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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雁书蝶梦皆成杳 > 十 反常的庄姨(4)

十 反常的庄姨(4)

自从发现了裕亲王的行踪,我便一路尾随。既然我猜到庄姨他们刺杀的对象是裕亲王,那么只要我跟着他自然能够找到庄姨,而且可以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

裕亲王­精­明­干­练,是当今皇帝的左膀右臂,有他在皇帝身边,自然给我的刺杀计划带来障碍。所以若是庄姨他们这次能够杀了裕亲王,我自然求之不得,怕就怕他们中了敌人的圈套。

“王爷,前面便是陈庄。”傍晚时分,一个侍卫指了指前面一个绿树掩映的村庄说道,“不知王爷是否要入庄呢?”

“好,我们就进去看看。”裕亲王沉吟了一会儿,答道。

于是,一群人便朝着村里走去,不消半会,便消失在密林中。

陈庄?这里便是陈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为什么裕亲王要特意进去看看?难道那个陈庄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及深思,我紧随这裕亲王他们走进了陈庄,但当我穿过层层树林,便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这是一个废弃的村。我沿着入庄的道路慢慢地走,居然看不见一个人,两边的房子也都是空的,破旧的窗棂在风中发出单调的敲击声,让人听起来不禁毛骨悚然。

庄子不大,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我便转了一个圈,但是我没有发现庄姨他们的下落,也没有发现裕亲王他们的下落,似乎这个村庄根本没有外人来过。

奇怪,我明明看他们进了庄子,为什么会凭空消失了。

咦!那扇贴着窗纸的门似乎似曾相识,那棵歪脖子的老树似乎也曾经见过,难道我走了这么久只是一直在原地兜圈子?看来我可能是陷入了奇门站阵之中。

修罗灭绝手!我突然想起裕亲王会修罗灭绝手!修罗灭绝手是关外飞鹰贺兰通的独门武功,而贺兰通除了武功高强外,他还擅长奇门盾甲,若裕亲王真是他的弟子,那么一切看来都是裕亲王布的局,想来他早就发现我在后面跟踪,便故意引我入局。

那庄姨他们呢?他们若真的打算在陈庄伏击裕亲王,他们会不会也陷入了这个奇门站阵之中呢?

虽然我是一个王牌的刺客,但对于奇门盾甲,我一窍不通。在暗堂中,懂得奇门盾甲的,除了师父,便只有疾风,但可惜疾风已经死了。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要嫌麻烦,多学几门技能了。

走了几个圈,确实找不到出路,天也已经全黑了。我见状,便盘膝坐下,养神调息,在这种情形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保存体力。

深秋夜寒,我本想摸出火褶子,找了一些碎木残枝烧火取暖,但随即我便否定了这个想法。有时候黑暗是最好的掩护,若点火反而暴露了我的所在,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既然不能生火,便只得运用御寒,幸好我内功深厚,不过片刻便运功一周天,顿时寒气全消。

“想不到你小子还内功不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际。

我闻言睁开眼睛,便见面前站着四个五十多岁男子,那四个男子长得一般模样,均是骨瘦如柴,脑袋奇大,双目突出,其中一个男子眉间有快红斑,看起来十分诡异。

“你们便是人称‘关外四怪’朱家兄弟吧?”我看着这几个奇怪的长相,便想起他们四个应该就是贺兰通的四个得意弟子“关外四怪”。

“关外四怪”是四个孪生兄弟,据说他们从小为野狼养大,五岁的时候为贺兰通所救。贺兰通见他们骨骼清奇,便收为弟子,还用明朝的皇姓为他们取名,分别取为朱大怪、朱二怪、朱三怪和朱四怪。其中那个眉间有红斑的便是他们的大哥朱大怪。

“算你小子有眼光?”朱大怪闻言愣了愣,说道,“既然你小子知道我们的身份,便也知道我们的手段,还是乖乖投降吧!”

“‘关外四怪’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段在下的确有所耳闻,但在下也听说四位为人处事也颇有君子风范,向来与他人公平决斗,从不背后偷袭。”我笑了笑,说道。

我素闻“关外四怪”武功高强、手段残忍,凭我一人之力只怕不是对手。但我也知道他们四个有个­性­格弱点便是耳根软,喜欢听别人奉承。所以我决定投其所好,先跟他们应酬一番,然后再借机突围。

“想不到你小子的嘴巴还挺甜!”朱大怪见我夸奖他们“关外四怪”,高兴得直摇脑袋,“这样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子吃了只怕可惜了。”

“这样吧,大哥!二弟有个主意!”朱二怪拍了拍脑袋道,“我们先废去他的功夫,然后抓这小子去见王爷,待王爷问完话,我们便留下这小子给我们倒夜壶,哈哈!”

三十 行刺裕亲王(3)

不待我答话,朱三怪闻言大叫道,“不妥不妥,会说话的小子哪里不能找?我们入关一个月,已经很久没吃人­肉­了,嘴巴都淡出鸟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个白白­嫩­­嫩­的,­干­嘛要放弃!”

“哎呀!吃不吃他,我们说了不算,要看王爷的意思。”朱四怪也开口了,“王爷说这小子来历不明,可能和反贼有关,我们还是先别想着吃不吃,先带他去见王爷再说。”

“对呀!如果王爷见了那小子,不肯让我们吃了他,我们岂不是没得吃!”朱三怪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们先把那小子的手脚剁下来吃了,反正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这样对王爷也有个交代。”

“我说了不准吃!”朱大怪见三怪、四怪执意要吃我,便着急地大声叫道,“我是大哥我说了算,这小子我要他活着!”

“为什么,大哥?”朱三怪疑惑地看了朱大怪一样,随即会意地笑了笑,说道,“莫非是大哥看那小子白白净净,想招他做女婿?”

“你说什么呀,三怪!”朱大怪闻言,顿时满脸通红,恼羞成怒。

……

那四个怪物越吵越凶,吵到后来甚至动起手来,我见机会难得,便从腰间拔出长剑,趁隙向朱大怪背心攻去。四个怪物中朱大怪武功最高,若能一举重创他,那我的胜算便多了几分。

那朱大怪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听见背后有风声,头也不回,便凌空劈出一掌,震开我的长剑,同时从腰间掏出他的成名兵器白骨鞭,一招“横扫千军”向我拦腰劈来。

我见他的鞭子来势凶猛,不敢硬接,施展轻功爆退三丈,拿桩站稳。

“臭小子,居然偷袭老子。”那朱大怪见偷袭的人是我,便勃然大怒。他冲其余三兄弟招了招手,其他三怪会意,均掏出白骨鞭,将我团团围住。

我见大战在所难免,便凝神专心迎战,施展平生所学和四怪拆了四、五十招,居然还打了个平手。

四怪见久战不下,便有些着急。只见朱大怪冲着其他三怪作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四怪招式随即一变,攻势交响呼应,如大江之水绵绵不绝,让我一阵手忙脚乱。

“啪!”只听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接着便觉右肩一阵剧痛,手中的长剑也拿捏不稳,“当啷”一下掉在地上。

“看你小子还有什么能耐!”朱大怪哇哇叫着,一鞭向我劈头盖脑而来。

我见状,施展身法勉强避过,但随即朱二怪的鞭子又拦腰袭来,封住我去路,我的身体在空中无法着力,眼见便要重伤在朱二怪的鞭子下。

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只听朱二怪一阵怪叫,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右手居然中了一支飞镖,鲜血淋漓。还没等我看清状况,便觉眼前一片烟雾,接着便感觉一双大手拦腰抱起了我腾空而去。

看来是有人相救了!那会是谁呢?我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身材魁梧、一袭黑衣,脸上带着黑­色­头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人似乎很熟悉奇门战阵的走法,只见他左一转、右一弯,不消片刻便带我走出了战阵。

见摆脱了险境,我正待向那人道谢,那人却挥手阻止了我。

“你不要问我是谁,适当时候你自会知道。你要找的人如今也身陷阵中,这个奇门阵是按照五行八卦而建,其中奥妙无暇解说,你只要记住左三右四的走法,自然能够找到他们,然后反其道而行便能脱阵而出。”

那人的说话声音很沙哑,似乎嗓子受过伤,但如此紧要关头,我也无暇顾及。

“多谢!”我听那黑衣人说完,便要转身入阵准备救人。救人入救火,一点也拖延不得。

“你等等!”那黑衣人拦住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如今右肩受伤,只怕无力作战,我这里有四颗药丸,你吃一颗便能增强一倍功力,但药力只能维持二个时辰,二个时辰后你的伤势会更深一层,用不用随你。”

“多谢!”我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张口吞下一颗,随即便飞身入阵。

按照黑衣人所说的左三右四的步伐,我一路向前走去,不消片刻,便听见前面传来了一阵打斗声。我凑近一看,只见在一个破屋的墙角,十几个黑衣人,被一群劲装武士团团围住,虽然黑衣人均蒙面,但我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便是庄姨。

环顾四周,见除了那群劲装男子外,似乎没有别人,想来“关外四怪”还没赶来,便心中稍安,正待跃出救人,便听一阵惨叫,只见那十几个黑衣人都突然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直流下来。

三十一 行刺裕亲王(4)

“你们不必再负隅顽抗了!”一个冷峻的声音从破屋中传来,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他的面­色­凝重,一双眼睛如同寒潭深不可测,正是我们的宿敌裕亲王。

“我知道挨饿的滋味不好受,但是饿急了饥不择食就更不该!”看着庄姨他们痛苦的样子,裕亲王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你们可能很庆幸在这个废弃的村庄中居然还能找到几只活­鸡­,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几只­鸡­是我故意留给你们的,你们只要一碰­鸡­,便会中毒。”

“你……好……卑鄙!”那是陈飞扬的声音,他用手指着裕亲王的鼻子想站起来,但没站直身子,便痛苦地再次倒下。

“无毒不丈夫,何况对付你们这些反贼更是不需要讲道义。”裕亲王哈哈笑道,“你的主子吴三贵不是也不讲道义吗?陈飞扬!”

“吴三桂?”我听了裕亲王的声音,顿时大吃一惊,“陈飞扬不是天地会北京分舵的舵主,他怎么会是吴三贵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陈飞扬闻言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是吴三桂的人?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你表面上是京城张记棺材铺的老板,实际上是天地会北京分舵的舵主,另外你还脚踩两只船投靠了吴三桂,最近吴三桂战事不利,便想着派你利用天地会的力量刺杀本王,进而威胁朝廷”裕亲王鄙夷地看了陈飞扬一眼,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飞扬,只怕我不杀你,你的兄弟也不会饶过你。”

“难说!”陈飞扬突然一扬手,只见几道寒光从他手中­射­出,他身边的几个黑衣服人不及说话,便一头栽倒在地。

“所有的知情人都已死,在天地会中,陈飞扬依然是分舵主,小人愿意从其弃暗投明,为王爷效力。”陈飞扬膝行几步,爬到裕亲王脚下,眼中满是谄媚。

“哈哈,你小子果然机灵!”裕亲王看着陈飞扬,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也罢,本王姑且相信你小子一次,你不要指望能在本王面前耍花样。’

“小人不敢!”陈飞扬磕头道。

“来人,检查一下其他几个反贼死绝了没有!”裕亲王朝劲装武士挥手道,“如果没死,就赶快送他们上西天。”

劲装武士领命便上前细细检查,我见机会难得,便一跃而出,抓起庄姨的身子腾空而去。

“有反贼,快追!”劲装武士见状大叫,同时便在后面紧追不舍。

“反贼在哪里?看我们兄弟的。”只见四个怪物拦住了我的去路,正是那­阴­魂不散的“关外四怪”。

“原来是你小子!”那四怪见是我,便哇哇叫着攻来,手中的白骨鞭争先恐后地向我身上招呼。

我已吃了那个神秘人给我的药丸,略一运气,便觉得丹田之气绵绵不绝,便挥动左掌与四怪周旋,四怪料不到我的武功会突飞猛进,大意之下,便有两怪伤在了我掌力之下。见两个兄弟受了伤,其他两怪更无信心再战。不消片刻,另外两怪也各中了我一掌,伤重不起。众劲装武士见四怪都伤在了我手中,便不敢上前,我施展轻功不一会儿便摆脱了追兵,出阵而去。

庄姨一直趴在我背上一声不吭,找了一个废弃的破庙,我扶庄姨躺在地上,解开她的衣服,细细检查伤口,只见她的胸腹见中了两枚细入牛毛的银针,流着黑血,想来针上淬有剧毒。

我不擅长医术,对于疗毒,我唯一知道的办法便是用功逼毒,感觉丹田之中内息尚较为充裕,我便盘膝坐下,用内功帮着庄姨将毒逼出来。

用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我忙得满头大汗,但庄姨伤口流出的血还是黑­色­的,庄姨依然没有醒来。我感觉我输入庄姨身体的内息犹如泥牛入海,根本无法催动她的筋脉,更谈不上把毒逼出来,难道陈天扬所用的毒有什么独特之处。

虽然无济于事,但眼睁睁地看着庄姨毒气攻心,我又做不到。休息了片刻,我便再次强行运气,为庄姨逼毒,但没等我将真力输入庄姨的身体,便感觉眼前一黑,顿时栽倒在地。

完了!我忘记药力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如今药力过去了,可我们还身处险境呀……

三十二 行刺裕亲王(5)

正当我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突然感觉一股强劲的真气背心的命门|­茓­输入我的体内。

好熟悉的真气!似乎和我来自同一师门!难道是飞花赶到了!

