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沈姑娘,本王应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及时利用猎人的陷阱救了本王,本王只怕等不到侍卫前来就……”过了好一会儿,裕亲王缓缓地说道。
听了裕亲王的话,我的心突然一震,灵台顿时清晰起来。
吟雪!你怎么可以意气用事,你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你费尽心机救了裕亲王不就是要获得他的信任,为你死去的姐妹报仇,同时也为自己赢得自由吗?你怎么可以因小失大!想到这里,我烦乱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对不起,王爷。”我掏出手绢擦干脸颊的泪水,歉声道,“刚才是沈宛太激动了,冒犯了王爷,望王爷恕罪。”
“没关系,宛儿!”裕亲王见侍卫们走远,在我耳边轻叫道,“本王是绝对不会生宛儿的气的。”
不知有意无意,裕亲王的嘴唇居然触碰到了我的耳际,我一下子如同触电般跳起来,赶紧躲到了一边。
“宛儿,如果本王没有记错,你已经救了本王两次了!”对于我超强的反应,裕亲王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你的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本王的?”
我该如何回答呢?我听飞花说过,男人都是很犯贱的动物,他绝对不会珍惜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东西,只有若即若离,才能真正让他对你神魂颠倒!
“已经快午时了,沈宛该回去了!”我微笑着避开裕亲王的问题,笑了笑,说道,“王爷伤势不轻,还望多多保重。”
说着,我便转身向林外走去。虽然一直没有回头,但我始终感觉背后一阵灼热,我相信裕亲王一定在静静地凝望我,直到我的背影消失在树丛之中。
回到万花楼,刚好是午饭时间,我没什么胃口,便胡乱吃了一点糕点,躺在床上小憩。
我必须好好想想早上的所有经过和细节,总结经验得失。裕亲王虽然年青,但多年官场历练造就了他敏锐的观察力和如发般细腻的心思,我怕我一不小便会露出破绽,最后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吟雪,想不到你也学会了诱惑男人!”正想着,飞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闻声抬头,见飞花正站在我的床边,脸上挂着一丝摄人心魄的微笑。
“什么时候回来的,安顿好你父母了?”我佯怒地冲着飞花的挥挥拳头,问道。
“昨天就回来了,不过幸好是昨天,不然飞花就没有机会看到吟雪精彩的表演了!”飞花别有意味地笑道。
“今天早上你也在红叶林里?”我闻言问道,“你这家伙躲在哪里?怎么我居然没有发现?”
“只怕吟雪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我和冷月躲在哪里?”飞花说着,笑吟吟地脱下外衣,露出了里面的衣服,居然是暗红色的侍卫装束。
“你……你居然投靠了朝廷,当了侍卫?”我见状愣了愣,说道,“不对,虽然你父亲是裕亲王的师父,但你也不会背叛师风投靠朝廷!”
“我和冷月混进入裕亲王的侍卫队,是师父的安排。”飞花正色道,“师父派我们在侍卫队中策应,以在方便的时候配合你刺杀皇帝。”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道,“但是飞花,你父亲本是朝廷的支持者,如今你岂非左右为难?”
“这也是我最后的一项任务!”飞花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师父体贴我的处境,答应我只要我和你一起完成了刺杀皇帝的任务,便允许我离开暗堂。”
“如此甚好,等任务完成,我们便可以一起离开,到时候吟雪要看着师兄和杜若拜堂成亲。”我笑道。
想到飞花孤身一人,不见杜若,我便又问道:“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杜若妹妹没来京城吗?”
“她现在在暗堂总坛,此次任务重大,飞花也不想杜若冒险,便将她留给师父照顾。”飞花答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感觉飞花说出那段话时,表情有些奇怪,但我自顾不暇,也没有多问。
“冷月如今和我同在侍卫营,但今天下午他当值,就没有前来。”飞花接着说道,“以后你有事找我们便在万花楼外墙留下记号,我们定当及时赶来。”
“另外,”飞花临出门前,又嘱咐我道,“吟雪,你的计划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切记裕亲王为人谨慎精明,你行事定然要非常小心。”
十福全遇刺(4)
飞花刚走不久,裕亲王府的管家荣宽也到万花楼来见我。那容宽一见我便向我频频请安,说是感谢我在红叶林救了裕亲王,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个锦盒,里面装满了珠宝首饰。
“这些首饰是福晋让奴才带来送给沈姑娘的。”容宽边将锦盒递给我便恭敬地说道,“福晋说非常感谢姑娘多次救助王爷,实在也想不出有什么礼物好送,就权拿些珠宝首饰,希望姑娘笑纳。”
“福晋客气了!”我恭敬地举起双手接过,谢道,“沈宛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救助王爷不过是机缘巧合,倒叫福晋费心了。”
“另外福晋还有几句话请奴才转告沈姑娘。”容宽顿了顿,郑重地说道,“福晋说请沈姑娘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凡事要知道进退,奴才这就告辞了。”
那容宽说着,便推门扬长而去。
那福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让我千万不要借着曾经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便趁机勾引王爷。看来那裕亲王福晋的嗅觉颇为敏锐,居然已经察觉我对裕亲王有所企图。
我吟雪素来高傲,本不屑施展手段去赢得男人的芳心,但此次事关重大,我不得已违背心意。但同样,我吟雪决定做的事,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何况是那个不是天高地厚的福晋的小小威胁,想着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
“沈姑娘,海棠姑娘请你过去谈谈。”正想着,樱桃在门外边敲门边喊道。
海棠!自从她知道了裕亲王对我有意之后,每天见我虽然脸上依然微笑,但那眼光满是妒忌,简直要杀人一般,她在这个时候,找我无非是为了说裕亲王的事。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海棠想大家把话挑明了,我自然也不想当缩头乌龟。
想到这里,我便举步出房,跟着樱桃向海棠的房间走去。
海棠的房间朝南,在秋日的午后感觉暖洋洋的,进房的时候,海棠正斜靠窗前的坐床,闭着眼睛感受着秋阳的煦暖。
“姑娘,沈姑娘来了!”樱桃见海棠闭着眼睛,便先招呼我坐下,然后在海棠的耳边轻叫道。
海棠闻言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一般,樱桃见状又叫了几声,但海棠依然不动。樱桃犹豫了一下还待再叫,我拉了拉樱桃的衣服阻止了她。
“樱桃,想必你家姑娘累了,不如以后再说。”我说完,便快步向门外走去,正当我快要踏出门口的时候,海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哎呀,沈姑娘已经来了!你这臭丫头怎么不把我叫醒,真是怠慢了沈姑娘,这如何是好!”
说着,海棠一扬手就给樱桃一个巴掌。樱桃“哎呀”一声,立即摔倒在地上。
“海棠,你这是做什么?”我见状,马上回过身子扶起樱桃,皱了皱眉头,说道,“是我让樱桃不要叫醒你,你干嘛为难她?”
“哦,原来是沈姑娘让樱桃这么做的!”海棠笑着,又扬手给了樱桃一个巴掌,骂道,“臭丫头,是不是见沈姑娘攀上高枝便有意巴结,不知人谁是主人了!我明明交代你沈姑娘来了,就要把我叫醒,你居然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樱桃再次摔倒在地,脸颊高高肿起,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下。
“海棠,你想说什么想干什么直接冲着我来,不要再为难下人!”我一把将樱桃揉进怀中,用手帕帮她擦去嘴角的鲜血,冷冷地说道。
“海棠哪敢呀,沈姑娘!”海棠看了我一眼,嘲讽道,“万花楼的人都知道,如今沈姑娘已是裕亲王眼中的红人了,连裕亲王的福晋也派人来送东西讨好姑娘,海棠若得罪了沈姑娘只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海棠,风凉话就不要说。”我打断海棠的嘲讽,说道,“你今天请我来有什么事就不要绕弯子明说了吧!”
