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儒抱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早已经乱成一锅粥。
唐晓风和几个年轻护士躲在治疗室里大气都不敢出。
护长守在方华身边,几番哀求,欲制止其叫骂。可是,见不到方玉儒,方华哪里甘心作罢。她两手叉着腰,两腿呈丁字摆开,正怒火难息地等待方玉儒的“显身”。她的秀丽的五官因激动而扭曲变形,其姿其态与市井泼妇相差无几。
看着河东狮吼的妻子,方玉儒对她尚存的一丝柔情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他的心被她的横蛮跋扈慢慢地撕裂揉碎了。
极度地疲惫和饥饿使方玉儒已无法支持自己的身体了,他无力地倚在门边默然地看着妻子。然而“妻子”这个亲密而美好的词汇在他心中渐渐远逝。
方华见方玉儒像尊菩萨似的倚门无语,木然得连个屁都放不,她气不打一处来:“好哇!你还有脸见我。我以为你的魂被范丽丽那狐狸精勾走了!看来你脸上还有一点血色……”说完便要一头撞过去。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方华的脸上。
“阿华,你疯了吗?还不给我回去!”甩耳光的,是方华的姐姐。
方玉儒的大姨子将他的妻子方华拽回家了。
围观的病人渐渐散去,病房恢复了平静。
方玉儒回到值班室,和衣倒在床上。
然而,躺在床上的他心绪难平。
因为,他不知道,这二十年的婚姻生活究竟给自己带来什么?是安定?是幸福?是痛苦?是悲哀?仿佛全是又似乎都不是。
方华经常性地哭哭闹闹让他对生活已经麻木。如今,他对婚姻生活的要求已经降到“但求平静”的标准了。那些“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景象对于他来说,已是遥不可及的幻象了。
现在,他惟一的心愿是活得安宁些,让儿子有个平和安宁的家庭氛围迎接高考。
方华被姐姐拽回家之后,气得饭也吃不下。
她窝在沙发里兀自生气。
想到自己这辈子嫁到方家,连婆婆的一根纱线都未曾见过,还要受丈夫的这份窝囊气。方华越想越气人,越想越为自己感到不值。
方华与方玉儒同龄。两人在乡下Сhā队的时候相识并相爱。
知青返城后,方玉儒参加全国高考进入医学院深造。毕业后,在乡下卫生院呆了两年,便一直在现在供职的医院工作。
方华返城后被安排在百货公司站柜台。
方华年轻的时候,容貌靓丽、性格开朗,爱唱爱笑。当年,她就是因为样板戏唱得好,被吸收进市文艺队。后来,又响应国家号召,加入上山下乡的洪流。
方华为人热心善良,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好虚荣。这也是当初方家人反对方玉儒娶她的原因。
但是,当时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一对情侣,哪里在乎对方的缺点。况且那年代正流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爱情观。
两人心怀“爱情至上”的激|情,在没有亲友祝福的悲凉中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新婚第一年,两人尽情地享受婚姻生活的幸福和甜蜜。
但是,随着儿子的降临,生活的琐碎,育儿的艰辛令方华对婚姻生活心生厌烦。她对生活充满抱怨。她的性格缺陷也日渐显露。
方华对一向自信自己的美丽。她认为嫁给方玉儒简直是对自己的“美丽资源”的浪费。
在方华眼里丈夫是那种只会上“死班”的,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平庸男人。生活的平淡已经让她不堪郁闷,再加上方玉儒成天泡在病房,把病人看得比老婆还重要的做法更是令她烦心。
最令方华懊恼和沮丧的是,因为丈夫的无能使得四十多岁的她还与小姑娘们一道站柜台,论体力比伶俐,自己都不如那些小女孩。所以,她的销售业绩在组里总是倒数。这让好强的方华感到特没面子。
当年与方华一同Сhā队的女知青不是嫁了高官就是找了富商。
最让方华不服气的是她们的长相远不如自己。
方华是个爱美的女人。可方玉儒的穷酸使她徒有典雅而不能高贵。嫁给这样一个无论物质生活或是精神生活都无法满足自己的男人,真是令她扼腕怨恨。
自从儿子住校后,方玉儒更是一心扑在事业上,经常为抢救病人通宵达旦地泡在病房。
虽然,方华心里非常清楚丈夫不是那种向往风月的男人,但她仍是无法容忍丈夫长时间地泡在病房里且常为抢救病人夜不归宿。
这周,方玉儒又是吃住科室,六天不归家。
今天,守了六夜空房之后的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于是,她直奔急诊办公室,狠狠地将方玉儒臭骂一顿。
其实,她骂方玉儒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他重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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