁知道周影刚刚冲出窗户,一个鬼使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张开双臂扑向他,准备抱住他同归于尽。
周影的失算在于,他认为这么多的鬼使,必然是很多妖怪在进行控制的,却不知道它们其实都出自一个妖怪之手。那个妖怪操纵着这么多鬼使,自然可以通过他们感知医院中的事情,虽然不能面面俱到,可以已发现了周影的踪迹,自然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当周影逃进通风管道,他一边操控鬼使开始自爆,一边调动在医院其他地方的鬼使从其他的方向包抄过来。周影匆通风管道中出来的地方,刚好有一只被调来围堵的鬼使,周影一出来,那个妖怪立刻操纵这个鬼使向周影扑了上去。
周影躲闪不及,被这个鬼使牢牢抱住,他知道这个鬼使接下来就要使出自爆的手段,马上竭力地把自己的身形散开,化作一大团烟雾状的形态从这个鬼使的“怀抱”中脱散出来,远远看去的话,就好像这个鬼使在咕嘟咕嘟的大冒黑烟。
鬼使在瞬间爆炸,把后面赶来的几个鬼使都卷了进去。
爆炸之后,空中的黑色烟雾慢慢凝聚起来,重新出现了周影的形体。这次的打击给他的伤害不轻,可是还不等他喘口气,其他的鬼使又纷纷向他扑来。周影转身逃向天空,身后跟着一大串鬼使组成的尾巴。
不知道在空中和这些鬼使兜了多久圈子,其间的几次被爆炸的威力波及到更是给已经受伤的周影增加了行动的难度。就在周影绕着医院的大楼兜到第三圈的时候,屋顶上忽然传来巨大的压力,接着南羽的气息在整个空间中弥漫开来。
僵尸……
周影仰头看着上方。他知道南羽有多么不愿意面对她自己身为僵尸时的一切,可是这次她主动显出原形,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给南羽添了好多麻烦啊……
周影偷偷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追逐着他的鬼使们的动作忽然出现了混乱,周影见他们追赶的没有那么紧了,加快速度绕了几圈,已经把身后的追兵甩掉了大半。这时在下方医院前的停车场,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警服的孙剑正在忙碌的指挥着医院中的人员撤离。周影稍一犹豫,就向着孙剑飞去,靠近之后跳进了他的影子中。
倒不是他不怕鬼使们会来伤害倒他唯一的这个人类朋友,而是他觉得,那些鬼使可能没有本事伤害这个一点法术都不会人类男子——孙剑似乎天生有着超乎寻常的好运气,就连火儿的袭击对他都起不到什么作用。再加上他本身性格所带着的凛然正气,周影相信,几个阴魂制造的鬼使根本无法靠近这个自称是正义使者的男人。
果然,几个跟踪而来的鬼使不等扑到近前,便因为孙剑身上的一团正气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孙剑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紧张地进行着他的工作。全市最大的公立医院出现这样混乱,又是砍人又是爆炸的,不能不令警方把事情往现在正在全世界“流行”的恐怖主义上面靠拢。
南羽现出原形后出手更加狠辣,那群围攻她的妖怪中有三分之一以经伤在她的手中,三分之一的见势不妙已经逃跑,剩下的一部分,都是与周影的仇恨较深,决定不死不休的仇家。那个领头的妖怪也在其中,不过倒不是他不想逃走——他是比谁都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的。只是南羽知道他是这次事件的主谋,怎么可能轻易让他走掉,一直在紧紧盯着他。
南羽在显出原形之后,抱着的就是赶尽杀绝的打算,她的性格中本来就深藏着暴戾的一面,虽然被多年的道术修行给压制住了,但是今天,在周影与她保护多年的医院遇到危险之后,还是难以克制的流露了出来。
“休想逃走!”随着南羽的一声吆喝,一个打起了退堂鼓的妖怪被她凌空抓回,空手撕成了碎片。
那个领头的妖怪一边绕着自己的同伴与南羽兜圈子,一边尝试着和在外围的同伙们联络,可是就连那个一心想要为子报仇,不惜听从自己的建议杀害大量的人类的妖怪,这会也全无消息。难道他们全都……他的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想要脱离这场争斗的念头更加迫切了。
孙剑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进入了医院内部搜查,周影为了不再给他添麻烦,所以没有跟了去。
现在看来那些鬼使的背后指挥者方面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鬼使们散漫的到处游荡,有一些已经开始出现消散的状态,连攻击人类的基本念头都没有了。
鬼使的制造者与鬼使之间是有很强烈的联系的,鬼使受到损伤,鬼使的拥有者也会承担一定程度的伤害,鬼使的拥有者死亡,鬼使在正常情况下就会消失(林睿的鬼使就是在原主人被林睿杀掉之后,林睿为了不让它们消失才捡回来的)。这样的联系的强弱程度,与鬼使的“质量”成正比。眼前这些劣质粗糙的鬼使与拥有者的联系可能弱一些,所以消失的速度慢,可是如果周影没有猜错,那个控制它们的妖怪已经死了,这些鬼使的完全消失也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大概是南羽或者林睿出的手吧?周影这么想着。他感到有些疲惫了,正好看到那个被区小妹带出来的少年赵凡正躺在不远处的一辆救护车上,于是他飘过去,融入了对方的睡梦中。
季墨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周影的行动。他冷笑了一下:“以为躲在一个人类梦境中,我就找不到了吗?”
由于季墨之前的出手相助,林睿似乎消除了对他的警惕,在林睿赶回医院去帮助南羽的时候,居然没有理睬悄悄跟了回来的季墨。季墨本来认为林睿回来后一定会跟周影联络,自己就可以借机找到周影,没想到林睿直接上了顶楼加入了南羽那边的战团。正当季墨感到失望之际,一抬头却看见周影正漫无目的的自己在医院前的停车场上闲晃。季墨眼睁睁的看着他转悠了几圈,然后消失在一个病重的人类少年的身边。
这种时候,他倒是悠然。
季墨对于周影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理素质还是十分的佩服的。
季墨保持着原形,沿着花坛的边缘悄悄向着周影的方向靠近。他一路穿过许多忙碌、惊魂未定的人们的腿边,这个时候即使最胆小的女性,在无意中看到他之后都没有发出那种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大概是眼前真实的发生了的情景使得她们已经没有余力再对着一只老鼠喊害怕了吧?季墨快乐的在心里想着。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女性“老鼠啊……”的尖叫声,听到那尖利、刺耳的声音,他往往会出现一种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血压上升、瞳孔放大的症状。
季墨渐渐走近,预料中的周影布置得等待敌人自投罗网的陷阱并有出现,当他毫无风险的走到了那个人类少年的近前之时,周影的生命也就马上要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了。
“季墨,我就知道你会来……”
“苏合,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季墨气呼呼地说。回过头,苏合正从一张病床上一跃而下,看来刚才他是伪装成一个人类的病号躺在那里的。
“我就知道,依照你的个性,与那些混蛋为敌和你找周影报仇是两回事。你不会错过这个趁乱占便宜的机会的。”
“别说得好像跟我多么熟似的,我们才认识了不到二十天……”
苏合耸耸肩:“交一个朋友二百年时间也许不够用,了解一个对手就足够了。”
季墨不再说话,抬腿向着苏合踢去,同时伸手抓向那个睡梦中的少年。苏合顺手把一辆担架车向他推去,同时赶在他前面关上了少年躺的救护车的车门。他们两个这段时间以来交手的次数着实的不少,彼此之间的了解程度确实可以说胜过了他们各自的朋友。两个人对于对方擅长的招式法术都心中有数,所以打起来之后都表现的十分的熟练,要是有旁人在一边看着,或许会以为他们这是朋友之间试招、练习。
这次的战斗与过去的很多次一样,苏合跟季墨谁也奈何不了谁。争斗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季墨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等到苏合觉得不好之时,他已经来不及收回攻出的招式了,结果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几张符咒正正当当的贴在了身上。符咒的力量把苏合紧紧束住,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
“你以为我没有留下一手吗。”季墨毫不停顿地向着周影的方向扑过去,一边说,“这个符可是仙人的手笔,一时半会是动不了了!”就在他重新来到那辆救护车前,伸手去拉车门的时候,火光冲天而起,把他重重地摔了出去。
“哼哼,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自己留了一手?”
季墨为了最后时时刻特意一直留着那张符咒不舍得使用,可是苏合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手中也有杀手锏,等着的就是这最后的一击。
季墨失去了他平生最好的一次向周影报仇的机会,因为这时,林睿带着他的两只鬼使已经出现在了现场。
季墨的法力不一定比不过林睿这个半调子九尾狐,但是他已经与苏合激斗了一场,再加上南羽的战斗应该就快结束了,因为许多妖怪的断肢残体正从天上坠落下来,摔得到处都是。
“原来你这家伙也没安好心!”林睿气哼哼地说,他刚上去想帮南羽的忙,就被南羽一句:“周影有危险!”给推了下来——他确实放松了对季墨的警惕,这对一只象他这么狡猾的狐狸来说,实在是项难言的失误,一个下午的来回奔命令他十分的恼火,所以失去了平时用来伪装的笑容,一脸冰冷的说。
这次的事件已经超过了常轨,一大群妖怪袭击人类的医院,而且杀害了大批的人类来做鬼使,这件事情不论事后怎么掩饰,恐怕都无法完全消除影响。一旦惊动了那些人类的修行者或者神仙之流出来多管闲事,整个立新市的居住环境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这对于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里,离开妈妈身边的林睿来说,这将是一场可怕的麻烦,而对于身为事件起因的周影来说,事必也会受到牵连。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趁人之危的混蛋!”林睿把牙咬得“咯咯”做响,向着季墨扑了上去,如果不打个对手发泄一下,他都快受不了了。
季墨向后踉跄着退却,可是林睿的利爪飞过,在他的肩头又带走了一篷血肉,留下了五道血沟。不过真正会季墨退却的,并不是林睿的攻击,这个年幼的九尾狐的招数显然缺少某种力度,而是因为他看见,南羽正从上方降落下来。一头乌黑长发在风中飘舞,与她煞白的脸色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从她的目光中,季墨看见了浓浓的杀气。
逃,现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立新市,即使刘地也不愿意去面对显出原形、神智有些混乱的南羽。
可是不等季墨跑出多远,南羽的凌空攻击已经到达,季墨以一个扭曲的姿态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想挣扎着起来,却只是呕出一大口血,又重重躺了下去。
结束了,他心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自己已经竭尽了全力,即使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也没有成功,可是,自己已经对得起朋友了……
就在南羽赶尽杀绝的一招接着出手时,一条长鞭抢在她之前卷住了季墨的腿把他倒着拖了出去。等南羽和林睿再抬头去看,苏台已经扛着季墨跃上了马路对面的大楼,又是几次跳跃之后,消失在楼群之间。
“那个死壁虎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扯后腿的啊,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吗……”林睿不满地咕哝。
“南羽……”正当南羽想追上去的时候,周影的声音响了起来,“辛苦你了。”他从少年身边飘了过来,“对不起,都怪我……”
南羽身上浓烈火的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他,又看着满身血污的自己,露出了无比苦涩的笑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的自信和自大,反一切都搞砸了……如果你去了和尚那里,这一切就不会……”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周影诚恳地说。
林睿在一边偷偷撇撇嘴,鬼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含义?
不过对于南羽来说,这句话已经很足够了,她的泪水涌上来,伏在周影肩上头,低低哭泣起来。
“等火儿他们回来,我要告诉瑰儿……”林睿自言自语,“居然自己跑去卿卿我我,反这么大的乱摊子乱扔给了我……天啊,我要从哪里下手……天啊……”
苏合频频回头,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之后把季墨扔在地上:“没事了,你快逃走吧。”
季墨盯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猫哭耗子!”
苏合耸耸肩:“我可不是猫。我劝你早点离开立新市罢,看来这里就要来一场大清洗了……”经过了这样的混乱,那些老家伙们不冒出来干涉才怪。
季墨长出一口气张开四肢躺在地上。虽然费尽心思的报仇没有成功,可是在死亡关口走了一匝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得起死去的朋友了……虽然我没有为你杀死刘地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如果在天有灵,应该知道我这几十年来做的一切,我已经竭尽了全力……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季墨产生了一种想要睡去的感觉,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喂,别在这里睡觉……”苏合用脚踢踢他,“有个南羽的手下游魂也往这边过来了。”
“管我什么事?”季墨有气无力的回答。他已经决定放开在这件事上的纠缠,离开立新市,去过另外一种生活了,“倒是你,还不趁势打落水狗,快把他抓住去向刘地他们邀功。”
苏合一笑:“我帮助过周影,已经不欠他们什么了,这事跟我也没关系了。”心中背负了多年的债务一旦还清,这种轻松还真是让人向要好好躺下来睡上一觉啊……苏合这样想着,也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把两个人从似睡非睡得状态中弄醒过来。那个黑衣妖怪在最后时刻用好几个伙伴作了盾牌,又正好是南羽急着去救被季墨攻击的周影,他才逃脱了出来。逃到这里却看到季墨与苏合在一起,他立刻把无处发泄的仇恨向这两个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是对手的妖怪发泄而来。“原来你是周影他们一伙的,原来是你混到我们当中给他们通风报信……”
“别忘了,是你邀请我加入你们的……”季墨皱着眉头说。就知道这种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候,幸亏自己已开始就没跟他们一条心——话说回来,好像就是每个人都这么想,所以这个小集团才成不了大气候的吧?
“你这个叛徒!”这个妖怪其实这时根本不知道季墨曾经杀掉他们之中赖以为胜的那个操纵鬼使的妖怪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毫不客气地把这个帽子给季墨扣上了,“我要杀了你给死去的同伴报仇!”
“你那些同伴不是因为被你当成挡箭牌才死的吗?关人家季耗子什么事啊?”苏合在一边Сhā嘴说。
“你们这些刘地周影的走狗,去死吧!”这个妖怪知道季墨苏合这两个妖怪的实力不如自己,而且看到季墨还受了伤,便毫不客气地扑了上去。反正立新市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哥哥们的仇似乎也失去了报的可能,他总要带走几条自己憎恨的生命作为补偿,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激战之中,苏合与季墨发现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在这场争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熟知对方的招式,他们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为对方弥补攻击或者防御中的漏洞,最后竟然在这场本来处于势力较弱一方的争斗中占了上风。等到那个黑衣妖怪感到事情不妙想要逃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苏合利落地用一次掏心爪结束了战斗。然后一脚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踢开。
“想不到最会还要遇到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帮我把对立新市这个鬼地方的最后一点好感也抹消的干干净净了。”季墨舞着新增的伤口苦笑说。
“是啊……”苏合眺望着城市的身影若有所思,“这个地方,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呢……”
“怎么,你也要走?”季墨听出他的话之意。
“我的恩也报了,债也还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弟弟邀请我到他那里去已经很多次了,这一下可依无牵无挂的走了。”苏合点起烟抽着说。
“不去向他们邀功吗?保证你以后再立新市可以过非常非常好……”季墨说。不过这次的口气只是在打趣,没有讥讽的意思。
“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虽然不像人间界这么热闹,但是绝对是比这里更值得留下好感的所在。”
“别的地方啊……怎么也比这里好吧……”
“那就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了……”
“呵呵,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走得动吗?”
“过来我拖着你……”
“你就不能说你背着我吗?”
“想得你美……”
那个黑衣妖怪的尸体在苏合的弹指间化作粉尘,转眼就被风卷起飘散,苏合与季墨的身影也顺风而去,对于居住了这么久的城市,他们连回头看最后一眼的留恋都没有……
这场由想要向周影报仇的妖怪制造的大型混乱一直到几天以后才完全被消除掉,木鱼和尚、南羽甚至孟蜀都亲自出手,才勉强将人类的舆论与记忆控制在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状态下,那些在混乱中受伤的人也由他们给予了治疗,受损的建筑也被法术恢复了原状。但是死去的人们再也无法复活。
南羽看着那张报道“变态凶手连环杀人事件”的报纸,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人本来是不必死的,他们的生命这样无端的断送,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负一定的责任。
“南羽,周影呢?”林睿从窗户外面跳进来。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对于周影地关注更见严密,对他而言,周影是火儿的父亲,这一点足够作为他为了保护周影不惜一切的理由了——虽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大概又到那间病房去了。”南羽说。
对于这次的事件,受到影响最小的居然就是作为事件中心的周影本人。他依旧每天在医院中游荡,对于林睿要他跟在南羽身边寸步不离的要求置若罔闻。
南羽与林睿前后脚地走来,林睿将头向病房中张望张望说:“他果然又在这里。那个人类的病又厉害了些,就快死吧?周影是不是在等着夺舍,等他一死就占了这个身体?要不然他怎么总赖在这里?”
南羽皱了皱眉,但是马上想到了林睿现在的情况也是占据了一个人类小孩的身体,便没有说出口,只是反问:“他何必这么做?”
“他的法力失去了大半,现在这种脆弱的样子步步危机,而那个所谓的灵药……”他皱皱鼻子,“不指望反而好点。我看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占了这个人的身体,与人类的肉体融合之后再修炼,虽然多了许多麻烦,但是也少了许多危险的。”
南羽微笑着说:“刘地、瑰儿和火儿正在为了周影努力,你怎么能说没指望呢?周影想信他们一定会为他带灵药回来,他那么相信刘地与瑰儿,你也应该相信火儿才对。”
林睿愣了一下,马上扬起眉头说:“我当然相信火儿,可是我不相信那个刘地!”
南羽笑着摇头转身走开,林睿不死心地追了上去,在后面不停地唠叨着:“他最听你的话了,你最好去劝劝他,我的法子虽然比不上灵药有效,但至少比现在好的多……”
少年连续几天没有作梦,他的体力消失的非常快,现在已经几乎连作梦的力量也没有了。他每天都沉默不语,在痛的折磨中被拖向或者说无奈地等待着那一天。今天他报了大量的药物之后,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进入了睡眠,却发现那个多日不曾再出现的梦又一次进入了自己的脑海,梦中的那个“自己”还是那样突然出现,站在床前看着自己。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少年已经无力坐起来了,凄凉地向周影问。
“不是。”
“那么跟以前一样,是来跟我聊天的吗?”少年苦涩地说:“可惜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
周影看着他问:“如果你可以活下去,你准备做什么?”
少年偏开头低低地说:“请不要问这种问题!你不觉得这种时候这样问很过分吗?”
周影又问:“如果你可以活下去,再活五十年,七十年,你最想干的是什么?”
少年沉默着不想回答。
周影继续问:“如果你不会死,你会做什么?”
少年用手捶打着床铺竭力喊:“我想活着,想吃饭,喝水,睡觉,想看电脑,想出去旅行,去打篮球,滑冰,我想学会帮妈妈干家务,想考上大学,想谈恋爱,想将来有自己的汽车……”他一口气说着,终于哽咽起来,语不成声地说:“我想画画,我喜欢画画……本业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可以为杂志画Сhā图了,本业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这样很有趣吗!”
周影看着他忽然说:“我可以做其他所有的事,但是我不会画画,我觉得我也许学不会你画的那些画,所以看来我不能接受林睿的建议了……”
“你说什么?”少年的情绪十分激动,失声叫着。“你是什么?为什么总出现在我的梦中!你又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平时为了安慰父母亲友,总是压抑着自己对死亡的恐惧,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来,在“梦”中,在只有他与周影这处陌生“人”相对的时候,他找到发泄的机会,拼尽全力地喊着,叫着,发泄他对命运这种安排的控诉。
“我觉得自己跟你很象……不仅仅外表很象,而且,我也像你那样很害怕死亡……”周影看着他说。
“没有人不怕死!没有人不怕。”
“我觉得……其实有些人是不怕的……”周影脑海中浮现的,是周筥的面容,“可是我真得跟你一样很怕。而且不是害怕死亡本身,我害怕消失,如果死了之后就会什么都消失了的话,我实在害怕得很……”
少年什么都不说,嘶哑的哭泣着。
周影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在他面前如同一往一样地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我还有好多梦想没实现,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呜……为什么……”
周影走进南羽的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与几个医护人员讨论病人的情况,只是眨眨眼睛,表示对周影的欢迎。周影耐心地等待着,他坐的吊灯原本是火儿来找南羽的时候喜欢呆的位置,现在那只美丽的火鸟换成了一个呆呆的人形的影子,实在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南羽几次都忍不住对着他那边,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直到其他人都离去,周影才飘落在南羽的面前说:“南羽,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可能有些过分,所以说的不怎么果断。
南羽看着他,凝视了良久才“扑嗤”一笑:“是为了那个少年吗?”
周影点点头。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知道南羽会竭尽全力用医术救人,却绝不会用法术来医治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不是触犯了南羽的原则?如果她不同意,周影也不会再去找其他人来帮忙救治这个少年。但是他知道,这个少年死的时候他会很伤心,就如同失去了自己的一个真实投影一样。
“你想怎么样呢?”南羽饶有兴趣地问。
周影说:“我现在的法力不足以救他,可是他撑不到火儿他们回来了,所以我想……我想……”
“让我出手救他?”
“……”周影没有出声。
南羽也静默着,许久之后轻轻说:“谢谢你,周影。”
周影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要道谢的人本来是自己才对。
“你本来可以去找其他人帮你的,可是你却来找了我。”周影应该是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帮助那个少年,才在拖了这么久之后才向自己开口吧?但是他还是认为这样的事情只有自己可以为他做。南羽不知道怎么想周影解释自己感激地,正是他的这种理所当然的认为只有自己才可以做的态度。她喜欢被周影无条件的信任的感觉。
“走吧。”南羽站起来说。
“啊?你,你要去救治他吗?”周影急忙跟上去。
“是啊。”
“我还以为你……你……”
“我确实不喜欢使用法术干涉人类的寿命,但是这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我知道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比我爱护的人类更重要……”南羽这几天想通了很多事情,所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周影……”
“我也是……我很高兴认识你……”周影低声说。
赵凡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原因,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显示着外面是个好天气,许多日子以来,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出去写生的念头。他对正在整理东西的母亲说:“妈,我觉得自己的病就要好了,也许还赶得上秋天看红叶的时节,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野餐好不好?”
“好……”母亲没有敢回头面对他。
“妈,这次我是真的要好了……”赵凡喃喃自语。刚才在梦中,那另一个自己清楚地告诉他,他的病已经治好了。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会在他身体上用缓慢的方式体现出来——毕竟一个快要死的人忽然变得活蹦乱跳,会是一件很惊人的事情。赵凡相信这个梦境,因为他想要自己相信这个梦境。
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我会重新夺走你的健康。
这是对方给他的警告。只有像他这样经历过病痛的折磨,甚至差一点就要被夺去生命的人,才会明白健康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冒着失去健康的可能性把这个梦境说出一个字的,当然前提是自己真的可以恢复健康的话。
在绝望已经的心中重新感到了希望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幸福的,赵凡倚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不是张握着很久都已经感觉不到力气的手指。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握住画笔,自己有很多想要描绘的东西,是的,很多很多……
周影转过身对南羽说:“活着真的是件很好的事情……”
“嗯……”
也许是那一次的混乱太过分了的缘故,立新市接下来的日子十分的平静,简直可以说平静得有些过分。大批的妖怪不管与这件事有关还是无关的在悄悄搬离这里,剩下的也在人群之中隐藏起来,一点也不敢露出深为妖怪的形迹。因为这样,使得周影这段日子的生活十分的平静,不但没有出现找他复仇的敌人,就连鹿九之流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妖怪,也对他敬而远之,一千米以内看到就会立刻逃之夭夭。
周影最近除了修炼,最大的爱好就是观察赵凡。随着这个少年身体的一天天恢复,他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于是也就看起来越来越不像整天木着一张脸的周影了。一个像他这样的绝症晚期的病人的痊愈,几乎可以算是医学界的奇迹了,所以赵凡最近简直成了蜂拥而至的医生们眼中的宝贝,整天被拉着去做各种的检查、化验。不过得到的结果统统都令他们失望,最后的结论也只能是病人坚强的意志创造了奇迹——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种说法纯属瞎扯。
现在的赵凡对于生活中的一切都带着热情去面对,他和蔼耐心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管是来询问他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的医生,还是以为他有什么救命的良方却不肯拿出来分享的、有些过于激动地病人与病人家属。
活着真好……
周影常常听见他在一个人的时候这样自言自语。
是啊,能够感到自己存在真好……
今天是赵凡出院的日子,周影一直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看着那个抱着一大堆画稿的少年坐的车子消失。
遇到这个少年,令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也令他想了很多事情。“祝你好运……”他对着车辆消失的方向挥挥手。
然而,他的手臂就那样僵停在空中,一时没法落下来。
在远处的天空中,一个小小的亮点正在变大,越来越亮。这样的情景周影不知道见过几千几万次了,又好像已经几千几万年没有见过了一样。他看到南羽已经从医院中快步出来,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眺望天空,张口想要说句什么,却只是眼泪流了下来……
“影……”
“火儿……”
周影向着一马当先的冲过来的火儿张开双臂的同时,火儿身后紧跟着的刘地和周影身边的南羽不约而同的拽住他们,把他们向后一扯。“你们两个白痴不要命了!”刘地回来后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火儿缺根筋,周影你也傻了!”
骑在赤豹背上的瑰儿早已经抽泣起来,哭得连下豹的力气都没有了。南羽向着瑰儿张开手,还不等抱住她,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着这么多人前流过泪了,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背抹了抹,哽咽着说:“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
“平安什么啊……”刘地虽然消瘦了很多,说话却还是那么油腔滑调的,“刚才还被一群从从追得抱头鼠窜……幸亏瑰儿百年难得一遇的召唤灵兽成功,我们才逃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的问路,反而去调戏人家小姑娘!你以为回到了人间界看到的妖怪就好惹啊,那里可是下昆仑(妖怪们对人间界的昆仑山脉的称呼)。”瑰儿有气无力地趴在赤豹身上边抹眼泪边说,这次的逃往不仅仅使她的灵兽纹狸耗尽了法力短时期内无法出现在她身边,就连她本身也受到了影响,处于极度疲惫状态。南羽伸手把她抱下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火儿摇头晃脑地说:“原来这么容易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像去的时候一样走几个小时的。瑰儿你去的时候怎么不找你的狐狸(指纹狸)出来,一下子把我们送到?”它边向瑰儿抱怨边对周影吩咐,“影,张开嘴。”
“你知道什么,这种从下昆仑那种地方进行的远距离传送成功率只有一成,我们能够回到家里来是运气好,更大的可能是被直接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你想要从澳大利亚往回飞吗?不过瑰儿,你为什么让纹狸用这么危险的办法啊?让它只把咱们传出个五百里不就行了?”