“好,沈宛,海棠与你多年姐妹,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海棠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若还念我们多年的姐妹之情,就请你即刻离开裕亲王,离开京城。”
“为什么?”我反问道,“裕亲王和我之间本就是两情相悦,我们光明正大,为什么要我离开。”
“就是因为你的出现,破坏了我和裕亲王。”海棠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当日在扬州裕亲王就对我有意,因此还将我接到了京城,就是因为你从中作梗,如今裕亲王对我置之不理,所以你必须要离开。”
“海棠,男女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即使我离开了,你以为王爷就会回心转意吗?你太天真了。”我反唇相讥道。
十一 福全遇刺(5)
“我不管!”海棠冲着我大叫道,“反正你必须离开,只要你离开了我便有机会,王爷答应过我会娶我过门,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那如果我不离开呢?”我冷冷地看了海棠半晌,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不离开我就……”海棠似乎没有想好应对之辞,一时语塞。
“我已经决定要跟着王爷了,对不起海棠,我帮不了你。”看着头发散乱,满脸通红的海棠,我缓缓地说道,“还有,你不要再欺负樱桃,不然我会通知官府。”
“沈宛,你太过分了!”出门的时候,海棠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我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说实话,对于海棠我心底是有着一份愧疚的,虽然对于她一味攀龙附凤的做法我非常不屑,但确实是我让她的美梦面临落空,而且说到底我何尝不是在耍手段以得到裕亲王的芳心,我同样不够光明正大,但是我根本没有选择!
想到那日海棠跟裕亲王的对话,海棠曾经威胁裕亲王会出卖她,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海棠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但我相信海棠确实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想到这里,我又觉得我刚才海棠是不是太尖锐了一下,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但回头想想,我和海棠的对立是迟早,因为我们矛盾的焦点便是裕亲王。
窗外隐约传来樱桃的凄厉哭泣声,想来海棠又在责打樱桃出气了。我本想冲过去救樱桃,但想到我的出现只会火上浇油,便赶紧找庄姨出面。
庄姨在海棠的房间救下樱桃,便顺便到了我的屋子看看,她看了看满是珠宝的锦盒,长长地叹了口气。
“宛儿,你真的决定了吗?”庄姨凝视了我半晌,说道,“如果你走上了这条路,今天的纷争不过是一个开始,以后面临的纷争可能更加凶险。”
“庄姨,我知道你关心宛儿。”我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为了获得自由,为了为春桃报仇,这是一条捷径。”
“宛儿,既然你已经决定,庄姨一定支持你。”庄姨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庄姨会尽可能地为你收集暗堂的消息,还有庄姨也会帮你看紧海棠。”
“谢谢庄姨!”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宛儿也会一切小心。”
“对了,宛儿,”庄姨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这封信是前两天纳兰公子派人送来的,送信的人交代务必要亲手交给姑娘。”
容若的信!从庄姨手中接过信,我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容若,在信里你会说些什么呢?你是要向宛儿申述你的无奈吗?还是要跟宛儿有个了断!想到这里,我几乎要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可是事到如今,我即使知道了容若的想法还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有了新的妻子,而我已经做好准备要成为裕亲王的女人,知道太多不是徒增苦恼吗?
好吧!就让一切都成为过去吧!无知可能才是最幸福的!
想到这里,我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将容若的书信付之一炬。
“唉,宛儿……”庄姨见我义无反顾地烧掉了容若的信,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沈姑娘,是你救了我,请允许樱桃以后跟着姑娘你吧!”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接着便是樱桃略带抽泣的声音。
我打开门,看见樱桃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泪迹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到处是瘀伤。
“沈姑娘,樱桃的命是你救的,如今春桃姐姐过世了,就让樱桃服侍姑娘吧!”樱桃见我出来,赶紧跪下央求道。
“樱桃,即使沈宛有心也做不了主。”我扶樱桃起身,叹了口气,说道,“你是海棠姑娘的人,沈宛不可以夺人所好。”
“沈姑娘求求你救救樱桃!”樱桃闻言再次跪下求道,“樱桃若一直跟着海棠姑娘一定会被打死的!”
“可是……”
我扶着樱桃正犹豫不决,庄姨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宛儿,你就留着樱桃,刚才我已经说服了海棠姑娘,她同意让樱桃赎身,而且你也需要人服侍。”
“谢谢庄姨,谢谢沈姑娘!”樱桃闻言,便赶紧擦干眼泪,乖巧地跪下谢道 。
“好吧!”我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十二 重逢旧爱(1)
樱桃自跟了我之后,便格外卖力地干活,每日卯时起身,子时才睡,将我身边的诸多事项安排地井井有条。
因她原是海棠的人,我对她难免有些防范,经常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但见她安分守己,平日里也不多话,时间一长,戒心自然也少了几分。
一日午后,我正在房中看书,樱桃拿来一封信来给我。
“这封信是裕亲王府的下人送来的。”樱桃边将信递给我边说道,“那人说是王爷要姑娘的回信,现在还在门口等着呢!”
我点点头,从樱桃手中接过信,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封请柬,是裕亲王邀我明日一起到什刹海赏菊。
“看来那个裕亲王还真是一个惜花之人!”我合上请柬心中暗道,“上次是在王府中赏桂,这次居然是赏菊,算来距裕亲王香山狩猎受伤不过二十余日,想不到他这么快便按捺不住要外出游玩了。”
“姑娘!”樱桃见我发愣,在我耳边轻呼道,“那送信的下人还在门口候着呢!”
“哦!”我如梦初醒地说道,“樱桃,你帮我回复那送信的人,请他转告王爷沈宛一定准时赴约。”
“是,姑娘。”樱桃应了一声,出门而去。
“裕亲王伤势初愈便主动约我,这代表什么呢?是代表他对我的感情已经刻骨铭心、欲罢不能了吗?”樱桃出门后,我呆呆地望着窗口的那轮暖日想道。
不知为什么,我一想到裕亲王对我动了心,我的心便一阵莫名的急跳。
什刹海位于京城的西北部,由什刹海、后海和积水潭三个相连的湖泊组成,湖边人声鼎沸,湖中烟波浩淼。正值深秋时分,一大簇一大簇的*在湖边的树丛中绽放,遍地璀璨。
“宛儿,你来了。”
下了轿子,正四处张望裕亲王的踪迹,便听一个洪亮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循声回头,便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缓缓地朝我走来,英挺而充满男子气概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沈宛来迟,让王爷久等了!”我朝来人福了福,歉声道,“临出门前有事耽搁了,还望王爷恕罪。”
“哪里,沈姑娘客气了!”裕亲王来到我身边,自然地抓住我的手,柔声道,“姑娘能来,福全已经感到非常荣幸了。”
这是裕亲王第二次牵我的手,虽然我已经决定为复仇献出一切,但出于女性的矜持,我依然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裕亲王的手握得我很紧很紧,挣扎根本毫无效果。我见状,嗔怪地看了裕亲王一眼,裕亲王则回报我一个无奈而狡黠的微笑。
“王爷今天艳福不浅啊,居然请了一位如此貌美如花的姑娘相伴!”我和裕亲王正研究牵手的问题,一阵响亮的笑声从对面传来。
我和裕亲王抬头,便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高六尺,身材微胖,身穿绛紫色长衫,外罩黑色坎肩,头戴黑色镶玉便帽,长得一张国字脸, 双眼狭长,鼻子圆而蹋. 阔嘴厚唇, 颌下留着几捋山羊胡须。
“哦,原来是明中堂。”裕亲王见那来人,便笑着招呼道,“我等姗姗来迟,居然还有劳明中堂亲自相候,真是失礼了。”
裕亲王说着,随即向我介绍来人,我闻言大吃一惊,原来他便是当今的内阁大学士纳兰明珠,也就是容若的父亲。
“小女子沈宛见过明中堂!”虽然心中震撼万分,但我依然微笑地施礼道。
“哦,原来……原来姑娘便是万花楼的花魁沈姑娘,明珠失敬失敬!”明珠听我自报家门,愣了愣,客套道。
“明中堂客气了!”我笑了笑,谦声道。
“宛儿,你大概还不知道。”裕亲王见我和明珠气氛尴尬,Сhā嘴道,“今天的赏菊大会本就是明中堂筹划的,众所周知,北京城赏菊最好的地方便是纳兰府的花园,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明中堂都邀请各位同僚到府中赏菊。”
“裕亲王客气了!明珠受宠若惊!”明珠闻言赶紧摆摆手道,“众大人都已入府了,只等王爷了。”
“如此,我们便赶快进去了。”裕亲王说着,便拉着我的手朝纳兰府而去。
沈宛!你真是太大意了!