虽然我很想看看坐在我背后助我一臂之力的人是谁,但我实在没有力气回头。只有尽量聚集体内残余真气,与输入的真气相汇合。一点一点,我体内残存的真气终于慢慢聚集在了一起,在那股外来助力的帮助下,慢慢向丹田涌去,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我便感觉丹田真气充盈,可以自行运功疗伤了。

既然已经知道飞花守在身边,我便放开胆子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不到两个时辰,真气便运行一个大周天,伤势也好了七八分。

“你醒了?”我刚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我顺着声音抬头一望,便看见飞花微笑着站在我的身边。

“原来真的是你!”看着飞花,我喃喃道,“不过,想来救我的也只有你了。”

“是呀,不是我,你以为还有谁?”飞花奇怪地笑了笑,说道,“你的内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但你肩膀上的伤需要一段日子静养,只怕要两个月不能拿剑了。”

“谢谢!”我待飞花帮我包扎好肩膀的伤口,笑了笑说道,“庄姨的伤势怎么样?”

“她已经不碍事了,但还没有醒过来。”飞花答道,“说来还要谢谢那支Сhā在她胸腹间的毒针,若不是针上毒药的中和,只怕庄姨已经香销玉殒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叛徒陈飞扬反而救了庄姨?”我诧异地问道。

“你既然知道裕亲王是贺兰通的弟子,自然也应该知道贺兰通有一种独门的毒药,叫做‘子午断肠丸’。”飞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不错,我知道‘子午断肠丸’是一种剧毒,中毒之后六个时辰内必定殒命,子不过午,午不过子。”我接口道。

“看庄姨中毒的状况,算来中毒已超过了八个时辰,她之所以有命等我来救她,是因为毒针上沾有一种罕见的蛇毒,正是这种毒物以毒攻毒,延缓了‘子午断肠丸’毒­性­的发作。”飞花缓缓说道。

“罕见的蛇毒?”我接口问道,“是什么蛇毒?”

“是一种产自苗疆的金线蛇毒。”飞花继续解释道,“这种蛇毒不通过经脉运行,而是直接麻痹人体的肌­肉­和神经,所以不能用内功逼出,中者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必定殒命。”

“怪不得我费力半天劲一点都不能把毒逼出来!”我恍然大悟地说道,“陈飞扬是吴三桂的人,所以他用的毒来自苗疆也不稀奇,只是中了这种毒如何疗伤想来比较困难。”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飞花笑了笑,说道,“中了这种毒只要及时服下我炼制的解毒丸,便无大碍,但难得是中了此毒,全身的肌­肉­便会立即麻木,只怕要唤人帮助也难。”

“看来这的确是个问题!”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不过世事难料,有些事情只怕也难以事先计划,对于这个陈飞扬我们只能小心为上了。”

“对了,吟雪,有件事我要问你!”飞花突然神­色­凝重地说道,“你运功疗伤时,我检查过你的经脉,发现你服过一种激发身体潜能的药物,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情势危急,对方人多势重,我没有办法,这药是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给我的。”接着,我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种药叫做‘天魔舒体丸’”飞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它是前明时期魔教的圣物,自魔教为朝廷剿灭后,该药便流落民间,总数不过十颗。”

“原来不过十颗,但那黑衣人一下子便给了我四颗。”我惊喜地说道。

“他有四颗‘天魔舒体丸’,他还懂得奇门遁甲,难道他是……”飞花的神­色­变了变,喃喃道,“不……不可能的。”

“飞花,你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我闻言,追问道。

“不是的。”飞花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希望那个人是他,但他已经是死人了……”

看着飞花悲痛的眼神,我不忍再问。如今的飞花虽然笑容依旧,但他的目光却充满了忧虑,我相信他的心中一定藏着许许多多我所不知道的心事。

三十三 行刺裕亲王(6)

清晨时分,庄姨终于醒了。她一睁开眼睛,便愤怒地大骂陈飞扬,显然还没有搞清状况。当她看清眼前的人是我(当然是带着面具的我)和飞花,顿时一怔,本能地将身体向后挪了挪。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庄姨环视了一下四周,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疑惑地问道。

我笑了笑,正待答话,飞花便抢先说道,“这位便是庄珏吧,不知堂主如今可好?”

“堂主?什么堂主?”庄姨闻言,顿时一愣,语气带着几分慌张,“你……你是什么人?”

飞花笑了笑,慢慢地吟出了四句诗,“天为父,地外母,暗流动,天下定。”

这四句便是我们暗堂联络的暗号,除了暗堂的弟子,即使是天地会其他分堂的弟子,也一无所知。

听了那四句诗,庄姨顿时脸­色­一变,但她依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脸­色­­阴­沉地继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何得知这四句诗?”

飞花见庄姨依然半信半疑,便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暗语和令牌都是我们暗堂用来确定身份的凭证,我们师兄弟四人的令牌各不相同,飞花的令牌之上赫然是一朵绽开的桃花。

“你便是飞花?”庄姨看到令牌,便一下子叫出了飞花的身份。

“是,弟子飞花参见师母!”飞花说着,便恭敬地跪下。

对于庄姨是暗堂弟子的身份,我早已知晓,所以也不觉得意外,但是听到飞花居然称呼庄姨为师母,我顿时吓了一大跳。

“师母?”我脱口叫道,“她是师母?”

“你……你是那日在乱葬岗救我的人!”庄姨闻声抬头,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突然叫道,“我记得你的身形,我相信我不会认错。”

我一身男装,而且头戴面具,庄姨没有那么容易想到我便是沈宛,但庄姨的观察力也相当惊人,她居然一下子就从我的身形认出我便是那日在乱葬岗救她的人。

“不错,正是我!”既然庄姨一眼认出了我,我便一口承认,不再隐瞒。

“谢谢恩公帮我安葬我的儿子!”庄姨闻言顿时泪流满面,“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这个做娘的没用,连给自己的儿子收尸都不能,幸好恩公帮忙。”

“其实,其实……”面对庄姨的感激涕零,我内心万分愧疚,差点要将真相说出来,但飞花及时用眼神阻止了我。

“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神说道,“当日我回去的时候官兵已经撤走,所以请庄姨不要挂怀。”

“是呀,师母!”飞花接过话头,说道,“这位是我的好兄弟,你是我的师母,自然也是我兄弟的长辈,他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庄姨擦了擦眼泪,说道。

虽然破庙离陈庄并不远,但好在地处偏僻,裕亲王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再加上我和庄姨身上都有伤,也不利于即时上路,飞花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让我们留在破庙里暂时休息,等到伤势好转,再行上路。

庄姨身上的毒虽然已解,但身体依然颇为虚弱,所以不一会儿,便又沉沉地睡去。我见状,便将飞花拉出门外,因为我心中有颇多的疑团需要飞花来解释。

“吟雪,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我知道庄姨的身份?”飞花历来都相当聪明,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

“快说,二师兄,不要卖关子!”我拍了拍飞花,佯嗔道,“不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巴!”

“好!我说!”面对我的威逼利诱,飞花笑着跑开,说道,“你还记得我前些日子失踪吗?”

“当然记得!”我闻言点点头,接口道,“那几日我急着找你,但你音信全无。”

“那几日我回了一趟广州。”飞花过了好一会儿,幽幽地说道,“我原本回去办点私事,但在广州却遭到了官府的追杀,幸好师父及时出现救了我。”

至于办什么私事,飞花没有说,但看飞花忧伤夹杂着愤怒的眼神,我知道这件事一定跟飞花­性­格的突变有关。既然飞花没有解释,我也不想激起飞花的伤感,便也没有追问,由着飞花继续说下去。

“师父救了我之后,便要我立刻赶回京城,并告诉我庄姨的身份,要我尽力保护庄姨的安全,并阻止她做傻事。”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接口道,“想来是师父知道了庄姨的儿子死了,怕庄姨­干­傻事,所以要你保护庄姨,既然庄姨是师父的妻子,那她的儿子岂不是……”

三十四 行刺裕亲王(7)

“应该不是的。”飞花想了想,说道,“看师父提到庄姨儿子的时的眼神,漠不关心,冷冰冰的,似乎那个少年与师父没有关系。”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师父的,那么他的父亲是……”想到庄姨昔日的爱人,我差点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二师兄,你能及时赶来,想来是收到了春桃的通知,但你怎么能够找到这里呢?”我心里一直对飞花能突然感到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问道。

“很简单,因为我看到师妹你留下的暗记,便跟着找来了!”飞花见我问得奇怪,愣了愣,答道。

“暗记?我根本没有留下暗记!”闻言,我心中顿时一惊,“当时我背着庄姨急着逃命,根本没有时间去留下组织的暗记。”

“那奇怪了,我明明看到一路上留有暗记!”说着,飞花便拉着我向外走去。

在破庙外的墙角,我赫然看到了一个暗记,正是暗堂特有的记号。我见状,顿时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我呆了半天,说道,“难道是有人特意用暗记来指引你救我!而且这个人似乎还很熟悉暗堂的一切。”

“难道是他?”飞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可是……”

“他是谁?”我见飞花欲言又止的样子,追问道,“二师兄你一定知道什么?”

“哦,我只是猜测那个留下暗记的人会不会就是把你救出迷阵的那个黑衣人。”飞花避开我急切的眼神,说道,“但是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是呀,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和我们的组织有密切的关系,而且还­精­通奇门遁甲。”我接口道,“我也想不出那人是谁。”

“想不出就不要多想。”飞花显然不想在多谈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岔开话题说道,“如今北京分舵的陈飞扬已经叛变,庄姨和万花楼都已经暴露,我们要计划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哦,好的。”我随口应道,“我们商量一下。“

下面的时间,虽然我一直在和飞花商讨下一步行动的计划,但我的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疑问,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救我的黑衣服人应该是我熟悉的人,而且那天他似乎也来过这个破庙。

不知不觉过了五六天,庄姨的伤势渐渐好转了,我的内伤经过几次调息也好了七八分,右肩的伤虽然没有痊愈,但除了不能拿剑,也并无大碍。虽然距离那日一战也有了一段日子,但官兵仍然没有放弃搜捕,而且还在设置了许多关卡,四处盘查。幸好我们之中有飞花这个易容高手,所以经过飞花的一番装扮,我们顿时 “面目全非”。

庄姨扮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岁大腹便便的客商;我扮是客商的管家,一个四十多岁留着三捋长须的中年人;飞花自己则扮成了一个十五六岁梳着两个辫子的丫鬟。飞花长得美貌如花,言谈举止也有几分女气,扮作女子自然惟妙惟肖,庄姨和我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要笑了!我们办正事要紧!”飞花封住我半咧的嘴,佯怒道,“我能改变你们的容貌,但改变不了你们的举止,若你们不小心应对,只怕就会落入官府的手中。”

“飞花说的是!”庄姨闻言,正­色­道,“如今­性­命攸关,我们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我见状,也不敢再取笑飞花。三人装扮停当,正待开门出去,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总算找到地方躲雨了!”一个满脸落腮胡子的侍卫打扮的男子跑进破庙的屋檐,擦擦满是水滴的脸,大声说道,“这鬼天气一直下雨,淋了老子一身水。”

“是呀,已经下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停!”一个身材矮胖的侍卫跟着跑进来,接口道,“这荒山野岭的,也找不到地方避雨,现在老子冻得浑身发抖。”

“大哥,看这破庙应该没人,我们先进去烤烤火再赶路。”另一个身材消瘦的侍卫打量了破庙一番,说道。

“好!”那络腮胡子,说着便推门而入。

“糟糕!”待三人进入破庙,那个身材消瘦侍卫从怀中摸出一包湿透的物件,叫道,“刚才的雨太大,火褶子也弄湿了,本来还想烧堆火烤烤衣服。”

“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个矮胖见状,大叫道,“就让收藏几个火褶子都收不好,看看现在怎么办!”