“我……太想回家了……不知道怎么就……”瑰儿嗫嚅说。
“差点被你害死……要是被扔到……想想都后怕……咦,火儿,你要干什么!”
在刘地得大叫声中,只见火儿正把它拿出来的一颗丹药丢进周影张开的嘴中。听到刘地的嚎叫之后,它理所应当地说:“给影吃药啊,不就是拿回来给他吃的吗?”不等刘地再说什么,药丸已经落在了周影的嘴里,然后就见一道红光闪过,周影的身影整个被一团似雾非雾的东西包围了起来,原地旋转一阵子以后缓缓浮起,凝聚了成一个半人高的圆球,悬浮在大家面前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影到哪儿去了!”火儿尖叫起来。
刘地和南羽都是一脸紧的跳起来,飞快地在各处施法,随着他们不断地虚空划出各种咒符,医院的大门口渐渐被他们的法术保卫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走向了侧门,而且似乎谁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刘地把周围检查几遍,确定没有什么漏洞之后才松了口气。
火儿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正在那团雾气上方飞来飞去,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快出来,快出来……”
“你太莽撞了!”瑰儿气乎乎地在它头上狠狠一敲。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跟周影说上一句话,只是刚刚看了他一眼,就被这个火儿给把久别重逢的气氛破坏殆尽,叫她怎么不生气。
那个像雾气一样的大球在空中旋转了三天,火儿他们就在旁边守护了三天。其间刘地曾多劝已经很疲惫的瑰儿去休息,反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周影把手在眼前张开,合拢,又张开。失去了变化成|人的能力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于人类的形态已经过于熟悉和适应,以至于常时间的保持影子形态他有些失落了什么的感觉。现在可以恢复成|人,他的身心都有放松下来的滋味。
“也许我比以前更象个人了。”周影向身边的朋友们说。
“这可是我的功劳,你不要忘记了,是我的功劳!”刘地把手搭在他肩上,鼻子翘得高高地宣布。
“谁说是你的功劳,明明是我的!是我做的好!”火儿对他的厚颜无耻十分不屑,马上跳出来反驳,“是我把仙丹抢来的!影,是我!快夸奖我能干、孝顺、了不起!”
“你光会给别人添麻烦,真是太了不起了!”刘地马上摸着它的头“赞扬”它。
“你这只死狗,是谁一次次救你的?忘恩负义!”
“你这个坏孩子,是谁一次次闯祸让我帮它擦ρi股的!”
刘地与火儿之间的惯例式的争吵在久违了一段时日之后,再一次充斥了这个房间。接着火焰与家俱裂片也开始纷飞。
周影、南羽、林睿拉着瑰儿迅速退入了卧室避难。瑰儿无奈地看着外面的家俱一一化为灰烬一摊手:“他们一路上相处的还行,没想到一回来……”
南羽拥住她的肩:“来,给我们讲讲你们一路的故事吧,周影和林睿也很想听的。”
瑰儿看到林睿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又看到连周影的眼神中都透露出渴望,于是清清喉咙得意洋洋地说:“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一路啊,经历了好多事情喔……”
远山行(一)
更新时间:2008-7-21 10:24:24 字数:15228
远山行
傍晚的微风轻拂着宁静的山林,各色的禽鸟发出优美的鸣叫声在天空盘旋着,背上倾洒着夕阳的金色光芒,它们投入到树林的各个角落中去,就好像在把一天中最后的阳光带到了森林深处一样。这里的居民总是不吝于为它们提供一些食物放在各家的窗台上,所以它们并不急着归巢,而是在林间徘徊着,准备在天黑之前再享用一些美味。可是一阵骚动打乱了它们落下来的计划,受惊的飞鸟纷纷飞上天空,向着骚动传来的方向发出叽叽喳喳的斥责声。
一前一后跑过来的两个人根本不管有没有给别人增加麻烦,在树林中大呼小叫地进行着他们之间的追逐。
在后面追赶的是一名英俊高大的男子,边追边挥舞着一把大砍刀喊着:“站住!你跑不掉了!乖乖停下受死!”喊叫声中饱含着声音主人的决心与愤怒。而在他前方不远前面绝尘奔跑中的黑色地狼不时地回头扮着鬼脸,给着追击的人更大的刺激:“不就是勾引了你老婆吗?我们还没上床呢,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站住,我要把你撕碎!”
“白痴,我凭什么听你的啊!叫你老婆来跟我说还差不多!”
“你这个淫徒,给我站住……”
两个妖怪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树林间奔跑追逐。前面的地狼无耻之极,居然把他勾引别人老婆的事情挂在嘴边上乱喊,弄得不出两刻钟功夫,林子里的居民就都知道了那个平时最喜欢拈花惹草的猩猩,这次居然被别人把他的老婆给勾引走了。
各种议论声随着看热闹的人群聚集而来。这种生活宁静的地方,捉奸的丈夫与奸夫大打出手,算得上很大的新闻了。更何况还是现场真妖表演,怎么能不让大家闻风而至,兴奋得像过节一样。一些有翅膀的种族甚至上下翻飞,忙着从各个角度观察两位当事人的表情、语气、动作,然后向实况转播一样地去向周围的围观者们报告。
在大家指指点点的围观中,猩猩终于脸上挂不住了,把他那把寒光闪闪的金环大砍刀,挥舞得像车轮一样向地狼劈去。地狼与他之间的距离被刀的长度缩短,眼看大刀就要看着地狼的头上,谁知道地狼一矮身子,噌的一声就又窜出去老远。他似乎是一直隐藏了自己的真实速度,故意在带着猩猩兜圈子玩,现在忽然加速,大刀不但劈了个空,猩猩用力过大反而把自己带了个趔趄。
“连尾巴上的毛都碰不到啊……啦啦啦……连尾巴上的毛都碰不到……”地狼一边向观众们挥手致意,一边唱着难听的小曲,又放慢了速度继续带着猩猩绕圈子。猩猩狂吼乱叫得想要把他砍碎,可惜真的如他所唱的那样,连他尾巴上的毛都没碰到一根。
猩猩已经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旁边看热闹的妖怪、人类们却都看出了事情有蹊跷,这个地狼分明就是有意在戏弄猩猩,不然以他的实力,早就因该能够把猩猩打倒在地了,看他这种没有廉耻的劲头,似乎也不可能是因为勾引了人家的老婆心里有愧才手下留情。其中必然另有隐情,这样的话这个热闹更加好看了!围观者中老虎搂着兔子的肩膀,僵尸拍着人类的手臂,发出兴奋地赞叹声。
平日里这个山林中的居民相处得都非常融洽,所以日子也就过的平淡无奇,这数年来最大的纠纷就是某某人家夫妻吵架,某某人家棒打劣子之类不过瘾的事件,今天能够有真刀真枪的好戏上演,大家自然是呼朋引伴的跟在后面看热闹,简直比当事人还要关心事态的发展。
地狼引着猩猩一阵奔跑,在追逐喊嚷中已经离他们出发的地点越来越远,这时他忽然止住了步子,随着身后全身戒备中的猩猩伸个懒腰说:“行了,就到这里吧,我都快跑不动了,找个地方睡一觉去罗……”
“想走没那么容易,吃我一刀!”猩猩大吼着扑来上来。他对这个趁他出去跟女人约会时跑到他家里来勾引他老婆的地狼恨之入骨,自己向来是风流倜傥到处留情,没想到今天会吃这样的大亏,被人家反过来勾搭自己的老婆。
地狼活动着脖子和手腕笑着说:“你要打下去我是没有什么意见了,可是你先回头看看再说行不?”
“想要调虎离山是不是?你以为我会上你这样的当嘛!”猩猩恶声恶气地咆哮,丝毫不把地狼的善意提醒当回事。可是周围看热闹的人中却有的经不住好奇心,在地狼说完后回头看去,这一看立刻大叫起来:“不好了!着火了!猩猩啊,是你家那边着火了!”这个时候森林那边的呼喊声也开始传来:“救火啊,着火了!大家小心,这不是凡火,是灵兽引发的火焰,大家用法术灭,不要用东西扑!”
“救火,救火,会水属性法术的赶快集合……”
“救火了,救火了,大家块出来救火……”
“咣咣咣……”甚至有人开始敲起了铜锣。
……
猩猩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他的老婆孩子还在家里,这样的大火中是不是安全的逃出来了?引起火灾的灵兽还在不在哪里?有没有伤人?他的性子虽然风流,但是对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是十分的爱护的。到了此时他再也顾不得和地狼的恩怨了,拖着刀就往回跑。围观者们见火真的烧起来了,都不能再袖手旁观,纷纷跟着猩猩离去。其中有的人已经猜到了这场火必然是地狼捣的鬼,不由止住步子对他怒目而视:猩猩平时喜欢拈花惹草,他小小的得点教训大家倒是都乐得看见。可是勾引人家老婆败露后居然放火烧人家房子,这也太过分了。火势一起整片森林都有可能遭殃,这个外来者嚣张到了如此地步,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看着不管。
几个人对着地狼形站成了半包围的角度,慢慢向他走过来。
“地狼,勾引良家妇女还放火烧人家房子,这太过分了吧!”
“就是啊,你防火之前就不想想这林子里的芸芸众生会不会在你放的火中丧生或者失去栖身之所?”
“年轻人,做事情要有分寸,你不觉自己太过分了吗?”
这个地方的民风确实淳朴,对待地狼这样的无赖依旧先讲道理,无奈这个寡廉少耻的地狼根本不听这一套,吊儿郎当地呲着牙反问:“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放的火啊?这样红口白牙的冤枉人可不好喔。”
“除了你还有谁?刚才你不是要他看看后面,不要再追你了?不是你放的火你怎么会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
“你们不知道我是长着后眼的吗?”地狼摆出一幅很惊讶的神情说。
“地狼长着后眼?你骗鬼去吧!”
“你没看过怎么知道!不过我是不会让你这种半大老头子看我的身体的,如果你有个正当妙龄的女儿我到好可以考虑,嘿嘿嘿……”
几个妖怪被伶牙俐齿又脸皮奇厚的地狼气的浑身打颤,就在他们决定结束先礼后兵时段,进入下一个程序时,地狼忽然收敛起了笑容,向他们深深鞠躬:“不好意思,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我这就告辞了,呵呵呵呵……”说着居然就那么消失在原地。几个妖怪都愣在那里,等他们反应过来:“他遁地跑了!”时,已经失去了追赶的时机,毕竟要和地狼比试地行的功夫的话,在场的妖怪们还没有谁那么狂妄自大的认为自己可以取胜。妖怪们相互看看,摇着头也匆匆前去参加救火的行列了。
妖怪们离去后不多久,地狼又从地底下冒了出来,懒洋洋地说:“不过是去他家里偷个东西罢了,你们怎么连人家房子都烧掉了?这里不比咱们家里,到处都有可能藏龙卧虎,要是闹得太过分的话,小心到时候倒霉的是咱们。”
“还不是火儿,东西一时没找到它就急了,不等我拦火就烧起来了!”一名艳丽的山鬼从树林中走出来,手中抓着一只还在不甘心地扑动翅膀的必方:“放开我,烧光、抢光、杀光……”它的情绪很是亢奋,正在大喊大叫着。
“给我闭嘴!回去告诉周影你没有听我的话,结果差点把我也烧死!”山鬼用与她的外表丝毫不符的语气对着必方喊。
“我凭什么听话!你们一路都在虐待我,我才要回去告状!我要告状!”
地狼上前在它的头上一弹:“你还想不想帮周影了!”必方听了这句话,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哼了一声自己飞到树上去了。
地狼转向山鬼问:“怎么样,她要的东西找到没?”
“找到了,不过烧掉了一半。”服饰有些奇特的山鬼少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周边都烧得焦黑的信封递给地狼,嘟着嘴说,“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账?”
地狼一笑:“她只要这个东西不在那只色猩猩手里就行,我看她自己拿回去也是马上要毁尸灭迹的,你以为她还要拿回去做纪念品收藏啊?美女,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他最后这句话转向了树林中说出。
在树林一个幽暗的角落里,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袍子中的女子走了出来,在距离地狼十步开外的地方站住,一言不发地向他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
地狼对着手中半焦半糊的信件吹口气,信封便飘飘荡荡地向对方飘去,但是在就要到达对方手掌上的时候却象突然变重一样的坠了下去,飘落在了女子的脚边。地狼笑嘻嘻地问道:“美女,是不是这封信啊?我声明,我可绝对没有看啊,不过放弃看这么精彩的书信的机会,真的是挺可惜的,呵呵呵呵……”
女子知道他是故意不把信送到自己的手中,可是也顾不上跟他生气,俯身拾起那封信,打开的时候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看了看信的内容,她微微出了口气,用一种微微带着颤音的语气说:“对,就是它。”
“那么……”地狼向她勾着手指头。
女子虽然跟他们做了一笔不太公平的交易,但是她并不想节外生枝的在东西到手之后毁约,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脚边的地上,然后手一抖,那封信件立刻化作了飞灰。她张开手掌任由那些灰烬在风中飞去,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想着心中那灰飞烟灭的过去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无奈,再也不去看刘地他们一眼,慢慢地走进了黑暗之中。
地狼虚空一抓,地上的那样东西落在了他的手里,他向山鬼扬扬手说:“你看她果然毁尸灭迹了吧。东西到手了,咱们走吧。火儿这么一闹,在这个地方是呆不下去了。可惜啊,这里的居民这么好客,本来还想在这里弄点食物带着路上吃呢。”
“我要吃饭!红烧肉!炸肉!丸子肉!”好不容易安静了片刻的必方听见这个“吃”字又嚎叫起来,“我要吃饭!饿死了!快给我吃饭!你们想饿死我吗?”
地狼捂着耳朵叫:“知道了,我去给你找吃的!你别叫了,要把这里的居民引了来吗?你知不知道拜你所赐,我们现在是不受欢迎的人!”
“给我饭吃!给我饭吃!不然就一直叫!”必方上窜下跳,声音越来越大。
这一行的两妖一灵兽,就是抱着虚无缥缈的愿望,企图到青要之山为周影偷盗灵药的刘地、瑰儿和火儿。
他们三个虽然都不是在人间界出生的(火儿只是在人间界被孵化出来,但是它的出生地不是人间界),但是三个之中却只有刘地有过在各界旅行的经验,所以在出发之前他们就说好了,一路上什么都听刘地的安排。
瑰儿很理智的知道,仅仅凭着一个山鬼、一个地狼、一个未成年的必方的实力是不可能做到他们想要做的事情的,这次的事情如果还有一线希望,那就只能靠刘地的小聪明和运气了。所以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信守诺言,什么都听刘地的,不管他是装疯卖傻还是耍奸使赖,她都视而不见,默默地跟着他前进就是。反正她确信,刘地是绝对不会拿周影的事来开玩笑的。
火儿在开始的时候倒也还能听话,对于周影的担心使它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加上一路上只是惊奇与异界的景致和生物,倒是暂时没有捣蛋添乱。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耐心也一点点地消失不见了。
走了几个月都还到达不了青要之山,路上不许这个不许那个,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最令它难以忍受的是还不许它随意的捕猎,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它的食物主要是干粮和凉水,偶尔有时间了才能顺便打点野味,居然连一次妖怪都没有吃过。就连有时候主动来袭击他们的妖怪被他们杀死,刘地竟也不允许它吃,而是将之掩埋掉继续赶路。吃不好睡不好的火儿怎么可能保持良好的情绪?从几天前开始它就恢复了与刘地处处作对的习惯,总是叽叽喳喳地给他捣乱。要不是它心里还明白来这里的目的,又有瑰儿约束着,早就弄得这个小小的队伍不能前进了。
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徘徊了好几天,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青要之山所在的(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山系就在不远处。
这座山脉延绵四百余里,在各界动辄数千甚至上万里的山系之中,它的面积与高度都没有出众之处,但是它却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这相对不大座山系中居住着三位神人,天帝的下都青要之山更是就在这座山脉当中。所以这座山系的巡山山神们也比较的严厉,像刘地他们这样来历不明的妖怪,别说是青要之山,就连(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的边界都踏不上去。
他们在(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附近徘徊了很久,希望能够找个机会溜进去。但是这里的巡山山神不比别处,其严谨的工作作风令刘地都感到叹服——连他这样的滑头都一点空子都没有找到。
万里跋涉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却只能远远看着地平线上起伏的山峦叹息。刘地与瑰儿为此头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地在这附近逗留下来。好在这个地方的民风好客朴实,他们的到来和停留都没有引来什么好奇与探问,倒是让他们有机会好好休整了一下,修养一下因为赶路和一路上应付各种事件而无比疲惫的身心。
他们在这里四处打听着有没有进入(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的办法,游荡了一些日子后,一个全身蒙着黑色斗篷的女子主动找到了他们。对方开门见山的问他们是不是在打听进入(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系的办法,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表示自己有办法帮助他们,条件是一个交易:他们要去为自己从一个猩猩精那里拿回一封信件。
这个女人虽然言词闪烁,除了信件封皮的模样和自己的字迹以外什么都不肯说,不过在打听了那个猩猩的为人之后,刘地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猩猩精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平时喜欢拈花惹草,到处留情(刘地:不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吗?那些女子的眼睛都有毛病,喜欢这么一个人,怎么不看上我?火儿:这个家伙怎么跟地狗一个德行?瑰儿:原来这个家伙跟刘地一模一样!),这个女子大概就是他猎艳名单中的一员。他们热恋之后当然也是按照常规的黯然分手,女子曾经写给他的一封火热的书信却还留在他的手中。大概感情淡去之后,这封信便成为了一张废纸,当事的双方早就把它遗忘了。这个女子现在之所以想了起来,一心要这封信从世界上消失,是因为她有了新的婚约。
这个婚约是家族为她决定的。
对方的家族实力雄厚,本来是他们这个小家族高攀不上的存在,族长的长子忽然对他们家族的女儿求婚,而且是一口咬定要聘她做正妻,令族中长者们都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是未加思索就代替女子答应了下来。前来求婚的男方不仅身份地位不同一般,而且模样英俊,法力高强,性情也和善,不知道有多少芳心系在他身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缘份,他就偏偏在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眼看上了这个已经无心于感情的女子,不惜降低身份来求婚。
这个女子知道自己在长辈们摆出的家族利益面前自己根本没有不愿意的权力,所以也就默认了这桩婚事。也许这个男子可以给她全新的生活,几次的见面之后,对方的温文和善令她已经封闭多年的心里也开始对此有所期待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留在老情人手中的信件变成了她婚事的阻碍,万一哪一天翻捡出来,不但自己没脸见人,自己的家族和未婚夫也会难堪之极。到那时候即使自己的未婚夫不愿意退婚,本来就对这桩婚事不太满意的男方的家族长辈们也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媳妇,婚事肯定会告吹,自己如何向家族交待。
为了家族的利益和名声,她不敢公开的索要信件(那个花心人说不定早已经忘记自己和那封信件的事,如果提醒他反而想了起来,岂不是自掘坟墓),也没有办法凭自己的本事取得,想要找人帮忙,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族人是不敢告诉的,更别说那些盼着她婚事不成的外人。就在婚期一天天接近,不得不远嫁他乡的她心里越来越焦急的时候,她无意中看见了三个外乡来客。
地狼、山鬼和必方,真是从没见过的奇怪组合。可是她知道但凡是这些四海流浪的妖怪,总是或多或少有几分本事的,不然怎么能活着走到这里?知道他们想要进入(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她便找上他们,提出了这样一笔交易。
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对刘地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果然没出几天便跟猩猩这么大闹了一场,说不定对方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自己在火灾中少了一封书信,留意到了也只会以为在火中焚毁罢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双方也各自也顺利地拿到了他们要的东西。不过这么一闹之后这个地方也呆不下去了,刘地在火儿的叫嚷声中笑嘻嘻地说:“饿了就会大叫大嚷,看着我是怎么弄吃得的!”
“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弄好吃的东西吃!还不是因为你!”火儿在刘地的头上跳来跳去,把他的头发弄成一团乱麻。
“瑰儿,还想不想帮周影了……”刘地话音刚落,瑰儿已经伸手把火儿从他的头上捉了下去。
“瑰儿,你也向着刘地,我要回去告诉影你们合伙欺负我……”
火儿的嗥叫声中,刘地潇洒地走向了山脚下的田地。
“地瓜和土豆,地瓜和土豆……烤着吃啊炖着吃,加上肉片当佐料……啦啦啦啦……”一个黑影在田地中上下翻腾着,口中还哼着古怪的小调,不多会在他经过的地方就堆了许多挖出来的地瓜。“火儿,来,来,烤一下!可也别都烤了啊,剩下的带在路上当干粮。”刘地从地下冒出头来向火儿招手。
火儿眼都没睁,一道火浪向着刘地便喷射而去,刘地早有装备,在被烧到之前便缩回了地底下,周围的庄稼顿时燃烧起来。“我说了一百次了,我讨厌蔬菜!”火儿愤怒的叫。
“有东西吃就不错了,你们什么都不管,只累我一个人还不听地抱怨。”刘地从地下跳出来说。
瑰儿把地上的地瓜收拢起来,白了刘地一眼:“是谁在帮你们做饭啊?还敢这么说。”
“我不吃蔬菜!不吃蔬菜!”火儿在他们头顶上飞来飞去。
“小偷!抓小偷!”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天啊,他们偷了东西还放火烧庄稼!抓住他们!”随着他的叫声,四面八方都有人影跑过来,刘地抓住瑰儿撒腿就跑。火儿不甘心地扫了追来的人们一眼,悻悻地跟了上去,当追兵赶到田地中时,三个小偷早已逃之夭夭。
大家气愤不已,各自在田地上方巡视着,使展法术将火扑熄。旅人们走累了、走饿了在地头歇歇,自己从田里弄些东西吃也是常有的事,田地的主人根本不会介怀,可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席卷了半亩地的收成不算,临走还放了一把火。
“又是那个外来的地狼和必方!刚刚烧了猩猩家得那个!”
“哪里来的这些混蛋!抓住他们!”
“流氓、小偷,站住!”
“以后别让我们再看见你们!你们这些强盗!”
“……”
失主们怒吼当然传不到几个盗窃者耳中,因为他们已经逃出很远了。
“烤呀么烤地瓜呀,烤呀么烤地瓜……”不得承认,火儿的烧烤技术绝对一流,即使主要目的是针对刘地,但还是把地瓜烤的松软香甜,十分可口。刘地一手拿着一块,边走边吃,继续哼着他那刺耳的小曲。瑰儿虽然不愿意吃“赃物”,可是即然失主们都“没有”计较,她边就不再那么坚持原则了,也是大口大口吃的香甜。只有火儿气哼哼地飞着:“我再说一次,我不吃蔬菜,我要回去跟影说,你们虐待我,不给我吃饭!”
“不吃正好!省下我吃,你一个吃得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多!”刘地毫无爱护未成年人的美德,含着烫嘴的地瓜不停地吧嗒着嘴说。
“我烤得凭什么我不吃!给我拿过来!”火儿拍他一翅膀,抢走了他手里那块。
打打闹闹中他们吃饱了肚子,也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脚下。在几个雄壮的巡山神兵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刘地一边把手上的灰渍、瓜瓤向身边的树上乱抹,一边取出了那个女子给他们的东西,一个小小的令牌,在那些巡山的士兵眼前一晃。巡山神兵们看看令牌,再看看刘地他们,虽然对这一行人的形迹有着颇多的怀疑,但是还是按照自己的职责,接受了令牌示意他们可以通过。
刘地一挥手,瑰儿和火儿跟着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身后的士兵手中,那个令牌化作荧光已经消失,只听见那个士兵似乎在自言自语:“又是那家发出去的。真是的,少主人到底看上那家哪点好?非要跟他们结亲。看看他们家的这种朋友就知道是不怎么样的人家。”
“就是啊,那个女人我也见过,要模样没有模样,要本事没有本事,少主人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主人家的事情你们也敢多嘴,都给我好好站着。”
“嗯……”
瑰儿在河水中洗过手,用衣襟擦着站起来向四周眺望。这座山上没有多少树木,但是随处可见的嶙峋山石还是遮挡了她的视线,使她暂时没有发现出去探路的刘地的身影。火儿栖息在一块岩石的顶端睡觉,此时闻到了烧好的食物味道,已经蠕动着快醒来了。
瑰儿提着长裙向营地边走去。她本来一路都是穿着原来的衣服:T恤衫、牛仔裤加上登山鞋,可是来到(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境内之后,刘地要求她换上了这里人们常穿的装束。瑰儿本来就不习惯穿这种齐到脚踝的裙子和薄低的布鞋,何况脚底下还有各种“碎石”在打绊,所以她走的有些狼狈,边走边用脚重重踢飞那些绊脚石。
这些在她脚下打着滚的碎石有的一碧如洗,有的洁白晶莹,有的光彩夺目,仔细看的活就会发现那其实都是些美玉翡翠之类的宝石。如果在人间界,这些石头当中任何一块拿到珠宝店里面,都会成为那里身价高贵的宠儿。可是在这里,不但河滩上布满了这种石头,阳刚照射下荒芜的山间到处闪闪点点,也是随处可见这些东西,根本和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地位上的区别。
瑰儿回到她用几块大块的玉石临时搭起的锅灶边时,火儿已经飞下来,边用嘴在锅里挑肉吃边问:“地狗还没回来么?”