跟着裕亲王朝纳兰府而去,我心中满是后悔。
你应该想到明珠的府邸就在什刹海边上,这样的聚会还不如婉拒了好!到时候若见到了容若,你该如何去面对她?你真的能够泰然自若吗? 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失态,不仅你和容若难堪,只怕你的计划也会毁于一旦。
可是既然一切已经不能改变,不如坦然面对。想着,我深吸了口气,面带微笑地跨进了纳兰府的大门。
十三 重逢旧爱(2)
纳兰府的堂前站满了形形色色的官员,他们见裕亲王进来便争先恐后地打招呼,裕亲王一一抱拳还礼,还一个一个为我介绍。那些官员听闻我是万花楼的姑娘,虽然碍于裕亲王的面子,脸上堆着笑,但我依然能够察觉他们内心的鄙夷。但尽管如此,我依然机械地一一施礼,累得我头晕目眩,腰背酸痛,四肢麻木。
“沈姑娘想必累了吧!”明珠见我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不如先到内堂去休息一下,其他的女眷也都在内堂休息。”
我闻言,如释重负,赶紧跟着纳兰府的下人向内堂走去。
内堂里摆放着几张红木桌椅,桌上放着一些茶果糕点,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妇正坐在一起聊天。我自知身份,也不想自讨没趣,便独自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见桌上的红枣还新鲜,便从果盆里随手拿了一粒,慢慢地往嘴里送。
“这位夫人先前没见过,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内眷?”我正嚼着枣子,一个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闻声抬头,便见眼前站着一个紫衣少妇。那少妇身材纤瘦,虽然算不上美貌,但也长得眉清目秀、端庄大方,咋看之下,五官轮廓似乎有些眼熟。
“贱妾官氏,是纳兰容若的夫人,请问这位夫人,您是那位大人的内眷?”那少妇见我不说话,又微笑地问道。
她就是官氏!怪不得我感觉她长得眼熟,原来她就是那日我在河边所救的后来嫁给容若的官家小姐。
一年多不见,官小姐明显成熟多了,昔日我救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怯生生的少女,但如今却是端庄典雅,浑身上下充满了雍容华贵的气质。
“哦,小女子沈宛,是裕亲王带我来的。”我起身施礼道,“原来是纳兰夫人,小女子失礼了。”
“哦,原来这位就是沈姑娘。”官氏见我面露惊愕之色,但随即她便笑了笑,说道,“沈姑娘艺冠群芳,贱妾早有耳闻,实在是失敬了。”
果然是好涵养!真不愧是一个大家闺秀!我见官氏落落大方地招呼我,心中暗赞。
当年我和纳兰容若的感情纠葛,纳兰府上下几乎无人不知,官氏虽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但入了纳兰府不可能一无所知,从刚才她惊愕的表情,我肯定她是知道我的,面对自己的情敌居然能够处变不惊,笑脸相迎,这份涵养实在是弥足可贵的。
“纳兰夫人客气了,沈宛不过是一个命如纸薄的青楼女子,实在受之不起。”我谦逊道。
和官氏聊了一会儿家常,纳兰府的家人便邀请众夫人入席。我知趣地等到最后,才在下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席间,众夫人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暗中都一一较劲,争相炫耀自己新买的首饰。那官氏对之却一笑了之,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替众人布菜,言谈举止间也颇有家庭主妇的风范。
或许容若选择她是对的!看着官氏亲切的笑容和从容的应对了,我暗自叹了口气。
我向来自诩自己处变不惊、善于应酬,但是我却有着一份天生的清高和倔强。今天若我是女主人,我不敢保证我能够向官氏那样一直保持着温柔的微笑,或许面对那些满身铜臭、俗不可耐的所谓贵妇,我早就一走了之。作为官宦世家的纳兰府,他们需要的正是向官氏这样贤淑的媳妇,而不是我这般满身傲气的风尘中人,直至今日,我不得才不佩服纳兰明珠的眼光。
“老夫人来了!”
在一阵丫鬟的轻呼声中,一个鬓发微白,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款款而来,我抬头一看,正是容若的母亲,也就是纳兰明珠大人的夫人。
看见了她,昔日的耻辱便再次历历在目。我依然记得那银子重重砸在我头上时的痛楚,依然记得当日她看我时候鄙夷的眼神。我沈宛虽然身在青楼,但依旧有着一颗高贵的心,我绝对不能忍受别人无端的羞辱,想到这里,我几乎要离席而起。
“咦,这位不是沈宛沈姑娘吗?”纳兰老夫人和众位夫人一一见礼后,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沈宛见过老夫人。”我见躲不过,便福了福,恭声道。
纳兰老夫人看了我一眼,没有答话,只是唤过官氏问道:“今天是老爷宴请朝中的同僚和众夫人,那个下三滥的青楼女子怎么会在府中。”
下三滥!听到这个侮辱性的词,我的身子不禁摇了摇,屈辱的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滚,但是我还是咬牙控制住。哭泣是软弱的表现,而且沈宛绝对不是一个弱者。
十四 重逢旧爱(3)
“启禀老夫人,沈姑娘是裕亲王带到府里来的。”官氏闻言,恭声答道。
“裕亲王?”纳兰老夫人闻言冷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小妖精居然有些有手段,迷惑不了我儿子,如今居然攀上了裕亲王!”
纳兰老夫人此言一出,众夫人一阵哗然。先前虽然老夫人唤出了我的名字,但众夫人尚没有将我和纳兰公子昔日的*韵事联系在一起,但如今老夫人一语道破,众夫人便即刻想起来当年的闹得满城风雨的一段往事,霎时,我被千万双眼光包围,那里包含着耻笑、鄙夷、幸灾乐祸等多种意味。
“纳兰夫人客气了,沈宛虽然出身青楼,但从来都不以色惑人。”我咬了咬牙,让自己的笑容尽量自然些,抬头说道,“昔日沈宛对纳兰公子是真心以对,如今对裕亲王也同样是真心,还望老夫人不要误会。”
“误会?真心相对?”老夫人嗤笑道,“表子会有真心,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的对,沈姑娘,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喊了一句,接着我便感觉头部一阵剧痛,用手一摸,居然满是鲜血。
那群所谓的贵妇居然如同街上的无赖一般用杯碗砸我,实在是太可笑了!
“沈姑娘,你没事吧!”官氏见状,想过来扶住我,却让纳兰老妇人死死地拉住。
用手轻轻地抹去头上的鲜血,我再次抬起头,我冷冷地扫视了那群泼妇一眼,缓缓地向门口走去。
不错!我沈宛虽然命薄如纸,但我依旧有我的尊严!
“宛儿,你要到哪里去?”一阵温柔的呼叫声在耳边响起,接着便感觉一双坚实的臂膀拦腰紧紧地抱住了我。
“裕亲王爷吉祥!”众夫人见裕亲王驾到,都赶紧地跪下行李,眼中满是恭敬。
“你们不光要向本王请安,还要向沈姑娘问安。”裕亲王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峻的声音缓缓响起,“因为过几天,沈姑娘就是本王的侧福晋。”
“啊!”众夫人再次哗然!这次的哗然声中包含着震惊、惊恐,也包含着几许艳羡。
这么快裕亲王就要娶我为妾!连我自己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我以为我需要用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获得裕亲王的心,才能真正开始实施我的使命。
“王爷!”我抬头凝望了裕亲王片刻,然后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裕亲王的胸膛。
“宛儿,不要害怕,过几天你就是本王的人了,有了本王的保护,看谁还敢欺负你!”裕亲王说着,冷峻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众夫人包括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纳兰老夫人也惊恐地低下了头。
午饭后,纳兰明珠便领着众大人和女眷到后花园欣赏秋菊。纳兰府果然是赏菊的好地方,府中种植了许多种类的*,有些甚至是罕见的名贵品种。众人漫步在一片烂漫的花海中,欣赏着姿态各异的*,有些酸腐气的官员则随口吟诵几句诗歌,摇晃着脑袋自我陶醉,自别有一番味道。
因为裕亲王已当众我将是未来的侧福晋,所以那些夫人在游园的时候都离我远远的。我也知趣地一个人走在最后,边徜徉便细细欣赏那些罕见的菊类,倒也轻松自在。
“宛儿,近来可好?”我正低头嗅着一朵“抓破美人脸”的味道,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
我闻声顿时一凛,疾走几步想赶紧离开。但按捺不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我还是回头望去。
金色的*丛中伫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形,月白的长衫在瑟瑟秋风中轻轻地飘动,多日不见,他的脸色愈见苍白,眉头也锁得更紧,甚至有了一些细细的皱纹。
“原来是纳兰公子!”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沈宛一切安好,有劳公子挂心。”
“宛儿,听说王爷过几天就要娶你过门,恭喜你!”容若沉吟了半晌,强笑着说道,“希望你和王爷能够白头到老,幸福安康!”