“这位官爷,若不嫌弃,不妨一起过来烤火吧!”坐在破庙角落里的一个客商打扮的人,突然开口说道。

那客商约莫五十多岁,身材矮胖,身穿白­色­丝绸中衣,脚蹬缎面刺花如意靴,身边用树枝架着临时衣架上还挂着一件半湿的暗红­色­蜀缎长衫和雪青苏绣马褂,从他华贵的衣饰看,像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商,那富商的身边还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帐房先生和一个清秀可人的丫鬟。不用说,正是庄姨、飞花和我。

那三个侍卫听见庄姨邀请,先是警惕地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见看不出什么破绽,便慢慢举步靠近我们点的篝火,道了谢,在篝火的另一边坐下。

三十五 行刺裕亲王(8)

“寒气入侵,容易感染风寒,三位若不嫌弃,不妨将外衣脱下烤­干­,我们还带了一些好酒,三位也不妨喝点驱驱寒。”我往篝火中加了一点柴火,又从边上拿起一个酒坛,热情地说道。

“好呀!好呀!”那个矮子和瘦子闻言,正要宽衣喝酒,但没等他们动手,便让那个络腮胡子拦住。

“你们两个好大胆,居然忘了王爷的吩咐!”那络腮胡子严厉地瞪了那矮子和瘦子一眼,说道。

那矮子和瘦子闻言,顿时不敢作声,默默地退到一边坐下。

“我等还有军务在身歇歇便走!不敢叨唠!”那络腮胡子礼貌地挥手拒绝道。

“如此,各位就随意吧。”我说着,便知趣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几日连日大雨,不知各位官爷有什么要务要在雨中赶路呀?”庄姨抿了一口酒,随口问道。

“还不是要抓乱党!”那矮子接口答道。

那矮子正待再说,见那络腮胡子满脸怒­色­,便只得闭口不言。

“唉,如今乱党匪类横行,我们这些生意人也战战兢兢。”我接口说道,“希望官府能早日抓住他们,还给老百姓一个太平的生活。”

“三位看来向是经商的客商,不知从何处来呀?”那络腮胡子突然问道。

“哦,我等来自扬州,是贩卖丝绸的客商,如今正要到京城去收账。”不待庄姨开口,我抢先说道。

“扬州?”那络腮胡子闻言一愣,“扬州是个好地方,尤其是扬州的女子更是美妙如花,不知三位可曾听过闻名扬州依翠阁的‘四大花魁’?”

我知那络腮胡子对于我们的身份颇有怀疑,听说我们来自扬州,便借“四大花魁”试探一番,但这个问题正撞在我的枪口上,所以我不慌不忙,详细地跟这个络腮胡子介绍了“四大花魁”的具体情况。

“看来,这位先生也是一个风雅之人,想来定然是这‘四大花魁’的熟客了。”那络腮胡子闻言笑了笑,说道,“说来那‘四大花魁’真是长得花容月貌,让人一见倾心。”

“看来,这位官爷也是同道中人。”我哈哈大笑,说道,“据说那‘四大花魁’中有两个如今正在京城,想来官爷也经常光顾吧!”

“哪里!哪里!”那络腮胡子摆手道,“如今那沈姑娘和海棠姑娘身价剧增,凭借我等的身份,只怕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风尘女子不过是为了钱。”庄姨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接口道,“如果我们手中有钱,还怕那些女子不听话吗?官爷不嫌弃,等我们到了京城,老夫做东请官爷到万花楼一聚!”

“那就多谢了!”那络腮胡子看来也是个好­色­之徒,闻言便哈哈大笑,还随手脱下了外衣,放在了我们临时搭成的衣架上,接过庄姨递过来的酒坛,喝了一大口酒。

“花儿!”庄姨朝飞花招了招手,吩咐道,“你帮着几位官爷宽衣,再去取一坛酒来,找几个大碗来,我和几位官爷一见如故,定要好好喝一杯。”

飞花先帮着另外两个侍卫脱下衣服晾好,接着便转到破庙的后面。不一会儿取来了一坛酒和几个破碗,斟满递给另外两个侍卫。那矮胖想来也是好­色­之徒,他见飞花扮成的小丫头清秀可人,便忍不住趁着接酒碗的机会,摸了飞花的小手几把,飞花红着脸跑开,惹得那矮胖一阵­淫­笑。倒是那个瘦子颇为老实,只是低头接过酒碗,慢慢地喝了口酒。

知道了那三个侍卫的喜好,庄姨和我便尽挑一些风月场上的事情跟他们聊天,不一会儿,那络腮胡子和矮胖便将我们视作知己,从他们的口中,我们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那络腮胡子是裕亲王侍卫营的三等侍卫,名叫彭万年,另外了两个是侍卫营的兵丁叫韩泰和薛柱,我们还知道了裕亲王最近的搜捕计划,甚至打听到了侍卫营的通讯方式和接口暗语。

“聊了很久了,衣服也­干­了,我们也该走了!”那络腮胡子喝­干­了碗中的酒,醉醺醺地说道,“你们到京城一定要找我,我……”

没等将话说完,那络腮胡子便一头栽到在地,再看另外两人也早已醉得不省人事,飞花见状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些药粉倒在那三人的脸上。

三十六 行刺裕亲王(9)

“用这些药粉就能够制作出和他们一样容貌的人皮面具!”我看着飞花拨弄着药粉,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呀!”飞花边忙活边答道,“但是这种人皮面具只能维持四十八个时辰。”

“只要让他们昏死过去,你便可以制作人皮面具。为什么你不让我们用武功制服他们,非要花这么多­精­力,诱骗他们喝酒呢?”我想了想,继续问道。

“因为用这种药粉制作的人皮面具有一个弱点,就是面具的表情会和制作的模子一模一样。”飞花笑了笑,答道,“那三个人若倒下时有一丝痛苦,他们的脸上就会表现出来,这样的面具就不自然了,所以要让他们在放松地状态下失去知觉才可以。”

“那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诱骗他们脱下衣服呢?”庄姨同样不解地接口问道。

“因为在他们喝的酒中我放了一种特殊的蒙汗|药。”飞花不耐其烦地继续解释道,“这种药虽然能够让他们迅速地睡去,但却会通过汗水中排泄出来,并在衣服上留下一种特殊的味道,若他们不事先脱去外衣,那种味道便会残留在外衣中,到时候行家一闻,我们的身份便会暴露。”

不消半个时辰,飞花已成功地制作了三个人皮面具。我们将那三个侍卫点了|­茓­道,藏好,衡量了一下三人的身材,便开始装扮。飞花扮作那个络腮胡子彭万年,庄姨因先前扮成了胖子,便也不再卸妆,直接改扮成那个矮胖韩泰,我便扮成那个瘦子薛柱。装扮完毕,以水为镜一照,果然和先前的三个侍卫一模一样。

“易容的难处不再改变容貌,而是改变言谈举止。”飞花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说道,“那三人我们虽然接触过,但毕竟不了解,所以如果遇到他们的熟人要随机应变,少说为妙。”

我们点头答应,正待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只听“啪”一声,破庙的大门被人重重地推开,接着冲进来一大群官兵,为首的那人居然就是裕亲王。

“你们三个怎么在这里?”裕亲王身边的一个侍卫见到我们三个便叫道,“派你们负责巡山,你们居然躲在庙偷懒。”

不待我们答话,那侍卫便瞥见了地上的两个酒坛,顿时大叫道:“好呀,你们三个居然敢躲在庙里喝酒,你忘了王爷反复叮嘱,乱党狡猾,抓捕时要万分小心,不可大意吗?来人,将他们三人抓起来!

一群兵丁闻言正要动手,飞花急中生智大叫道,“王爷且慢,我等正有要事禀告。”

“什么要事?快说!”裕亲王挥退上前抓人的兵丁,冷冷地看了飞花一眼,说道。

“是,王爷!”飞花说着,站起身拿起了一个酒坛凑到裕亲王面前,恭敬地问道,“王爷请看这个酒坛又何特别之处?”

裕亲王拿起酒坛闻了闻,脸­色­一片凝重,“原来那几个乱党居然躲在这里疗伤,想不到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王爷因何知晓乱党曾在这里疗伤?”先前那个侍卫也闻了闻酒坛,不解地问道,“这酒坛看起来并无异样之处。”

“简直是窝囊废!”裕亲王斥道,“你难道没有闻到酒坛里有一股浓郁的田七味道吗?”

“不错,田七是疗伤的药物,这个酒坛想来应该是乱党用来熬制伤药的,所以他们必定曾经在这里落脚!”飞花接口道,“而且里面的药酒未­干­,想来他们走了没多久。”

“来人,速派人搜山,务必要抓到乱党。”裕亲王说着,便带人冲出了破庙,飞花、庄姨和我也一起跟着出去。

“飞花,想不到你满身的药物还真有用!”我偷闲冲着飞花微笑着说道,“看来我们是蒙混过关了。”

“飞花,那三个侍卫还藏在破庙中,他们一旦醒来,我们就穿帮了!”庄姨满脸忧­色­地说道。

“那三人的|­茓­道要三天后才能解开。”飞花笑了笑,说道,“到时候我们的面具也该失去效用,我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跟着大批官兵搜了大半天的山,自然是一无所获,黄昏时分,我们三个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位于陈庄的侍卫营。

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营,但裕亲王­精­通兵法战阵,部署得意颇为严密,看来要在其中有所行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三人时间有限,本来应该早些逃离险地,但想起那个叛徒陈飞扬,便决定改变计划,冒险进入营地进行刺杀。这厮如今已经是天地会的叛徒,若留他在世上,只怕天地会的弟兄会死伤无数。

三十七 行刺裕亲王(10)

火药的威力是不言而喻的,即使我和飞花有着­精­深的内功和高超的轻功,但我们依然是血­肉­之躯,我们根本无法逃脱炸药的吞噬。

帐篷里出奇的安静,静得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感觉我的心越跳越快,甚至要蹦出我的胸腔;我的衣服已经被涔涔留下的汗水浸湿了,双脚也开始有些发抖,握剑的手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自从成为了一个杀手,我便知道死亡是对我来说是一件近在咫尺的事情,我也自信地认为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我能够泰然自若地面对。但如今我发现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我依然怕死。

难道就这样死去吗?在爆炸声中粉身碎骨吗?吟雪你甘心吗?你还没有见到你的父亲!你还没有为自己的家族报仇!你还没有得到你向往的爱情!

但是如今我又能怎么办呢?如果能够劫持裕亲王充当人质,我们自然可以全身而退,但裕亲王深通兵法,早已退到安全的地带,我根本没有机会;若要我为了保命而屈膝投降,我绝不就范。

下意识地看了飞花一眼,我发现飞花居然在笑!虽然在面具的掩盖下,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他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灿烂!那么无拘无束!

飞花!你为什么笑!是你视死如归?还是……

“本王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裕亲王冷冷地瞥了飞花一眼,说道,“本王数到三,如果你们还不投降,那么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不用了,王爷!”飞花突然打断了裕亲王的话,只见他飞快地将手伸入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随手丢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吗?不要命了!”裕亲王见状,惊慌地叫道,同时带着侍卫赶紧后退。

我见状,也便坦然地闭上眼睛,只待“轰”的一声魂归黄泉。

但奇怪是,虽然火折子点燃了帐篷,火越烧越旺,但却没有爆炸。

“怎么回事?”裕亲王见状大惊失­色­,“我明明看着他们在帐篷里埋下了火药,为什么……”

“因为火药已经湿了,自然不会暴躁!”飞花拉着我微笑地走出帐篷,“王爷忘记这几天一直大雨滂沱,虽然火药有油纸包着,但受潮在所难免,刚刚我无意中踩到了一包炸药,感觉里面湿漉漉的,都是水。”

“来人!快点围住他们!”裕亲王闻言,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两人是朝廷的重犯,抓到了他们本王重重有赏。”

众侍卫闻言一拥而上。但因突然的变故,打乱了全部的计划,侍卫们的围攻也全无章法,我和飞花轻而易举地突围而出。

“二师兄,这次多亏你了!”跑出了十几里地,见官兵没有追来,我抹抹额角的汗水,说道,“本来我以为,今天一定死定了。”

“侥幸!侥幸!”飞花也擦擦脸上的汗珠,喘气说道,“幸好有人暗中救援,不然我们今天就真的是呜呼哀哉了。”

“有人暗中相救?”我闻言一愣,“你不是说是天降大雨使炸药受潮了?”