瑰儿摇摇头,又向刘地去的方向眺望起来。
经过了多日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的地界,这里是(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的最西面一列山脉,名字叫做和山,从这里到达青要之山还要经过宜苏山与騩山,看起来似乎比从东边的傲岸山过去要远的多,但是他们在刘地的建议下还是走了这条路线。因为傲岸山是神薰池的居所,与那位严厉的神人相比较,在和山居住的神泰逢的性情要随和的多。他们这个由山鬼、地狼、必方组成的奇怪小团队也许更容易通过这里。
可是不论传说中泰逢的脾气多么好,这里毕竟还是神的居所,低等的妖怪擅自进入神的居住地本身就已经是极不尊重的事情了,如果不小心触怒了大神甚至他的巡山神兵都不是好玩的事情。所以他们抱着尽量小心的想法,刚一踏入和山的范围便停了下来,试探性地在这里扎了营,如果神不欢迎他们进入,在边界被发现总比进入山中之后被发现后果来的好些。
刘地留下瑰儿煮饭和看住火儿之后,独自去了前方探路,本来是说好看看附近的情况就回来,可是现在饭都做好了还是没见他的人影。“不是被神仙吃了狗肉吧?”瑰儿托着腮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可是身为神人也不至于去吃那么没有品位的东西吧?还是遇到什么美丽的仙女,就色迷迷的跟着人家走了……”
来到异界之后,他们一路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幸亏有刘地曾遍历十洲的经历和火儿还过得去的实力,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地到达了这里。可是瑰儿知道,最艰难旅程刚刚才开始。
与之前走过的地方不同,(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地界是神的居所,她再也无法用山鬼的身份与这里的山神套近乎,也无法让火儿违装成神、魔仙的灵兽进行恐吓,就连刘地那一肚子的诡计只怕也用不上。而在这里会遇见什么,他们连半点准备都没有。
吉神泰逢是位和善的神人,如果他们能侥幸过了他的这一关,接下来还有两座大山才能到达青要山。那两座山中虽然没有知名的神人,可是不知有多少妖怪异兽隐居于此──说不定还有仙人灵兽,能与神人们邻山而居,估计也不会是一般角色。等度过这些险阻到达青要山之后,又要如何下手去寻找帝之下都的方位?又怎么过的了武罗神的看守取得神药呢?想到这些心中真的一片茫然。
吃饱了的火儿跳到她的膝盖上,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就再次进入了梦乡。这个本来一天要睡十几个钟头的孩子来到异界之后因为忙着赶路一直睡眠不足,得到机会就睡觉。瑰儿抚摸着它,心里充满了怜惜。这个孩子自幼就被周影娇惯坏了,从来也没吃过这样奔波跋涉的苦头吧?不觉又想到周影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与南羽留在立新市里,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一脑子都是这样的胡思乱想,双目虽然看着远方,人却发起呆来。
刘地逛了一圈,发现这座山脉中竟然出奇的处于不设防状态,他在里面转悠了半天,连个巡山的士兵都没有遇到。偶尔有妖怪、神民迎面相遇,对刘地这个生面孔也只是好奇的看几眼就算了。个别热情的居然还向他挥挥手来一句:“外来的,没地方吃饭的话就来我家,我就住前面山崖低下。”刘地感叹这里的治安条件,真不愧是神人住的地方啊。正准备回去,前面山坡上的一样事物忽然跃入眼帘,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他走上前几步擦擦眼再仔细看看,终于确定了眼前确实不是什么幻影。
只见在不远处向阳的山坡上,一个大汉正倚着山石,枕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往怀中抱着一只酒坛睡得香甜。仅看外表这个人只是个看起来豪爽憨厚的汉子,可是在他身后,一条老虎般毛色斑驳的尾巴正在随着他的鼾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摆着,一圈淡的光晕环绕着他的身体,不时自行流转着,在阳光下变幻出各种瑰丽奇异的色彩──居说能够见到他就会得到好运气,自己的运气真的有这么好吗?居然一进和山地面就遇上了?
刘地抓着头,自己都难以置信。
泰逢迷迷糊糊中觉查到有谁在摸自己手里的酒坛子,以为又是山中那些没大没小的小妖怪想趁自己睡着来小偷小摸,便抬手拍了一下:“去去去,这是少昊帝送我的美酒,岂是他们这些小家伙喝的,小心喝了长出羽毛来,我的厨房里还有几坛子果酒,自己搬去。”
谁知对方安静了片刻,又伸过了手来。
“去去去去,一群馋猫……”他不耐烦地挥着手驱赶,并且翻了个身把坛子压在身下,才又继续入睡。
这次再也没有人打扰,泰逢一觉醒来时已是彩霞满天,他长长伸个懒腰,打个哈欠,顺手提过酒坛子,准备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后再回家去,谁知本该还有小半坛子酒的坛子居然入手轻飘飘的,他张口举着坛子口向下倒了倒,结果只有几滴酒液落进了口中。
“哪个小混蛋偷喝了我的酒?”随着一声大喝,一道明亮的光芒在这片山坡上闪动,亮度甚至胜了天上的太阳。
“再来一杯吧。”刘地拿着杯子向瑰儿劝酒,“这种琼浆玉液不是轻易能喝到的,你不喝我可都喝了。”
瑰儿端端正正地坐着,连理都不理他。从来不沾酒精饮料的好孩子火儿仅仅是好奇地把嘴在刘地带回来的酒中浸了浸便醉倒了,仰面躲在地上呼呼大睡。刘地毫不客气地把它作了火炉暖酒用,一边啜着微烫的酒,一边心满意足地叹着气:“能尝到这样的美酒,真是不虚此行啊。”
“我看你是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吧?”瑰儿带着怒气说。
刘地悠然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多亏周影才给我提供了能喝到这种好酒的机会啊,如还能弄到我会带些回去给他尝尝的。”
“哼。”瑰儿用一个字回答他。
瑰儿对于刘地去了那么久不回来提心吊胆,在心里不由地设想了种种可怕的事情:遇上厉害的妖怪被吃掉了?迷路了?被巡山的神兵抓走了?偷看仙女洗澡被打死了……她望眼欲穿地盼着刘地回来,好不容易他的身影从远方出现,迈着踉跄的步子,瑰儿惊慌失措地含着眼泪迎上去想搀扶他时,却发现他步子不稳的原因居然是他正捧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酒在喝着。瑰儿问起他打探的道路时,他打着酒嗝眨着眼,用天真而无辜地表情回答:“啊,我忘了?这酒可是少昊帝的神酿,来,你们也尝一点吧,机会难得喔。”
瑰儿怒目圆睁,可是刘地视而不见,独自抱着酒坛子慢慢的品尝着。
时间就在刘地的一杯一杯复一杯中慢慢过去。
瑰儿独自生了一阵子闷气,渐渐平静下来。她本来就不是个气性大的人,心里也相信刘地绝对不会拿周影的事情开玩笑。也许刘地是太累了,他这些日子劳心劳力,是该放松一下了。瑰儿坐在一边凝视着远山发呆,不由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好的很,放心,人家好不容易可以二人世界了,当然会很好!嘿嘿嘿……不知道周影会搬到南羽家里住?还是南羽搬到周影家里住……”本来漫不经心的刘地这个时候耳朵马上就竖了起来,一脸阴险地说。
瑰儿丢了一块玉石过去,打断了他的贱笑:“开始看你挺认真的,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原来只能装这么短短一段日子而已!周影真倒霉,交上你这个朋友!”
“不会的,我刚刚发现我的运气非常好!呵呵呵,跟着我你们都会交好运的!我的运气……啦啦啦,非常好,我是一只,英俊的地狼,啦啦啦,我是一只幸运的妖怪,啦啦啦……”他大概已经醉了,手舞足蹈地喝起歌来,瑰儿慌忙向手堵着耳朵跑到了一边。
月亮不知何时升上了天空,用水晶一般的色彩笼罩着这片山坡,地上的玉石闪动着晶莹而柔和的光茫,一只地狼嚎叫声正在月光下飘荡,“一只妖怪,一只妖怪,啦啦啦……我是妖怪啦啦啦……谁能比我更英俊,啦啦啦……”
瑰儿抱着火儿躲地远远的,双眼担心地看着他:“他是不是最近这段日子压力太发神经了?他再嚎下去真的要把巡山的神兵引来了。”
火儿撇着嘴说:“我要是这里的神,凭他这种污染环境的声音就判他死刑!”
瑰儿打个寒颤,忽然意识到这里可不是可以任刘地为所欲为的立新市,如果在这里酒后闹事,说不定真地会被巡山的神兵们惩处。她心中着急万分,忍不住拿起锅子跑到河边,准备用冰凉的河水把刘地浇醒。
“我是最幸运的地狼,啦啦啦……我的女朋友遍天下,啦啦啦……”刘地边舞边打转,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小子,就是你偷了我的酒吧,按照老规矩,来给我刷一年酒坛子吧!”说着把刘地拎了起来,又“咦”了一声:“奇怪,我没见过这只狗啊。”
“谁是狗!”刘地张口就向这个来人的手咬了下去。
那个人连躲都没躲,任由他咬在手背上,然后就响起了刘地捂着嘴的嚎叫声。来人把刘地拎在手上端详着:“真的没见过啊,你不是和山的原住民吧?胆子不小啊……”
刘地地回答是恶狠狠的一爪子。
瑰儿带着惊恐缩在一边,脚下是她失手打翻的锅子,里面的冷水倒在了她自己的衣摆上。她手里死死搂着火儿,生怕它会一不小心飞出去,再制造点别的麻烦。
由于刘地在来到和山的第一天就完成了一件丰功伟业──偷了吉神泰逢的酒,并且在喝醉了发酒疯的时候在前来抓贼的泰逢鼻子上印上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狗爪印。所以现他与他的两个“同伙”一同成为了这位神人的囚犯。
沐浴着柔和月光的山坡明亮如白昼,只是月亮的光茫被泰逢身上的闪耀的神光掩盖了。整整一亩地见方的地方都被白色的光茫笼罩着,如同牢房的边界限,把几个胆大妄为的囚犯困在里面。泰逢的怒火不仅仅来自刘地,而且他好像是分的讨厌必方,看见火儿之后两只眼睛就开始冒火,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瑰儿与火儿这两个无辜者也与刘地关在了一起。然后在旁边转来转去,身上的光亮越来越耀眼,这似乎是在代表着他的心情很是不好,眼前的三个囚犯很是不受他的欢迎。
不过刘地坐在地上东张西望,一点也没有身为犯人的觉悟,大咧咧地叫着:“关公脸,你知不知道非法囚禁是不对的啊。”
“谁是关公脸!我的脸天生就这样,那时候那个关什么还不知在哪儿呢!”泰逢气冲冲地踢了他一脚,“要怎么处罚你呢?只是偷酒应该涮一年坛子,再加上抓我的脸……”
“我只是按了一下!”
“你给我闭嘴!我看干脆罚你给我当一百年看门狗吧。“红脸的吉神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如果把这只黑狗养的再大一些,嗯,象马匹那么大就行了,再加上一根独角,一对翅膀,一条龙尾巴,口里再能吐火的话,拴在门口一定很威风。那些老朋友们来串门时一定会羡慕自己的。把地狼培养成那样需要什么法术呢?嗯,看我这脸袋,好象真的有点醉了。
“我抗议!”即将上任的神的看门狗大声叫着,“你凭什么抓我啊,神也要讲道理吧!”
“凭什么你不知道吗?是谁偷了我的好酒啊?”泰逢眯着眼教训他。
“可是不怪我啊,要怪就怪你的酒太好了。你想想看,如果你在荒山野地里看到那么好的酒,你能不顺手拣来吗?遇到那么好的酒不把它喝掉,多么对不起它呀?象我这样的爱酒之人,怎么可以做出对不起酒的事情。”
“也对……”泰逢听着他的言论,不由自主地点着头,但是马上就省悟了过来,“不对,什么在荒山野地遇见好酒,你明明是从我怀里偷的!”
“美酒在前,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你?”刘地依旧理直气壮,似乎这位浑身发光的吉神当时是个透明人。
“哼,那你抓我的脸又怎么解释,一个小小的妖怪胆敢冒犯神灵,我看犯你看门太轻了,应该罚你去各界为我背酒。”
“这能怪我吗?谁叫你从背后拍我,象我这么英俊迷人江潇洒帅气的妖怪,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跟在后面想偷袭我、拥有我的身心,我不小心点,哪一天不就落入魔爪了吗?回头看到的不是美女而是你的脸,我也很痛苦啊。”
“你这个满嘴跑舌头的滑头,我要干脆吃了你的狗肉!”面对这样的厚颜无耻之徒,连一向脾气温和的泰逢也生气了。
“我不服,你凭什么吃我!”
“就凭我是神!我有本事吃你。”
“你是神,能打的一个妖怪无力反击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这样我就应该被吃掉,那你跟我们这些用武力猎食的妖怪还有什么区别?我不服,除非你能在别的方面赢过我。”
“别的方面?”
“比如比比谁的女朋友多?或者比比谁更能喝酒!”
“比比谁更能喝酒,哈哈哈哈……”听到这个建议泰逢大笑起来,“跟我比喝酒,小子,你有胆量。”
“哼,如果我输了,我就心甘情愿给你当三百年看门狗!”
“好,这个看门狗你当定了。”
“那你这位神人万一输给我的话,要怎么办啊?”
“我会输?你作梦去吧!好,我输了给你三百坛子好酒。”
“不,不,不,如果你输了,我要你送我们三个去青要山。”
“什么?去哪里干什么?我讨厌满是臭规矩的地方,不去!”
“其实是这样的,”刘地的神情忽然郑重起来,“我有个朋友,因为根九尾狐比斗而损失了大半的法力,听说武罗神那里有可以帮他恢复的灵药,所以我们才到这里来的。如果你输给我,就帮我们三个到青要之山。”
泰逢顿时皱起眉头:“原来是这样,你小子一开始就在打我的主意。”他本来对刘地还有一些好感,这下子顿时消失。既然知道了刘地甚么喜欢喝酒,什么要和自己比试酒量都是为了利用自己装出来的之后,他对这个地狼已经失去了兴趣,挥挥手说:“偷酒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你们走吧。要去青要之山事你们的事,但是别再踏上我和山的地界。”那道光栏瞬间消失,让出了让刘地他们通行的道路。
刘地抱着手臂说:“神也会说话不算数吗?”
泰逢看着刘地,目光越来越严厉,在神的威严之前就连一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火儿都缩进了瑰儿手中,低声咕哝着什么。瑰儿身为山鬼,在神人面前还能够比较自若,可是心里也是在“嘭嘭”的打鼓。只有刘地还是一脸讨人厌的表情,似乎不知道眼前的神人只要愿意,随便就可以把他变成一只真正的狗一样。
泰逢似乎很介意说话不算数的评价,盯了刘地半天之后,见他并没有退缩的打算,心里倒是后悔自己不该这样的不谨慎,随便就跟这样来历不明的妖怪随意的打赌。看来自己这个毛病得改一改了。“你想要怎么样?”
刘地见他终于开口,心中略微的放松,尽力在脸上保持着那副流氓的样子说:“就是打得那个赌,比喝酒。你赢了我做你三百年的看门狗,我赢了,你送我们到青要之山,帮我们得到灵药。”
泰逢不耐烦地说:“我可没有这样答应你!青要之山是帝之下都,那个武罗性子高傲脾气又坏,我可不愿意去招惹她。再说了,她还有那样蛮横的朋友……所以我一直都讨厌必方……”说着恶狠狠地盯了火儿一眼,把瑰儿吓得连忙把火儿搂进怀里。火儿也难得的老实,似乎知道神人的利害,一动都没有动,眼珠却紧紧跟着泰逢移动着。
不过如果泰逢看到火儿此时的表情,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害怕,而是一幅在认真思考:眼前的家伙我打不过,要用什么阴谋诡计才能对付得了他呢?这样的神情。要是泰逢真地看见的话,说不定会真的狠狠教训这只必方一顿,把未来的“恶魔”扼杀在摇篮中。
他这样的神人居然作出这种吓唬小孩子的行为,显然是因为他对必方实在太厌恶了,而刚才的对话令他想起了一些不愿意回忆的往事的原故。刘地不由得浮想联翩,是不是这位看起来实力雄厚的神人,其实在过去的某个时候,曾经被一只必方……嘿嘿,心里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奸诈笑容。
泰逢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把把他拎在手里吼道:“你小子跟我来!我就跟你比试比试喝酒。如果你输了,就作我的看门狗,我要是喝不过你,我就送你们到青要之山,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可以得到武罗的灵药的办法!”
“喂,这样的赌约对我们不公平啊……你至少也要帮我们把灵药弄到手才算吧……”刘地虽然身体不能反抗,嘴上是一点都不闲着。
“你给我闭嘴!”
“就算是神仙也要讲理啊……”
“我要是真的有那些神仙的脾气,现在就把你做成狗肉汤……”
在他们的争执声中,泰逢带着刘地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地上的牢笼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闪烁起来,把瑰儿与火儿困在里面。多半是把他们当作了人质,如果刘地再敢作出什么大胆的举动,再敢惹下什么麻烦,他们连个就要连带受罚。
瑰儿眼看着他们消失,茫然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远山行(二)
更新时间:2008-8-11 8:50:59 字数:14242
“原来神人住的地方是这样的……喔,不错,不错……”
“用不着忙着东张西望的,反正你就要在这里看三百年的门了。”
“先别忙着说大话嘛……”
刘地跟着泰逢一路走来,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奇异。各种从未见过的树木或者高耸入云,或者不及人膝,错落有致的生长着,上面有的开着美丽的花朵,有的结着香气扑鼻的果子,各种珍禽异兽留恋其间,一点也不怕人——其实认真想来,要是刘地与它们发生冲突,需要害怕的是哪一方还不一定呢。地上柔软的刚刚没过脚背的草地间散落有不少巨大的石头,每一块石头上都有大小不等的坑洞,里面盛着不同色彩的液态,并且在其中浸泡着各种树果。看到这些,刘地明白一走进来嗅到的淡淡的酒香是从哪里来的了。
刘地东张西望,不时动手动脚地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把手指头伸到每一个石头“酒罐”沾沾,然后伸到嘴里尝味道。觉得味道合适的就从口袋里掏出器皿来装走。同时顺手从一路见到的结着果子的树上每种都摘了不少,一边吃一边往口袋里塞。如果那些生着美丽羽毛或者华丽毛皮的动物从他身边经过,都会惨遭他的毒手,不是被扯下一根羽毛,就是被他拔掉耳朵上的毛。这些动物都对他怒目而视,要不是泰逢就走在他的身边,这些异兽珍禽早就一拥而上,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地狼了。
刘地把他的贪婪、无耻、不要脸等等美德,都在这个难得进入到了神人的庭院的时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几乎像一阵旋风一样的把他路过的地方能拿走的东西全部拿走。当遇见泰逢责备的目光,他就会厚着脸皮说:“难得见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介意我多摘一点吧?像你这么大方的神人当然不会介意了。你这里有没有吃了马上就能成仙的?有的话介绍介绍!我也尝尝鲜。”
泰逢摇摇头,懒得跟他生气,索性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
渐渐走近了泰逢的住所,那是一座在这绚丽的树林中显的非常的朴素的房屋,即不是一座宫殿,也不是刘地希望的一所装满酒的酒吧,只是数间高大的石头房子矗立在那里,无论是式样还是装饰都毫无出奇之处。泰逢这样一位神人的住处没有全副盔甲的神兵神将守卫,反倒进进出出有不少人影,热闹得像个集市。
刘地仔细看看,这其中神民、妖怪、人类什么样的都有。他们看起来也不象泰逢的侍从、仆人之类的身份,不但穿着都十分随便:坦胸露背的、长袍马褂的、身上裹着兽皮的、长裙委地的……真是千奇百怪。
一见泰逢回来,这些男男女女远远就迎出来,领头的是一个红脸大汉,长着鸟嘴的他说起话来不仅声音清脆悦耳,而且速度极快:“大人您回来了,房子打扫过了饭菜做好了树木修剪过了书库整理好了,酒坛子全洗过了里面的酒也喝完了,我们告退了。”他连标点符号都不加的一口气说完,挥挥手叫上一大群同伴一窝蜂地拥出去,不多会便不见了。
泰逢声如鸣雷地在后面大喊:“你们这群小王八蛋又偷我的酒喝!不知道给我留点吗!”
刘地扑嗤笑出声来:“你的酒被喝光了?那么不用比了,这样应该算你输了吧?来,带我们去青要之山吧。”说完向着屋子里张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清楚地说明,他对于不能到神的住处大肆搜刮一番很是遗憾。
泰逢一把拎住了正想掉头的刘地的衣领:“想溜?没门!你以为我会把酒会放在一个地方等他们偷吗?狡免还有三窟呢,汪汪,开门!”最后一句话不是对刘地说的,而是对着屋子那两扇装饰着青铜兽头的大门说。
一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狮子应声出现在空气中,他晃动一下毛茸茸的大脑袋,屋子的大门缓缓的打开,露出了宽敞的厅房——作为一只金毛狮子却被叫作汪汪似乎令这只狮子很不满意,他摇着尾巴叹口气,正要回到原来趴着的地方,忽然看见了刘地。汪汪的眼睛一亮,兴奋地冲了过来摇着尾巴叫:“你终于找到新的看门狗了吗?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想的美,他是要给我看后门的!”
“你做梦吧,我才不会输给你帮你看门呢!”
——泰逢与刘地同时说。
阿汪失望地摇着头,连听他们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重重把门一关,险些把泰逢压在门底下,自己悻悻跑到一角倒头大睡去了。
“做了我的看门狗你吃亏了吗?原本是一只被仇家追杀的普通狮子而已,现在法力也长了,模样也漂亮了,仇人也走了,酒量也长了,你高兴吧你!”泰逢对这头狮子的不知足很是不理解,踢他一脚嘟囔着。
“可是我这样还象狮子吗?”阿汪气冲冲冲地说,“你见过狮子长龙角?你见过狮子长狐狸尾巴吗?”
刘地现在也觉得这只狮子还真的是与众不同,不仅外表奇特,就连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也给人一种沉沉的压迫感。不愧是神人的看门狮子啊,就是与众不同。
“我以后怎么见人……呜呜……我嫁不出去了……”
这竟然是只母狮子!刘地明白她为什么要哭了,看看那蓬松的鬃毛,那硕大的头颅,外表看起来这分明就是一只威武雄壮的雄狮啊。
“这样比你原来漂亮多了!嫁不出去没关系,等我赢了这次赌注,把你许配给我后门的看门狗!”泰逢大包大揽的说,“我会给他装上比你得还漂亮的龙角的。”
阿汪摆过身子,用ρi股对着他。
“哼,他就是老是这副样子,所以我才想换一只看门狗。”泰逢这样对刘地说。
刘地耸耸肩:“我觉得他不错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
泰逢上下打量他一番,那意思很明显,他真的很想要一只黑色的地狼来做看门狗,当然要在装上龙角、翅膀什么的之后。
瑰儿与火儿站在山坡上,发现他们无法离开这块地方,不论他们走向哪个方向,一道金色的光幕就会忽然升起,把他们弹回原地。那种力量十分柔和,不论是瑰儿径直向前走的力量或者是火儿狠狠地一头撞过去的力量,把他们送回来时候都是那么柔和,似乎生怕伤到他们似的。
瑰儿焦急地在这十步见方的地方踱着步,心情越来越烦乱。而火儿更是再也难以忍受,拼命地在这个牢笼里撞来撞去。可是它的怒火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就好象尽力往水中扔石头,却连涟漪都激不起来,使它的愤怒越来越控制不住,使尽了全身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冲撞着。
瑰儿正在一圈圈走着,忽然一蓬火苗落到了她的肩上,把她吓得跳了起来。她抬头一看,发现了火儿疯了一样的举动。
“火儿,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快停下来!”瑰儿吓得大喊起来,一种极度懊恼的情绪在她心里漫延开去。是周影用最郑重的态度把火儿托付给自己的,不是给刘地,而是自己,可是自己却没有做到这件事,自己只是顾着自己沮丧和焦急的心情,却没有去关心火儿。只是因为它是个强大的必方,自己就忽略了它还是个孩子。
自己一路上都在依靠刘地的智慧和火儿的力量,连自己应该做的事也没有做到。周影没有过份的期望,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靠自己的努力重新修行,对于虚无飘缈的仙丹没有做太多的希望,他没有叮嘱自己要拿到仙丹,而是要照顾好火儿,可是自己却没有做到。
“火儿,你快过来!”瑰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火儿哄下来,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对它说:“火儿,你不用为了这样的事生气。他是个神,他想要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出不去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是个神。”
火儿咂着嘴没有说话,由于周影一心要修成正果,它也曾经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刻画神魔仙们的形象,可是泰逢和它见过的妖怪们几乎没多大区别,它知道对方比自己厉害,却不觉得有非得服软的必要——打不过就用卑鄙手段,这是常识性的知识。却没想到连对方布置下一个小上的囚牢自己都无法破坏。它一肚子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气呼呼地叫:“神仙有什么了不起,影将来也会成为神仙的!等到影成了神仙,我就让他知道厉害!”它从来没有过象现在这样的无力感,所以更加象一个需要长辈庇护的小孩子了。
“对,将来总有一天影也会成为神仙的,所以现在我们要帮他恢复法力,我们得帮他做我们有做的事!”瑰儿拍着它的翅膀说。
“我们要帮他带仙丹回去才行。”火儿点点头:“我要去帮影找仙丹,等我再去把这个笼子撞开!”说完跳了起来。
“不,火儿,那没用。”瑰儿连忙制止了它。“我们得想办法,不能用强硬手段我们可以动脑子,我们不能用法术,就想别的办法!”说着站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周围。火儿在那里愣了一会,飞起来自言自语:“我要证明我比那个神仙聪明!等着瞧吧!”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听见啊!”一个人影远远出现在山坡上,向着囚牢里的瑰儿与火儿大声喊着,同时扬着手中拿的一些东西。
“食物!”火儿欢呼一声向那边冲去,结果一头撞在了升起的光幕上。
“泰逢大人让我来给你们送饭!”那个鸟嘴妖怪乐呵呵地把手里的各色食物递进来。这个光幕让火儿他们不能出去,从外面向里递东西却是不妨碍。“你们别担心,大人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他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虽然长得吓人点,心肠很好的。”鸟嘴妖怪一脸善意地安慰他们。
“请问,被大神带走的那个地狼现在怎么样了?”瑰儿发现这个妖怪很好说话,客客气气地问。
“那个黑色的地狼啊。”鸟嘴妖怪吧嗒吧嗒嘴,十分的不满意地说,“也不知道他哪里好?大神居然看中了他,想选他做看门狗。难道我不比他样子好看,忠心老实……”看起来这个妖怪很是眼红那个看门狗的工作,对刘地正在嫉妒不已。
居然有人愿意做人家的看门狗?即使对象是神瑰儿也觉得难以理解,可是在鸟嘴妖怪一转身的功夫又听见他在嘟哝:“唉……要是我做了看门狗,那整整一地窖的好酒可就任我品尝了……唉……那些好酒啊……”
原来是这个缘故,瑰儿真是佩服这些酒鬼,为了喝酒简直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鸟嘴的妖怪一点都没有辜负他的那张嘴的外形,在瑰儿与火儿进餐期间,他的嘴就没有闭上过,叽叽喳喳不停得说着,幸亏得他的声音悦耳如同音乐,瑰儿与火儿才算是忍耐了下来。基本上瑰儿已经明白为什么泰逢拒绝这位如此主动的妖怪担任看门狗的职务了——且不说为了藏酒的安全,单单是考虑上门来的客人的精神承受力,也不能留下一个这么啰嗦的看门妖怪。不过由于这个鸟嘴妖怪的多嘴,倒是令瑰儿对泰逢有了更多地了解。
按这位土生土长的妖怪的说法,泰逢是位随和可亲的神人(不包括喝醉了发酒疯的时候),喜欢饮酒、交朋友、种花果、酿酒,或者是四处云游访友。他对小妖怪也好、神族也好,甚至普通的凡人也好,在他们的面前从来没有摆过神人的架子。不论对什么对象,泰逢总是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所以在有多位神人居住,甚至还有帝之下都的(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地界,和山就成了一个堪称桃源的地方,很多妖怪、神民都搬到了这里,来与这位随和可亲的神人比邻而居。按照鸟嘴妖怪的说法就是:宁愿做泰逢的看门狗,不做熏池的座上宾。
鸟嘴妖怪一直安慰着瑰儿,要她放心,泰逢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不会真的给他们什么惩罚的。
瑰儿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看来刘地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些了,所以他才坚持要从和山前进。他故意的偷走泰逢的酒,故意的激泰逢和他打赌,这些都是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刘道就算计好的。与神人拼酒?看来他为了周影真是豁出去了。可是如果他输了,真的被留在这里做了看门狗怎么办?