“谢谢!”凝望着容若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微笑着说道,“沈宛也祝福纳兰公子和夫人能够琴瑟和谐!刚才见过令夫人,果然贤良淑德,公子真是好福气!”
“哦……是吗?谢谢!”容若见我满脸笑容,似乎有些失望,只是随口应着。
我见气氛尴尬,便想着赶紧离开。正当我转身疾步而去的时候,一双瘦弱但有力的右臂紧紧地抓住了我。
“宛儿,你真的要嫁给他吗?”那双手用力地转过我的身子,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布满血丝眼中满是焦灼和期许。
十五 重逢旧爱(4)
容若,我知道你心中还有沈宛!容若,我知道你希望沈宛大声地说“不”!但容若你实在太自私了!在你骑着高头大马将那个官小姐娶进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宛儿正在暗自神伤!在你和那官小姐*快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宛儿在空荡荡的屋中伤心落泪!容若,宛儿本来决定今生非你不嫁,但是你先对不起宛儿,所以不要怪宛儿绝情!
“是的,我决定成为裕亲王的妻子!”我咬了咬牙,微笑地看着容若,说道,“我今生今世都是裕亲王的人!”
“宛儿……”容若闻言,顿时面如死灰,声音也有些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但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幽幽地说道,“既然如此,容若再次祝福你们!祝你们幸福……”
“福”字还没说完,容若便飞快地向后跑去,月白的长衫在风中疯狂地舞动。目送着容若迅速消失的身影,泪珠悄无声息地在颊间滑落。
“宛儿,你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裕亲王冷峻的声音伴着阵阵秋风传入耳际。
猛然回头,便看见身后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轮廓分明的脸上挂着一丝赞许的微笑。
“王爷!”我赶紧擦干双颊的泪水,轻声叫道,“宛儿不知王爷驾到,实在失礼了。”
“宛儿,是本王悄悄躲在暗处,不怪你!”裕亲王轻轻地将我搂进怀中,说道,“若不是如此,本王怎能知道宛儿你真实的想法呢?”
“王爷,我……”
我正待开口解释几句,裕亲王便轻轻地扪住了我的嘴巴。
“宛儿,你的想法本王知道。”裕亲王的语气异常地温柔,“你和容若的感情本王知道得清清楚楚,若你这么快便放下了容若,本王反而要怀疑你对本王是否虚情假意,宛儿,本王不在意你心中还有没有容若,本王只希望从今天起,你心里也有本王,并一辈子忠于本王,本王便心满意足了!”
“王爷!”我闻言,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裕亲王,我没有一丝假装,没有一丝伪装,似乎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完了!我居然真的心动了!真的弄假成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裕亲王轻轻地拉开我,温柔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宛儿,其实本王并不是有意偷听你和容若说话的,是因为众位大人想听你弹琴,本王便来找你,如今已过了很久,相信众位大人也等急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裕亲王便牵着我的手,快步向园子东面的亭子走去。
亭子中央的石桌上已经摆了一架古琴,我冲众大人行了行礼,便坐在石椅上开始调音。
那琴用上等的桐木制成,琴音听来极为清亮,似乎并不是寻常的古琴。
纳兰明珠见我面露惊愕,便出言解释道:“想必沈姑娘已看出此琴不同寻常,此琴名唤‘绿绮’,乃老夫府中珍藏之物……”
“原来这就是当年司马相如所用的‘绿绮’。”我闻言惊喜地接口道,“明中堂居然拿出府中珍藏让沈宛使用,沈宛真是受宠若惊。”
“沈姑娘不要客气,如今这架‘绿绮’已是姑娘的了。”纳兰明珠笑了笑,说道,“因为刚刚裕亲王已经出价纹银10万两买下此琴,赠送给姑娘,当作定情之物。”
纹银10万!众人闻言一阵哗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清正廉洁的裕亲王,居然会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如此挥金如土!
“宛儿,这架‘绿绮’你还喜欢吗?”裕亲王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缓缓地步入亭子,柔声说道,“若不喜欢,宛儿尽可直言!”
“知宛儿者莫如王爷!”我深情地看了王爷一眼,说道,“此琴宛儿非常喜欢。”
“如此甚好!”裕亲王微笑着走出亭子,径直坐到早已备好的檀木椅子上,准备听我演奏。
调好琴音,配合着“绿绮”清亮的琴音,我本想弹的是当年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的那曲《凤求凰》,但突然想起当日我在渌水亭弹的正是此曲,便有意避开,弹了一首寻常的《潇湘水云》。
一曲既毕,众人拍手叫好。我谦逊了一番,正准备离座而去,只听人群中一个男子高声说道:“沈姑娘的琴技果然超凡,但此琴名曰‘绿绮’,以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成名,今日沈姑娘不妨演奏此曲,让众人一饱耳福。”
我循声向那发话的男子望去,见那男子身形瘦弱,身着月白长衫,居然就是容若。
容若,既然我们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去,就不妨大方地放手,追忆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我悲哀地看着容若,缓缓地走下了亭子。
十六 重逢旧爱(5)
“沈姑娘为什么要离开呢?弹奏那曲《凤求凰》真的那么艰难吗?”容若的声音有些凄厉,甚至带着一丝冷笑。
“好!”我沉吟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纳兰公子既然有此雅兴,沈宛自当从命。”
缓缓地再次登上琴台,我信手弹起了那曲《凤求凰》。虽然依然是熟悉的旋律,但心境却全然不同。
当日在渌水亭,我心中满是对爱的期许,我渴望能够借着琴音传达我对容若的一片情谊;但如今呢?无奈、痛苦、矛盾紧紧地缠住我,让我不可自拔,甚至呼吸困难。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阵洪亮的吟诵声随风而来,循声抬头,便看见裕亲王那赞许的微笑。我的心顿时一片澄净,回报一个浅笑,收回了翩翩思绪,将满腔情意深深地注入到琴弦之间。
一曲既罢,举座皆惊。裕亲王微笑地上前,再次将我紧紧地抱在怀中。
“凄凄切切,惨淡黄花节。梦里砧声浑未歇,那更乱蛩悲咽。 尘生燕子空楼,抛残弦索床头。一样晓风残月,而今触绪添愁。”
虽然裕亲王的怀抱格外的温暖,但我依然听到那凄婉的吟诵声。
容若!既然你我今生无缘,不如大方地放手!对于你,对于我,放手才能够解脱!
回到万花楼时已是初更时分,刚跨进大门,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虽然在万花楼的时间不长,但我向来与人为善,所以在万花楼也颇有人缘。但今天我一跨进万花楼的大门,便感觉所有的人看我的眼光都怪怪的,尤其是庄姨和海棠。
庄姨看我的眼光满是怀疑和不安,她见我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而海棠看我的眼光则满是憎恶和妒忌,她圆睁着双目,一直狠狠地瞪着我,似乎恨不得一口吞了我。
对于众人奇怪的眼光,我只是笑了笑,便向房间走去。
多说无益!对于庄姨,我已经解释过了很多次,我不想再重复!而对于海棠,我根本不屑解释。
“姑娘回来了。”樱桃见我推门进屋,便赶紧迎上来,扶我在椅子上坐下,“今天姑娘出去了一天想必累了,不如先休息吧!”