“傻丫头,炸药受潮也会炸,除非是完全弄湿了!”飞花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道,“刚才我踩的那包炸药湿得把我的鞋子也弄湿了,你说是不是受潮?”

“这样说来,裕亲王的侍卫营中应该有我们自己人!”我想了想,说道,“莫非正是上次救我的那个黑衣人。”

“很有可能!”飞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而且我可以肯定那人在裕亲王的侍卫营中地位不低,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秘密。”

“那人会是谁呢?”我尽量回忆我在裕亲王身边看到的脸孔,但似乎张张都那么陌生。

“那人既然决心隐藏身份,自然有他的苦衷。”飞花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说道,“一旦时机成熟,那人自然会出来见我们,若我们一心要找他出来,只怕反而会坏了大事。”

“也对,只要我们知道那人是友非敌就可以了。”我接口道。

“糟糕,师母呢?”飞花突然叫道,“刚才我们急着离开,居然忘记了师母还在敌营。”

“对呀!”我也惊叫道,“庄姨负责接应,但后来就一直无声无息,难道他已经了落到了裕亲王的手中?”

“师母是暗堂的人,而且与陈飞扬素来有矛盾,若她落到裕亲王的手里,那个陈飞扬定然落井下石。”飞花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要赶紧想办法把师母救出来。”

“是呀!”我点头道,“无论是为公还是为私,我们都必须救庄姨,但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去救。”

三十八 行刺裕亲王(11)

听了我的话,飞花顿时沉默了。

我们刚刚从裕亲王的侍卫营逃脱,现在侍卫营一定会加紧防备。这个时候贸然回去救人,无疑是飞蛾扑火,但若让我们两个袖手旁观,对庄姨置之不理,我们自然也做不到。

“吟雪,你伤势未愈,就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回去探听一下情况。”飞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不行。”我拦住飞花的去路,说道,“现在的侍卫营一定戒备森严,你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定然也万分疲倦,这个时候回去,无疑是自寻死路,我绝不会看着你去送死。”

“吟雪,我们切不可以丢下师母不管。”飞花急道,“师父千叮万嘱,让我们一定要保护师母周全。”

“飞花,关心则乱。”我抓住飞花的手,大声说道,“其实你仔细想想,庄姨即使已经落在裕亲王的手中,也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庄姨是暗堂的重要人物,裕亲王一定会尽力从她那里取得暗堂的消息,绝对不会轻易杀了他。”

“可是……”飞花还待再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我见状赶紧拉着飞花躲入了路边的树丛。

马蹄声越来越近,隔着树枝我能看清马上的骑者,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人居然就是容若,容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看打扮应该是皇宫的侍卫。

容若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他怎会来到这里?看他的赶路的方向应是前往裕亲王的侍卫营,难道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我朝飞花使了个眼­色­,飞花会意,便和我一起施展轻功紧随在马匹之后。果然,那三匹马径直驶入了裕亲王的侍卫营。

侍卫营果然戒备森严,我和飞花不敢轻举妄动,等到拂晓换班时,飞花趁乱向营中的兵丁一打听,才知道皇宫中出了事,皇帝要裕亲王即可带人回京。

“这是一个绝好机会!”我闻言,惊喜道,“裕亲王急着回京,定然带着­精­锐轻装简从,若庄姨已落在裕亲王手中,必会留给其他侍卫在后押送,我们可以趁裕亲王和其­精­锐离开后,再行下手,这样便多了几分胜算。”

“好,我们就这么办!”飞花咬了咬牙,说道,“吟雪,你先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盯着,行动了我再叫醒你。”

经过一夜苦战,我已感到万分疲倦,尤其是右肩的伤,因先前荡开了飞花的剑太过用力,伤势又恶化了,致使整条左臂都疼痛无力。于是,我便听从飞花的劝告躲在树丛中静坐一下,但谁知刚坐定,便感觉腰间一麻,顿时人事不知。

再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估计已过巳时。环顾四周,飞花已然不见,潜近裕亲王的侍卫营一看,除了满地的杂草和零星的一点杂物,半个人影都没有。

看来,裕亲王和他的侍卫早已撤走;想来,飞花也已尾随着裕亲王的侍卫队走了。

我明白飞花的好意,他知道我受了伤不想我涉险,但是飞花,你孤身前往,吟雪何尝放心呢!

飞花制作的面具已经失效,我便找了水把脸洗­干­净,依旧带上先前那个俏书生的人皮面具。幸好我知道裕亲王和飞花的目标都是京城,所以便沿着回京的路线一路打听,但奇怪的是,那几百人马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居然打听不到半点消息。

既然打探不到消息,我便想着还是要先回京城。如今陈飞扬已叛变,庄姨的身份也已泄露, 万花楼和张记棺材铺都处于危险之中,我必须要马上回到京城,想办法通知天地会和暗堂的人暂避,以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不过两天时间,我便回到了京城。京城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城中戒备森严,官兵对于入城和出城的百姓严加盘查,城中重要的街道都有官兵和官府的衙役巡查,如临大敌一般。我因心中有事,也顾不了这许多,一进城便策马向张记棺材铺赶去。

张记棺材铺依旧开着,而且生意兴隆。我找了个隐秘处窥伺了一番,见棺材铺人来人往,似乎没什么异样。棺材铺的新掌柜是一个满脸胡须的老人,并不见陈飞扬,门口站着的两个伙计是新面孔。我看了半晌,也不敢多加停留,快步离开。

接着,我又到了万花楼查看,见万花楼中依旧莺歌燕舞、歌舞升平,似乎也一切如旧。

奇怪!如果说,裕亲王不动张记棺材铺,是因为要靠陈飞扬放长线钓大鱼,那么他们已经知道了庄姨的身份,没有理由就此放过万花楼里的人呀!

三十九 万花楼谍影(1)

既然看起来一切如常,我便想着以不变应万变。于是我先渡船到了对岸,然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过装束,再坐船回到京城,雇了顶轿子向万花楼赶去。

刚到万花楼前,便看见海棠送一个客人出来,她一见我便满脸堆笑,道,“哎呦,妹妹你可回来了,你不在这几天可把姐姐担心坏了!”

“是呀,沈宛刚刚回来,不想在门口竟然碰上了姐姐。”我笑了笑,答道,“妹妹家中有事来不及交代就走了,倒叫姐姐费心了!”

“费心是应该的!”海棠挽着我的手,将我拉进门,同时亲热地说道,“倒是妹妹不在那几日楼里生意差了很多,可见妹妹的魅力之大呀!”

“姐姐过奖了!”我谦逊了一番,随即问道,“沈宛不在这段日子,大家可都好?”

我问这话除了客套,大都是试探的成分,虽然万花楼表面看来一切如常,但太过正常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反常,所以我便借机试探一番。

“都好!都好!”海棠笑了笑,说道,“就是众姑娘看不到妹妹有些思念罢了。”

“海棠,这么热闹,莫不是宛儿回来了?”我正纳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我回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一个盛装­妇­人朝我盈盈走来,她的双眼妩媚而不失端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不是庄姨是谁?

庄姨明明不是……难道……

“宛儿,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累了?”庄姨拍了拍我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哦,是呀,沈宛是有些累了!”我定了定心神,说道,“那日沈宛离开时,见庄姨闭门不出,便不想打扰,多日不见,庄姨一切可好?”

“好!好!”庄姨笑了笑,说道,“前几日有些头疼便在房中歇息了几日,幸好海棠请了大夫来,如今已经全好了。倒是宛儿,家中的事可料理好了?”

“还不是我那兄弟的事,他欠了人家一ρi股债,被人追杀,如今花费了一点银子,已经料理好了,倒叫庄姨和众姐妹担心了。”我见庄姨问起,便将事先想好的借口说了一遍。

上次冷月行刺裕亲王被捕我向崔菩萨和纳兰公子求情的事,扬州依翠阁众人皆知,如今我以我兄弟为借口,众人自然也不会多疑,而且从京城到扬州千里迢迢,自然也少有人会去印证。

“这就好,幸好你弟弟沈月有你这个好姐姐。”海棠笑了笑,说道,“年轻人未免荒唐了一点,等到成家立业就好了。”

“姐姐说得是。”我笑了笑,说道。

见从庄姨的嘴中似乎套不出什么线索,我便告了个罪,径直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我必须要好好想想对策、

\奇\“姑娘,你终于回来了!”我正想着,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叫道。

\书\因庄姨的事,我心中满是戒备,感觉有人拍我肩膀,便下意识地跳了起来。

\网\“姑娘怎么了,我是春桃呀?”春桃见我举动古怪,奇怪地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我敷衍了几句。

春桃是暗堂的人,我本该告诉她一切,但是庄姨的突然出现,让我对于身边的人都心存戒备。到目前为止,我尚不知道眼前的庄姨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春桃和庄姨有过什么接触,若是万花楼的庄姨是假的,而春桃贸然和她联络,那她岂也已经暴露了!还有庄姨可能是假的,难道春桃不可以也是假的!

“春桃,我临走前我让你送给纳兰公子的信送到了吗?”我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呷了一口,若无其事地问道。

“信?”春桃奇怪地看着我,问道,“姑娘临行前没有让春桃给纳兰公子送信呀?”

“哪里,我临行前写了一封信给纳兰公子,莫非你偷懒忘记送了。”我佯怒道。

“姑娘,你没有发烧吧!”春桃上前摸摸我的额头,说道,“姑娘那日匆匆离开,只是让我去通知飞花,只怕是姑娘记错!”

“不错,果然是我记错了!”我冲春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因为这几日发生了许多事,所以我不得不谨慎一点,刚才不过是我的一番试探。”

“哦,原来如此!”春桃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姑娘昏头了呢?”

四十 万花楼谍影(2)

“春桃,我记得那日离开时庄姨闭门不出,后来庄姨什么时候再次出现?”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应该是十天前!”春桃想了想说道,“先前庄姨的房门一直紧闭着,杜若姑娘见情况不妙,便让楼中的龟公撞门,结果海棠姑娘阻止了龟公,说是庄姨得了风疹,不能见风,还请了大夫来诊治,五天前,庄姨从房中出来,说是已经病愈了。”

奇怪,算来那几日庄姨明明与我和飞花在一起,海棠怎么会说庄姨得了风疹?还有五日前,正是庄姨落入裕亲王手中的日子,即使飞花及时将庄姨救出,也不可能那么快回到京城?

这样看来,或许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那便是眼前的庄姨根本是假的,是朝廷派到万花楼的­奸­细。先前我也怀疑海棠心中有鬼,可能海棠也同样是朝廷的人。但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可轻易下结论,否则可能贻害无穷。

“春桃,自庄姨妈回来后,你发现她有什么不妥吗?”我想了想,问道。

“不妥倒说不上。”春桃想了想,说道,“只是庄姨病愈后似乎变得很健忘,有一次连万花楼的账簿都差点找不到了。”

“果然!”我心中暗道,随即又问,“春桃,自庄姨回来后,你有没有跟她提过暗堂的事?

“没有!”春桃沉思了半晌,说道,“我和庄姨虽然都是暗堂的人,但我属于暗探,她属于刺客,我们除了知道彼此的身份,从来不直接联络。”

“这样就好!”我点点头,同时一字一句地说道,“春桃,你必须记住,以后你切不可以在庄姨面前暴露你的身份,同时通知所有在京城的暗堂探子,不能主动与庄姨进行联络,至于原因,你以后会知道。”

“是,我这就去办,姑娘。” 春桃虽然满心疑惑,但她依然点头应允,急步而出。

二更时分,春桃回来了,她不仅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而且还带给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就是裕亲王和贴身侍卫十余人,居然在回京途中离奇失踪了。

原来那日裕亲王急着回京,是因为皇宫进了刺客。虽然刺客不过是孤身一人,但却武功高强,皇帝被刺客刺杀了手臂,受了点轻伤。在御前侍卫的围攻下,刺客虽然受伤逃跑,但一直没能捕获。皇帝因之被吓破了胆,便让御前侍卫急召裕亲王进宫商讨对策。可是如今距离御前侍卫快马前去通知,已过去了十几日,裕亲王的侍卫营已回京城,但裕亲王和他的贴身侍卫及纳兰容若,不仅没有回京,还音信全无。

“怪不得我一路打探不到裕亲王他们的下落,原来他们居然失踪了!”听了春桃的话,我顿时皱了皱眉头,“但是他们为什么会失踪呢?裕亲王本人武功高强,他的贴身侍卫也个个是­精­锐,要绑架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确实如此,朝廷也觉得非常奇怪。”春桃接口道,“据说侍卫营一路回京,居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朝廷派出大批前锋营的士兵四处查探,但还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到底会是什么人做的呢?有没有什么线索?”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尚不清楚,但绝不是天地会北京分舵和暗堂的人做的。”春桃答道,“北京分堂的­精­锐都出去伏击裕亲王了,而且也根本无力与庞大的侍卫营对抗,而暗堂的刺客经证实也没有类似的行动。”

既然不是天地会和暗堂做的,那么最有能力也最有可能劫持裕亲王的,便是吴三桂。吴三桂自起兵造反,一直战势不利,他要扭转形势,一个很好的办法便是刺杀朝廷重臣;还有,他既然可以买通陈飞扬刺杀裕亲王,当然也可以派人伏击裕亲王,甚至进宫行刺皇帝都可能是他们做的。

想到了裕亲王可能落到吴三桂的手中,我又不自觉想起来另一个人——容若。

那日我看见容若进了裕亲王的侍卫营,他应该一路连同裕亲王一起回京,如果裕亲王被俘,那容若怎能幸免?