瑰儿不知道泰逢的酒量怎么样,可是她知道刘地虽然号称喝遍立新市无敌手,其实是连泉先儿都喝不过的(泉先儿是鲛人,所有的液体类物体到达她的身体中以后都会被分解成为普通的水,喝酒也是一样),如果刘地在这里做了看门狗,对他自己来说或者不算是坏事,能够做泰逢那样的神人的看门狗,对于刘地这种实力的妖怪来说简直就是找到了一个一步登天的梯子,没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神人的看门狗也许无法成神,得道成仙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吧?可是那样的话自己和火儿该怎么办?周影的事情该怎么办?
瑰儿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没有了刘地的带领的话,她和火儿连回去的路都不知道要怎么走。原来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帮周影找灵药,其实自己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刘地的身上了,现在刘地被神人带走,她立刻就失去了主心骨。
瑰儿都不知道那个鸟嘴的妖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抱着火儿坐在那里发呆,只有火儿这样无忧无虑的孩子才会吃饱了就睡得着,她现在的心情像一团乱麻一样,怎么也理不明白……
刘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在摇晃着,手里端的杯子也在不停地晃,可是里面被斟的满满的酒虽然随着他的动作剧烈的波动,却一滴都没有溅到杯子外面,每当刘地的动作就要把酒撒掉时,就会有种无形的屏障把它们挡回杯子里面。
“你快不行了吧……认输吧……”泰逢摇头晃脑的说。他的脸色比原来的还要红,身后的尾巴得意洋洋地摇摆着,显然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刘地没有理他,拿着杯子瞄准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嘴,把酒倒了进去,然后示威似的向他晃晃空杯子。
“你还敢喝!”泰逢对于这只地狼开始有些佩服了。两个人喝到第四十坛的时候,这个地狼看起来就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了,谁知道他居然又坚持着喝了十几坛了,还能没有倒下。
刘地一拍自己的胸脯:“谁不敢喝了!你要是怕了……就,就……马上投降……缴枪不杀……”
泰逢的回答是狠狠地给他的杯子里倒上了一满杯的酒。
刘地毫不犹豫地也在泰逢的杯子里倒上同样多的酒,大着舌头说:“再来!”又是举杯一饮而尽。
泰逢一边喝着手中的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看你这个小狗也不是那么讨厌,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来算机我呢?”
“NO,NO,NO,”刘地渗出一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晃着,“我不是算计你,是跟你打赌,输了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么。”
“哼,当我的看门狗算是代价吗?多少妖怪求着我我还不要呢!”泰逢对于刘地得不识好歹很是不屑。
“我知道,我知道……”刘地半醉半醒之间有瞬间的失神,要是当年没有那件事,自己现在应该已经是个逍遥自在的……唉……那和自己现在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反正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啊……“做你的看门狗不就是可以早些成仙吗,我又不稀罕……”
“原来是这样……”泰逢稍微分神察看一下刘地的法力,便明白过来,“你原本差一点就可以成仙了,居然舍得把自己的法力散去,干什么用了啊?”
刘地白他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既然曾经不惜散去自己就要成仙的法力,怎么现在又对武罗的灵药新生觊觎了?后悔了?想把法力弥补回来?晚了,告诉你,那种灵丹帮不了你,你这种情况只能重新慢慢修炼,而且要花原本的十倍二十倍的功夫还不一定能够再次达到那个水平呢。不过……如果你乖乖坐我的看门狗的话……”看来泰逢对于罕见的纯黑色的地狼十分的垂涎,开始用许诺好处的方式引诱起来。
“你耳朵有毛病啊!我不是说了找灵丹是给朋友的吗!”刘地探着身子在泰逢的耳边大喊大叫,满嘴的酒臭乱喷,令神人都忍受不了的扭过了头去。
“你自己明明比谁都需要恢复法力,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来给别人找灵药?”
刘地摇着手中的杯子说:“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法力是我自己愿意拿去救人的,我又不想什么得成正果,恢复不恢复有什么关系。我那个朋友可不一样……他是个死脑筋,一根肠子的木头人,从始至终脑子里就两个字‘成仙’!这次失去了法力,连人形都变不成了,你说他的世界是不是都快要崩溃了。我真是讲义气啊,我这样的朋友(以下省略数万字的自吹自擂)……像我这样好的朋友,哪里去找!”
泰逢冷笑:“反正你喝酒输了的话还是要给我做看门狗的,哼哼哼哼……”说这一巴掌拍开桌上已经空了的酒坛子,手一挥,不知道从哪里又飞来一坛满着的美酒,举坛倒酒:“再喝!”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连连绵绵的远远听来如同鞭炮声一样噼噼叭叭的响个不停。
刘地含糊不清地说:“你,你们这里有人办喜事啊?新娘子漂不漂亮……呵呵呵呵……”
泰逢募地站起来看着外面,半晌才说:“那不是放鞭炮……好像是那只必方在强行破阵。”
刘地心头一惊,酒顿时醒了大半。火儿是够狂妄不错,可是刘地真的没想到它能狂妄到与神人对着干的地步。当初离开立新市,周影郑重地把火儿和瑰儿托付给自己,自己这一路上已经是小心了再小心了,结果还是没能阻止了这个小祖宗惹事生非。别说它一个未成年的必方,就是成年的大必方,也不可能是神人的对手。也许泰逢围困它和瑰儿的“笼子”没有使出全部神力,所以它才敢轻举妄动。但是……刘地觉得自己心里着急,头脑发木,急忙站起来之间忽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扶着泰逢的肩膀就吐了起来。
泰逢手一扬就把他扔到了角落中,然后对着远处放烟火似的五彩斑斓的天空皱起眉头:“那个小东西,竟然真的可以破了我的阵法不成?”正在自言自语间,只听一声轰天的巨响,接着一道火光冲天,然后那个方向便沉寂了下去。
瑰儿抱着火儿呆坐着,在月光下,各色的玉石闪耀着迷人的光辉,使得身处其间的人如临仙境(其实这里是神人居住的地方,说是仙境也没有错)。不过瑰儿对这一切都是视而不见,她满腹的心事,却又找不到头绪,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打翻了一盆浆糊,乱糟糟黏糊糊的。难道自己真得这么没用,没有刘地在身边出主意,就什么都做不好?
“好了!”火儿的一声大叫下了瑰儿一跳。
“你干什么呀!”
火儿从她的膝盖上跳起来,像做广播体操似的活动着身体,嘴里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的压腿(独爪下蹲?)、扩胸(抡翅膀?)、活动脖颈。热身运动做完后对瑰儿说:“好了,走吧。”
“去哪?”瑰儿看着火儿,心想它不是睡糊涂了吧。
“当然是去把那个笼子打烂啊,我都准备好了!”火儿把翅膀握成拳头形,恶狠狠地说,“我要让他知道,火儿可不是那么好关住的!”
“我们还是等等刘地吧。”瑰儿不愿意说出“你打不开神人的囚笼”这样的话打击火儿的信心,所以拿出刘地来做挡箭牌。
“等那只没用的死狗干什么。我都准备了半晚上了,现在就去打烂它!”
“准备?你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谁睡觉了!这么紧张的时期我能睡得着吗——也就睡了一小会。”火儿为了表示自己精神饱满,不住地用翅膀摩擦出连串的火花来。
瑰儿不知道火儿准备了个什么法术,以前从没见火儿施法还要花时间准备,它的动手比动口快都已经是它的一项重要标志了。这一次它会施展什么?必方得法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说实话瑰儿倒是有些好奇,毕竟她从来没看见火儿使用除了烧、烤、大烧、大烤之外的法术(冲撞、抓撕、嘴啄等等属于肉搏战术,不在法术的范畴之内)。
火儿很少使用真正意义上的法术,真实的原因是它一向娇纵的外表下其实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它很清楚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得心应手的驾驭与生俱来就印在心底的那些法术,与其施展之后几天不能动弹,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跟对手肉搏呢。可是这一次只能靠自己了,刘地那个笨蛋已经被人家抓走做看门狗去了,瑰儿的法力又低微的吓人,出门的时候影可是郑重地把他们两个托付给自己的(其实周影就是把火儿郑重地分别托付给了刘地与瑰儿,把瑰儿分别郑重的托付给了火儿与刘地,把刘地……只有刘地的事情他好像忘了),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以后就有了逼她做更多得好东西吃,并且不听她的吩咐干家务的资本了。
“也许应该要用一个更厉害的法术,不过算了,还是用个简单点的吧……”火儿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语着,“瑰儿躲开点,这个法术可是很厉害的,我可是第一次使用,不保证火候拿捏的正好。”
不等它说完,瑰儿已经飞快地躲到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火儿平时的任何招数都是带有无差别攻击的特性,更何况是这次是从它自己的嘴里说出“危险”这两个字,听在瑰儿的耳中,可怕的程度自然上升了一倍有余。
火儿飞到半空中,闭上眼睛,缓缓地开始念诵一种古老的语言。瑰儿可以分辨那是上古时代,诸神仙妖们都还和人类混居在一起的时候使用的文字,自从人间界与其他各界隔绝,这种文字已经在人间界渐渐失传,就连瑰儿也听不懂那是什么内容,真不知道火儿一个在人间界长大的孩子是怎么学会这种语言的咒文的。
而且这不是必方天生的法术!瑰儿虽然法力低微,但是山鬼出身的她还是知道,必方们随着年龄和法力的累计出现的能力和法术,是不应该以这种已经失传了的语言的来展现的。回想起来,火儿和周影到底会些什么,他们究竟有多少本事,瑰儿根本就不了解,也许是他们的老师(周筥)教给它的吧?她在心里这么想。
随着火儿的念诵,它身上的火焰开始转化成最炙烈的颜色,而且在它的身边快速的流转着,看起来仿佛是它的身形都大了一圈。咒文的念诵停止,它猛然双眼一睁,大吼一声:“他妈的,给我破!”
瑰儿只觉得四周的温度忽然升高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高度,接着一连串的雷声仿佛在耳边响起,一个接一个的轰鸣着炸开,她即使拼命地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这种声音震的她的魂魄都快要飞出体外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瑰儿觉得自己就要在这种可怕的声浪中昏倒的时候,所有的声音忽然消失。
当风吹过河面,掀起轻轻的浪花声传入瑰儿耳中的时候,她一时竟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
“竟然满口粗话,周影是不会这么教你的,一定是从电视上学来的,回去以后我要让周影禁止你看电视!”瑰儿骑在一只巨大的妖兽身上,随着摇摇晃晃地节奏向怀中的火儿责问。
这只妖兽是泰逢派来接(押)送它们的,瑰儿已经被火儿的那番作为吓得筋疲力尽,也不顾妖兽本来的意思只是要自己跟着它走,毫不客气地爬到了对方的背上。这只妖兽也倒是憨厚,叹了口气就任由她把自己当作了交通工具。瑰儿对于火儿刚在施法中最后的那句粗话念念不忘,因为过度使用法力造成虚脱的火儿刚刚醒过来,面临的就是她的唠叨。
“那不是我在说粗话,那个法术就是那样的!”火儿忿忿不平地说。自己救了她,居然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还来挑剔自己强大的法术,“那个法术最后一句就是要念那样的咒语,不是我自己故意那么说的!”火儿自认为是个极有教养的孩子,怎么肯承担说脏话的罪名。
“真的吗……”瑰儿将信将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咒语,该不是教导它的那个人故意这么教的吧?这么说来,火儿跟周影是一个老师教的。瑰儿想象着周影有一天施法的时候,也可能会拿出那样的“咒语”,便感到身上一阵发毛。
火儿闭目不语,它是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法术虽然厉害,还是自己的翅膀、爪子、嘴用起来痛快啊,它迷迷糊糊的这么想着,再次进入了梦乡。
瑰儿轻轻抚摸着火儿的羽毛,它的温度从来没有这么低过,看来真的是累坏了。
泰逢看着眼前的必方,为着抱着火儿的瑰儿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神中的越来越浓烈的敌意令瑰儿不寒而栗。泰逢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这样了……难道是因为那样吗……还是因为那样了呢……还是……”
刘地双手抱着头摇着说:“你到底再说什么绕口令啊?就是这个小坏蛋破坏了你的牢笼,揍它一顿,别管它是不是小孩子,揍它……”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揍它吗!”泰逢对这个狡猾的地狼大吼一声,“说,这个坏小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叫从哪弄来的,它是我朋友的儿子。”刘地故意隐瞒了“养子”这个事实,希望泰逢由此以为自己有个必方朋友。
“哼,胡说,它明明是……”泰逢想要说什么,但是及时地闭上了嘴。
“我为什么要骗你?它就是我朋友的儿子,不过是养子,嘿嘿嘿……”
泰逢似乎陷入了沉思。
对于火儿,他好像有这格外的关注,一边思索一边盯着它看。过了半晌他才叹口气:“算了,继续喝酒,如果你赢了我就帮你们一次,你输了的话就带着这个小东西走得远远的——如果能一辈子不离开人间界就更好了。嗯,如果我再给你几坛子好酒,你能不能回去之后叫它的养父狠狠打它一顿?”泰逢从牙缝里提出这样的建议。
瑰儿悄悄对刘地说:“他以前一定吃过必方的大亏。”
刘地郑重地点着头。
再次开始比试之后,泰逢显得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不一会就要提醒一次刘地:你已经不行了,赶快投降吧。刘地对他这种明显的虚张声势不屑一顾,这根本就是说明了他已经不行了,正在外强中干的吓唬人呢。再喝一杯他就不行了,再一杯他肯定倒下,再一杯……刘地抱着这样的念头,坚定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直到泰逢不舍得自己的好酒再这样糟践了,命令人弄了几坛劣质酒来摆在了刘地面前。
瑰儿本来在房间中等到火儿醒来,可是听着火儿的鼾声,心里却牵挂着刘地的赌局,终于再也坐不下去了。还不容易看到火儿揉着眼睛起来喊饿,她立刻拎着火儿的脖子向前面赶去。等她来到厅堂时,发现刘地还在喝着。只是他的身体已经滑到了椅子底下,一幅已经站不起来的模样。手中的杯子从怀里抱的酒坛子里舀着酒往嘴里倒,依旧忘不了自己喝一杯,就必须看着泰逢也喝一杯。幸亏泰逢身为神人和没有跟一个妖怪捣鬼的打算,不然就凭刘地现在那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就算对方杯子里没有酒恐怕他也看不出来了。
泰逢喝下的酒应该与刘地一样多,可是他的样子还是十分的情形,也就是面色红了点,说话的时候舌头大了点,别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与已经向烂泥一样的刘地可谓天壤之别。这样的情形,就算是瑰儿也看得出是谁就要输了。
“刘地,你实在喝不下了就认输吧。”瑰儿小心翼翼地劝刘地。虽然她知道刘地这么做都是为了周影,可是看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根本不可能赢得了泰逢的,再喝下去,除了伤害他自己外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火儿也一边在那些瓶瓶罐罐里翻找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一边Сhā嘴说:“就是就是,你这个笨蛋根本不行,就乖乖的认输吧!给影找灵药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就留在这里做看门狗好了,哈哈哈哈哈……”之前的法术的成功使它的自信心极度膨胀,大有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气势。
刘地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抬手想要拍桌子,可是准头差得太多,差点把自己给晃倒,狼狈地扶着桌子站稳,口中喷着难闻的酒气说:“你们,懂,懂,懂什么啊……你们知不知道那里是,是帝之下都,那,那是能让咱们这样的小妖怪靠近的地方吗?是,是,咱们敢靠近的地方吗?你,你们以,以为,神人都像这个傻大个这么好脾气,这么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啊(泰逢准备打他的手放了下去),你们知,知不知道,咱们,几,几个要是真的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青要之山,到时候连,连骨头渣滓都剩不下。”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骗我帮忙,你们明白了吧?”泰逢坐在一边手指结扣着桌子说。
瑰儿这时才明白刘地的苦心,她看着刘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你怎么能赢得了呢?他可是神人啊。”
“你没看见我就要赢了吗!”刘地趾高气扬地说。
瑰儿怎么看都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起不来,跟马上就要赢了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泰逢拎着一个酒坛子种种往桌子上一放:“看来今天你还真跟我耗上了,再喝,我就不信你不认输!”
“等一下!”瑰儿忽然按住了酒坛,“我来跟你喝。”
“什么?”
“什么?”
瑰儿的脸色苍白的对着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泰逢,在这样近的距离被一位神人盯着看的压力真是大得难以形容,真不知道刘地老是故意地招惹泰逢,他是怎么受得了的。“我,我来跟你喝……这可不是刘地一个人的事情。”
泰逢指指刘地,再指指瑰儿:“你们两个跟我喝?就是要两个人欺负我一个是不是?”
“你是神人却跟个妖怪比喝酒,明明是你在欺负他!”瑰儿鼓足了勇气说。
泰逢看着已经快要不行了的刘地,幸灾乐祸地说:“可是他自己愿意的,哼哼,喝了我这么多好酒,我还心疼着呢。不过有一条这么好的看门狗,也算是值得了,呵呵呵呵……”
“总之周影的事是我们大家的事,不是刘地一个人的责任,我要跟你喝!”瑰儿坚定地说,并且自己从桌子上找个杯子,到了满满一杯酒。
“瑰儿……”火儿一直在屋子里乱飞,把泰逢的东西乱翻乱弄,不过这个屋子里出了酒还是酒,根本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只好拿了一包丹药像吃炒豆一样的吃着。不知道为什么泰逢一直容忍了(或者说是故意要忽略了)它的存在,连眼角都不掠它一眼。就好象现在它忽然飞过来,泰逢马上把目光移到了别处。“你要跟这个大尾巴喝酒?可是你不是根本不会喝酒吗?”火儿好奇的看着瑰儿手里的酒杯。
“谁说我不会喝了,我就喝给你看。”瑰儿拿起酒杯,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向着自己嘴中倒了下去,下一秒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扶着桌子用力捶着胸口。
火儿得意地宣布:“你看,我说了你不会喝酒吧。”
瑰儿咳嗽着,怒气冲冲的看着刘地又跟泰逢碰杯,然后灌下了一大杯酒:喝死你也赢不了的!她在心里气呼呼地想。
这会儿火儿在屋子里翻腾够了,那包丹药虽然少了点,味道还能令它满意,其它的屋子又因为泰逢的“小气”而进不去,所以它放弃了找吃得的努力,终于对正在比赛喝酒的刘地他们产生了兴趣。凑到桌子上在那些酒瓶子酒罐子酒坛子之间跳来跳去,好奇地问:“你们把这些都喝下去了么?”
“哈哈哈哈……你,你看到了吧……我,我就,就要……赢了……”刘地放肆地大笑着。
火儿跳开躲避他拍过来的手:“我看你是马上就要输了!笨蛋!还自称是喝酒最厉害的呢,要是泉先儿来就好了,她比你能喝多了。”
“泉先是水妖,进入他们身体里的液体会自动化为清水,你就是给她喝毒药也是那样,别说是酒了——你见过喝水喝醉的了的吗?顶多喝的撑死!”泰逢摇晃着杯子说,“我倒是有个建议,你来跟我比怎么样?我很想跟你比喝酒。”他这几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笑意的话语令人听了不寒而栗,这分明就是带着不怀好意的心态在对火儿发出挑战,想令火儿吃点苦头的心思表现的十分露骨。
瑰儿慌忙过来吧火儿抱回怀中:难道以前必方给泰逢留下的痛苦记忆就这么刻骨铭心?以至于他总是念念不忘的想要欺负火儿这么个小孩子?
“你的酒量不是不错么?怎么样,你来跟我比吧?”泰逢用手指头戳着火儿的小肚子,“你要是赢了我,我就是抢也给你抢一颗灵药来怎么样?”
火儿撇撇嘴:“你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吗?”
泰逢张大了嘴呆在那里:“未成年人?你?你还管这些?不是……你,谁敢不让你喝酒啊。”他对于火儿不喝酒的惊讶程度超出了瑰儿的想象,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说着话。
火儿眯着眼睛瞪着他说:“我当然是最听话、最好的孩子!连我爸爸都这么说!怎么,你有意见吗!”其实倒不是周影不让它喝酒,只是它自己不喜欢酒的味道才不喝,不过能够挂上好孩子的名头的机会它当然也不会放过。
“哈哈哈哈哈……”泰逢忽然发出了一阵狂笑,用几乎要倒在地上打滚的姿态趴在桌子上,把那些瓶瓶罐罐碰得乒乓直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瑰儿不解地看着这位神人的怪异举动,就连醉的已经快成了烂泥的刘地都努力的挣开眼皮看着他。
泰逢连拍桌子带拍腿地笑了好半天才止住笑声,刚刚抬头看见火儿,忍不住再次趴下大笑起来,一边还用拳头用力的捶着桌子。
“你到底在笑什么!我就那么好笑吗!”火儿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跳到他的头上用力踩着喊叫。
“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哈哈哈哈……你是个好孩子,还听话……哈哈哈哈……”泰逢似乎对于火儿表现很了解,不停的嘟哝着这两句话。
“气死我了!”火儿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对方的身份,居然张嘴就向泰逢的头上啄去。泰逢抬手推开它的嘴,止住笑声喘着粗气说:“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喔,真乖!”说着还伸手在火儿的头上抚摸了几下。
火儿都要被气疯了,正要不顾一切的撒泼,泰逢的下一句话却令它一下子停止了动作。“地狼,你也不用喝了,我认输了。看在这个好孩子份上,我算是输给你了。”泰逢端起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悠然地说。
刘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他问:“真的?”
泰逢翻翻眼皮:“我像说话不算数的人嘛?”
刘地正想说什么,身体晃了几晃,张口开始呕吐起来,吐着吐着,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不动了。看着他满身的污秽,瑰儿心中一阵感动,拿块抹布蹲下身擦着他脸上的脏东西,向泰逢问:“你真的要帮我们?”
泰逢说:“可惜你们要的那种灵药我没有,现给你们炼制的话至少要五十年,你们多半等不了。看来只能帮你们打算打算武罗那个凶女人的主意了。不过我可说过了,我不能亲自动手帮你们去抢夺,毕竟那里是帝之下都,我还没胆大包天到那个程度。但是我可以帮你们出出主意,让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火儿一挥翅膀说:“原来你害怕那个女人啊。”
泰逢大怒:“谁会怕她,还不是因为……”他的目光又盯上了火儿,两只眼睛开始闪闪放光,连他身上的那层祥光也明亮了不少。
“你,你想干什么……”瑰儿连忙把火儿护到身后。
“我越想越觉得,你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要是不打你一顿我自己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以后可就别想睡得着觉,喝得下酒了……死必方,总是帮着那个恶邻欺负我,今天也会落到我得手上,嘿嘿嘿嘿嘿嘿……”说着一把把火儿揪到了手中。看他的表情,似乎马上就要对火儿施以一顿暴打。
“你敢欺负我,我,我……”火儿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眼珠子转个不停,奋力打算着报复的措施,“等到将来影成了神仙……不,等到我长大了,有了本事,我就要把你这个老虎狗狠狠地教训一顿,把你的酒全部烧掉!”
瑰儿听它还要刺激泰逢,连忙上来捂他的嘴。谁知道泰逢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火儿,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竟真的放开了火儿,也许是他终究还是还是不屑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吧?总不可能是真的北火儿吓住了。
泰逢又坐下去,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他已经跟刘地喝了半天了,真不知道怎么还能喝得下去。
刘地在地上人事不省,泰逢又自顾自的喝酒,瑰儿看着已经在自己怀里无聊的睡着的火儿,索性把它放在了桌子上开始收拾屋子。抹桌子扫地整理那些瓶瓶罐罐,瑰儿利落地做着这一切。干家务本来就是她最喜欢事情之一,一旦开始动手,自然就觉得周围什么地方都不干净,什么地方都需要好好的整理。找来抹布和扫帚这里擦擦,那里扫扫,不时冲着泰逢大吼一声:“真碍事!抬脚!抬手!滚开!”