我揉了揉肿胀的太阳|茓,感觉一阵腰酸背痛,便依着樱桃的话,准备先上床睡一会儿,再出去表演,但谁知一觉醒来已是三更时分。
看来今天只能对不起庄姨了!我苦笑地看着大厅中最后几个客人姗姗而去,便信步回到房间。谁知一进门,便让房中突然出现的一个黑影吓了一大跳。
“什么人?”我低声喝道,同时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出手攻击。
“是我!”一个冷傲而熟悉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感觉一双手有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那种感觉很熟悉,是属于冷月的。
“冷月!是你吗?今天你怎么来了?”我低声惊喜地叫道,“算来师姐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你,你近来可好?”
“冷月很好!”冷月的回答依然是那么简短。
没有点灯,但我依然看见冷月那双充满关切的眸子,霎时一阵暖意袭上心头。
“冷月今夜冒险过来,是来通知师姐要一切小心!”冷月沉吟了片刻,郑重地说道,“飞花昨夜值夜时得到消息,裕亲王的福晋对师姐已恨之入骨,可能会对师姐不利!”
“好,我会小心行事的!”我点头道,“你和飞花在裕亲王府中也要一切小心,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冷月明白!”冷月点头道。
清冷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棂照进屋子,借着朦胧的月光,我依稀可以看清冷月的脸部轮廓。多日不见,冷月明显成熟多了,虽然他的脸上依然残留着几分青春年少的轻狂和傲气,但也多了几分以前不见的冷静和稳重。
“师姐,你真的决定嫁个那个裕亲王吗?”过了许久,冷月突然幽幽地问道。
“吟雪没有选择!”我叹了口气,说道,“为了暗堂,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这么做。”
“那师姐你一切小心!”冷月犹豫了半天,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缓缓地吐出那几个字,便飞快地跃窗而出。
冷月想说什么,我自然明了。多年的相处,我们之间有着一份难以言表的默契。但冷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了解我的处境,也知道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他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不仅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增加我的负担,所以他选择沉默。
今生我注定要辜负很多人,包括容若、包括冷月……
十七 婚事(1)
裕亲王的行事一向雷厉风行。在他对我许下承诺的第二天,他便请了媒婆来向庄姨提亲。我本不是万花楼的人,庄姨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于是一顿饭功夫就谈妥了所有的条件,还定下了婚期,就是十二月十五,也就是两个月后。
虽然两个月的时间尚宽裕,但准备的事情很多,而且我身边能够帮助我的人也只有樱桃一个,所以这几天我和樱桃都从早忙到晚,忙得腰酸背痛,一碰到床就沉沉睡去。
“姑娘,这两天累,要不睡前喝点药茶吧!”一日晚上,我正准备入睡,樱桃端着一碗浓浓的药汤进来。
“药茶?什么药茶?”我端起那药碗闻了闻,便感觉一阵浓郁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
“哦,是宁神清火的药茶。”樱桃愣了愣,说道,“用的是樱桃家乡的偏方,灵得很!”
“哦?”想起冷月的警告,我心中一凛,“既然是好药,樱桃你这几天也累了,不妨也喝一碗。”
说着,我便下床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半给樱桃。樱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饮而尽。
“姑娘也赶紧趁热喝了吧!”樱桃喝完,再次将那半碗药汤端到我面前。
我见樱桃一饮而尽,也不好再退却,便依言将药汁喝下,但谨慎起见,我用内力将腹中的药汁团团包住,等到樱桃一离开便用内力逼出。
而后几天入睡前,樱桃都会端上同样的药汁,而且不等我开口,便会自觉地喝一半。我见状也不多话,顺从地喝光了剩下的药汁,然后再用内力逼出。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渐渐转寒,我见樱桃衣衫单薄便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置办冬衣,樱桃接过银子对我千恩万谢,同时还跟我告了假,说要外出半天。
樱桃自从跟了我,除了上街买东西,便一直呆在万花楼,今天居然要外出,我心中疑惑,便一路尾随,见她出了万花楼,便径直向城北而去。
樱桃并不是京城人士,她在京城应没有什么亲友,她这是要到哪里去呢?见樱桃行色匆匆的样子,想起我每日服用的药汤,一阵不详的感觉在我心中缓缓升起。
“小丫头你终于来了!”正想着,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拦住了樱桃的去路。
樱桃见那男子便满脸惊恐,说话也结结巴巴:“康大叔,我……我母亲……还有我弟弟……他们……他们最近可好……”
“少废话,只要你乖乖帮福晋办事,他们就能吃好睡好!”那个叫康大叔的不耐烦地说道,“小丫头,福晋嘱咐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樱桃每日都按照福晋的嘱咐行事,不敢有违!”樱桃赶紧答道。
“这就好!”那个叫康大叔的满意地点头道,“只要那个女人死了,福晋就会还你自由,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你的母亲、弟弟远走高飞。”
“樱桃一定尽力,请康大叔和福晋不要难为我母亲和弟弟。”樱桃恭敬地应道。
“很好!这些银子是福晋赏给你的!”那个康大叔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些碎银,递给樱桃。
樱桃恭敬地接过,同时从怀中摸出我给她的那锭银子,双手递给康大叔,说道:“康大叔,这是樱桃的一点心意,请大叔笑纳,同时还请大叔为我母亲和弟弟添置一些冬衣。”
“好,好!”那个康大叔接过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小丫头还挺机灵,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为福晋办事,你母亲和弟弟自然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
“谢谢康大叔。”樱桃闻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只要我母亲和弟弟平安,樱桃一定不会辜负福晋和康大叔的厚望。”
樱桃果然出卖我!耳闻目睹了刚才一连串丑恶的交易,怒火在我心头熊熊燃烧。樱桃!枉我从海棠的手下救了你,想不到你居然出卖我!哼,看来整件事就是一个阴谋,而我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受骗者。
入睡前,樱桃一如既往地端了一碗药汁给我,我不动声色地接过药汁一饮而尽。
“姑娘,你怎么了?”樱桃见我突然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着急地叫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有应答,咬破舌尖,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姑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看到我口吐鲜血,樱桃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姑娘你忍住,樱桃立即去请大夫……”
说着,樱桃便要快步向门口走去。
十八 婚事(2)
“樱桃,是不是你害我!”我一把抓住樱桃的衣襟,痛苦地叫道,“是不是你在药里下了毒,你为什么要害我……”
“姑娘,我……我……没有!”樱桃吓得面如土色,惊恐地大叫,“我不想的……我……”
“樱桃,你做得很好!”正在这里,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门便“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海棠款款走进门来,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海棠,原来是你……你居然和樱桃……合伙……合伙害我!”我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断断续续地说道,“你难道不怕王爷杀了你吗?”
“王爷?”海棠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沈宛,你以为王爷会知道这一切吗?樱桃每日端给你的药是我亲手所煎,我拿捏好了分寸,每日只放一点鹤顶红,王爷即使叫太医来检验,也检查不出任何破绽,任何人都会以为你是暴病而亡……”
说到得意之处,海棠再次仰天大笑。
“海棠,你为什么要害我?”我摸着胸膛,猛吸了几口气,说道,“我们一同来自扬州,我们向来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海棠闻言冷笑道,“你沈宛有当我海棠是姐妹吗?在扬州的时候,你一味地出风头,抢了我多少客人,到了北京居然连裕亲王也被你迷住了,你明知道我才是裕亲王未来的侧福晋……”
“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够如愿以偿吗?”我挣扎着坐起来,冷笑道,“王爷不会因为我死了,便娶你!”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海棠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以为你有了裕亲王撑腰便了不起了,不要忘了裕亲王身边还有一个福晋,福晋已经答应只要你死了,她便会说服王爷娶我,那时我便能够如愿以偿了。”
“哈哈……海棠,你真是个傻瓜!”我闻言,哈哈大笑,“福晋害我就是因为王爷钟情于我,既然她如此量小,怎能容忍王爷娶你过门。”
听了我的话,海棠顿时一愣,但随即她又冷笑道,“沈宛,你不用挑拨离间,反正今天你只有死路一条,海棠今天就看着你如何痛苦的咽气,你放心你的后事海棠一定帮你办得风风光光,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海棠,沈宛很想成全你,但是今天只怕你要失望了!”我突然从床上跃下,拿出手绢抹掉了嘴边的血迹,“因为沈宛根本没有中毒!”