容若的父亲纳兰明珠是当朝的重臣,吴三桂若知道了他的身份,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容若的­性­子又倔强,只怕会死在吴三桂的手里。想到这里我的手心渐渐地渗出汗水来。

“春桃,纳兰公子应该也和裕亲王一起被人劫持了。”我想了想,说道,“你务必帮我留意相关的消息,纳兰公子对于我们完成组织的任务至关重要。”

“姑娘放心,组织的暗探已经前去打探,想来不出几日便有消息。”春桃安慰道。

四十一 万花楼谍影(3)

容若那边自有暗堂的探子打探,我着急也无用。倒是那个庄姨人的身份,我要尽我所能尽快弄清楚,以防止组织受到更大的损失。想到这里,我便换上夜行衣,戴上蒙面巾,决定到庄姨房间一探。

现在还不到三更,万花楼里还有许多客人在寻欢作乐,按理假庄姨应该还在大厅招呼客人。所以我从窗口看了看,见无人,便大胆地推门进去。

庄姨的房间的布置,依然同先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我迅速地搜索了一下床上和书桌上的杂物似乎并无什么发现。正当我正准备离开时,只听衣柜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同我一样打扮的黑衣人从柜中跃出。

那黑衣凌空一剑便朝我面门攻来,我见状闪身一躲,左掌劈出,施展出空手夺白刃的手法,去夺那人手中匕首,那黑衣人虽然武功不弱,但不是我的对手,不出二十招,他的右手便让我的掌风扫中,匕首顿时掉在地上。

那黑衣人见失去了武器,顿时大惊失­色­,夺门而出。我便紧随其后,那黑衣人的轻功倒是颇为了得,我用尽了全力也不过勉强跟上。

那黑衣人见甩不掉我,便折向偏僻曲折的小巷,东一闪西一拐顿时失去了踪迹。我正寻找,便见一道寒光向我咽喉­射­来,我本能地低头躲开,谁知那寒光居然一分为二,一上一下袭击我胸腹部,我再次施展身法躲开,那两道寒光又再次一分为二,从上下左右四方袭来……

这是难道便是号称武林第一暗器的“无极钉”,我见那暗器不断变化,顿时大吃一惊。

“无极钉”是“滇南神婆”郝婆婆的成名暗器,其名字来源于道家所说的“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据说无极钉最多可以分出八八六十四个暗器,且从不同方向袭来,暗器中淬有剧毒,鲜有武林人士能够躲过这种暗器的袭击。

不一会儿功夫,刚才那枚无极钉已分化成了十六枚暗器,我使尽浑身解数才险险躲开十五枚,右肩有伤运转不灵,不小心还是中了一枚,顿时右臂一阵酸麻,胸部也感到有些气闷。

传说无极钉的毒­性­异常强烈,中毒者不过半个时辰便会毒发攻心。飞花下落不明,我又不善解毒,唯一保命的办法便是壮士断腕,想到这里我便用左手拔出长剑,一咬牙挥剑斩向右臂。

正当长剑要碰到皮­肉­之时,突然感到左腕一麻,长剑拿捏不稳,顿时掉在地上。抬头一看,只见我眼前站着一个浑身黑衣脸蒙黑布的人。

那人不答话,随手点了我右臂的几处|­茓­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入我的嘴巴,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那人已腾空而起,消失不见了。

“又是他!”虽然那人一直蒙着面,但我记得他的身影,他就是上次将我救出迷阵的人。那个黑衣人似乎如同保护神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一旦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便挺身相助。

那黑衣人给我的药丸似乎挺管用,我运气驱散药力,便觉胸口一阵舒畅。虽然右臂仍然酸麻不堪,但毒显然没有扩散,看来我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正待施展轻功回去,我无意中看见地上居然有一块白­色­的汗巾,随手拿起一看,我的心顿时一震。

那块汗巾的边角已经泛黄,看起来似乎很陈旧了,汗巾上绣着几颗绿­色­的小草,还绣着一个“风”字,虽然不过是一些《奇》简单的图文,但绣得却《书》相当粗糙,感觉像是一个《网》不会女工的小女孩的涂鸦之作。

我记得这条的汗巾,它是我亲手绣的。为了将我培养成为一个出­色­的歌妓,师父除了请人教我诗词歌赋外,还特意叫人教我女工。我绣得第一件绣品,便是三条汗巾,送给关心爱护我的三个师兄。看到如此粗制滥造的汗巾,飞花当时还好好取笑了我一番,倒是疾风,拿到汗巾便像宝贝一样收了起来,想不到他居然还收藏了十几年。

难道那个黑衣人就是疾风?但疾风明明死了。

那日是师父亲自带回了他的尸体。虽然他的脸一片血­肉­模糊,但他的衣饰、他的随身物品、甚至身上的疤痕都能够证明他的身份。

还有,那个黑衣人的声音沙哑,一点也不像疾风,疾风的声音是高亢而嘹亮的,我还依稀记得在学艺的时,疾风经常哼家长的民歌给我们听。

四十二 万花楼谍影(4)

但是,如果他不是疾风,他身上怎么会有我送给疾风的汗巾;如果他不是疾风,他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地救我。

那个黑衣人懂得奇门遁甲;他的武功简单利落,非常符合杀手武功的特征;飞花说到这个黑衣人支支吾吾,似乎知道些什么;从这种种迹象看来,似乎疾风真的可能没死。

想到疾风可能还活着,我的心顿时一阵狂跳,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想尽快确定。但我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我知道疾风隐藏自己的身份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我如果盲目试探,只怕会影响他的计划,甚至危及他的安全,所以我必须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低头瞟了一眼手中的汗巾,心中突然灵光一闪。

来了!终于来了!当我看见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我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其实,有时候傻办法可能是最好的办法,比如守株待兔。

既然那个黑衣人贴身藏着我绣得汗巾,那么他应该对这块汗巾非常重视,如果他发现汗巾不见了,必然会前来寻找,我要做的便是以静制动。如今那个黑衣人果然找来了。

那黑衣人一进入小巷,便低头细细寻找。虽然黑布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的目光,我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焦灼。他细细地在杂物堆中翻找,似乎在寻找一件稀世珍宝。

“疾风,好久不见了!”我慢慢地走近那黑衣人,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那黑衣人闻言一愣,但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似乎他的心也正波澜起伏。

“疾风,我知道我眼前的人就是你!”我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师父告诉我你已经死了,虽然你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但是我依然能够感觉到我身边的人就是你,从小到大,每次遇到危险,你都能在我身边保护我,那种感觉是我刻骨铭心的。”

那黑衣人依然没有说话,只见他渐渐地转过身,慢慢地揭开了脸上的面罩。

那是一张狰狞的脸,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有一道伤疤甚至从额角一直到下巴,让人感觉异常的恐怖。

“姑娘,怕是你认错人了吧!”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那黑衣人终于缓缓开口了,“我知道你非常思念那个叫‘疾风’的人,但我不是,看看我这副样子,你就知道。”

“不,你是的!”我激动地拉住了那黑衣人的手,掏出了那块汗巾,说道,“你寻找的汗巾是我亲手绣了送给我师兄疾风的,如果你不是疾风,你为什么要贴身收藏着这块汗巾。”

“哦,原来是因为这块汗巾。”那黑衣人笑了笑,说道,“这块汗巾不过是我无意中捡来的,姑娘喜欢就拿去吧!”

那黑衣人说着,便慢慢地向街口走去。

“疾风,我是吟雪,你为什么不与我相认呢!”我冲着那黑衣人的背影,大叫道。

那黑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他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了巷口。

虽然那黑衣人一直要掩饰他内心情感的波动,但凭借我当刺客多年的经验判断,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是疾风。我和疾风从小关系就很亲密,如果相遇疾风绝对不会不认我,除非他有苦衷。虽然今天晚上的守株待兔,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至少证明疾风还活着,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舒畅。

虽然疾风给的解毒丸并不是无极钉的解药,但也颇具神效,我经过几日的运气逼毒,右臂的毒伤基本痊愈。但右肩的伤势一直不见好转,想来是连日来并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想到这一层,我便推病拒绝了这几天晚上的演出,以便让自己能够静静地养伤。

对于我推病拒演,庄姨和海棠似乎有几分怀疑,她们不仅亲自到我房中嘘寒问暖,还每天派樱桃借口给我送补品来刺探虚实。因我早有防备,他们自然都是无功而返,但反过来,他们的举动也让我证明了一件事,就是那黑衣人的身份……

自那日在庄姨房中遇到那个偷袭我的黑衣人后,我一直在苦思他的身份。虽然我可以肯定他应该是“滇南神婆”的弟子,但我一直猜不出在这场复杂的*中,他充当的是怎样的角­色­。

我曾推测过,那黑衣人的身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是庄姨的同党,他来联络庄姨,见我进房门,便躲在衣柜里,那他可能就是朝廷的人;另一种可能便是他同我一样也是一个偷窥者,只是比我早来了一步 ,若是如此,他便可能也属于朝廷的对立面。

庄姨和海棠虽然对于我的身体颇为关心,但她们都没有找借口要查看我的右臂。若庄姨和那黑衣人是同党,自然知道那夜黑衣人伤了偷窥者右臂,见我突然称病,自然要验证一番 。所以我可以肯定,那黑衣人既不属于天地会,也不属于朝廷,而是属于第三方势力。

“滇南神婆”长居苗疆,便是在云南,那日陈飞扬所使的蛇毒也来自滇南,而云南的平西王吴三桂已起兵造反,难道他是吴三桂的人?那吴三桂派人到万花楼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四十三 救援行动(1)

“姑娘,组织得到了纳兰公子的消息!”一日午后,春桃匆匆忙忙地跑进房门,说道。

“太好了,他们现在在哪里?”我闻言,边端了杯茶给春桃边着急地问道。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他们正是落在了吴三桂的女婿夏国相的手里。”春桃喝了一大口茶,说道,“我们的兄弟无意间发现了陈飞扬的踪迹,一路尾随,便发现他进了位于葛家庄的秘密营帐,还偷听到他们绑架了裕亲王和纳兰公子。”

“夏国相绑架裕亲王,定然会杀了他,以削减皇帝的力量,容若是御前侍卫,也必会被殃及,我必须想办法去救容若。”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但姑娘伤势未愈,而且人单势孤,只怕寡不敌众。”春桃满脸忧虑地说道,“可惜春桃身份低微,不然倒可以调动暗堂的弟子帮助姑娘。”

“这件事算来不过是我的私事,也不敢劳动暗堂的弟子,不过,我们倒可以利用一下朝廷的力量。”说着,我冲春桃神秘地笑了笑。

春桃冰雪聪明,顿时会意道,“春桃这就想办法通知朝廷的探子,这样朝廷定然会出兵救助裕亲王。”

“好,不过通知朝廷不妨运用暗堂的方式,只通知庄姨便可以了。”我笑着接口道。

“姑娘,难道庄姨是……”春桃闻言,大吃一惊,问道。

“是不是,我们试一试便知道了。”我笑了笑,说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春桃通知庄姨的第二天,朝廷便派出了大批人马前往葛家庄救人,我稍微计划了一番,便也立即策马赶往葛家庄。这次无意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表现的好,不仅能够成功救出容若,而且我能够因之进一步拉近和容若的关系。

对于朝廷军队的突然来到,夏国相似乎没有防备,当如潮的军队冲进他们的藏匿点,夏国相顿时慌乱神。那时正是午夜,我混迹在士兵中,看见夏国相的军队在朝廷的­精­锐面前节节败退,最后只剩下夏国相自己和几个贴身的侍从在负隅顽抗。

“快,将那群鞑子走狗带来!”夏国相见形势不妙,便让人将裕亲王他们带来充当挡箭牌。

几日不见,裕亲王和容若他们都消瘦了许多。虽然他们的身上依然穿着朝廷的官服,但早已肮脏破损。裕亲王的额头和脸上满是血迹,但他的神态却依然傲然,似乎他不是一个囚犯,依然是一个王者。容若站在裕亲王的身边,脸­色­苍白,胸前的衣襟一边嫣红,似乎伤得不轻。容若身边还站着几个裕亲王的侍卫,他们的身上也血迹斑斑,想来都挂了彩。

“叫他们都退下!”夏国相用配剑抵住裕亲王的咽喉,威胁道,“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裕亲王冷冷地扫了夏国相一眼,闭口不语。

“快叫他们退下!”夏国相手腕动了动,殷红的鲜血从裕亲王的颈部滴落,“不然我真的动手了!”