自从离开立新市好久都没有干过家务了,痛痛快快的干一次倒是有利于调节心情。瑰儿越干越顺手,不知不觉中开始哼着歌儿,手脚也更轻快起来。
“小丫头……”泰逢忽然开口说,“你们回去以后,最好不要再带着这个必方离开人间界了。”
“什么?”
“它还是呆在人间界的好。如果老是到各界闲晃,总有一天会出大事的……”
瑰儿心想也是,火儿这种脾气连神人都敢不放在眼睛里,它在人间界没有什么对手,到还好办,要是在藏龙卧虎的各界,还不定什么时候就惹出大事,吃个大亏。泰逢这个神人的心肠真的是不错,虽然十分讨厌必方,但是还是出于好心的提醒。瑰儿心里对泰逢很是敬佩和感激,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表示知道了。
泰逢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在自己的嘴里倒下了一大杯酒,然后向瑰儿挥挥手:“我这里有专门招待客人的屋子,你带着它去歇歇吧,我看见它就心烦……这个地狼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远山行(三 全)
更新时间:2008-9-8 9:50:28 字数:19744
刘地不是睡了一时半会,而是整整三天。
这几天中瑰儿与火儿倒是趁机把神人住的地方好好参观了一圈。
大概是由于泰逢生性随和,他住的地方也是毫无遮拦的敞开着,任由那些妖怪神民们来来往往,热闹起来的时候能像个大集市。而且这些妖怪们也不怎么怕泰逢,来到这里就该吃吃,该拿拿,把宾至如归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就是因为这样,泰逢才不把刘地与火儿的无礼放在心上吧?他是个真正的神人,他的心胸的宽广,与他的力量的强大正成正比。瑰儿心里不由会想到,如果将来周影真的成了神或者仙,会不会也像泰逢一样?还是依旧是现在的那副样子,整天都没什么表情,让不相熟的人觉得他城府深难捉摸,让相熟的人觉得他呆?
“瑰儿,你说影这会儿会在干什么?”火儿从空中落下来,站在她的肩头上问。
“他大概在南羽的办公室里修炼。”瑰儿脱口就说。
“真没意思,每天就是知道修炼……不过我猜他也是这样的,唉……”火儿有些想家了,唉声叹气地说。
“胡说,他现在一定是在跟南羽二人世界,卿卿我我……哎呦……我的头怎么这么疼……”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接着是一只手战抖着从下方伸出来,扶在瑰儿坐着的石头上,然后是一颗头发蓬松的脑袋。他从地下冒出来,一头钻进了瑰儿的裙摆,用迷迷糊糊叫:“怎么这么黑啊,已经晚上了?我居然醉了五六个小时吗?”
瑰儿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为什么打我……唉呦,我头啊……”
这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正是刘地,只见他一只手按着头,一只手松着自己的衣襟,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我说啊,周影好不容易摆脱了火儿这个尾巴,这会肯定在跟南羽花前月下,比翼双飞,郎情妾意……”这个人还没从宿醉中醒来,听到这类的话题都忘不了抢着Сhā嘴。
瑰儿斜着眼睛问:“你还知道醒啊?”
刘地摇摇晃晃的一ρi股坐在瑰儿身边,愁眉苦脸地说:“瑰儿,我好难受啊,帮我按摩吧……我么也学周影和南羽……”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经过附近的妖怪们都在对着被压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的刘地指指指点点。
“看见了吗,听说在人间界老婆是可以随便打男人的。”
“是吗,那也太可怕了吧?”
“哎呀,好象被打得头破血流了,真是可怜啊。”
“我家老七原本还说要到人间界去见识见识呢,既然那里这么可怕,我还是回去劝他不要去得好,万一在那里认识了这样的女人,这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就是啊,就是啊,自己的男人这怎么打得下去手喔。”
“可怜,可怜……”
“……”
瑰儿卡着腰站在那里,冲着这些不知所谓的妖怪、神民们大吼一声:“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他的老婆啊!”见她一幅母老虎的架势,那些妖怪们嬉笑着四处散去,大概这样的小Сhā曲足够让他们茶余饭后说上好几天了。
刘地潜到地下,从那块大石头不远处又冒了出来,只露出头在地面上面问:“我睡了多久?事情怎么样了?”看来被瑰儿这么一砸,他倒是清醒了不少。
“三天,整整三天!你这个自称好酒量的家伙整整醉了三天!”火儿对这件事满意极了,早就决定了要回立新市之后大肆宣扬,现在兴奋地拿出来打击刘地,很期待得准备看到他失落后悔的表情。
刘地只是淡淡叹口气:“看来我还是太不自量力了,跟神人比试……唉……”
瑰儿这次一点也不想打击刘地。他那副喝酒快要喝死了的样子还留在瑰儿的脑海里,不管平时刘地的行为、性格她有多少看不惯,为了朋友不顾生死这一点,确实让瑰儿心里感动。于是轻轻安慰他说:“他是神人啊,你斗不过他很正常的。”
“幸亏他还是答应了……”说着话刘地若有所思地看着火儿。泰逢好像很是在意火儿,就算他过去与必方有过什么恩怨,可是他那样的神人见过的必方一定是多了去了,对火儿的态度也是太奇怪了点吧?
火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恬着脸皮说:“还不是有我吓唬他他才乖乖的答应,哼哼,着下知道谁最厉害了吧。”
刘地坐下来长长的舒口气:“我看他肯定是不会帮咱们出手的,能有他出出主意,事后把咱们送走就不错了。青要之山……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的头看起来疼得厉害,一边说话一边用力在太阳|茓上揉着。
“可是咱们总是看到希望了不是。”瑰儿微笑着说,“至少咱们已经尽力了,回去之后就不会后悔。”
“……也是……”刘地难得的话少,坐在那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出一根烟来就着火儿点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了起来。
火儿在他们两个的头上跳来跳去问:“是不是就快回家了?我还有好几个新游戏没有玩儿过呢。还有动画片,不知道播到什么地方了?也不知道狐狸记不记得帮我录像?”
“快了……”刘地把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着,“成功失败反正就这一锤子买卖了!喂,这位大叔,你看没看见咱们伟大的、无私的、仁慈的、人人敬仰爱戴的大神啊?”他扯住一个路过的神民问。
这个神民眨着眼好半天才反映过来他是要找泰逢,一边给他指方向一边笑得捂着肚子:“伟大的、无私的、仁慈的、人人敬仰爱戴的大神?哈哈哈哈,真好玩,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你们大家听见没?哈哈哈,这些人间界来的妖怪怎么说大神的……”扔下刘地他们向着其他的妖怪神民们去宣传自己刚刚听到的“笑话”去了。
刘地边走向他指的方向边对瑰儿耸耸肩:“你看那个家伙其实一点都不得大家爱戴。”
身后一群妖怪神民在重复着那个“称号”大笑,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和山就都知道了。
“你们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泰逢又为刘地倒了一杯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说有人想去打那个女人的主意……我来想想,多少年前的事了,她把几个偷偷摸进山里的仙人都追杀出几千里远,最后个个被她打的魂飞魄散。你一个小小不成气候的地狼,居然这么大胆?”
刘地打了个酒嗝,脸红通通地说:“我,我这不也是,没……没办法嘛……喂,说实话,你老兄有没有法子帮我们?有,有的话别藏着掖着的,拿,拿出来吧!不然,我,我一个不小心让武罗捉住了,就,就对她说,是,是你叫我去的!”这次这一妖一神这次没有用喝酒来比斗,但是刘地还是很快显出自己酒量的不足。
“你这条死狗真是一肚子坏水!”泰逢哈哈大笑着,一巴掌把刘地拍得趴在了酒坛子上,“你别这么贪心,酒还多着呢,你自己怎么抱着坛子喝!”说着又一伸手把刘地拎了起来。
刘地拿起酒坛子晃晃,给泰逢满上杯问:“你到是说呀,能不能帮忙?”
泰逢白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能!说好的,只给你们出主意,不动手帮忙。你不想想,我要是跟武罗打起来,那还不乱了套了。”
“你打不过她啊?”
泰逢被揭了伤疤,腾地跳起来说:“我会打不过她?还不是每一次她都呼朋引伴的代好多帮手,你不知道好汉架不住人多吗!”
刘地小声咕哝:“说来说去还不是被人家打过,现在怕了……”
“咕咚”泰逢把一个酒坛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刘地把半边头从里面钻出来,冷笑着说:“有本事去找回来啊,别拿我出气嘛。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去把她收藏的灵药全部偷来,然后一口气吃掉——一个人吃不了我们会帮你的——把她气死怎么样!”
“吃死你才是真的!”泰逢作势要打,刘地立刻缩回脖子上套着的酒坛子里去,好像顶了个壳子的某种两栖动物。泰逢叹口气,收回手坐下喝了一大口酒。
“说真话老泰,你真的不帮忙吗?咱们都这么多日子得朋友了。”刘地拿出他枪打不透的厚脸皮,搭着泰逢这个神人的肩,一幅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
“你还真是无赖……”泰逢叹口气,“我只被能出主意,不能出手。”
“是不想还是不能?”刘地追问。
泰逢没有再回答!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嗡声嗡气地说:“要是不用我出主意的话,法力再修就有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不想帮忙就直说吗!不知道是谁输给我了!”刘地也一口干杯,又拎运坛子倒起来。
“谁输给你了,你说来听听!”
“自己认输还不叫输?”
“我是可怜你,怕你喝死!”
“谁喝死还不一定呢!”
“再来!”
“喝就喝!”
他们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热呼,瑰儿悄悄走了出去,对于刘地的大胆她实在无话可说,不但敢跟神灵一起喝酒,还敢跟对方称兄道弟,也许这个地狼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怕”这根神经。她走到庭院中,伸伸胳膊,长长叹了口气。成败与否,其实就看泰逢肯不肯帮忙了。要是泰逢真的喝酒输给刘地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他实践诺言。可是他分明是自己故意认输的,要求他实践承诺的话也就不好直着说出口。
“唉……”瑰儿觉得自己再这样唉声叹气,等到回到人间界,一定会老了很多。
这一天泰逢还是没给他们什么承诺或者办法,只是要他们不用客气,在这里多住几天。当刘地大方的表示他一定不会客气,一定会住得很舒服随意的时候,泰逢叫来了狮子阿汪:“你这几天不用看门了,就给我看着这个黑狗就行。”
过了三四天平静的日子。这几天泰逢不是找刘地去喝酒,一直喝到刘地烂醉如泥。就是自己去侍弄他的花木,谁都不许靠近。看起来他好像有些心事,不过瑰儿猜测,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这一行人的到来惹来吧。毕竟就凭他们三个,好像还没有令神人烦恼的资本。
这一天,当瑰儿与火儿百般无聊地在地上捡石头,讨论着类似在人间界这一块可以换多少烤全猪的话题时,上次见过的那个鸟嘴的妖怪匆匆走来:“大神请你们过去。”瑰儿看看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刘地,点着头跟上了对方。她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出汗,侧目看刘地,却依旧是摇晃着肩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时看了却让人感到有些安心。
泰逢半坐半躺在一棵参天大树的顶上。和山很少有这样高大的树,坐在这里和山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到他手里没抱着酒坛子,瑰儿和刘地倒是有些意外,刘地“悄悄”趴在瑰儿耳边用十米开外都听得到的“耳语”声说:“你看看,他其实跟我差不多,不是醉的头疼,他今天怎么没抱着酒。”
泰逢飞起一脚把他踢下了树去。
“你们养好了精神,回头我送你们去青要之山。”泰逢这三天来把这件事情反反复复地想了数遍,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由这三人小组离开的好。到时候武罗看见了,要怎么样她自己看着办。想到这里倒觉得自己有些小人,明明说好了要帮助人家,其实是在转着圈子的往外推麻烦。这个叫刘地的地狼的个性他其实挺喜欢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伙,真想留他在这里住一些日子。
想到这里看了正上窜下跳的火儿一眼:它倒是自在快活,不知道别人为它搅得十界不宁,天翻地覆的。反正自己的中立立场不会改变,那些是是非非任由别人去操心吧。倒是这个孩子啊,现在这个样子生活多么快活,给他们忠告,不要再带它离开人间界,就是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进去。
他看着瑰儿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刘地虽然装出一幅正在东张西望看风景的样子,其实目光也从没离开过自己。泰逢叹口气说:“我不能出手帮你们,但是给你们出个主意。武罗自从天帝退位之后,并不承认颛顼帝的身份,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闭门睡大觉。你们现在去,她肯定还没有醒来,但是只要你们得妖气一碰到青要之山得境界,她立刻就会有知觉,并且出来查看的。可是你们想想,一个睡了千八百年的人乍一起来,那脑袋能不糊涂嘛?喝醉了睡一夜起来头还嗡嗡叫呢。”
“我明白了,你是叫我趁着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下子把她打晕,然后她的东西就尽着我们挑捡了!哈哈哈哈……”火儿攥着翅膀嚣张之极的笑起来。
“笨蛋,你给我闭上嘴!”刘地一把把它揪下来塞给瑰儿,然后向泰逢陪着笑脸说,“您继续,您继续,我听着呢。”
泰逢摇摇头,刘地这种人他实在连气都生不起来:“你等她出来,尽管胡搅蛮缠的跟她说话——这个你很擅长吧。回头我给你你带着我的信物,等她明白过来,要把你怎么样的时候你就拿出来,说是我的朋友,找我走错了门的(刘地:你这个理由骗鬼去吧,你们住得都是这么的大山脉,不是几十个平方的廉租房,这样都能走错门!)。”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我跟她东拉西扯?只有我一个去送死吗?”刘地省悟过什么来,呲着牙叫。
泰逢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轻松,知道这个地狼没有一句真心话,他自己其实是恨不得由自己全部承担了,不带着这个山鬼和必方去吧。“当然不是只你一个去,最危险的事情,得让这个山鬼去干。”
“要我干什么?”瑰儿把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虽然心里也是害怕,但是为了周影,她什么都敢去做。
“你是个山鬼,那里的防御对你应该没有作用,所以趁着这个死地狼引开了武罗的注意力,你就溜进去偷药。”
“我去偷……”瑰儿的声音有些发颤,“要怎么偷呢?我从没偷过东西。”
“我会给你画个大概的地图,你找到武罗住的地方,溜进去,找到她的药匣子,然后打开,拿出你要的药,然后再给她关上——反正她整天在睡觉,一时半会也用不着药,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发觉少了东西。你拿到了就马上退出来,立刻回来,我这边准备好了,你一到就把你传到人间界去。就算她发现了也让她找去吧,呵呵呵呵。”看来他和武罗的邻里关系真的处的不怎么样,帮着别人算计自己的邻居,一脸的幸灾乐祸。
“那种药是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
“我也帮你画出来了。”泰逢的准备工作倒是做得挺详尽,把画好的图样放在了瑰儿手里。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术,图画到像是照片的样子。要找的灵药是多边的形状,鲜红的颜色,样子十分独特,瑰儿可以确保自己看到了就不会认错。那张地图则简单了些,上面只有着一条路线,虽然曲曲折折,但是看起来倒是不算漫长。“可是那么大的地方……”瑰儿正要说出自己的疑惑,泰逢冲她一摆手:“那里是帝之下都,不是你可以随便乱走的地方。我只告诉你武罗住的地方已经足够了。”
瑰儿点点头,努力看着那两幅图,恨不能立刻把它们都印到脑子里。
“我把你们两个送到了各自的地方,地狼你就直接往里面走,直到把武罗引出来。武罗出来后我会给山鬼信号。接到我的信号山鬼就按计划行动。万一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我想要戏弄她才叫你们去的,她顶多跑到我这里来大吵大闹,不至于把你们怎么样的。”接下来便详细的开始与刘地、瑰儿讨论细节,怎么说话能令武罗睡昏了的脑袋更混乱,怎么应对有可能遇见的神兵神将、灵禽异兽,怎么进入武罗的屋子……
火儿打断他们的话叫嚷:“我呢?你们说了半天,怎么没提我的事?”
“你什么都不用干,呆在我这里就行!”泰逢拽拽它的尾羽。虽然没有打它,但是泰逢还是忍不住不时地欺负欺负火儿,把他对必方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
“为什么他们可以去,我就要呆在这里对着你!”火儿大怒。
“因为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你去的话一切都会搞砸!”
刘地听得连连点头,不愧是神人啊,看人看得真准,才跟火儿相处了几天啊,就把它的本质给看透了。
火儿身上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这种话简直就是在绕着弯子说它没用,说它霸道、没礼貌、任性什么的它都不在乎,因为它本来就那样,这点自知之明它还是有的。火儿最受不了的只有两样,一个是说它不孝顺,它向来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孩子,周影有自己这样的孩子偷着乐去吧;另外一个就是说它没用。它可是最厉害的必方,从小到大,向来是它想欺负谁欺负谁,它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所以倒也从来没有谁犯了说它没用这个忌讳。一路上它都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失去为周影“抢药”的主力,今天被泰逢把它冷落在一边,叫它怎么能不恼火?
“你就那么想去?”泰逢斜着眼睛问。
火儿同样斜着眼反问:“你以为没有我他们两个行吗?”
泰逢注视它良久,长叹口气:“是我错了……这本来就不是我应该Сhā手的事情……你跟着地狗去,万一武罗不吃他那一套,你就使出你的绝招来,有你在保证武罗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真的?”火儿对他的不满顿时化为了好感。自己的哪个绝招适合对付神人呢?是放火?放大火?放烈火?还是横冲直撞?还是暴雨式乱啄?还是……
泰逢提醒它:“你的绝招不就是拼命胡闹吗。”
“你说什么!”
刘地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从一开始,泰逢对待火儿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作为一个神人,他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必方为甚么过分的在意?而且叫火儿在武罗的面前尽情的放肆,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他怎么能保证武罗不会把它怎么样,难道武罗是个特别喜欢小孩子,不管对方都么没有教养都不会生气的人?
泰逢从他眼中看到了疑惑,干咳一声说:“我们在讨论一下细节。地狗(泰逢听火儿总是这么叫刘地,居然照样学了去,整天地狗地狗的叫来叫去),有些事情不知道不知道好,知道了也没用更难受……你们要记住,得到灵药离开这里以后,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刘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笼罩在山峦上的迷雾轻轻分开,一个仪态万千的女子带着迷迷糊糊的表情从山中走了出来。刘地已经在山口又是狼嚎,又是撞山,又是倒拔垂杨柳的折腾了好几个钟头,也不知道是他的力量在这样的场所面前太显微薄,还是武罗睡得太死,居然这么久才出来找他这个扰乱“山门”的家伙算账。可是看她一脸迷瞪的模样,可见她真的是睡得迷糊了,正是下手骗她的大好时机。
武罗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地狼,在脑海中寻思了许久后才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呀?这里是帝都,走进去的话杀无赦。”
刘地嘻笑着反问:“为什么呀?”
武罗已经沉睡了这么久的光阴,刚刚醒来,头脑还不甚清醒,看看他眨眨眼又说:“这里是帝都,请你止步,前进者杀无赦。”
刘地却又问了一次:“为什么呀?”
武罗一时似乎愣在了那里,歪着头不出声,刘地于是也不作声,两人就那样面对面僵持着,不动不语,活象两个石像。刘地在心里暗暗祈祷瑰儿那边进行的顺利,自己这里反正能拖一时是一时,一旦被揭穿了阴谋,大不了搬出泰逢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他身上一推。只要武罗不立刻出手杀了自己,自己也就死狗不怕开水烫了。
丹木、珠树、玉树、碧树、璇树、瑶树、沙棠树、琅玕树、服常树、不死树……世间难的一见的中重珍奇树木在这里密密麻麻的生长着,每一株的高度都到达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就连那些最矮的木禾,都有四、五丈的粗细,几十米的高度。抬头仰望上面晃晃荡荡的稻穗时,仿佛在看一挂挂固体的瀑布。不时有凤凰与鸾鸟从树上飞起落下,挑拣着啄食树上生长出的玉石果实。由于树下走来的这个陌生女子是个山鬼,所以它们对她并没有什么防范之心。甚至有些热情的鸟儿还把果实衔到她的手里,请她也品尝一下。
瑰儿站在这样无数的参天巨树之间茫然四顾,面对着到处都一模一样的景象,不知道应该向哪里走。泰逢说的很清楚,武罗犯迷糊的时间不会很久,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可是到底要选择上哪个方向走才可以找到大帝的宫殿呢?原本看起来精致之极的地图,真正到了现场才知道,泰逢的地图画得真的是太过于简练。在这样大的范围内,他居然只给瑰儿画出了一条路,可是要叫瑰儿怎么去找到这条路啊?
在这种四处巨木耸立云雾缭绕的地方,视线所及本来就有限,更何况还有无数的怪树奇石处处遮日,她又不敢随便飞行,所以只好凭着感觉向一个方向奔去。
越向前走雾仿佛越浓了起来,可是瑰儿忽然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泰逢画的地图上的一个重要的标示物:一座不知什么材质制作的,驾着蛟龙高耸入云的必方雕像。黄帝的灵兽真是威风凛凛啊。瑰儿感叹着,按照地图的标志向左拐去,走上了一条小路。
走上这条路后迷雾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的景致也趋于正常,至少不再是入眼的植物、物件都那么惊人的高大了。小路两侧各种各样的植物虽然不是什么神树仙草,但是都生长的欣欣荣荣,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令人舒心的气息。从这里开始逐渐有些人型的身影出现在树丛后面,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注意化为山鬼的瑰儿,瑰儿自然更是小心的避开他们,尽快的沿着小路前进。走了不一会,一座精巧的小楼就出现在路的尽头。
武罗的神情越来越清醒,刘地外表依旧保持那种讨人嫌的姿态,心里开始紧张。面对这个女神与面对泰逢的感觉完全不同。随着她的眼神渐渐清晰,一种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知道自己随时可以掌控眼前的一切,包括别人的命运的气势。刘地感叹自己运气好,泰逢那种性格的神人大概是万众无一的存在,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武罗梳理着自己的情绪。
募然被吵醒,她本来是十分的不快的。可是分析了一下自己睡了多么久,不由又有些好笑。依照自己的性格,竟然真的可以一睡近千年,要是以前有人这样告诉她,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疯了,可是现在……唉,不知道那件事情闹得怎么样了?不过既然没有人来叫醒自己,就说明一切还是那样僵持着,谁也没输,谁也没赢吧。自己的老朋友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知道自己的难处,所以这些年来并没有来打扰过自己。这次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应该去拜访他们了。
武罗看着眼前的小妖怪,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当年一赌气使用了最厉害的法术入眠,现在幸亏是他把自己叫醒了,不然自己还要一直睡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不是你这样的妖怪可以来得,快快退回去,我就不计较你今天的逾越了。”
刘地看着这位女神,努力地鼓起勇气拿出懵懂无知的神态:“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武罗皱皱眉头。自己睡得这么久吗?已经到了这些小妖怪都不知道青要之山是什么所在的地步了吗?
“你不知道这里是青要之山吗?”
“青要之山……说起来我听过这个名字。在什么地方听得来着……”刘地低头做冥思苦想状,同时用眼角偷偷瞄着武罗。
武罗看眼前这个小妖怪的样子,回想当年青要之山四个字在大家心目中是何等的地位,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狼居然都要站在门前苦苦思索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的心里生出一股焦躁之气,向着刘地摆摆手说:“总之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点给我走。”
刘地忽然重重地用右拳一砸左手心,大声说:“啊呀,我想起来了,我是听泰逢说过的吗!”
泰逢?武罗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号邻居来。想到那个为神不尊,没大没小的家伙就住在附近,她就一肚子的不满意。不过泰逢很受黄帝的喜爱,和山也是黄帝特别送给他居住的,作为青要之山的山神,武罗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不知道那个恶邻都在做什么?也只有他才会把些乱七八糟的妖怪都带到(bei,一个草头一个负字,我这里打不出来)山地面来。想到这里她看向刘地的眼神不再那么平和,冷冰冰地问:“喔,我倒要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刘地抓着头发,一边“回忆”一边说:“他说这个山头住着一个十分凶恶的女人,要我们千万别到这里来……还说特别是像我这样英俊的妖怪,要是被那个老妖婆看上了,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故意不去看武罗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武罗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大发雷霆,然后立刻挽起袖子去找泰逢算账,而是忽然一笑:“我明白了,泰逢闲得没事做,派你来找我麻烦寻开心来了是吧?”
刘地一副弄不清初状况的模样,傻乎乎地问:“什么呀?泰逢凭什么派我出来,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哈……”武罗用袖子掩着嘴大笑起来。这个地狼真是狂妄的有趣,就连自己都要比之逊色三分的神人泰逢要是真的是他的手下败将的话,他就不是一个小妖怪,至少是个神了。“你说泰逢是你的手下败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伸出一根手指远远点着刘地问。但是不等刘地回答,她已经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刘地被像一只沙袋一样的扔了出去,一头撞在一棵树上。“虽然我不喜欢泰逢,但是也容不得你这样没上没下,随意侮辱一个神人!”武罗冷笑着说。这个地狼事到临头连一般的妖怪都不如,居然还敢说那样的大话。
“唉呦……唉呦……”刘地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喝酒喝赢了他啊,怎么样?你不服气也跟我喝!”
“喝酒……”武罗想起泰逢是个无酒不欢的人,没想到他会拿这种事情跟人比试,还输给了一个小妖怪。她想象一下泰逢喝酒输掉的样子也忍不住好笑,看来自己倒是错怪这个小妖怪了。现在她的心情大好,甚至忘记了眼前这个小妖怪刚才复述的那些泰逢诋毁自己的话。“这里是青要之山,天帝的下都,你知道了吧。”
刘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面小铜镜,正在上上下下的照着自己的面孔,用捏着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尖叫着:“啊,我的鼻子歪了!啊,我的皮肤破了!啊,我美丽的容颜啊……”边叫还边用一种水波盈盈的眼神飘向武罗。
面对一个男性这样的眼神,武罗身上有种想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从来没想到过一个男性居然会……
又是一个哀怨的眼神飞过去,刘地幽幽地说:“你怎么打人家的脸呢?这叫我怎么见人啊?”