“你没有中毒!这怎么可能?”海棠闻言,大惊失色地叫道,“我明明看见樱桃将药汤端给你,怎么可能……”
“因为樱桃中途已经将药汤换了!”我微笑着接口道,“樱桃心地善良,不忍心害我,便将药汤掉了包。”
“樱桃,你居然敢违背福晋的命令,你是不是想害死你的母亲和弟弟!”海棠闻言,愤怒地指着樱桃说道,“我这就去禀告福晋!”
“你以为你还走得出这个门口吗?”我脚步轻移,挡住了海棠的去路,厉声道,“我沈宛从来不害人,但是如果别人害我,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你能怎样呢?杀了我?”海棠以为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带嘲讽地看着我,说道,“我海棠见惯了大场面,你吓不住我!”
“好!沈宛就让你如愿以偿!”
说着,我就随手抄起桌上削水果的小刀,一刀刺穿了海棠的咽喉,海棠惨叫一声,一下子栽倒在地。
掏出手绢,慢慢地擦干刀上的血迹,我冷冷地望了樱桃一眼。樱桃见状,害怕地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姑娘,我……我不是存心害你的!”樱桃冲着我连连磕头,“我不想害你,只是因为他们抓了我的母亲和弟弟……”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缓缓地收起小刀,慢慢地扶起樱桃,说道“正是因为你迫于无奈,所以我才先不杀你。”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樱桃闻言连连磕头道。
“但是你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一切!”我扫了樱桃一眼,说道,“如果你敢撒谎骗我,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樱桃不敢!”樱桃又磕了个头,恭敬地说道,“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樱桃知无不言。”
“好,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不许有一丝隐瞒。”我冷冷地说道。
樱桃闻言,便擦了擦眼泪,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事情的始末,听得我唏嘘长叹。
樱桃原来是裕亲王府的丫鬟,因家境贫寒,六岁就被卖身为奴,在裕亲王府做牛做马干了十年。裕亲王见其老实乖巧,在海棠来京后,便让其服侍海棠,同时充当暗探,负责传递消息。
后来,我和庄姨识破了海棠的身份,海棠就一直得不到准确的消息,甚至还几次被庄姨利用传递假消息给裕亲王,使朝廷的军队受到重创,海棠因之渐渐地失去了裕亲王的信任。
正在这时,海棠知道裕亲王钟情于我后,便怀恨在心,暗中勾结了裕亲王福晋谋害我。为了便于行事,她们先运用苦肉计让我收下樱桃,然后再让樱桃伺机在我食物中下毒。为了提防樱桃不听话,她们还从樱桃的老家接来了樱桃的母亲和弟弟,用他们的生命威胁樱桃就范,樱桃迫于无奈,便只得听命行事。
十九 婚事(3)
“樱桃,你很了不起,你明知那汤药中有剧毒,你居然还能够面不改色地喝下去。”樱桃说完,我接口道,“你难道就不怕因之送命吗?”
“樱桃自从莫名卷入了这一漩涡,就知道迟早会死!”樱桃叹了口气,说道,“樱桃死不足惜,只是不能让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因为樱桃而送命……”
说着,樱桃一张口,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樱桃!”我见状,赶紧上前扶住樱桃摇摇欲坠的身躯,“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毒发了?”
“海棠姑娘曾经说过,姑娘服一月的药便会死,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看来樱桃的时间到了。”樱桃强忍着痛苦,说道,“樱桃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只是请姑娘能够帮忙救出樱桃的母亲和弟弟,送他们离开此地。”
“樱桃,有我沈宛在,绝对不会让你死!”
说完,我便立即盘膝坐在樱桃身后,用掌抵住樱桃的背心,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帮她将毒逼出来。
鹤顶红乃是天下剧毒,我用了整整一顿饭功夫,才帮樱桃将毒逼出。樱桃身子弱,早就昏死过去。我简单调息了一番,见已是四更时分,便赶紧收拾屋子。
先前一怒之下杀了海棠,地上满是血迹,幸好暗堂配有特制的药物,我找出来洒了一点在地上,血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如何处理海棠的尸体,我想了半天,最终将海棠搬回她的屋子,伪造成劫杀的假象。虽然用暗堂的药物可以轻而易举地化掉海棠的尸体,但海棠莫名其妙的失踪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是若倒不如让官府的人去作一下没有结果的调查。
布置好一切,天已经破晓,我将樱桃送回房间,便回房好好调息了一番,从入定中醒来,外面已是阳光灿烂,一看时刻已是辰牌时分。
正如我所料,万花楼里乱成了一片,众姑娘都站在大厅议论海棠莫名其妙被杀,在众姑娘的口中我居然还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樱桃居然也死了。
“樱桃死了?”我闻言大吃一惊,“樱桃是怎么会死的?”
我明明记得我帮助樱桃将体内的剧毒都逼了出来,我还清晰地记得是我亲手将她送回了房间,当时她呼吸平缓,睡得正香。
“怎么死的?”众姑娘闻言一愣,“怎么死的我们不清楚,刚刚朝廷的人已经将樱桃和海棠的尸体带走了,说是要进一步调查。”
“一定是有人杀了樱桃!”我咬牙想到,“莫非是福晋的人?他们知道了樱桃的背叛就派人杀了她?”
但是想想似乎也不可能,我昨天才识破了海棠的阴谋,他们没有理由就这么快就知道一切而杀了樱桃。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想着听听飞花和冷月的意见,于是我便在万花楼的外墙留下了记号,约定冷月和飞花今夜子时在乱葬岗碰面。
三更时分,飞花和冷月依约前来,他们还带来一个令我惊喜万分的人,居然是樱桃。
“樱桃,你还活着?”我看见樱桃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兴奋地叫道,“万花楼的人不是说你已经……”
“这一切都是花大哥的主意。”樱桃看了飞花一眼,说道。
“花大哥?樱桃怎么如此称呼飞花?”我闻言一愣,便转头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飞花。
“樱桃已经知道你我的身份,我们可以直言不讳。”飞花解释道, “昨天晚上你杀海棠的时候,我就在窗外,吟雪,你太冲动了,你实在不该杀了海棠。”
“是的,我的确不该杀她。”我闻言,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的一生就悔在了这个‘贪’字上,她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对钱财和富贵的狂热。”
“海棠有意害你,你出于自卫而杀她,本也无可厚非。”飞花摇头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如今海棠突然死了,裕亲王和他的福晋会怎么想。”
“裕亲王对于整件事应该一无所知,所以他会将海棠的死算在天地会的头上,至于福晋……”想到这里,我的脸色突然一变。
二十 婚事(4)
“相信你已经想到了。”飞花接口道,“海棠一死,裕亲王的福晋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你,她自然会对你多多戒备;还有若海棠已死而樱桃却安然无恙,你认为裕亲王福晋会怎么想?”
“她定然认为是樱桃出卖了海棠。”我接口道。
“不错!”飞花点头道,“若她这样认为,势必要伤害樱桃的母亲和弟弟,这也就是我让樱桃诈死的原因。”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道,“幸好师兄考虑周全,否则吟雪就要铸成大错了。”
“不仅如此,若将此事善加利用,不仅能够救出樱桃的母亲和弟弟,而且还能够让裕亲王对福晋心生芥蒂。”飞花说着,神秘地笑了笑。
“善加利用?”我闻言一愣,随即便会心一笑道,“吟雪已明白怎么做,但是尚需要师兄和冷月帮忙。”
说着,我便凑近飞花和冷月的耳际,将我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出。
“好!我便分头行事。”飞花点头道。
当天晚上,我便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不停地恶心,呕吐,腹痛,甚至口吐鲜血。庄姨见状,立即请了京城了几位名医来症治,但医生们把了半天脉,都纷纷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第二天,裕亲王府的人得到消息,也派来管家荣宽来探望。
我见到荣宽,便费力地撑起身子,拉着他的手,哀求道:“王爷……宛儿想见王爷,请荣管家成全。”
“好吧!”容宽犹豫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晚上荣宽尽量带着王爷来你姑娘,姑娘请多多保重。”
酉时时分,荣宽果然带来裕亲王来,裕亲王一见我,便焦急嘘寒问暖,紧张地问东问西。
“王爷,宛儿只怕不行了!”我悲哀地看着裕亲王,说道,“宛儿无福,等不到王爷娶宛儿的一天了。”
“宛儿,千万不要那么说!”裕亲王说着,紧紧地搂住我,“本王一定不会让宛儿死的,本王一定要娶宛儿!”