裕亲王依然不说话,他的目光是那么坚定,似乎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看着裕亲王那决绝的表情,我的心不由一震。虽然他是我的敌人,但我依然敬佩他的勇气。自诩英雄好汉的人我见过不少,但真正能直面死亡的又有几人?裕亲王是皇室贵胄,他能够如此镇定地面对死亡,确属非常难得。

“你们放开王爷!”容若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要杀就杀了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伤害王爷……”

但容若的话没说完,便痛苦地弯下了腰,夏国相身边的侍卫打了容若一掌,正打在容若胸前的伤口上。

“好,你让他们退兵,我就杀光你身边的人。”夏国相气急败坏地说道。

说着,他便举起手中的佩剑,一剑劈向了其中的一个裕亲王的侍卫,那个侍卫惨叫一声便一头栽到在地。

裕亲王听见那侍卫的惨叫,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但他依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依然决绝。

“好!继续!”夏国相朝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便举剑砍向了另外几个侍卫,只听几声惨叫,那几个侍卫也魂归黄泉。

现在夏国相的手中就只有裕亲王和容若两个人质,他见裕亲王依然不肯就范,便举剑向容若砍去。容若看着那高高举起的佩剑,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夏国相见状,愤怒地举剑劈下,但那剑还没有碰到容若的肌肤,便已脱手而出,夏国相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颈脖上架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剑。

四十四 救援行动(2)

“还不上前救人!”一个夏国相侍卫打扮的人用剑抵住夏国相的咽喉,沉声道。

官兵们闻言,顿时从惊愕中醒来。众人一拥而上,不消片刻,便将裕亲王和容若抢了下来。夏国相大势已去,正准备束手就擒。突然树林中响起了一阵机簧发动的声音。

众人正诧异发生了什么事,突见漫天的弓箭破空而来。官兵们不待有所反应,便纷纷中箭惨叫倒地。我瞥见一枝箭朝容若背心袭去,容若正忙着保护裕亲王无暇自顾,我便飞身上前挡在了容若面前,估计箭支飞行的方向,避开身体的要害部位。

“啪!”便觉右肩一阵剧痛,箭枝深深地扎入了皮­肉­。我的右肩本来就有伤,这支箭恰好扎在陈伤上,痛得我一阵昏厥。我完全有能力避开右肩的陈伤,但为了取信容若,更重要是取信裕亲王,我也必须这么做,不然当他们查验我伤势的时候,我该怎么解释右肩的伤痕呢?

“宛儿,是宛儿!”恍惚中,我听见容若惊喜而焦急的叫声,“宛儿,你怎么这么傻!宛儿,你感觉这么样?”

“容若,你没事就好了!”我深情地看了容若一眼,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从昏迷中醒来,我发现自己正躺在行驶的马车上。虽然车子颠簸得很厉害,但我却依然感觉躺得很平稳。勉强支起身子,便看见自己居然躺在容若的怀抱里。为了避免车子颠簸而给我增加痛苦,容若的手臂一直用力地撑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慢慢滑落。

“容若,放我下来,我没事了!”想起容若胸前也有伤,我便要挣扎地下来,但容若却用他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我。

“对不起,宛儿,是我害得你再次受伤了!这次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容若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我的脸庞,深情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救我居然不要命了,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如此自处啊!”

“容若,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将脸贴近容若宽阔的胸膛,说道,“当我知道你被绑架的消息,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跑来救你,虽然我是一个女子,但我依然想试试,想不到我真的成功了。”

“宛儿,你真是太任­性­了!”容若说着,紧紧地抱住我,“你一个弱女子居然扮成士兵混迹在军营中,你不知道刀剑是不长眼睛的吗?”

“容若,我害怕,但是我想过,如果你死了,宛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宛儿要和你同生共死。”说着,我坚定地握住了我容若的手。

“宛儿,容若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你这个红粉知己,容若定然不会负你。”容若握着我的手,深情地看着我,目光中满是坚决。

至此为止,我此行目的应该已经顺利达成。我不仅救出了容若,而且还成功地成了容若的救命恩人,我相信经过此役,我在容若心中的地位得到进一步巩固,不出意外,容若应该很快会娶我过门。

“沈姑娘醒了!”我和容若正叙旧,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帘被揭开,裕亲王探头进来。

“王爷!”容若抱拳施礼。我也想起身行礼,但一动伤口便一阵剧痛,只得作罢。

“沈姑娘是本王和容若的救命恩人,就不必行礼了!”裕亲王摆摆手,说道,“若不是姑娘和容若用身体护住本王,本王只怕早就命归黄泉了。”

“王爷说笑了,保护王爷的安全,本来就是我等的责任。”容若低头谦逊道。

“我等?看来纳兰侍卫心中已有了进一步的打算!”裕亲王故意抓住容若的话茬,取笑道,“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忘了请本王来喝一杯喜酒。”

“王爷取笑了!”容若红着脸笑了笑,随即转换话题,问道,“对了,王爷,不知有没有查到那位恩公的下落!”

“还没有!”裕亲王闻言皱了皱眉头,说道,“我问过当时在场的侍卫,都说先前见过那个人,自从我们脱险后,我也派出大批官兵寻找,但一直没有找到。”

“王爷说的可是先前在乱军之中挟持夏国相之人?”我接口问道。

“不错!那人武功高强,而且又救了本王的­性­命,本王一定要好好谢谢他。”裕亲王答道。

“王爷,沈宛身在青楼也曾听过一些侠客英雄的故事。”我笑了笑,说道,“但凡英雄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怕强求不得。”

“宛儿说得有理。”容若接口道,“或许恩公是一个隐居世外的高人,他不想世人打搅他,王爷还是不要刻意寻找了,有缘自会相见。”

“或许是本王与恩公无缘吧!”裕亲王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

四十五 救援行动(3)

因为伏兵的突然出现,夏国相最终还是逃脱了。至于那群伏兵的来历,容若和裕亲王事后仔细地勘察过现场留下的器物,肯定是来自于苗疆。

这一发现,不禁又令我想起了一个重要人物“滇南神婆”。“滇南神婆”不仅是武林中声名显赫的前辈人物,而且还是苗疆的部族首领,也只有她能够调动苗疆的力量。这一发现,也进一步证明我的推断,吴三桂的背后还着强大势力的支持,那股势力便是“滇南神婆”。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庆幸,我所中的箭支并非毒箭。要知道“滇南神婆”最可怕的不是她的武功,而是她手中的毒物和巫术,上次我已经见识了她的成名暗器“无极钉”,果然是非常可怕。有了“滇南神婆”的相助,吴三桂的力量大大增强,只怕他和朝廷的纷争不是短时间可以结束的。

因为裕亲王、容若和我都受了伤,再加上要追捕夏国相,所以

官兵留在葛庄稍驻几日。一日深夜,我正在帐篷中休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闪过,那身影用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下营外守卫的士兵,见没有人注意,便若无其事地走出营帐,闪入树林。

“师姐,你的伤没事吧!”一个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寻声回头,便看见月光下站着清瘦的身影,冷峻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正是冷月。

“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我摸了摸右肩厚厚的纱布,说道,“不要忘记你师姐是一个刺客,懂得怎样在危险的时候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幸好那些那些苗人没有用毒箭。”冷月叹了口气,说道,“不然只怕冷月就要为自己的疏忽而后悔万分了。”

“或许这就是天助我也。”我拍拍冷月的肩膀,笑了笑,说道,“那群苗兵的出现反而让我们的计划看起来更加自然,若是我们的人动手,只怕会让裕亲王找到破绽。”

“你那边进行得还顺利吗?”冷月沉吟半晌,问道,“裕亲王和纳兰容若有什么反应?”

“如果不出意外,容若不日将会娶我过门,这是我料想的最好的结果。”我兴奋地说道,“当然这次成功,冷月你是最大的功臣,若不是你出手敏捷,一举制服了夏国相,只怕我们的计划要颇费周折。”

“或许麻烦才真正开始。”冷月又叹了口气,说道。

我明白冷月的意思,一旦我成为了冷月的妻子,我便真正地处于两难的境地了。作为妻子,我必须对自己的丈夫尽忠,决不能出卖自己的丈夫;但作为弟子,我也要对师父尽孝,要利用容若完成我的任务。所以正如我先前所料的,这个任务无论结局如何,对我来说,注定是一个悲剧。

“永宁公主还好吗?是她亲自送你出宫的?”我见冷月面露忧虑,便岔开话题,问道。

“是,公主带人亲自送我到了宫门”冷月点头道,“这几日紫禁城里风声紧,宫门的守卫盘查地很仔细,若不是公主机智,只怕冷月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冷月,你真的好糊涂。”我望了冷月一眼,严厉地说道,“你上次冒险行刺裕亲王,若不是容若以人头担保,只怕你早已死了,这次你居然又冒险去刺杀当今皇上,你真是太糊涂了!”

冷月避开我严厉的目光,没有说话。冷月就是这样,他从来不屑做任何解释,即使他心中有千万个理由。

“冷月,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我,你希望能够一举成功,这样既不需要我为难,又能让我获得自由。”我见冷月不说话,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成功机会是多么渺茫,还有你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你让师姐如何能够安心呢?”

冷月还是没有说话,他缓缓地转过身,向树林深处走去。

“师姐,为了你,冷月无怨无悔!”

在树林的尽头,冷月回头看了我一眼,这几个字借着风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际。

冷月的背影渐渐地消失了,但是我却一直呆呆地伫立在原地。这几个字我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冷月不下十遍在我耳边说过。

记得七岁那年,我因练功不专心被师父关在柴房不准吃饭。冷月见了,便偷偷藏了一个馒头,趁着夜深人静丢到柴房给我,结果被师父发现了痛打一顿。我看着冷月鲜血淋淋的伤口,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冷月却一把把我搂进怀里,说道,“师姐,冷月为了你无怨无悔。”

回想在师门学艺的岁月,冷月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师弟,但他却一直默默地保护我、关心我,他的关心不同于疾风的雷厉风行,也不同于飞花的幽默促狭,是如同春风化雨般无声但温馨周到。

四十六 救援行动(4)

静静地再次咀嚼那几个字,我的心突然一颤。

虽然我已经听过这句话多遍,但我居然没有发现那句话里包含的深情厚意。

不错,我了然冷月对我的姐弟之情,但除此之外呢?我觉得那句话中包含的不仅仅是一种亲情,而是一种男女之间的情爱,难道冷月无声无息地已经将对我的情谊深深地种植在了心底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又该如何自处?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容若,根本没有空间,也不可能再装下冷月。但若就这样辜负了冷月,我又怎么对得起他,又怎能安心呢?真是欲剪还断,如同乱麻呀!

“宛儿,你怎么出来了!”容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接着便感觉一张温暖的披风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回头一看,便看见容若满脸的关切, “夜半天寒 ,出来也不记得多穿件衣服。”

“宛儿只是难以入眠出来走走。”我笑了笑,说道,“这就回去了。”

“虽然这里附近都有官兵把守,但是难保有吴三桂的­奸­细。”容若搂着我的肩膀,略带责备地说道,“你出来要记得叫我,以后切不可一个人行事了。”

“宛儿遵命。”我笑了笑答道,顺势将头靠在了容若的肩膀上。

“唉!”树林里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容若沉浸在我们甜蜜的感情中没有察觉,但我却听得非常真切。

冷月,是你吗?是你在叹息吗?对不起!吟雪今生只能负你了!