武罗忽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蠢事,竟然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妖怪纠缠了半天。这样的误入者,本该叫一个卫士扔出去了事,自己怎么就巴巴地亲自跑出来了呢。要不是睡了太久,自己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还是……自己表面上说是两不相帮,宁愿躲起来睡觉,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们来找自己,还是希望发生些什么的。所以一听到门口有什么动静,马上就自己跑了出来……
武罗自己想着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味过来,自己还站在山口,跟一个小妖怪面对面的发呆。回神一看,那个小妖怪倒是很安静,自己缩在一棵树底下拿着树上的果子吃。其实这里的果子也不是他这种小妖怪可以乱吃的。不过,算了,现在谁还来管这些呢?天帝已经几千年没有驾临过这个下都了,除了自己,这里的事情根本没有别人会上心了。
“吃完那个果子你就走吧。”武罗说完甩甩袖子,准备回去好好想一下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是继续睡去,还是联系老朋友们,作点什么……
“嗨,嗨,美女,你等一下啊……”身后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妖怪居然又追了上来。武罗这次真的不耐烦了,回头看着他,一脸的严厉。
终于走到这里了。
看着眼前的房子,瑰儿轻轻舒口气。
房子从外表看起来不大,不过里面也许像泰逢那里一样,外面看着朴素,里面却大的像个迷宫。房子的门没有关,瑰儿深吸一口气,仰着头走了进去。在这样的地方使用什么法术都如同掩耳盗铃,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向里走,凭着自己山鬼的身份,也足够糊弄一下子得了。
房子中没有什么人影。瑰儿一直往里走着,除了几只大摇大摆的飞禽,她什么别的生物也没看见。房子里面果然也是别有天地的,一进套着一进,其间还有各种风致的小花园点缀(说是小花园,是因为与外面什么都庞大的山林相对比的结果),瑰儿越走越快,干脆在里面小跑起来。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看到任何像是炼丹的所在的建筑物。
都怪泰逢不把地图画的清楚一些。不过他与武罗邻里之间相处得似乎可以说是恶劣,不知道武罗家里面的情况也是正常,只是苦了自己,这要怎么去找啊?也不知道刘地在外面怎么样了?被女神打死了没有?火儿不会又闯祸吧?在武罗面前也像在泰逢面前一样恐怕是行不通的。
瑰儿又在庭院中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一阵子,一只从她身边飞过的鸾鸟看她的样子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在找什么吗?是不是丢了东西?”
瑰儿忽然灵机一动:“我丢了条手帕,好象丢在炼丹室那里了,本来想回去找,可是现在却迷了路——你知道这里太大了,一不小心就迷路。”她一边说一边心虚地偷偷用眼角注视对方的神情。
鸾鸟晃动着它那生着美丽翎毛的脑袋同情地说:“是啊,我都建议过多少回了,应该给各个院子都起个名字的嘛,你也这么认为吧?”
瑰儿连忙点头。
“炼丹室在……”鸾鸟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说,“在蓄丹室的后面。你从这里向前,在向右,再向前,再向右就看到了。”
瑰儿心中庆幸不已。不但打听到了方位,最重要的是她忽然觉得,那个丹药很可能根本不在炼丹室,而是在那个蓄丹室。向鸾鸟道了谢,瑰儿急忙走向那个方向。那只鸾鸟还在身后嘱咐:“炼丹室里有很多机关的,你别忘了先把门口的宝石按亮再进啊!还有,如果女神这次醒来同意了给各个院子起名,记得推荐我去题字啊,我的字写得很好的!”
站在蓄丹室门前,按下一颗绿宝石(这里与炼丹室不同,是绿的),宝石亮起来时瑰儿察觉这里所有的阵法、机关都自动关闭了。看着缓缓打开的门,看着从门后透出来的各色仙丹的光芒,瑰儿不知道心里多么感激那只鸾鸟,如果可能,她会把全世界需要题字的地方都请它来题的。
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摆满了各种架子,每个架子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锦盒、木盒、玉盒、石盒。有的盒子的盖子就那么随意的敞开着,露出里面装着的流转着各种光芒的丹药来。“冷静点。冷静点……马上就要成功了。”瑰儿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向屋中走去。越是仙丹就在眼前,自己这次行程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她越是不争气的手脚发抖起来。找到仙丹就可以回家了,周影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也就可以恢复正常了。这样对自己反复说着,瑰儿毅然向前,对着神仙的丹药伸出了黑手。
刘地向着武罗摆出他自己认为最帅气的姿态说:“我的精神损害赔偿呢?”
武罗皱眉反问:“什么?”
“你先是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怀疑我说谎,对我的人格进行了侮辱,对我的自尊心进行了无情的践踏,对我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又在事后不仅不向我道歉,反而对我进行殴打,把我最最英俊的脸给打伤了。这对我的心情犹如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你不觉得这样一走了之很没有道理吗?你不觉得应该对我作出适当的赔偿吗?”他越说越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口沫横飞地喋喋不休着。
武罗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要你给我赔偿!”刘地掷地有声,理直气壮。
武罗气极反笑:“你擅闯帝之下都,我已经饶你不死了,你居然还敢跟我无理纠缠,你是觉得我的脾气太好,可以任着你胡来是吗?”
刘地小声嘀咕:“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谁会想对你胡来啊……”
武罗怎么可能听不到他的话,大怒之下扬手甩出一道金光,把刘地紧紧捆住吊在了半空:“本来想要饶你一命,可是看来,你是自己找死来了!”武罗咬着嘴唇,开始思考要怎么收拾这个无礼的小妖怪才能杀一儆百,让那些已经遗忘了帝之下都是什么所在的小妖怪们都知道,青要之山可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来撒野的地方。
“天帝啊……”刘地发出一声哀号,“天帝啊……您看看您的属下啊,她是怎么对待弱者的啊……像当年您是何等的宽宏慈爱,怎么您才退位几天,您的手下就敢这样得忘了您的教诲,欺压良善啊……天帝啊……你睁开天眼看看啊,我好冤枉啊……嗬嗬嗬,我的天帝啊……”只见他声泪俱下,仰天长呼,状若疯癫。
武罗本来正在气头上,听他叫出天帝的名号来,心头倒是一软。要是天帝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以他的大度,怎么会与这样的小妖怪计较,必然是会一笑了之的。不过看着刘地油头粉面的无赖相,武罗越看就越来气,不教训他教训他怎么行。
“你想怎么样?”武罗淡淡地向刘地问。
刘地故意装作看不到她的脸色,厚颜无耻地说:“你就像我赔个不是,给我一两百颗仙丹座赔偿,再送给我十个八个的仙子美人儿,我自然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与原谅你了。”
“呵呵呵呵……”武罗失笑起来,“我说一个小妖怪怎么敢这样张狂,原来是个疯子。治疗疯病的仙丹我是没有,你想好起来的话,还是……”
“谁是疯子啊!”刘地气愤地大叫,“你再一次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要求赔偿的数额相应的提高……”他一边扯着嗓子叫喊,心里一边却急得不行。瑰儿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已经在尽力的拖延,可是武罗忍耐马上就要到达极限了,难道非要让火儿出马?
武罗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忽然警觉地扭头看着身后的山林:“有人偷盗我的东西!难道……”她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凝视刘地,“你们竟是一伙的?”
瑰儿在蓄丹室中转来转去。由于害怕那些关着的盒子中设有防护措施,她先是在那些开着盖子的盒子间寻找,可是整间屋子都看遍了,也没有看到她要找的东西,于是大着胆子开始去开盒盖。连开了十几个没有出现异常后,她的胆子更大,手也更快了,一通上下翻找,最后在一个角落的木头盒子中,她终于看见自己要找的仙丹。
鲜红的颜色,呈不规则的多边形,有一种光线从上面向四周伸延,使得它看起来似乎比实际体积要大很多。这样的丹药盒子里面一共有十一枚,瑰儿口中叨念着:“武罗大神,为了救人我才不告而取您的丹药的,您千万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我只拿一个,只拿一个喔……”说着伸手从盒子里轻轻取出一枚丹药。
没有任何的动静。
原本预料中的,丹药一旦从盒子中拿出来就会被触动的防御并不存在。
已经紧张得闭起了眼睛的瑰儿常舒了一口气,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位武罗女神和泰逢其实还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他们住的地方都很敞开随便,对于住在他们势力范围内的妖怪、神民、灵兽等几乎毫不防范,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和尊重。看来神人都是很不错的人,自己来偷东西实在是不对,可是为了周影自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向女神负荆请罪。
瑰儿又喃喃地嘟哝几句,刚刚要转身离开——到现在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只要安全离开武罗的居处,然后发信号请泰逢把自己弄走就行了。
“我说,你是不是又走错地方了,这里是蓄丹室——不过我听说元音捡到了一块手帕。特意来告诉你,你去问问看是不是你的——不对,你,你在干什么!”
瑰儿又惊又怕地转过身,看到那个好心为她指路的鸾鸟正站在门口。
瑰儿手中拿着仙丹,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狡辩,只好呆呆得看着那只鸾鸟一脸愤怒的步步逼近……
武罗一得知自己的家里进了贼,马上就明白眼前这个纠缠不休的小妖怪正是那个窃贼的同伙:“你们居然这样的胆大包天!”随着她的一声大喝,被捆着的刘地也同时叫起来:“火儿,你还不快来救我……”
就在武罗挥出的法术将要到达刘地身上的一瞬间,一直躲在刘地口袋中的火儿撕裂了泰逢为它设置的藏身符咒冲了出来,挥动翅膀把那个法术打偏,自己也被反弹力震的一ρi股坐倒。但是它立刻就蹦起来,几下扯断刘地身上束缚:“果然还是要靠我!你这个笨蛋把事情搞砸了吧!”火儿看着刘地的狼狈得意洋洋地说。
“笨蛋,是瑰儿搞砸了,咱们也赶紧撤吧!”刘地见它还要跃跃欲试,连忙拎住它的翅膀准备拉着它一起逃窜。瑰儿一定是被捉住了,可是救她的工作要由泰逢去完成,自己是不会去做那种不自量力,把自己和火儿也搭进去的行为的。
因为没有预料到还有一只灵兽,武罗仅仅使出的对付妖怪的法术被火儿轻易地撕开。她冷笑一下:“小小年纪就学人家出来胡闹。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说着手中弹出一点像是绿芽般的东西,向着刘地与火儿飘过来。那个东西飘飘乎乎的速度很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刚好挡在刘地的面前,阻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个东西上散发出来的极为冰冷的气息使得刘地不得不在它面前后退。
他尝试几次无法离去,索性转过身来面对武罗。
“你的胆子倒是很大。”武罗见刘地已经收起了原本的无赖相,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对他的勇气倒是很佩服。
刘地恭恭敬敬地向武罗行个礼:“我的胆子倒是只有一般大,可是为了朋友,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敢来冒犯您。您大人大量,何必跟我们计较呢?”
“哼,现在说得好听!”武罗对于刘地刚才的胡搅蛮缠比他们来偷盗自己东西这一点还要气愤,所以冷冷得指着刘地说:“把你的内丹交出来,把那个必方留下,我就饶你不死。”
“我的内丹可以留下。但是这个必方是我朋友的儿子,我不能把它作抵押品。”刘地不卑不亢地说。
火儿一下子从他身后跳出来,站在他的头上嚣张地说:“你说什么?要把我当人质!我怕你不成!”
武罗看着这个小必方,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张狂,父母怎么教你的!”
“我的家教用不着你多嘴!”火儿最听不得别人说它的家庭教育有问题,“我爸爸说了,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怎么,你有意见吗?有意见我们也不接纳,气死你!”
刘地得嘴唇蠕动几下,可是记起来泰逢说的,要火儿拼命胡闹就行的话,就没有出声。而且看起来武罗对火儿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同。赌了!他一咬牙,什么都不做的站在了旁边。
武罗看着不知好歹地上下翻飞的火儿,忽然说:“好,我就教育你懂得什么叫规矩!”说着手指一点,那个一只飘浮在旁边的绿色的“叶子”就向着火儿撞过去。这样温度极为低的法宝对付火灵兽刚好合适。
谁知道火儿居然一低头,迎着叶子就冲了上去,双方相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这种硬打硬撞的方式把武罗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有这么大的性子。接着火儿飞上空中,口中开始念诵咒文。看它瞪眼扬眉的样子,显然是要与这个神人硬碰了。刘地抢上几步想要阻止。
武罗只听了火儿念诵的几个字就愣在了那里,等到火儿的法术完成,像颗火流星般向着她一头撞过来时,她灵巧的躲在一边,然后手画阵法,把火儿包裹在了里面:“小东西,老实告诉我,这次是你自己想来的,还是你父母叫你来得?”
火儿黏胶般的阵法中挣动不休,向着武罗大吼:“你等着,我现在打不过你,等到我长大了……我就要你好看……你最好把我爸爸需要的仙丹乖乖交出来!”这个小家伙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眼,它故意不按平时的习惯说影,而说我爸爸怎样,就是为了让武罗误认为影是一只大必方,会多少有些顾忌。
“呵呵呵呵……你这个孩子真是……你爸爸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你管我们干什么!”
“你可知道这是天帝的下都,在这里偷盗是什么罪名吗?”
火儿一撇嘴:“我管你是什么地方,我要的东西你最好乖乖交出来,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他努力的想,也没想出自己能把对方怎么样来。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人家就是比它厉害。“等将来我长大了,变成大必方,我就把你……嗯,把你变成花瓶在里面养鱼!”火儿气势汹汹地说出了它的威胁。
武罗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敢笑我!”火儿在周围的树上跳来跳去,“我要……”
武罗神情严肃下来说:“你要留下!我不会让你再跟着着几个小妖怪胡闹的。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你,让你懂些规矩!”
周影平生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火儿万一有一天被神魔仙看中,要强行抓去做灵兽怎么办?而现在,这个担心似乎就到了眼前。武罗好像很喜欢必方,连火儿这种性格的都不嫌弃。可是刘地怎么能带着周影的孩子出来,却不给他带回去?
“不行,它是我朋友的儿子。我既然带它来了,就要好好的再把它带回去。”刘地挡在武罗与火儿之间。他准备如果武罗强行留下火儿的话,他就不顾一切地进行攻击,争取一点时间让火儿逃到泰逢那里去。
这是一只美丽的小鸟自林间飞出来,在武罗的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阵子。武罗了然的点点头:“原来你们要的是这种药,这不是他们送给我的嘛?好吧,药可以给你们,不过小东西给我留下怎么样?”
“不行!”刘地与火儿异口同声。
武罗看着火儿与刘气势汹汹的样子,忽然“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守护天帝的灵药是我职责所在,是万万不能给任何人的,不过嘛……”她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颗龙眼大小,红色的多边形药丸,“这颗药丸不是天帝的东西,而是我的一位朋友送给我个人的东西,我想送给谁……可就完全由我说了算罗……”
“给我!”火儿也不客气,伸翅膀就去抓。
武罗的手上下移动,总是在刚刚好的瞬间躲开火儿的“贼翅”,笑嘻嘻地说:“你们这次把我唤醒,我心里倒是很感激你们,所以也打算给你们一点奖励。”
“那就别罗嗦,拿来吧,拿来!”火儿上下翻飞,明明看见武罗的手掌只在小小的范围间移动,它却偏偏就是拿不到。
“可是我还没想好要奖励给你们什么呢?是这颗药丸呢?还是把山鬼还给你们呢?还是留下必方,山鬼和丹药你拿走呢?”武罗作沉思状。
刘地邹德武罗已经没有了敌意,于是捉回火儿向武罗行了个礼:“大神即然不追究我们私入青要山,为什么不能释放了我们伙伴呢?”
武罗摇摇头:“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说,属于我的东西可以送给你们,但是你们觊觎天帝的东西不行,有罪恶必罚,山鬼私入内苑企图偷盗,我怎么可以放了她?不过……如果你们请求我释放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说着合拢手掌,那颗药丸消失在她修长的手指间。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能在瑰儿与灵药之间选一样?”刘地问。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要留下必方换也行。”武罗点着头,脸上写满了“就是要难为你们”的神情。
“我们要瑰儿!”
“我们两样都要!”
刘地与火儿同时说。刘地捂住火儿的嘴,又重复一次自己的话:“我们要瑰儿。”
“好,”武罗手指一弹,几只鸾鸟飞来,背上坐着的正是被五花大绑的瑰儿。两个童子从鸾背上扶着她跃下,同时给她去了绳索。瑰儿快步跑到刘地他们身边,眼圈一红说:“我明明已经拿到了……”
“算了,算了,本来就是竭力一试的事情,我们不是也没打算一定可以成功嘛。”刘地语气轻松地安慰着瑰儿,“我们都能平安无事就不错了。”
“可是……”
“好了,我们干脆的承认失败,走吧。”刘地拦着还不甘心的瑰儿与火儿,“大神,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呢?”
真没意思……武罗对于他们的勇于放弃有点失望地挥挥手:“你们走吧。”
“武罗大神,那么我们告辞了,不过我们会住到泰逄大神那里,暂时等待机会的,不一定什么时候,我们还会来拜访您的,如果到时候又打扰了您的睡眠,您可千万别生气。”
武罗眉头一挑:“什么,还敢来!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神我们决定了,不再打天帝的灵药的主意,而是算计您的那些,这样就不算亵渎天帝了吧?”刘地毕恭毕敬的回答。
“混帐,竟敢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武罗大怒,手一挥,把刘地打了个跟头,头正好撞在停在一边的鸾鸟脚爪上,又被鸾鸟一爪踢开,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头晕目眩地一时爬不起来。但是躺在地上还是一副无赖像地说:“大神,反正你也有过送人的打算,不如给了我们,您自己还省多少麻烦。”
“如此无赖!”武罗怒叱一声,一掌虚空拍下去,把他打得陷入地面数寸,呻吟不已。武罗冷哼一声:“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青要山,我必杀不侥!泰逄的面子也救不了你的命!”
刘地苦笑一声,勉强支撑起来:“您真的不能发发慈悲?”看武罗随和,他才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她的性情这么多变、古怪,马上就会翻脸。
武罗白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站住,给我把药留下来!”火儿忽然大声吼叫,张开翅膀扑了过去,武罗头也不回,她身边的鸾鸟各自发出一声不悄地低叫,双双伸翅向火儿扫过去。“不要杀它。”武罗淡淡地吩咐,她刚走到林边,就听接连两声惨叫,两只鸾鸟居然一先一后地被扔到了她的脚边,鸾鸟们漂亮的羽毛被烧的稀稀落落,梗着脖子一时居然爬不起来。
“你居然这么厉害,真看不出来,家教不错嘛。”武罗眯着眼睛看着冲过来的火儿。
“把东西交出来!这是打劫!”火儿气势汹汹地宣布。
武罗掩口大笑:“哈……就凭你么?”
“我最掸长抢劫了,你要试试吗?”火儿火气上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
武罗伸手一指,几道光圈向火儿身上打去:“让你尝尝缚灵光。”她直接使出神人们捕捉灵兽用的法术,打算把这只小必方捉住,教训教训再放掉——她心里也是为了火儿好。这个孩子的脾气实在容易闯祸,可是现在的局势不比以前,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不小心惹上什么麻烦,它这么一个小孩子首先就会成为对方生事的借口。
专门对付成年灵兽的法术对付幼年必方有些大题小作,她心中以为必然手到擒来,谁知道只见火儿挥开翅膀,左右开弓,一下一个,居然把那一串的光圈全打落在地上,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区区缚灵光也想对付我,我闭着眼你都抓不住我!”话音刚落。
武罗已经闪身到了它的面前,伸手掐住了它的脖子,不管它翅舞爪蹬,把它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端祥着。
“大神,手下留情!”刘地和瑰儿同声叫起来。“我们立刻就走,看在它年幼不懂事,请您放过它。”
武罗对他们的声音置若罔闻,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的火儿浑身不自在,良久之后她伸手指重重在它额头上按了一下,看得刘地他们心惊胆战,以为她是要强行收服火儿做她的灵兽。不能顺利地为周影找回灵药也就罢了,本来那就是个虚无飘渺的打算,可是万一再把火儿搭进去,回去如何向周影交待。
幸亏武罗不是那个打算,而是叱责:“你这小东西,跟你老子一样德性!早就劝他们有了孩子的时候不要父亲孵,他们居然就是没听,又弄出这么个死小鬼来!还敢跑到我这里来捣蛋,我代你父母教训教训你!”说着扬起巴掌,重重地冲火儿的ρi股打下去。几下收拾的火儿“吱吱”乱叫。
武罗打了十几下之后松开了手,火儿跳到树上,翅膀捂着ρi股,嘴里叽叽咕咕,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它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武罗不知为什么却又拿出了那拉药丸扔向刘地:“看在这个孩子份上给你们罢,不过可没有下一次。”
刘地接住药丸满脸莫名其妙,正想再问点什么,武罗却径直走回了林中,白雾在她身后自四面掩来,青要山再次从刘地他们眼前隐去了自己的面目。
刘地手着那颗灵药若有所思的说:“她好象知道火儿的父母的事情?”
“火儿的父亲不就是周影……”瑰儿一言未完就收住了口,火儿的父母当然不会是周影,周影只是它的养你,它的生父必然是一只必方。“不然……咱们再问问她?周影一定也想知道火儿的父母的一事情的。”瑰儿犹豫着说。
刘地看看迷雾锁绕的山林,再看看手中的灵药,咬咬牙说:“不行!好不容易拿到了这枚灵药,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周影是不是想要知道火儿的身世,还是等周影恢复法力之后自己决定吧。反正青要山也跑不了。”
火儿已经飞了回来,连忙附和说:“对,对,先回去见影,我想他了——还是我厉害吧,一吓唬她她就乖乖交出来了,哈……”它当着刘地和瑰儿的面被武罗打ρi股,可以说是受了奇耻大辱,不但想急着离开这里,而且还要自吹自擂装装门面。
刘地决定说:“我们先回泰逄大神那里去休整一下,再出发回人间——如果大神心情好或者正好喝醉了,说不定随手就把我们扔回人间了呢,哈……”
瑰儿却悄悄问火儿:“火儿,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在哪里吗?”
火儿不屑一顾的一甩头:“亲生父母?什么玩意啊!我才不希罕呢!”
刘地看着手中的药丸,深吸一口气:“成功了!撤退!雄赳赳气昂昂……”在他五音不全的歌声中,两妖一灵兽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
武罗回到自己的住处,遣走童子们后靠在软榻上,伸指对着不远处的水晶镜台弹出一点红光。红光撞上镜面,原来显现着一片阴霰的镜中景象渐渐清晰起来,露出了一所宽敞精致的厅房,厅正中也有一张榻,榻上正半倚半卧着一名红衣女子,似乎在闭目养神。
“烙,起来了!”武罗略带着兴奋地叫:“咱们好久不见了,快来跟我聊聊!”
红衣女子缓缓张开双眼,那双火红色的眼眸一转,停留在她那边的水晶台上,才确定了说话的是谁,淡淡笑着问:“武罗妹妹,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你丢下我们这些老朋友一睡一千年,今天怎么舍得起来了?”
“呵呵呵……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宝贝儿子,居然带着几个奇怪的朋友跑到我这里来大闹一场,还把你们当年送给我的回天丹给要回去了。是你告诉它给过我这种丹药的吧?还有,你们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啊?这个小东西可跟你丈夫一模一样的坏脾气,又没有礼貌又嚣张。我不是早就劝你,生了蛋千万千万别让他来孵吗!你怎么不听……”
不等武罗说完,红衣女子腾地站了起来扑向了水晶台,尖叫着:“你见到他了?他在哪里?在哪里?”
武罗呆呆地看着这位向来以冷静出名朋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刘地他们站在昆仑山顶上,初升的太阳正好把第一缕投射在他们身上。
回来了……刘地闭着眼睛迎接阳光,那些种种遭遇,那些与神人的接触纠缠,现在心里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身边的瑰儿正在感叹:“神人就是厉害啊,一下子就把我们送到人间界了!”
“对,那个叫泰逢的家伙还不坏……”火儿难得的赞成了她的观点。
刘地向着远处伸出手:“走,回家吧,周影还在等着我们呢……”
“回家……”
“回家啰……”
……
孝道
更新时间:2009-2-1 9:26:49 字数:20662
当暮色缓缓降临大地,这个城市中各色的灯光也开始星星点点的亮起,很快就铺遍了整个黑夜,汇成了一片闪烁着的灯海。在车灯流淌的河流中,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滑出了车流,驰进一条僻静小巷。车灯划破了巷道中的黑暗,在路边缓缓停止,一个高大的人影抱着什么东西从墙角下走了出来,迎着车灯走向前,口中懒洋洋地说:“你可来了,让我等了这么久……去你家!我快饿死了,今天瑰儿做什么饭呀?”
不等开车的周影回答,火儿已经跳出来喊:“想坐车,行!车费一只整人,先付钱后上车!喔,你要用这只付帐吗?那我就收下了。”
“你想干什么?抢劫乘客吗?”
“是你想坐霸王车才对吧!”
“哼,没大没小的孩子,周影,你该管教管教了。”
“轮不到你来评论我们家的教育方式。”
“大人说话小孩子少Сhā嘴—你们家有‘教育’这种东西存在吗?还‘教育方式’!”
“你这只死狗少在那里冒充长辈!我才不承认呢!”
“周影,告诉它我算不算它的‘长辈’!”
“死狗,吃我一爪!”
“没礼貌的孩子,看刘叔叔怎么教训你。”
“……”
桑塔纳静静地停在路边,还在冉冉地冒着黑烟,烟火已经把红色的车身薰地发了黑,车内的状况更是一塌糊涂。座位、脚垫都成了黑漆漆的块状物,发出胶皮烧过的难闻气味,四处都浸着水,沿着车门向外滴答着。周影站在车边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远处传来警车的呼啸才回过神来,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朱兵,是我,我想你明天不用出车了,恐怕后天也不用……车出了点事得去大修……不,我人没事,你放心好了,没受伤……好的,修好了我就通知你。”
刘地无可奈何地看着那辆车,难得的面有愧色。只有火儿还在叫嚣:“是他干的,不赖我!不赖我!打死他给我们家的车报仇!”