“没有用的!”我轻轻地挣开裕亲王的双手,说道,“宛儿的身体宛儿知道,宛儿这病来的快,想来是上天不想让宛儿得到王爷的垂青,才让宛儿突然得了这怪病。”
“宛儿是突然得病的,什么时候?”裕亲王闻言,皱了皱眉头,问道。
“前些日子宛儿因为筹备嫁妆整天忙活,便感觉腰酸背痛,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不适,就是昨天突然感觉腹痛难忍,还呕吐,甚至还吐血了。”说着,我便一张口,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昨天才感觉不对!”裕亲王闻言,想了想,又问道,“宛儿,你最近有没有吃什么不太寻常的东西。”
“不太寻常的东西?”我沉吟了一会儿,答道,“倒也说不上特别,就是前些日子比较累,樱桃每天都煎一碗药茶给我喝。”
“药茶?”裕亲王闻言脸色立变,立即唤来荣宽吩咐道,“荣宽,你立即带人到厨房去搜查,看看沈姑娘喝的药茶是否还有残留,另外赶快派人进宫,请太医赶快来给沈姑娘症治。”
荣宽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依然依言下去搜查,果然在厨房的垃圾里发现了残留的药汁和药渣,经过太医分辨里面含有鹤顶红,而太医经过症治也确定我并不是患病而是中毒,中的正是鹤顶红的毒。
“果然如此!”裕亲王听完容宽和太医的报告,一拍桌子怒道,“本王早就料到沈姑娘患病另有玄机,想不到居然是有人暗中下毒,本王定要查出是何人从中作梗!”
“但如今樱桃已死,只怕死无对证。”荣宽接口道,“当前要务还是请太医赶紧救治沈姑娘。”
裕亲王闻言点了点,随即对我柔声说道:“宛儿放心,本王一定会为你作主。”
裕亲王说着,便带着容宽疾步向外而去,太医则遵令留下为我疗毒。
我并未中毒,不过是服用了飞花的药物,让我看起来有些中毒的症状,所以不过几天药性过了,便恢复了健康。至于樱桃的母亲和弟弟,居然一连几天没有消失,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我的计划出来什么纰漏。
第四天的晚上,飞花在万花楼的外墙留下了记号,约我今夜三更乱葬岗碰面,在暗记的边上,飞花还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看到这个笑脸,我的心顿时一定,因为这表明我们的计划终于成功了。
二十一 婚事(5)
“吟雪,你的演技越来越如火纯青了。”飞花一见我,便笑着调侃道,“这几天裕亲王为了调查你中毒的事,连军务都不理,一些军官都颇有微词呢?”
“我不过重演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故事。”我叹了口气,答道,“若不是为了那个逃脱不了的使命,我才不想这样演戏欺骗,实在是太可笑了。”
“吟雪,欺骗有善意和恶意之分,我们不过是为了救人,所以你不用自责。”飞花见我面露郁闷,宽慰道,“何况那个恶毒的福晋应有此报。”
“王爷应该相信是她派人杀了樱桃和海棠。”我问道,“王爷是如何处置她的?”
“不错,冷月在调查中成功地将樱桃的那封信混入了官府搜集的证物中,裕亲王一看,便深信此事是出自福晋的主使,虽然福晋抵死不认,但王爷还是罚她禁足。”
“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又叹了口气,说道,“她这样做不过是不希望他的男人移情别恋。”
“但是她的手段不对!”冷月突然接口道,“爱一个人,有时候不是要拥有,而是应该要为他即将得到幸福而祝福。”
冷月的话说得缓慢而绵长,我的心如同触电一般突然一颤。
冷月,原来这就是你的爱情观,它是如此的高尚而洁净,不带着一丝功利和杂质。
我终于明白,在你知道我爱的人是容若的时候,你为什么只是无言的退开;我也明白为什么在我决定嫁给裕亲王的时候,你只是嘱咐我一切小心;这就是爱,爱就是对爱人获得幸福的祝福!
“对了,樱桃的母亲和弟弟如今何在啊?”我看樱桃没有跟着飞花和冷月前来,便问道。
“他们已经连夜离开了京城。”飞花答道,“福晋毕竟身份尊贵,裕亲王也不想家丑外扬,便令他们连夜离开,吟雪,你放心,他们一路上有我们的兄弟照顾,应该可以平安返乡。”
“如此甚好!”我点头道,“虽然樱桃出卖过我,但毕竟也服侍了我多日,这样总算也对她有个交待。”
“吟雪,过几日便是你和裕亲王的婚期了。”飞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准备好一切了吗?”
“准备好一切?”
我明白飞花的意思,我要成为裕亲王的侧福晋,自然要献出我最宝贵的东西。虽然我曾经下定决心为了完成这项任务,不惜一切代价,但我也曾经发誓我的第一次只会给我爱的男人。裕亲王对我关怀备至,如珠如宝,我承认我曾经对他动心,但是让我献出我的第一次,我……
“我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我没有选择!”我说完便转身向回走去。
“唉!”清冷的秋风中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叹息声,不知是属于冷月,还是属于飞花。
再过十日便是十二月十五,也就是我和裕亲王的大喜日子。这几天我已经不需要在万花楼表演了,只需整理一下必要的物品,安心等着当新娘。
一日午后,我正在修整婚礼上用的喜帕,小馒头突然送来一封信给我。
“这封信是谁送了的?”我看信封上没有署名,便皱着眉头问道。
“不清楚,姑娘。”小馒头摇头道,“那人神秘兮兮的,放下信一句话也不说便走了。”
我见从小馒头口里问不出什么,便挥手让他退下,直接撕开了信封。信封中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串步摇。这串步摇是用纯金打造而成,垂有六颗大小一般的珍珠。
这串步摇我很熟悉,正是昔日我在赛诗大会上战胜容若而获得的战利品。在渌水亭之会的时候,飞花曾想让我利用它上面浸泡留下的药物迷惑容若,但为我断然拒绝。在渌水亭之会后,这串步摇就神秘失踪了,我以为是不小心丢在哪里了,想不到今天居然再次出现了。
谁会送回这串步摇呢?我回想当日的情景和在场的人物,一个模糊而清晰的人影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黄公子!我记得最后和我纠缠的人便是他!那时候我和他都中茶里暗放的*,他为药物所迷将我当作了腊梅,虽然我用内力克制住了药性,最后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也足够让他怀疑。
那日跟他纠缠之后,我的步摇就不见了,虽然我在车中细细查找过,但他事先已经离去,难道是他带走了我的步摇?但若是如此,此事已经过了很久,为什么他又突然将步摇送还给我呢?
想了半天,似乎没有什么头绪,既然如此,一动不如一静,我想着,便将步摇细细用绢帕擦拭干净放好。虽然我和容若已经成为过去,但这支步摇依然是我的珍宝,它是那段美丽回忆的证据。
二十二 婚事(6)
傍晚时分,裕亲王来了。看到裕亲王推门而入,我感到万分诧异,因为按照习俗,婚期将至男女双方非要事情紧急,一般都不见面。
“王爷今天怎么来了?”我放下针线,微笑着问道,“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裕亲王闻言没有作声,只是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慢慢地品着。
我见裕亲王紧皱双眉,神色凝重便知道有事发生,于是我便整好尚未完成的针线活,款步走到裕亲王面前。
“宛儿,我们的婚期要延迟了。”裕亲王沉吟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
“宛儿明白。”我微微一笑,说道,“宛儿一切听凭王爷的吩咐。”
“宛儿,你就不问本王原因吗?”看着我微笑的样子,怡亲王惊讶地问道,“难道你一点不期望成为本王的妻子吗?”