“宛儿,你还是早点回去歇息!”过了半晌,容若柔声说道,“明日清晨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

“明日便回去?”我闻言一愣,“王爷已经抓到夏国相了?”

“还没有!”容若答道,“是因为皇上自上次遇刺之后,一直心绪不宁,何况刺客尚没有抓到,便快马传书催促王爷立即回京。”

“哦。”我顺从地点头道,“宛儿这就回去,容若也早点休息。”

“今夜是容若当值。”容若笑了笑,说道,“宛儿只管放心在帐中睡觉,容若会一直保护宛儿的。

“嗯!”我笑了笑,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次日五更,大军便启程回京,不过三五日颠簸,便到了京城。容若向裕亲王告了假,亲自送我回万花楼,惹得万花楼的一群姑娘一阵目瞪口呆。

我也无暇跟众姑娘解释是非曲折,便推说身体不适回了房间。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一直没时间好好梳理一番,如今我要尽快弄清所有的来龙去脉,进而确定后一步的计划。

经过大胆推断、小心论证,我基本将所有的事情的脉络理清了。其实这次事件是一个圈套加巧合。

裕亲王出巡天津本来就是一个圈套,裕亲王的目的是借之诱捕天地会的人。他故意在出行前泄露消息,并且在出巡的路上故意暴露身份,目的就是让天地会的人上当。

天地会北京分舵的陈飞扬同时是吴三桂的人,想来是他知道裕亲王出巡的消息后便通知了吴三桂。吴三桂认为这是除去裕亲王的好机会,便定下了一个“双保险”之计,一方面利用陈飞扬发动天地会的力量安排下刺杀的计划;另一方面派夏国相率领大军潜入京郊,以相策应,若陈飞扬事败,便利用大军抓住裕亲王。

裕亲王为了抓捕天地会的人,在沿路安排了大批侍卫,原本夏国相不会得手,但恰好这时冷月入宫行刺皇帝,皇帝便派容若急召裕亲王回京,裕亲王急着回京便只带来几个贴身的随从,结果便落入了夏国相的手中。

理清了上述繁复的前因后果,又有两个疑团袭上心头。

第一个疑团是庄姨和飞花的下落。通过先前的试探,我基本可以肯定在万花楼的庄姨是假的,应该是裕亲王在抓捕了庄姨后,派人假扮的,目的应是引蛇出洞,借助假庄姨抓捕暗堂的人,那么既然如此,那真正的庄姨又身处何处呢?飞花那日点了我的|­茓­道,孤身去救庄姨,但我私下向裕亲王的侍从打探过,后面几日并无人来袭击侍卫营,而飞花也一直下落不明,他如今又身在何处呢?

第二个疑团便是海棠和牡丹的身份。那日我在庄姨的房门口撞上偷听的海棠,第二日海棠便让樱桃去见牡丹,而后庄姨便失踪了,进而落到了裕亲王的手中,虽然我找不到确实的证据,但我总觉得这些事情似乎有些某些关联;而且牡丹原本是裕亲王的姬妾,突然间便获罪将斩,而后又成了天地会的人,海棠原来扬州,突然间来到了京城,而且还一改昔日贪图富贵的脾气,一切似乎有着太多的巧合。看来我要想个办法,尽早弄清这些事情,否则实在令我寝食难安。

四十七 偷龙转凤(1)

正当我思考如何试探海棠和牡丹的时,一日,我突然接到了一张留有暗堂标记的纸条。当我根据纸条的提示,在三更时分到达京郊的乱葬冈时,一个我日夜牵挂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庄姨,真的是你!”当我看清眼前的人是庄姨时,顿时惊叫起来。

“宛儿,想不到你就是我的恩公。”庄姨一开口,便令我大吃一惊。我如今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想不到庄姨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宛儿,你不必吃惊。”庄姨笑了笑,说道,“其实那日在天地会的分舵,我已经怀疑你的身份,无尘大师眼光如炬,他既然说你身怀武功自然不会有错,还有那日在破庙中,我们三人易容时,你并没有刻意回避我,我瞥见了你的侧影,正是我熟悉的宛儿。”

既然我的身份已为庄姨识破,可以隐瞒便没有任何意义,想到这里我便双膝跪在了地上。“庄姨目光如炬,宛儿诚心诚意向您谢罪。”

“宛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庄姨见状,便拉着我的手臂要扶起我。

“宛儿对不起庄姨!”我推开庄姨的手臂,说道,“宛儿是间接害死令郎的凶手。”

“什么?”庄姨闻言,顿时脸­色­煞白。

我跪着将那日隆庆寺事件的经过说了一遍,庄姨闻言沉默不语。

“犬子的死实在怪不得宛儿!”庄姨叹了口气,慢慢地扶起我,说道,“宛儿事先并不知道犬子的身份,而且犬子最终也是死于自尽,宛儿后来还帮我埋葬了犬子,一切恩怨也都两清了。”

“谢谢庄姨!”我慢慢地站起身,“不,我应该称呼师母才是。”

“我知道你就是吟雪!”庄姨笑了笑,说道,“我经常听你师父提起你,说你是他最钟爱的弟子。”

最钟爱的弟子?何为钟爱!逼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让我亲手毁掉我的幸福,这便是钟爱?

“宛儿你在想什么?”庄姨见我沉吟不语,问道。

“哦,没什么?”我定了定神,答道,“对了,那日我和飞花撤离时不见庄姨,想来庄姨落入了裕亲王的手中,不知后来庄姨如何脱险的?”

“那日我见你和飞花中伏,正想救援,但无奈寡不敌众,落到了裕亲王的手上。” 说到那日的事,庄姨收起笑容,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陈飞扬那厮便借机报复,向裕亲王透露了我的身份,还对我严刑逼供,要我说出暗堂的秘密,幸好有一个神秘人救了我。”

“神秘人?”我吃惊地问道,“那个人是谁?有什么特征?”

“那人是裕亲王身边的人,脸上满是伤疤,长得异常丑陋。”庄姨答道,“裕亲王急着回京,便让那人负责看管我,那人便趁机救了我出来,我也曾问过那人的身份,但那人一言不发,只将我送到了葛家庄的茶肆养伤。”

葛家庄的茶肆?我想起我当日遇见微服出巡裕亲王的茶肆,似乎就是在葛家庄,我还记得茶肆的老板是一个瘸腿的老人。

“庄姨说的可是那个瘸腿老人开的茶肆?”我随即问道。

“不错!”庄姨答道,“那个瘸腿老人也是我们暗堂的人,那个神秘人径直将我送去了那里,想来他非常熟悉暗堂的一切。”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人应该就是我的师兄疾风。”我沉吟了半晌,说道。

接着我便将那日我如何受“滇南神婆”弟子袭击,如何为疾风所救,而后如何通过手绢揭穿疾风的身份等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果然如此,那便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个神秘人留下一封信,让我伤愈后到万花楼找你了。”庄姨恍然大悟地接口道,“那人还留下一封信,让我要亲手交给你。”

说着,庄姨便递给我一封信,我打开一看,心中只有八个字,“偷龙转凤,以假乱真。”

从信的字面意思看,疾风似乎是教我实施偷龙转凤的计策,但到底怎么实施,疾风似乎没有明说。他前几日见过我,若有什么策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要假手庄姨,难道他说的偷龙转凤便是指……看着眼前的庄姨,我顿时明白了疾风的用意。

“姑娘,不出你所料,那个假庄姨看见暗记,果然来了!”三更时分,我和春桃躲在万花楼边的巷角,春桃凝视着寂静的街道,突然惊喜地说道。

“好,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我冲春桃微微一笑,说道。

四十八 偷龙转凤(2)

春桃闻言点点头,在拐弯处又留下了一道暗记,随即便疾步相西而去。我继续躲在巷角观察假庄姨的动静,见她出了万花楼后,一直在四处细细搜索,直到她看见春桃留下的记号,便兴奋地快步向西而去。

我见状也施展轻功尾随假庄姨,一路跟着她来到了城郊的乱葬岗。

乱葬岗即使是白天也鲜有人迹,更何况是深更半夜,只见坟上鬼火摇曳,顺着风声,还传来几声鬼哭。那假庄姨胆战心惊地在乱坟堆里走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便准备转身回去。

“救命呀!救命呀!”假庄姨低头行走之际,突然与一个白衣披发女子撞了一个满怀,当她看清那白衣女子的容貌,顿时抱着头大叫道,“不要杀我,不是我杀你的!不是我杀你的!”

“不是你杀我的,那你为什么冒充我?”那白衣女子紧紧地掐住假庄姨的脖子说道,“说,是谁指使你冒充我的?”

“我……我……”那个假庄姨边挣扎边惊恐地叫道,“是王爷,是王爷见我和你身材相似,便让我冒充你,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是裕亲王指使他的,庄姨,你先放开她!”我上前拉开那白衣女子的手,说道。

“你,你们!”那假庄姨深吸了几口气,等看清眼前的人是我,顿时目瞪口呆,瘫倒在地。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你是假扮,也早就知道是裕亲王派你来假扮庄姨的。”我拉起那假庄姨,说道,“只要你将一切事情都告诉我们,我们担保你的安全。”

“可是我告诉了你们,王爷一定会派人杀了我。”假庄姨惊恐地说道,“何况我的家人都还在裕亲王的手中。”

“好,只要你说出一切,我保证将你的家人救出来。”我沉吟一会儿,说道。

“好,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那假庄姨慌忙跪下,冲我连连磕头。

我正待搀扶她起来,便见一道寒星从她后背­射­出,直袭我的前胸。我本能地向边上一闪,躲开暗器的袭击,那假庄姨便趁机一跃而起,向乱坟堆遁逃。

“抓住她!赶快抓住她!”我边叫边施展轻功急追。

庄姨和春桃闻言,赶紧从两侧包抄,但那假庄姨轻功非凡,不消片刻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不到那女人那么狡猾!”我懊恼地说道,“我们策划了半天,居然前功尽弃,而且我们的身份全都暴露了!”

“是呀,想不到那个假庄姨居然是一个高手。”春桃接口道,“若是她回到裕亲王的身边报信,只怕我们都有麻烦。”

正当我们沮丧郁闷之时,突见一个黑衣人蒙面人闪到我们面前。他背上扛着一个女人,竟然正是那个逃跑的假庄姨。假庄姨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昏迷不醒,想来是让那黑衣人点了|­茓­道。

那黑衣人蒙面人放下假庄姨,便一声不吭转身就走,虽然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的身影我实在太熟悉了,他便是疾风。

“疾风,为什么你就不能和吟雪相认呢?”我拉住疾风,说道,“虽然你一直不承认,但我肯定你就是我的师兄。”

那黑衣人挣脱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施展轻功离开。

“姑娘,或许疾风有他的苦衷吧!”看着我失落的样子,春桃轻声安慰道。

虽然假庄姨的易容术相当高明,但我利用飞花教我的清洗之法,还是成功地洗掉了她脸上的易容物质,露出了她的真面目,想不到假扮庄姨的人居然是一个男子,而且是一个身高马大的男子。

“假扮师母你的人居然是‘千面狐狸’。”我看了那男子一眼,说道,“刚才看到他袭击我的暗器‘穿云梭’,我便猜到是他,如今进一步确认了。”

“‘千面狐狸’来自关外,据说也是贺兰通的弟子。”庄姨想了想,说道,“如此看来,整件事是裕亲王策划的无疑了。”

“不错。”我点头道,“那‘千面狐狸’和‘关外四怪’都是贺兰通的弟子,贺兰通虽然没什么恶名,但生­性­古怪,收弟子只论资质,不论德行,所以他的弟子都没什么好名声,那‘关外四怪’是出了名的好吃人­肉­,而‘千面狐狸’是出了名的­淫­贼。”

“既然如此,我们便趁机为武林除害!”春桃接口道,“而且这个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定然留他不得。”

“好!”我和庄姨点头附和,庄姨同时举剑一剑砍下了他的人头。

既然已经成功地除去了假冒者,下一步便是要“偷龙转凤”了。我和庄姨先回万花楼,春桃利用暗堂的眼线,搜集所有关于‘千面狐狸’的信息,从今以后庄姨便是千面狐狸,千面狐狸便是庄姨。

四十九 美梦成空(1)

假庄姨的事情处理完后,只剩下飞花依然下落不明。我也让春桃利用暗堂的眼线查探,但至今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一日,我正在房中习琴,顾贞观突然来访。

“顾先生来了!”我见顾贞观进来,便起身招呼,“数日不见,先生风采更胜当日。”

“沈姑娘客气了,贞观今日是特意来给姑娘道喜的。”顾贞观笑了笑,说道,“至于是什么喜事,不用贞观说,想必姑娘就已经猜到了。”

听顾贞观的口气,似乎是来替容若说媒的,看来容若真的要履行承诺娶我为妻了,想到这里,一阵甜蜜涌上心头。

“先生说笑了。”我红了红脸说道,“沈宛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身如浮萍,身轻命贱,有什么喜可贺呢?”