周影看着他们淡淡地宣布:“车坏了,我们走回去吧。”
瑰儿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叫:“你们就这么把车给烧了!天啊,大修一次得多少钱啊!”
周影平静地说:“还能修已经不错了,他们两个法力都比我高。”他做事向来竭力而为,自己的能力确实达不到的也决不强求,比如火儿和刘地打斗烧毁爱车这种事,就远远超出了他能救助的力量范围,所以也不是很沮丧。
瑰儿想到自己本来要买MP4的钱现在要送进修车厂,便一腔怒火地对向了刘地与火儿:“你们两个打架去哪里不好,偏偏跑到周影车上去!那是他心爱的车你们知不知道,你看他有多伤心!”刘地和火儿一起看向正坦然吃饭的周影,再一起用怀疑地目光看瑰儿。
瑰儿也一时无言,强词夺理地说:“反正,反正他一定和那辆车很有感情……所以,一定是因为是你们破坏得……所以……”(周影:火儿、刘地,你们怎么还不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瑰儿:“……反正你们得出修车费,刘地,先留下五千元来!”
“为什么叫我出钱,明明是死火儿烧的车!”
“它可是未成年人,不用负责任。”瑰儿轻描淡写地说。
火儿得到了支持也得意洋洋地说:“你这个向未成年人实施暴力的家伙,叫你赔五千还少了呢。”
“你还敢得意,你这个不孝之子,烧了周影的车还这么高兴。”
“我不孝!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孝顺的孩子吗?你找出来我看看!”
“你孝顺!你不让周影得神经性胃炎就不错了,还孝顺。”
“你这个死狗懂什么!”火儿怒冲冲地扑了上去,“影最高兴的事就是看到我高兴,所以我孝顺他的最好办法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让自己天天高兴!怎么,你对我的孝道有意见吗!这可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的事情!”
“大家认可?哪个大家会认可这种事啊!”
“死狗,你还想挨打对吧!”
“……”
“影,我想吃妖怪,咱们去打猎吧!”火儿一觉醒来,兴冲冲地来找影魅,但是影魅端坐在树梢一动不动,对它的声音置若罔闻。“又在修炼,多没意思啊。”火儿不满地咕咕哝哝,在他身边落下来,拨着自己的羽毛数数打发时间。以前影魅与它可是形影不离,哪里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打猎呢!看中什么只要一指,影都会烤好后喂到自己嘴边请自己吃,可是现在……哼,都是那个臭老头不好!想到这里,火儿决定再去烧一次臭老头的破草屋。
火儿鬼鬼祟祟的从树叶后伸出头观察了好一会,确定周筥果然不在屋里后才贼溜溜地飞出来向屋子摸去。自从周筥把它和影魅带到这里来,它就开始了不断地变着法子找周筥的麻烦的生涯,无奈周筥法术高强,它十次恶做剧到有八次的下场是被捉住狠狠地打一顿ρi股,以至于它现在尾巴上的毛都比别处秃许多。所以经过多次尝试之后,火儿聪明得学会了放弃与臭老头正面冲突,展开迂徊战术,乐此不疲地干些类似趁周筥不在烧他的屋子,在他的蒲团上撒荆刺,在他喝的水中掺毒药之类的事,反正只要不被当场捉住,周筥也对它无可奈何。
“烧吧,烧吧,哈哈哈哈……”对着烈焰腾腾的茅屋,火儿得意的哈哈大笑。
自从有了火儿后,周筥对火灾的防范意识越来越高,防灾的手法也越来越高明,无奈火儿的放火技术最近也是飞快的提高,在它一连冲破了几道防线之后,火终于还是被点了起来。“哈哈哈……还是被我点着了吧!”火儿心满意足地看着茅屋灰飞烟灭后得以的乱跳了一阵,直到腹内发出“咕咕”声才摸摸肚子,准备去弄点东西来吃。
从火儿开始对付那座无辜的茅草屋起,就有一双眼睛在草丛中眨啊眨着紧紧盯着火儿:“终于找到必方了,幸亏它放了一把火,不然这么大的林子,真不知道上哪儿找。”这个小妖怪庆幸不已,眼看火儿要飞走,那个妖怪也连忙跟了上去。
火儿在林间闲逛了一阵子,抓了一只野兔下肚充饥后一定要吃妖怪的欲望也不再那么强烈了,于是在林子里招惹招惹这个,欺负欺负那个的取乐,忽然觉察到身后有妖怪正在跟踪自己,不由得心中大喜:乐趣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个妖怪虽然一直躲躲闪闪的十分小心,可是他与火儿的实力相差太远,身上的妖气早已暴露了他的行踪。火儿发觉后也不过去揭破,依旧四处飞动,心里盘算着要等对方扑上来的时候给他个迎头痛击,让他知道偷袭火儿的下场。
它满心期待的等来等去,对方却始终没有冲上来出手,就是一直那么不远不近的尾随着。火儿索兴躺倒在一根树枝上,晃着树枝上下弹动,悠闲自得地等着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跟上来,谁知看到它停下来,对方也缩在一个角落中不动了。火儿左等右等,心里越来越不耐烦起来,它向来性急,正当决定亲自去把对方揪出来好好教训一番,让对方知道让火儿失望的代价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终于从草丛中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向它靠拢。
火儿也忘了要装作没发现的打算,扑过去把对方拎起来怒吼:“跟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居然敢让我等着你!不怕我烤了你吗!”
这个一直跟在火儿后面的是只年幼的飞禽妖怪,在火儿的一顿摇晃之下早已显出了原形:样子象个长了鸟翅膀的老鼠,正在那里瑟瑟发抖,嘴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声调,连完整的语句都不能组织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我从来没吃过呢……”火儿上下打量着对方。
周筥日常对它与影的教导内容之一就是给他们讲解各种妖怪各类及其特征,只是这种妖鸟周筥似乎没有讲到过,即使他讲过,有八成时间都在逃课的火儿也没听到。它早忘了刚才被跟踪的事,怀着对一切好奇的探索精神对着对方嗅来嗅去,自言自语:“不知道这种东西是烤着吃好吃呢,还是烧着吃好吃?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什么妖怪?”
“我叫小四,我,我,大家一般称我们作寓。”
“寓……第一次听说,你们是老鼠呢还是鸟?还是蝙蝠?”
“应该算是鸟吧?”对于这个问题小四自己也不很确定。
“总之是一种妖怪,最重要的是你好不好吃啊?”火儿咂着嘴不怀好意地问。
对方虽然被它的话吓得不轻,但还是强咬着碰击得“咯咯”牙说:“火儿前辈,咯咯咯,请听我一句话,咯咯咯,我有一事相求,咯咯咯,如果您能答应我,我,我心甘情愿让您吃掉,咯咯咯……”
“反正你已经要被要吃掉了,心甘情愿不心甘情愿我才不管呢。”火儿大模大样地用鼻子哼哼着说。
对方一下子嚎啕大哭了起来:“火儿前辈求求您救救我娘,只要能救了我娘我死也甘心了,娘啊,娘啊,呜呜呜……孩儿没用,救不了您了……娘啊……娘啊……”
快要被自己吃了的时候哭爹喊娘求饶的妖怪火儿见得多了,这个倒是特别,牵挂的是他娘的死活。难道他娘也被谁抓住要被吃掉了?不知道他们呣子哪一个更好吃呢?它好奇心一起,马上又把吃掉对方的念头暂时抛在了脑后,拍着对方的脑袋问:“来,说说你娘怎么了?”
小妖怪一下子泪如泉涌,一心想要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的稻草,连话也说得含糊不清起来,结结巴巴说了好半天火儿才勉强明白,原来这小妖怪的母亲与别的妖怪争斗中了极重的寒毒,已经缠绵病榻数十年,病情越来越重。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为了救母走遍了天下为母亲寻医求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医治母亲的仙方,可是这个方子的药引是一根必方的羽毛,在人间界要到哪里去找必方?这个小妖怪转了大半个人界,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危险,就在他将要绝望的时候,竟然这片山林中听到了必方的消息。他跪在火儿面前苦苦哀求:“火儿前辈,只要能救我母亲我什么甘愿,我,我是很好吃的,您就吃了我吧。”
“什么嘛……”火儿打了个哈欠,本来以为所谓的救他母亲是要去跟什么大妖怪打一架之类有趣的事情,没想到这么简单,太无聊了。它揉揉眼睛,随意拔下一根翎毛扔给那个小妖怪:“给你吧,听你唠叨了半天我都困了,真没意思啊,呼呼啊啊,睡觉去了……”说完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飞走了,那个小妖怪用尽了全身的法力才把那片火焰飞腾的羽毛捧起来,含着泪水向火儿去的方向连连磕头。
清晨的林间空气清新,微风阵阵,鸟鸣声声,小茅屋前影正拿着锄头在收拾着小药圑。而周筥则半躺在门前的青石上,手持一个紫砂小茶壶嘴对嘴地喝着,一副悠然的样子。从壶中散发的气味来看,里面装的不是茶,而是一壶烈酒。
“你说过清晨不喝酒的。”影甩着手上的泥土提醒他。
“我什么时候说这种话了?”周筥“嗞嗞”有声地喝着,满脸赖皮样。
“昨天早上说过,前天早上说过,大前天早上……”影一一数着,直到他数到三个月前的早上,周筥才把壶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长吁了口气说:“唉呀,喝酒伤身啊,以后可不能再一大清早就喝酒了……”
影认真地看着他说:“你其实每天早上都这么说。”
“终于发现了,有进步,有进步。”周筥拍着影的肩大笑。他看着周围说:“火儿呢,叫上它,到山顶上去,我教你们一个新法术。”
“火儿还在睡,我出去学,之后我教它吧。”影只有对于关于火儿的事才会难得地表示出自己的意见。
“又在睡懒觉,都怪你太宠它了,不行,总不能让它天天旷课,你去把它叫起来。”周筥拿火儿也无可奈何。它对学习的态度很明确:我就是懒,我就是不学,你要怎么样。只有影的耐心才能慢慢向它灌输一些知识,别人谁也没法子教上它一天不被逼得发疯的。现在周筥对于影和火儿的评价就是:拾了个小麻烦,搭上个大麻烦,唉,麻烦啊……
“就让它睡吧。”影会对周筥表示反对也只有这种时候了。
“哼,我自己去叫它!”周筥气呼呼地卷起袖子。这个影老实听话,哪里都好,就是在孩子身上死脑筋。火儿明明是他孵出来得,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们性格居然会相差这么多!书上不是说必方的性别和性格都会和双亲中孵化它的那位比较相近吗?难道因为影不是必方,弄得恰恰相反了?那么自己用火儿的性别来确定影的性别难道也错了?其实影应该跟火儿相反,是雌性的?想到这里周筥自己都觉得身上发冷,不敢再想下去了。
火儿居然能不醒的状态下满屋乱窜躲避周筥。
这可是它最近几年刚刚进化出来的能力,估计连成年必方都不一定会用。只见它鼾声依旧,却行动敏捷,从床上到地上,从地上到桌子,从桌子到屋梁……周筥的手掌总是差了那么数寸,就是抓不住它。他眼看实在捉不住火儿,终于接受了影的建议,扔下它不管了。火儿在他们走后得以安安静静地大睡,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中午,终于在肚子的咕咕叫声中爬了起来。
“影,我饿了!”它连眼都没睁地叫,“影,我想吃烤肉……”叫了几声没有回答,它才极度不快地自己爬了起来,悻悻地拖出昨天剩下的猎物去烤。
“又丢下我出去,也不怕我饿死,不负责任的家伙!怎么做人家父亲的!我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孩子……呼呼,气死了……”它边烧烤边咕哝,一肚子的不满。自从遇见了周筥,原本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着火儿转的影魅的注意力被大大分散,这令火儿极度的不快。影本来应该事事以自己为中心的,现在却忙着学习学习,浑然不管自己的死活,这一切都是那个死老头的错。一边吃着自己动手烤的食物,火儿一边盘算着今天要怎么给周筥捣乱。
“火儿前辈,火儿前辈。”火儿吃得满嘴流油之际门外传来了呼唤声,火儿也不加理睬,直到吃得心满意足了,才故意把油迹在周筥的衣服上擦干净,慢悠悠地出了屋。
门外的草地上肩并肩地跪着两个少年,一见火儿出来,两个人抢着膝行着向前来到它面前,其中一个重重地磕着头说:“火儿前辈,多谢您赐给家母的药引,现在我依约前来,您,您吃了我吧……”
“不,”另一个少年叫起来,“我是哥哥,要死应当我去,火儿前辈,您吃我吧,我比较好吃。”
“不,讲好了是吃我。”
“不,不,我弟弟年纪太小,将来的日子还长,您还是吃了我吧。”
“吃我!”
“吃我!”
“……”两个人各不相让的争执了起来。
火儿不解地挠挠头:“第一次看见主动求我吃的妖怪,你们一定很难吃吧!”它一向相信越难吃到口的东西味道越好,反之,越容易吃到的东西自然味道就越不怎么样。于是它斜着头,用对待青菜豆腐的不屑目光看着这两兄弟,“你们长这么一副难吃的样子,还想让我吃你们,做梦!”
“火儿前辈,您是说,是说……不吃我们?”对方小心翼翼地求证。
“你们休想让我吃你们!”——这肯定是个阴谋,居然想用难吃的东西来欺骗自己,火儿聪明的识破了他们。
听到自己居然从这个无所不吃的火儿嘴下余生,两个小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相互在对方的脸上狠狠拧了一把,才叫着疼接受了这不是做梦。
火儿斜着头看着他们的奇怪举动,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谁呀?”
两个小妖怪面面相觑:“火儿前辈,昨天不是还赐了一根羽毛给我们救母吗?”
“喔,好象有这么回事……”火儿总算想起来一些,这个小妖怪是叫寓鸟来者吧?“就为了根毛你们就自动让别人吃──你们这种妖怪一定十分难吃!”
小妖哥哥眼圈一红:“父母把我们养育长大,到了我们回报父母的时候,当然应该也是倾尽所有,只要能救母亲,我们的命算什么。”
“是吗?不是应该父母为孩子什么都干才对吗?为什么到你们家反过来了?”整天享受影魅侍候的火儿理所当然的说。
“父母对孩子付出那么多,子女也应当尽力回报,孝顺父母也是理所应当的啊。虽然父母并不要求回报,但是子女的孝敬还是能让他们欣慰啊。”
“是吗,当孩子的应该孝顺父母啊?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火儿若有所思,“影一定也在等着我孝顺他。好吧,我就来证明我才是最好的孩子好了。喂,你们两个,孝顺就是去向别人要毛然后让人家吃吗?向对方要了毛然后吃了对方行不行?”火儿可不愿意为了孝顺被吃掉,可是如果为了孝顺去吃掉别人它会很高兴得去执行。
两个小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让了好半天哥哥才小心地说:“其实孝顺就是让父母顺心高兴,健康安乐,至于干什么才能做到是不一定的。”
“不用去要别人的毛啊。”火儿有些失望,本来觉得孝顺是挺容易的呢,“哪要做什么?我现在要去孝顺了,你们快点告诉我要干什么,不然……哼哼……”
“那个,那个,令尊大人有什么爱好吗?”
“影的爱好?修炼、学习、再修炼,他每天就干这些,连陪我打猎都不愿意去了!还叫我自己烤东西吃,自己睡觉,自己……算了,我心胸宽广,不跟他计较了,这回还是我来孝顺他吧,你们想好孝顺应该干什么了吗?不然把你们烤好了送给他吃?也不知他喜不喜欢吃这种不好吃的东西。”
听到问题的严重性上升到了自身的安全上,两个小妖怪急中生智,快速地说出各自的主张:“可以去问令尊大人想要什么。”“可以去看一本叫《二十四孝》的书,那是人类专门写孝顺的书。”
影坐在树梢仰头享受着阳光,火儿从远处飞来,一头钻进了他怀里,把他的身体拍打拍打,弄出一个舒服的形状(影魅的形体可以自如变化,影自然也不介意把小腹变成火儿的枕头)躺了上去问:“喂,影,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
“影,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
“影,你想要什么?我去弄来孝顺你。”
“我……没想出来,待会去问问周筥吧。”
“那先让我睡一觉!呼呼呼。”
“你们两个去把二十四孝给我找来,影根本想不出他想要什么!”火儿气呼呼地向两个小妖怪吩咐。原来想只不过是偶尔孝顺一下而已,居然会这么麻烦,难怪那两个家伙宁愿自动被吃也不想孝顺下去了。
不多会两个小妖怪就把早已准备好的《二十四孝》献了上来,火儿颠来倒去地拿着,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才重重向小妖怪哥哥头上一拍:“不知道我不识字吗?讲给我听!”
“……”
“那个,这第一个说的是孝感动天……”小妖哥哥指着那幅画着农人和大象的图说,“这个故事讲的是古时候一个叫舜的人很孝顺父母,于是大象和鸟就来给他种地耕田,后来他还娶了两个老婆,当了王。”(注:孝感动天,舜传说中的五帝之一,姓姚,名重华,号有虞氏,史称虞舜。相传他的父亲瞽叟及继母、异母弟象,多次想害死他:让舜修补谷仓仓顶时,从谷仓下纵火,舜手持两个斗笠跳下逃脱;让舜掘井时,瞽叟与象却下土填井,舜掘地道逃脱。事后舜毫不嫉恨,仍对父亲恭顺,对弟弟慈爱。他的孝行感动了天帝。舜在厉山耕种,大象替他耕地,鸟代他锄草。帝尧听说舜非常孝顺,有处理政事的才干,把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嫁给他;经过多年观察和考验,选定舜做他的继承人。舜登天子位后,去看望父亲,仍然恭恭敬敬,并封象为诸侯。)
“什么,孝顺还得要一个瞎眼弟弟两个老婆,还得当王才行,太麻烦了,下一条!”
“这个,这个,还有一个叫刘恒的人,他是个皇帝,他也很孝顺父母,每当父亲生病,他都会来口尝药汤之后再给父母吃药。”(注:亲尝汤药汉文帝刘恒,汉高祖第三子,为薄太后所生。高后八年(前180)即帝位。他以仁孝之名,闻于天下,侍奉母亲从不懈怠。母亲卧病三年,他常常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母亲所服的汤药,他亲口尝过后才放心让母亲服用。他在位24年,重德治,兴礼仪,注意发展农业,使西汉社会稳定,人丁兴旺,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他与汉景帝的统治时期被誉为“文景之治”。)
“怎么又是皇帝?要孝顺还得先去打天下太麻烦,换一个。”
“这个说的是一个叫黄香的人,父亲睡觉的时候夏天就为父亲扇凉枕席,冬天就为父亲暖河被窝。”(注:扇枕温衾,黄香,东汉江夏安陆人,九岁丧母,事父极孝。酷夏时为父亲扇凉枕席;寒冬时用身体为父亲温暖被褥。少年时即博通经典,文采飞扬,京师广泛流传“天下无双,江夏黄童”。安帝(107-125年)时任魏郡(今属河北)太守,魏郡遭受水灾,黄香尽其所有赈济灾民。著有《九宫赋》、《天子冠颂》等。)
“喔……”火儿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天黑之后,当影和周筥回到小茅屋时吓了一跳,只见南山的象妖显出原型,与两只飞鸟类的妖怪正在拖拉着一个木梨耕地,原本药圃里种植的各种珍贵药材早已被大象的巨掌和犁耙弄的惨不忍睹,而两只寓鸟还在挥着鞭子吆喝他们加油干。茅屋又按照惯例变成了焦土。只是这一次有一张床幸运的保存下来,火儿正蒙着被子趴在床上,只剩下头放在枕头上,但是却没有睡着,眼珠子咕噜乱转着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看到影回来,它高高兴兴地一掀被子飞上来:“影,影,你看你看,大象和鸟在耕地,这就说明我很孝顺。而且我已经给你暖好被子,你可以睡觉了。”影看着那张孤零零的躺在房屋的灰烬中的床,茫然地答应了一声。
从那天开始,周筥的茅屋开始保持每天一烧的记录,而火儿每天都会坚持为影暖和好被窝,一直坚持到有一天周筥再也受不了了,把影赶出屋子让他去树上睡为止。
“那个死老头又破坏我孝顺影——一定是因为根本没人孝顺他,他在嫉妒!你们快给我找别的办法!我一定要让影承认我是个孝顺的孩子!”火儿气势汹汹地在小三、小四面前蹦跳,两个小妖怪一言不敢发,慌乱地翻动手中的书。
火儿急燥地在树上跳动来跳去:“同时查查人类在别人妨碍自己孝顺时怎么办?是不是把对方烤来吃了?”
小妖弟弟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比较适用的,忙念给火儿听:“还有一个,说一个叫老莱子的人,都七十多岁了,还经常打扮成小孩子逗父母开心。”(注:戏彩娱亲,老莱子,春秋时期楚国隐士,为躲避世乱,自耕于蒙山南麓。他孝顺父母,尽拣美味供奉双亲,七十岁尚不言老,常穿着五色彩衣,手持拨浪鼓如小孩子般戏耍,以博父母开怀。一次为双亲送水,进屋时跌了一跤,他怕父母伤心,索性躺在地上学小孩子哭,二老大笑。)
“咦?扮成小孩子父母就会开心吗?”
“据书上说是当孩子长大了后,作父母的就会很怀念孩子小时候抚养孩子的乐趣,所以如果扮成小孩子,父母就会很高兴。”
“这个好,我正好七十多岁,最适合我了!”火儿选定了孝顺的方式,高高兴兴地飞走了。
“影,我想吃朱厌,你去帮我捉。”
“影,我想吃熊猫,你去帮我烤。”
“影,去帮我打××一顿。”
“影,喂给我吃!”
“影……”
火儿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树枝上,指使着影东奔西忙。影拒绝了周筥所有的授课安排,毫无怨言地为火儿做着种种服务。
当周筥终于忍不下去地向火儿提出质疑的时候,火儿理所当然地说:“我这是在孝顺他呀,你看不出来吗?”
周筥难以置信地问:“你这是在孝顺影?你确定你在孝顺他而不是他在孝顺你?”
“那当然了,人类的书上都写着呢,孩子一旦长大了父母就会很怀念孩子小的时候的快乐,如果孩子扮演小时候的样子给父母,那就是十分、十分、十分的孝顺了!怎么,你对我这么孝顺的行为有什么意见吗?影,这只烤鸡不好吃,你去给我换只妖怪来,另外拿那本折着角的故事书来念给我听,就是那本叫《搜神记》的。”
影连犹豫都不犹豫的站起来,准备去执行火儿得吩咐。
周筥一把打掉影手里拿的书,抓着他飞上空中:“小孩子的学着独立,你老为它服务它会长不大的。让它自己去做,这是为它好。”不等火儿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这个死老头,居然敢老是来妨碍我孝顺影。”火儿愤怒地大叫着。它冲过去一把火烧掉了周筥的茅屋,之后依旧不解恨地四处乱撞。在山里到处放火,弄行山林中人心慌慌,呼叫奔逃声不绝于耳。
“妈妈,我怕,那个必方又在纵火了。”
“乖孩子别怕,妈妈在这儿……”
“大家快带上老婆孩子跑啊,火儿来了……”
“孩他娘,东西别收拾了,逃命要紧!”
“哥哥你快走,我来断后!”
“不,我来引开他,你们快走,要好好的把我的份也活下去……”
“……”
周筥坐在屋里,面无表情的听着眼前的妖怪们诉苦:“……现在火儿现在天天到我们家来‘做客’,走的时候一定要捎上橘子,如果不给它准备,它就放火烧房子。这个时节哪有那么多橘子给它呀,我们家的人不得不轮流出去找橘子,找到了再高的价也得买到手。这也就罢了,谁知道田家现在也遭受到了火儿的拜访,所以他们也奇缺橘子,我们两家的人常常在找橘子的时候碰到一起,于是就造成了大大小小的摩擦。说起来我们两家有亲戚呀,我的堂妹的小孙女就是嫁到他们家去了的,可现在,那些年轻孩子们冲动,为了几个橘子动不动就打起来,这,这都成了什么事了……周前辈,您就多少管管它吧,再这么下去,我们可没法活了。”他这么说着,田家的家长也是低头掩泪。(注:怀橘遗亲,陆绩,三国时期吴国吴县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科学家。六岁时,随父亲陆康到九江谒见袁术,袁术拿出橘子招待,陆绩往怀里藏了两个橘子。临行时,橘子滚落地上,袁术嘲笑道:“陆郎来我家作客,走的时候还要怀藏主人的橘子吗?”陆绩回答说:“母亲喜欢吃橘子,我想拿回去送给母亲尝尝。”袁术见他小小年纪就懂得孝顺母亲,十分惊奇。陆绩成年后,博学多识,通晓天文、历算,曾作《浑天图》,注《易经》,撰写《太玄经注》)
“你们那点事算什么!”这时另一个老者声泪俱下地开了口,“它好歹是轮流去你们几家,你们总还有时间喘口气吧?我们家呢?它可是天天去,日日去!去了就要我们给它大米,说什么我们家离这里刚好一百里,它这叫百里负米!我可也算是读过人类的书的,百里负米是这么个负法吗?我们一家老小象驴子一样的给它负米,它还要拿着鞭子驱赶……士可杀不可辱啊……呜……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从来也没被这么欺负过啊……呜……我们一家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这个老者的哭声在屋里回荡,真是令闻者心酸,听者落泪。其他的妖怪们触及自身的遭遇,不由同病相怜,同声一哭,整间茅屋里顿时充满了这哀哀的哭声,令人不忍听闻。(注:百里负米,仲由,字子路、季路,春秋时期鲁国人,孔子的得意弟子,性格直率勇敢,十分孝顺。早年家中贫穷,自己常常采野菜做饭食,却从百里之外负米回家侍奉双亲。父母死后,他做了大官,奉命到楚国去,随从的车马有百乘之众,所积的粮食有万钟之多。坐在垒叠的锦褥上,吃着丰盛的筵席,他常常怀念双亲,慨叹说:“即使我想吃野菜,为父母亲去负米,哪里能够再得呢?”孔子赞扬说:“你侍奉父母,可以说是生时尽力,死后思念哪!”《孔子家语•致思》)
周筥看着他们,又看看茅屋外:右边橘子一座小山,成千上万枚黄灿灿的橘子在阳光上闪着光茫,发出诱人的香气;左边一座米山,白灿灿的米粒晶莹如玉,引来了无数雀鸟争啄取,那双寓鸟兄弟四处驱赶着,却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徒劳无功地奔忙。周筥又看向自己身后的影,影魅无动于衷地对着一屋子的悲嚎,仿佛这件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影啊,你去把火儿找来。”周筥叹着气吩咐。他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收留影魅这个举动,是对的呢?还是错的?