“沈姑娘不要装蒜了!”顾贞观闻言哈哈大笑,“那日容若一回来,便到我房中央求我到万花楼为他做媒,贞观因有些俗事耽搁了几日,方才已见过了庄姨,庄姨也同意让姑娘赎身,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一顶大红花轿,姑娘便是纳兰家的新夫人了。”

“先生取笑了!”我害羞地背过身,说道,“有劳先生奔走了,沈宛真是过意不去。”

“不忙不忙!”顾贞观摆摆手,说道,“贞观此举不仅是为了姑娘,也是为了容若,容若自夫人死后一直郁郁寡欢,好不容易能够再开笑颜。”

顾贞观和我说笑了一番,便起身告辞。送走顾贞观后,我的心一直波澜起伏。

我居然真的能够嫁给容若成为他的妻子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满是喜悦。自从我发现自己对容若动了心,我便一直希望有这一天,能够嫁给容若,拥有容若,甚至拥有自己和容若的孩子。

但这件事似乎太顺利了,顺利得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是青楼女子,还是一个汉人女子,纳兰家是正黄旗的满清显贵,这样的家族怎么可以容忍我这样的人进门,即使只是充当小妾也是件有损颜面的事情。

果然,过不了几天,我的担心便成为了现实。那日,万花楼来了一个穿着华丽,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自称是容若的母亲。容若的母亲是爱新觉罗氏,是当今皇帝的叔公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一品诰命夫人。

“你便是沈宛?”纳兰夫人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冷冷问道。

“启禀夫人,小女子正是。”我道了声万福,低头答道。

“果然是一副狐媚样子,怪不得京城的男人都让你这小妮子迷惑地晕头转向的。”纳兰夫人眼中满是不屑,“说吧,要多少银子?”

“只怕夫人误会了。”尽管纳兰夫人对我百般羞辱,但我依然恭敬地说道,“沈宛虽然身在青楼,但从来洁身自好,对金钱更是视作粪土。”

“你这狐狸­精­少在我面前卖乖!”纳兰夫人“呸”地吐出一口唾沫,正落在我的额头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你费尽心机迷惑我儿子,还不是看上了我们家的门第,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沈宛和容若是两情相悦,还望夫人不要误会。”我用锦帕抹去额角的唾沫,沉声说道,“若论金钱,沈宛在万花楼自是不缺,沈宛想嫁容若,纯粹是为了和容若长相厮守。”

我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纳兰夫人的一番话已经大大地伤害了我的自尊,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必须忍耐,但是不自觉间语气已重了几分。

“你这狐狸­精­还有理了?”纳兰夫人闻言,愤怒地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狠狠地砸在我的额头上,“这些银子拿去,立刻给我在京城消失,不然休怪本夫人不客气。”

说着,纳兰夫人便怒气冲冲地走出门去。

过了好半天,我才慢慢地从地上坐起,用手帕擦去额头的血迹,默默地将地上的银子收起来。春桃见状,想上来帮忙,却让我一把推开了。

“姑娘,那纳兰夫人无理,你可别往心里去。”春桃见我脸­色­苍白,在一旁劝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找一个盒子将银子一锭一锭收好,然后坐在琴台上信手弹起琴来。

春桃还待再劝,但见我一言不发,便慢慢地退出门去。我见房中只剩下我一人,便忍不住泪如雨下。

五十 美梦成空(2)

自十五岁出道成为刺客,我便学会了不再流泪。因为我知道流泪除了表现出懦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我居然会如此伤心难过,以至于痛苦流涕。

自从结识容若,我便知道我们两个不会有将来,所以我一直约束着自己对容若的感情,避免自己的心灵受到伤害。

但感情如同洪水,一旦泛滥便不可遏制,所以在不经意间,我对容若已经情根深种,甚至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

那日我得知师父的计划是让我接近容若以刺杀皇帝,虽然对于师父的卑鄙,我感到非常不屑,但我的内心还有这一丝窃喜,至少我有希望可以嫁给容若,甚至能够拥有我和容若的爱情结晶。

当顾贞观到访告诉我容若要娶我的时候,我兴奋到了极点,虽然心里依旧有着一份不安,但我宁愿相信那不过是我的多虑。

可是今天纳兰夫人的出现,打碎了我所有的美梦,我知道我和容若的将来不过是海市蜃楼,我今生都可能走不进纳兰家的大门。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在满怀希望时,知道自己的希望最终落空。

后面的几天,我一直静静地呆在房间里弹琴,庄姨也非常体贴地帮我回绝了所有的表演,我需要时间疗伤,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心境。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已到了腊月时节。自那日来访后,容若和纳兰府的人也没有再来找,似乎整件事就这般不了了之了。或许我真的高估了自己在容若心中位置, 或许从头开始容若对我不过是一时的兴趣。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一个多月来,我也渐渐忘却了失恋的痛苦,失落的心情也渐渐地平复。我再次学会了对人微笑,逢迎应酬,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心还会隐隐作痛。

腊月二十八是一年一度的腊八节。每逢这一天,不论是朝廷、官府、寺院还是黎民百姓都要做腊八粥、喝腊八粥。京城有一家“无米粥铺”作的腊八粥最是有名,于是腊八节那天春桃便拉着我到那里喝粥。我生­性­喜静本不想去,但无奈春桃兴致高,便不得已陪着她一起。

“无米粥铺”坐落在京城的西北面的棉花胡同。乍听春桃说起这个胡同的名字,我感觉似曾相识,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米粥铺”果然生意兴隆,不过才过巳时,上下两层大厅已经坐了不少客人。我和春桃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各要了一碗腊八粥,细细品尝。

“今天虽然是腊八节,但喝粥的人也不至于那么多吧!”邻桌的一个中年男子舀了一勺粥,边吃边问道。

“嘿,你小子还不知道呀!”那男子边上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说道,“今天不仅是腊八节,还是胡同里官家小姐出嫁的日子,喝粥的人大都是来看热闹的。”

“官家小姐?”那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莫不是光禄大夫颇尔喷大人的女儿?”

“算你小子有见识!”那山羊胡子说道,“那官家如今可是朝廷的重臣,再加上官小姐将来夫家的势力,真可谓如日中天。”

“那官家小姐的夫家也很有势力,不知道是哪户人家?”那中年男子好奇的问道,“莫不是王公贝勒?”

“虽然不是王公贝勒,但也差不多了!”那山羊胡子说道,“你小子听说过明中堂吗?”

“明中堂?莫不是武英殿大学士纳兰明珠?”那中年男子说道,“那明中堂虽然已经年过四旬,官小姐不过二八年华,嫁给一个老头子岂不是委屈了?”

“你小子不动动脑子!”那山羊胡子拍了拍那中年男子的脑袋,说道,“官家是什么人家?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老头子?官小姐的夫婿是明中堂的长子御前三等侍卫纳兰容若。”

容若!容若要娶官小姐!

闻言,我的心顿时一沉,虽然我已经慢慢地学会对容若死心,但我的心底依然残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我希望容若心中依然有我,依然念着我。想不到当日的誓言依然在耳,而容若却要另娶他人……

正想着,便听见一阵欢快的鼓乐声从远处传来,接着便看见长长地迎亲队伍从街头一直延伸到街角。虽然观望的人将马路围得水泄不通,但我依然清晰地看见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

容若!真的是容若!

虽然我看不清容若的表情,但我想像他一定是满脸喜悦吧!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容若你太无情了!

五十一 美梦成空(3)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万花楼的。我只知道我一路狂奔,而春桃则在后面一路大叫,一路追赶。

“姑娘,对不起,我不知道……”在房门外,春桃终于追上了我,她看着我一脸内疚,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微笑着摇摇头,举步跨进房门,然后栓上了门闩。我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冷静,何况坚强的我从来不会让别人看见我脆弱的一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隐隐传来组织特有的敲门声。我收起肆意留下的眼泪,慢慢地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他背上还扛着一个厚厚的布袋,正是冷月。

“冷月,你怎么来了?”我让冷月进房,若无其事地说道。

“冷月今天过来是给师姐送一份礼物。”

说着,冷月便慢慢地打开了那个布袋,露出一个身穿凤冠霞帔的女子。那女子昏迷不醒,想来是让冷月点了|­茓­道。

“她是?”我见那女子有几分面熟,想了想,便想起她就是那日我在河边所救的女子。

那日我心绪不宁,也没仔细听那女子说的话,如今想来那女子说她家住在棉花胡同,姓官,难道她就是……

“她便是那个负心薄幸的纳兰容若新娶的夫人官氏!”冷月沉声说道,“师姐对纳兰容若一片痴情,想不到他居然另娶她人,今天冷月将她劫来就是让他不能得偿所愿。”

“冷月,你太不了解男女之间的情意。”我叹了口气,说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不可勉强的,不可以一厢情愿的,我对容若有意,那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使他没有娶官氏,他心中也一样没有我,勉强是不会有幸福的。”

“可是,师姐……”冷月还待再说,但即刻被我打断。

“冷月,如果你心中依然还有我这个师姐,请你即刻将官小姐送回去。”我厉声说道,“你师姐虽然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但依然拿得起放得下。”

冷月沉吟了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他长叹了口气,依然将官氏装进口袋,越墙而出。

官氏,想不到那日我救的那个女子就是容若未来的妻子,如果当日我袖手旁观,那会不会……

唉,吟雪,你自诩大气,原来你也这般小心眼,放不下呀!

接下来几天便是新春佳节,因为容若的事我一点心情也没有。正月初一的早上,万花楼刚刚放完开门跑,顾贞观便来前来拜年。庄姨见顾贞观到底有着几分尴尬,寒暄了几句便走开了,我因没有心情应酬,便也转身回了房。正当我回身掩门之时,顾贞观一把推开了房门。

“顾公子,你怎么这般无理!”我见顾贞观闯进房来,轻叱道。

“沈姑娘,贞观有要事相告!”顾贞观见我脸露薄怒,急道,“是关于容若的……”

“关于容若?”我闻言便心中一痛,不待顾贞观开口,便打断道,“纳兰容若如今已和沈宛没有关系,请顾公子不必多言。”

“可是,沈姑娘,当日容若所为皆有苦衷……”顾贞观闻言,急辩道。

苦衷?苦衷不都是男人的借口吗?我不相信什么解释,因为眼前的所见已经证明了一切了。

“顾公子请回。”我再次打断道,“沈宛如今已经忘记了容若此人,至于苦衷不需向沈宛解释。”

“沈姑娘……”顾贞观还待再说,但还没有开口,便让我推出了房门。

其实我并不是不想听容若的解释,只是我心中的伤口刚刚结了痂,我不想有人再揭开伤疤洒一把盐。

“唉,沈姑娘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容若的苦衷,保重!”顾贞观无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做梦一般过完了新年,接着便是上元佳节。

上元佳节不仅是不仅是阖家团圆共吃元宵的日子,也是青年男女外出赏灯,互诉衷情的时候。

这样的日子更容易勾起我内心的伤怀,所以一吃完晚饭,我便借故早早回房休息。庄姨和春桃知道我心中所想,自然也没有多事,但不巧的是,秋兰这个时候突然来了。

“宛姐,今天是上元佳节,我们一起去赏灯吧!”秋兰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说道。

“多谢公主盛情,今天沈宛有点累,赎难奉陪。”我婉言谢绝道。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样!”秋兰闻言嘟了嘟嘴,说道,“好好一个上元佳节,本想好好玩玩,谁知道夏卿让皇兄派去了东北,连宛姐你也不想陪我。”

“夏卿去东北了?”我闻言一愣,“好好的怎么去东北了?”

“我也不清楚。”秋兰答道,“说什么奉昭去致祭长白山,从京城到长白山路途遥远,也不知道夏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虽然久别,但总有重聚,何况久别胜新婚。”我叹了口气,说道,“即使是相思也是一种幸福。”

“对不起,宛姐。”秋兰见我面露戚­色­,歉声道,“秋兰忘了姑娘……”

“一切都是过往烟云,沈宛不想再提。”我长叹了口气,说道。

卷三:长白觅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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