影答应一声出门去,不大一会儿便抱着火儿走了回来。
“你找我什么事呀臭老头。”火儿睡得半醒不醒地冲周筥没好气地问。
“火儿,这些东西可是你弄回来的?”周筥指着那两座小山。
“是呀,这可是我孝顺影的,你给我听着可没你的份,你别给我偷吃!”火儿一下子清醒过来,极度不信任地盯着周筥。
“你弄回这些影不吃的东西来干什么?”
“谁说影不吃!你看你看!”火儿抓过几个橘子,连皮塞进影的嘴里,影居然什么也没说的吞了下去。
“影,告诉它别再弄这些东西来了。”
“火儿,别再弄这些东西回来了。”
“告诉那个臭老头,休想!”
“它说休想!”
“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以为长大了几岁我就收拾不了它了吗?告诉它,不想挨揍就老实点听话。”
“他说不想挨揍就听话。”
“告诉他,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它说……”
周筥和火儿虽然面对面,但是所有的对白都由影来传达,正当这场毫无意义的辩论(争吵?)要以周筥体罚火儿为终结的时候,另一个声音Сhā了进来:“影魅,你这个不要脸的色狼,下流胚,子!竟然敢调戏我老婆,我跟随你拼了!”随着这个愤怒的声音,一个高大的男子拿挥舞斧头冲了进来,两只眼睛通红的要扑向影魅。
大家都认得他是住在西山脚的鹿妖。他们两夫妻为了从普通的梅花鹿双双修炼成妖经历了许多辛苦,所以平时最为小心谨慎,从来遇事都是退避三舍,以忍为上策,今天怎么会主动来找影魅,他就不怕影魅纵子行凶,让必方收拾他吗?
只见鹿妖双眼赤红,抡起斧头当头就是一下,影轻轻飘到一边闪了过去。一弹手指,刚刚修炼成形的影刀便跳到了手中。当鹿妖又是一斧劈过来时,影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一刀又快又狠地直取对方咽喉。你要我死,我就要你亡,这是影与火儿自幼在这片山林中跌跌撞撞,九死一生之后得到的法则,他甚至不在乎对方为什么攻击自己,出手的时候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不知道火儿喜不喜欢吃。
周筥跃到他们之间,一手一个托住了双方的兵器,大喝一声:“在这里就开打,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影立刻听话地收刀站在他身后,那个鹿妖却又大骂起来:“影魅,你这个色狼,淫棍,无耻之徒,竟然敢调戏我老婆!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围的妖怪们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往下听:影魅调戏妇女!多么新鲜火烫的话题啊,连性别都没有的影魅跟了周老头还没出几十年呢,都会调戏妇女了?一定是近朱者赤的关系吧?只是他的眼光比他老师差太远了,那个女鹿妖长的一脸麻子,小眼大嘴,最近还刚刚生了孩子,他捡谁不好,干嘛捡上她?
“等等等等!你再说一遍,谁调戏你老婆?”周筥一脸诧异地问:“你说影调戏了你老婆?他现在连男女还分不清呢!不信的话……影,你看田老是男是女呀?”
影魅上下打量坐在一边的田老,只见他身材瘦小,长发披肩,身上披着一件五彩的鸟羽斗篷,权衡了片刻说:“女人。”
哄堂大笑声中,田老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就自己这样貌,这一把胡子,这……哪里象女人,影魅忽然又改口:“男人,他有胡子。”终于把握到了关键的一点,他自己松了口气,周围的笑声更大了,火儿更是夸张地抱着肚子打滚:“田老头是女人……哈……,田老头是女人,我要到处去宣扬……哈哈哈哈……”
鹿妖恼差成怒地说:“他要我妻子给他,给他|乳汁,这不是调戏是什么?这种色狼行径……你们还笑,正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影见大家都在看自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大家都知道,不管这个影魅多么凶残、冷酷、无情,但是他至少有一样好处——他从不说慌(周筥:“因为他不会。”)他说这件事他不知道,那么他肯定是不知道的,鹿妖见大家都怀疑自己,又气又急地叫:“难道我会诬陷他?我诬陷他有什么好处?他,他……你问问他有没有叫那只必方去威胁我老婆,说什么不给影魅……吃……吃奶就要放火”
大家的目光再转向火儿。
火儿一听叫起来:“原来那个是你老婆,居然敢妨碍我孝顺影,不等给我奶就自己跳山崖!我正想找你们算帐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说,你想烧啊还是烤啊!”(注:鹿|乳奉亲,郯子,春秋时期人。父母年老,患眼疾,需饮鹿|乳疗治。他便披鹿皮进入深山,钻进鹿群中,挤取鹿|乳,供奉双亲。一次取|乳时,看见猎人正要射杀一只麂鹿,郯子急忙掀起鹿皮现身走出,将挤取鹿|乳为双亲医病的实情告知猎人,猎人敬他孝顺,以鹿|乳相赠,护送他出山。)
“火儿,你闹的太过份了!”周筥大喝一声。他对火儿的胡闹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这次它也太过分了,如果不教训它一下,以后会更无法无天。再过百十年,它长的越来越大,自己终将有对付不了它的那一天,如果不趁小时候把它的任性扭转过来,将来它使起性子来还了得。他下定了决心,向火儿怒视着逼过去。
“死老头,臭老头。”火儿扮着鬼脸在影肩上跳,半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周筥不再说话,伸手向它抓下去。这一抓凝聚了他全部的法力,稳稳把火儿掐在了手中。
“你干什么?死老头,放开我!”火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抓住,奋力挣扎着大叫起来。
“你这个捣蛋鬼,看我怎么教训你!”周筥抬手向它的ρi股狠狠打下去。“你知道错了没!以后还敢不敢了!”他运上法力后掌掌有力,打得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的火儿大声叫嚷:“死老头,你竟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呜……好疼啊……你等着……呜……”
影看他打了几下,忍不住上前阻拦:“别打火儿。”
“都怪你太娇惯它,你真得好好学学怎么管教孩子才成!”
“别打火儿。”
“你看看它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如果不管都它,它永远不知道收敛。”
“别打火儿。”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影看着周筥怒火冲天的样子,依旧寸步不让的说:“不许打火儿。”
听到影站在自己这一边,火儿高兴地叫:“对,这个死老头竟然敢打我,咱们一起教训他。”它奋力一挣,居然摆脱了周筥的控制。它飞到影的上方,鼓动着翅膀叫嚣:“你别小看我们,我们两个可是打遍满山无敌手的。”
周筥微微吃惊,刚才的一瞬间,火儿爆发出来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它这个年龄的必方应有的实力,不等他多想,空中的火儿已经一头向他撞过来。周筥向前一跃,举手抓向火儿,在这一瞬间,屋子里的妖怪“哄”的作雀鸟散,全逃向了门外,而企图阻止他们的影魅冒冒失失地Сhā入了他们之间。
“哇,影……”随着火儿与周筥双双的惊叫,影魅的身影顿时化作了千百的碎片,在空气中,墙壁上,地面艰难的蠕动,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凝结起来。只是这么一下已经令他原气大伤,盘膝坐在那里不动不言。周筥忙上前检查他一下,因为周筥和火儿并没有制对方于死地的打算,而且影Сhā进来后双方都有尽力的收敛力量,所以影伤的不算太重。周筥松口气说:“不要紧,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火儿在周筥头上大喊大叫:“都怪你,是你打伤影的,死老头,死老头!”
“你还敢怪别人!”
“就怪你!就怪你!“火儿吵闹了好一会才飞走了。周筥看着它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盘膝坐在影的身边,刚才与火儿的对恃他已经有种无已为继的感觉,自己的教育看来又一次付之东流了,对于火儿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你们两个现在就去给我采药!”冲出屋子的火儿抓来寓鸟两兄弟吩咐,说完就扔下不知所措的小妖怪兄弟,自己扬长飞去。
“火儿前辈,你要什么药啊?”寓鸟哥哥在后面大声问。也不知道火儿是没听见还是懒得回答,早已经飞得没影了。
“哥,咱们怎么办?”
“去采药吧……看见什么采什么,也许就有它需要的呢……”
两兄弟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母亲,所以火儿再怎么使唤他们也不觉得苦,相互扶持着总要坚持下去。
太阳出来后,影觉得自己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便走出了屋子享受站在太阳下的舒适感觉。一看到影出来,正在忙碌中的火儿欢呼着扑上来:“影你好了,我正在孝顺你呢。喂,小四子,药熬好了没?”
那个叫小四的妖怪慌忙端起火上的沙锅,倒出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苦着脸递给火儿问:“这个……真得要用来喝吗?”
火儿一把夺过来:“这是我辛辛苦苦收集药材为影熬得,当然要喝!”说完对着那碗黑漆漆浓腻腻,发着古怪气味的药汁,面情扭曲,强搬着脖子的伸嘴快速在里面沾了沾,然后向影献宝:“这碗药汁我都试过了,你快把它喝了吧。”
寓鸟兄弟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影身上,影对他们同情的目光视而不见,毫不犹豫接过那碗药汁,在一边火儿呲牙裂嘴的表情中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第二天早上,周筥不得不取消了带应该痊愈了的影继续修炼的打算——因为影病倒了。
由于是平生第一次生病,影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四肢无力──不对,不是四肢,他现在已经凝聚成一团影气,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了。法力半点也集中不起来,头脑昏沉沉的无法思考。拥有几千年道行,特别掸长医药的周筥花了两个时辰来检查影的状况,好不容易才在火儿愤怒的叫声(你说他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自称无所不能吗?要是在不弄清楚,要是他再不醒,我就……)中说:“影,你好象是生病了呀。”
“生病?我怎么会生病?原来这就是生病……”
“影,你别说话,我去帮你弄药来,你放心,我会尝过再给你吃的。”火儿有点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然后扑到周筥头上又抓又啄,“死老头,你不是最会治病吗?连癞蛤蟆生病你都治,为什么不马上帮影治病?快点治!”
周筥第一次遇到生病的影魅(一般影魅只有一天的寿命,哪有机会生病),感觉有些棘手。他琢磨了半天,忽然问:“火儿,你昨天给影吃的什么药啊?”
火儿拨着自己翅膀上的长翎毛一根根数:“好象有苟杞、蝉蜕、银杏叶、金银花、柳树皮、冬虫夏草、雪莲花、朱砂、水银、藜芦、人参、甘草、甘逐、灵芝、女贞、牛黄、熊胆、龙诞、蛇胆、十种妖怪的内丹、二十种妖怪的血、三十种妖怪的灵气……还有我的几根羽毛,我捡得最好看最长的拔的……还有外面药圃里的药每样拔了一棵,放在一起用无根水熬的,喂,好象还用了原配的一百对蟋蟀作药引,一百缸水熬成一碗,我自己生火整熬了一夜呢。”
周筥愣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我好象明白他为什么会生病了。”
“他到底是怎么得病的?一定是你老是教他学习累的,我要再去给他熬药,你这个家伙根本不能指望。”
周筥一把把它揪回来:“你还不明白吗,就是你给他乱吃药吃的!”
“胡说,吃药只会治病,怎么可能会生病?”
“你知道你给他的药里有多少药性相反的药吗,幸亏他是影魅,一般妖怪的话早吃的打回原形了。他看来没什么事,可是也要用一些时间消除药物的影响。”
“你胡说!”火儿大怒,“我知道了,你就是看不得我孝顺影,你这个没人乐意孝顺的臭老头!反正我就是要孝顺影,你越生气越好!呼呼呼,气死你。”说着不管周筥的反应,得意洋洋地飞走了。
白迟持枪,李鱼持剑,相隔十余步傲然对视。
他们两个是斗了几十年的老对头了,以前相斗之前还总会说上一些对方有什么不对,自己有多么正气之类的话来做个铺垫,近来连这些场面话也说尽了,干脆见了面就打,连话都懒得跟对方说。
“那两个又打起来了。”
“他们烦不烦啊,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吵死人了。”
“别管他们,打死一个少一个。”
“打死才怪呢,那两个家伙一向雷声大雨点小的,再打一百年也没个结果。”
“受不了了,走,咱们另找个地方下棋去”
……
白迟与李鱼对旁边议论的声音置若罔闻,依旧冷冷地看着对方。
“姓白的,今天就让你变成盘中之餐。”
“姓李的,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几十年前他们两个一起出生在这座湖中,从小的时候就经常一个坐在岸边,一个潜在水中,对着自己心目中最丑陋的异类相互瞪视。后来他们一同修炼成妖怪,一同拜师学艺,一起争吵不休(?)终于成功的气走了师傅,继续一起为了师傅走后谁拥有这座湖的所有权打打闹闹,这种恶劣的关系一直延续至今。他们彼此之间的了解程度之深,比一般人家的兄弟父子还强几分,所以他们开始动手之后,几乎不需对方做出动作就知道对方的下一招是什么,只见他们招招抢敌先机,招招如同行云流水,招招未尽以收,不多时便斗了数百个回合。
“今天非跟你分出个高低不可!”
“哼,说得对,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虽然上百年来,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他们就会面对面地重复一次这样的台词,可是他们依旧没有对它们进行修改的打算,彼此都很顺溜地说着预定的话语,进行着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打斗。
“喂,你……”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第二轮的拼斗,“我听说你是咱们这里唯一的鲤鱼是吧?”
李鱼当然不是这里唯一的鲤鱼,他只是这里唯一的鲤鱼精而已。不过看到发问的是谁之后,他乖乖地回答:“是,我就是李鱼。”
“那你就是癞蛤蟆白迟了?”
“我……是白迟。”白迟也没敢解释自己其实是青蛙。
“喂,那你应该会结冰那种没什么用的法术吧。”
“我会。”“我会。”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这种时候他们都忍不住要争抢,各自指着自己说:“我的法术比他强!”
火儿对他们的答案点头头表示满意,向他们命令说:“那就是你们了,跟我去湖边。”
“请问您,您有什么事吗?”他们赔着小心问。
“哼哼哼哼,我要让那个臭老头心服口服!”火儿答非所问地冷笑起来。
这山林里的妖怪谁也不愿意与这只必方产生瓜葛,这个强大的灵兽残暴、贪吃、易怒、狠毒……种种劣迹难以尽数,一但跟它沾上边,下场保证非死即伤,可是现在被它找上了只好自认倒霉,心中忐忑不安地跟着火儿走去,不知道它有什么古怪的题目出来难为自己。
火儿指着眼前的湖水对着李鱼说:“变成原形跳进去。”
可怜李鱼虽然知道绝对没有好事,可是根本不敢反抗,乖乖地变作一尾红灿灿的鲤鱼跳进了湖中。在水里总比在火儿身边要安全一些吧?他这么想着,颜色鲜艳的尾巴摆动几下,潜到了水底潜伏下来。
火儿接着向白迟说:“去把湖水冻成冰。”
“可是,可是,李鱼在下面。”白迟对李鱼多年的恩怨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了他的安危极度担心起来。
“就是他在下面我才叫你冻的,快动手。”火儿抱着翅膀吩咐。
“可是,可是,这么大的湖,我的法力实在不够……火儿前辈法力高强,这点小事还用小的吗。”
“废话,我能做到还找你!你叫我怎么冻东西?我哪会那种法术。快冻,再罗嗦就烤了你。”
在火儿的威胁下,白迟开始拼着吃奶的力气施法,湖面眼看着一丝丝冻结起来,直到形成了厚厚的冰层。他虚脱地瘫倒在湖边,湖面反射着阳光,在这个季节发出阵阵令人惬意舒适的寒意。白迟只能在心里为李鱼祈祷,也许湖面结冰,水底的鱼不会被冻死吧?
“嗯。”火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接下来看我了。”只见它收拢翅膀,直接趴在了冰面上,难道它也会觉得天气热,想在冰上睡觉图个凉爽?可是为什么只把李鱼扔进去呢?在白迟胡乱猜测之间,火儿身上的温度已经开始渐渐地把冰层融化开了。火儿斜躺在冰上,无聊地不断把身上向外发射的火焰加强,不多一会冰层便断裂成几块,越来越薄,越来越小,看着这一切,白迟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火儿前辈,请您快住手,李鱼会被煮熟的。”
“废话,我不把他煮熟还叫什么卧冰求鲤啊?”
“不行,不要杀李鱼。”白迟忘了自己面前的是个多么可怕的怪物,尖叫着向火儿扑去。
“扑”火儿随意挥出一个火球,撞上白迟后把他打进了不远处的树林,树枝的折断声与火光同时出现在了那个地方。白迟从地上爬起来,庆幸自己事先用冰层护住了自己全身才没被烤熟。他顾不上自己的伤,爬起来又向火儿冲去:“别杀李鱼!”“呼”这一次是一道火箭把他打到了更远的地方。
正在卧冰求鲤中的火儿找到了一件可以解闷的事:白迟一再地冲过来,被打出去,再冲过来。火儿重复着把他打出去的举动,并且特意瞄准某棵树或者某个山头打去,得意洋洋地发现自己的准头越来越好。(注:卧冰求鲤,王祥,琅琊人,生母早丧,继母朱氏多次在他父亲面前说他的坏话,使他失去父爱。父母患病,他衣不解带侍候,继母想吃活鲤鱼,适值天寒地冻,他解开衣服卧在冰上,冰忽然自行融化,跃出两条鲤鱼。继母食后,果然病愈。王祥隐居二十余年,后从温县县令做到大司农、司空、太尉。)在它身下,湖上的冰层已经完全化开,湖水因为高温开始蒸腾出水汽,在水中生活的种种生物或者上岸逃命,或者在水中跳跃着挣扎。李鱼几次想要冲上岸去,都被火儿挥翅打了回去。
“不好了,着火了,大家快想办法救火。”——森林中着火是很可怕的灾难,妖怪们遇到了都会竭力救助。
“是火儿在纵火,别管救火的事了,先逃命吧。”
“救命啊,我的孩子还在家里啊。”
“老婆,你在哪里,咱们快逃啊。”
“救命啊,救命啊……”
“……”
影的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今天第一次走出屋外享受阳光便看见一团混乱的山林,山中处处火头已经开始蔓延,空中飞满了象无头苍蝇一样忙着逃命的妖怪们,另外各种飞禽走兽更是潮水一样的涌出树林,向远处逃去。“不好了,火儿烧山了,大家快逃啊,晚了就没命了……”这样的喊声到处在回荡,影目瞪口呆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山火,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跟大家一起逃走。
在群妖的奔逃中,有一群妖怪格外地吵闹,只见他们之间推推搡搡,吵吵闹闹地越飞越近,等他们临近飞到影附近时,竟然打了起来。各种法术纷纷出手,喊打喊杀声响彻云霄。再近一些,影看清楚了那竟然是七、八个年青壮妖怪在围殴两个小妖怪。那两个小妖怪看起来颇有些眼熟。
两个小妖怪远不是那一大帮妖怪的对手,只好边打边逃,狼狈不堪地向这边飞来。看到影后他们毫不犹豫地向他靠近,后面的妖怪们可没有因为他们逃向周筥的住处就住手,依旧边喊边骂边追打,这是他们的距离,叫嚷的声音已经可以随风传进影的耳中了:“你们这两个助纣为虐的小人,当初你们来到这里何等可怜,是我们好心收留你们,供你们吃住,现在你们竟然给他出谋划策,为害一方,这么恩将仇报的东西,我们真是瞎了眼!”
“你们这两个为虎作伥的畜牧,还我儿子命来。”
“都是你们的教唆才让我们遭此大难,今天与你们不死不休!”
“奸贼!受死吧!……”
这些妖怪与那两个小妖显然是有着深仇大恨,骂得咬牙切齿,出的全是杀招,当两个小妖逃到影面前时已经伤痕累累,浑身是血,他们慌慌张张地扑到影的身边,一人抓住影的一根手臂说:“影前辈,救命!救命!”后面追赶的妖怪看见了影,惧于他身后靠山们的威势不敢上前,但是看向影时的目光中的怨毒愤恨,比对待刚才那两个小妖怪还要深刻几分。
多年在山林间为了自保而挣扎,影从不信任别的妖怪,很不喜欢被人触碰,他挥着这手想要摆脱两个小妖,可是小妖怪们抓住影后,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肯再放手,几乎是四肢并用的盘到了他的身上。影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他们。
他的一动不动在对方那群人眼中看来就成了想要庇护两个小妖的表示,他们盯着影,心中不约而同都有了:反正现在周筥和火儿不在,趁机把这两个小妖怪和影魅一起除掉,未尝不是件铲除后患的事情。有了这种念头,他们恶生心头,不动声色地移动着,悄悄地把影与两个小妖一起围在了中间。
“影前辈,影前辈,救救我们,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啊,救你看在火儿前辈的份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两个小妖怪抱着影魅呼救。
“火儿?”影想起来了,这两个小妖怪最近是跟着火儿来来去去的,看来是跟火儿很熟的样子。既然提到了火儿,他就不能再对他们不闻不问,向他们点头说:“周筥不许在这里打斗,你们不知道吗?”
“你少少拿周筥的名头来吓唬我们!”影本来只是针对两个小妖怪的指责,却被对方说要用周筥压人。其中一个先忍不住叫了起来,“影魅,今天你也好,他们也好,我们统统不放过,你就算把周筥和必方一起抬出来也一样。”
就象听到了他的话似的,远处的山林中突然升起了一道火光与一道白光,白光在空中旋转,越来越快,很快形成了纷纷的大雪压向山林,虽然雪花轻柔舞动,看起来远远不如其他的妖怪招来灭火的大雨声势凶猛,但是它们向着火焰缓缓落下,前赴后继,无声无息,不多会便把火焰压制下去,最后只剩下了袅袅的清烟在林间飘荡,覆盖满山林的雪花也在瞬间消失,处处露出焦黑的大地烧毁的树木及一些来不及逃的动物尸体。
那道火光却直奔这边飞来,飞得近了,大家才看见在它后面还有一条身影在拼命追赶,边追边喊:“放下李鱼!不准杀李鱼!”
“影,我给你带鲤鱼来了,快吃吧,吃了你的病就会好的。”火儿兴冲冲地把半死不活地李鱼向影的面前一扔,闻着已经蒸的半熟的鱼皮香味时,自己忍不住咽咽口水。跟在它后面的白迟扑上来抱住李鱼大哭:“李鱼,李鱼你死得好惨啊!以后还有谁跟我打架,谁跟我斗嘴啊……呜呜李鱼啊,你死得好惨啊……”
李鱼:“救命啊,我还没死呢……”
“滚开,这是我要孝顺影的。”
“李鱼,我会为你报仇雪恨的!”
“癞蛤蟆,你要找死是不是!”
“为了李鱼我跟你拼了……”
影眼睁睁地看着火儿与白迟以及忍不住扑了上去的那几个妖怪打成一团,看着李鱼在自己脚边呻吟求救,看着两个小妖怪扯着自己苦苦哀求,百般不解地看向刚刚赶来的周筥。
“影前辈,求您了,你夸火儿前辈一句吧,不然它不会甘休的。天啊,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寓鸟小四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夸火儿?”
“是啊,求您就夸奖它一句孝顺吧,呜呜呜……求你看在山林的苍生份上,就夸一句吧,呜呜呜……”寓鸟哥哥也忍不住嚎啕,给影磕起头来。
影不明白为什么要哭着求自己夸火儿,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事,平时火儿就常常逼着自己夸奖它,所以被周筥强行制止大开杀戒的火儿飞过来向它诉苦时,影伸手摸摸它的头说:“火儿真孝顺,好孩子!”
火儿脸上的阴云顿时飘散的无影无踪:“哈哈哈,那当然了,我孝顺吧?你有这么好的孩子多幸福啊!”它一脚踹开地上的李鱼扑到影的肩上,得意地纵声大笑。笑了好半天才问:“影,你还想要怎么样的孝顺,我马上弄来孝顺你。”
周筥在旁边听着,忽然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清清喉咙说:“火儿啊,你知不知道其实影最想要的是什么?”
火儿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我都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不成?”
“其实影最喜欢的就是你高兴快活,影,我说的对不对啊?”影想了想,用力点点头。周筥接着对火儿说:“所以啊,你根本不用想尽法子孝顺他,反正孝顺就是让他高兴,你只要让自己高高兴兴的他就高兴,当然也就是孝顺他了。”
火儿歪着头想了半天,沉吟着点头:“我自己高兴就是影高兴,有道理……还是你说的法子好,我以后就这么孝顺了。”它此言一出,影听到周围的妖怪们都发出了长长松了口气的声音,就连周筥都在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周影用平铺直叙的口气讲完了火儿孝顺史,然后看着刘地与瑰儿问:“它过去就是这么孝顺我的,你们还是觉得它现在这么孝顺不好吗?”
刘地和瑰儿相互看着,同时开始摇头,当火儿以饭菜间结束奋头抬起头来怀疑地看着他们,以为他们再说自己坏话的时候,刘地和瑰儿双双上前夸奖:“火儿,你真是太孝顺了,你是最孝顺的孩子。”
火儿突然得到这么多表扬,丝毫也不觉得惭愧,马上哈哈大笑响应:“原来你们在说着个啊,我还以为在向影告我的状……那还用问吗,我当然是最好的孩子,哈哈哈哈……”
必方狂妄的笑声在楼宇间回荡,楼下的一户人家,一个小男孩不屑的撇着嘴:“火儿真是厚脸皮!我才是最孝顺的孩子!”一回头,他的脸上就换上了甜甜可爱的笑容:“妈妈,你快坐下,我来端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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