“王爷对宛儿的心意,宛儿自然知道,王爷要推迟婚期自然有王爷的理由。”我笑着说道,“所以,宛儿听凭王爷的安排。”
“宛儿,你真是善解人意。”裕亲王闻言长吁 口气,说道,“虽然你没有问本王原因,但本王依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因为本王刚刚接到皇上的命令,明日便要出征*吴三桂的余党。”
“王爷明日便要出征!”我闻言失声叫道,“为何如此紧急?”
“本王不知,但皇上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理由。”裕亲王闻言皱了皱眉头,说道,“宛儿放心,本王一定会平安回来,到时候本王一定用大红花轿娶宛儿过门。”
说着,裕亲王轻轻地将我搂进来怀里。
一支失而复得的珠钗本和裕亲王的出征扯不上关系。但想到那个神秘的黄公子,我忽然觉得两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
第二日的卯时,裕亲王便带兵出征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我知趣地没有去送他。
飞花和冷月因是裕亲王侍卫的身份,本也要一同前往,但裕亲王担心他不在福晋会再找我麻烦,便留下了冷月,名义上是保护福晋,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我。
裕亲王这一走,我和他的婚期便无限期地延后了,但既便如此,闲暇的时候,我依然默默地整理着所有的物品。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因为没有了演出,我感到无聊;或者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真的非常期望成为他的新娘。
一日午后,我正坐在房中修整喜服上的刺绣,庄姨突然推门进来。
“宛儿,有人邀请你今天晚上出局。”庄姨见我全神贯注地在刺绣,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客人要我出局?”我闻言抬头诧异地问道,“庄姨您不是跟客人们都说了,宛儿即将嫁人,从今以后不再抛头露面吗?”
“不错!”庄姨叹了口气,说道,“的确庄珏已经向客人宣布此事,但无奈那位客人非要邀请宛儿出局不可。”
“客人?”我想起这支神秘失踪又神秘回来的步摇,暗道,“莫非是……”
“那客人是京兆尹亲自陪来的,似乎身份尊贵。”庄姨继续说道,“虽然庄珏已经跟他说明宛儿即将是裕亲王的侧福晋,但那人依然不依不饶。”
“好,既然如此今夜宛儿就出局一次。”我点头道,“那人身既然份尊贵,就不要得罪他,不然只怕对万花楼不利。”
庄姨见我首肯,便开门出去。临出门前,庄姨又回头嘱咐道:“宛儿,庄姨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你记得要一切小心。”
“我会的,庄姨。”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
庄姨走后,我便将尚未完成的喜服和针线都收了起来,我的心突然有一种很不详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酉时,我换好衣服梳完妆,抱着“绿绮”款步出门的时候,那位神秘客人派来的轿子找就在万花楼门口等候。
站在前面的轿夫见我出来,便一言不发地揭开轿帘,示意我上轿。我见状,也不多言,躬身上了轿子。那四个轿夫抬起轿子,便快步向城北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京城的街道也越来越寂静。我感觉已经在轿子里整整呆了大半个时辰,但那轿子依然在飞快地前行,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二十三 进宫(1)
到底他们要带我到哪里去呢?心头那种不详的感觉越加强烈。虽然我自恃一身武功,即使落入了什么圈套也无所畏惧,但在前途未卜的状况下,担忧和恐惧本就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敢擅闯宫闱禁地?”只听一声喝问,轿子突然停下来。
“宫闱?”我闻言一愣,“难道我被人带来皇宫?”
想着,我便揭开轿帘向外张望,只见外面一片灯火通明,轿子外面站着四五个穿着黄马褂的侍卫,正冷眼盘问着几个轿夫。我认得那些侍卫的服饰,他们正是宫中的御前侍卫,看来我真的被带到了皇宫。
果然是他!我慢慢地从怀中掏出步摇,会心地笑了笑。
那为首轿夫面对御前侍卫的盘问,没有多说,只是从怀中慢慢地掏出了一块令牌,虽然我看不清令牌的样子,但是我能看清侍卫脸上的惊愕。
那几个侍卫见到令牌,便慌忙跪倒在地,那轿夫挥挥手,便抬起轿子径直进了宫门。
穿过了好几个院落,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轿子停在了一座碧瓦红墙的的宫殿前。在两个宫娥的搀扶下,我缓缓走下轿子,抬头看看檐下的匾额,上书“天籁阁”三个朱漆大字。
“沈姑娘,请先休息片刻,我等已经备下热水,姑娘沐浴更衣后,便可见到我家主人。”两个宫娥将我扶入厅堂,端上香茗,恭声说道。
“沐浴更衣?”我闻言一愣,说道,“沈宛每次出局都会事先沐浴熏香,就不必再麻烦了吧!”
“凡是此间女子,见我家主人前都必须沐浴更衣,还请沈姑娘谅解。”那宫娥说着,便手臂一伸,做出邀请的动作。
我见状,便只得跟着两个宫娥向西面屋里而去。西面的屋子四面是精致的屏风,中间有一个十丈见方的水池,池中水汽氤氲。那两个宫娥不等我有所表示,便上前帮我宽衣解带,我顺从地脱下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缓步走入浴池。那两个宫娥手拿浴巾,轻轻地帮我擦拭身体,霎时一阵难以言表的舒适让我如坠云端。
沐浴完毕,我本待换上自己的衣衫,但那两个宫娥却微笑着从我的手中夺去了衣衫,只拿出一床棉被,让我躺在上面。
“这是……”
我突然想起先前听万花楼的姑娘说过,宫里皇帝要招幸妃嫔,为了避免有人趁机行刺,便事先让宫女和内侍将妃嫔除去衣物,包裹于棉被之中……难道那个黄公子就是……
“沈姑娘,我家主人就要来了,请姑娘不要耽搁了。”其中一个宫娥见我愣住了,恭声催道。
“这位姐姐,沈宛今夜是应邀来表演技艺的,只怕如此有所不便。”我趁那宫娥不备,便夺过她手中的衣服,迅速地穿在了身上。
“姑娘你这是……”那两个宫娥见状,顿时目瞪口呆。
“你们两个就由她吧!”门口传来一阵尖声尖气的说话声,接着一个身穿内侍服饰,身材高瘦的男子,推门进来。
那两个宫娥见那内侍,便口呼“成公公!”恭敬地跪在地上请安。
原来他就是当今的皇宫总管太监成泰,我听宫娥的称呼,便猜到了那给内侍的身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那成泰一眼,居然觉得他有几分眼熟,略一思索,便想起他正是抬我来皇宫的四个轿夫之一。
怪不得他一路上一言不发,原来害怕自己的声音暴露了身份;怪不得看守侍卫对他如此恭敬,原来他就是当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成泰的出现也让我愈加肯定我的推断,那个黄公子不只是皇族中人,他其实就是我要刺杀的对象,也就是当今皇帝爱新觉罗玄烨。
“走吧!我家主人已经等着了!”那成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阴阳怪气地说道,“记得见到我家主人要顺从些,不然当心你的小命。”
“是,公公!”我恭敬地应了声,随即便跟着成泰向外走出。
出了屋子,成泰没有带我回刚才休息的大厅,而是径直走向了南面的一个卧房。没有进门,我便借着烛火的影子看见屋中坐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
“来了!进来吧!”还没进门,便听见屋中那男子冷冷地说道。
“沈宛遵命!”我福了福,便轻轻地推门入内。
卧房不大,中间放了一张紫檀木的书桌,西角放置着一张琴台,上面放着一架古琴,正是我带来的“绿绮”。一个身穿身穿明黄的长袍的男子,正面对我坐在书桌子上看书,虽然我只能看见他半张脸,但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我先前见过的黄公子。
“沈宛参见黄公子。”我朝那男子福了福,恭声道。
那男子没有抬头,只是挥手示意我起来。我见状,便知趣地退到一边。
二十四 进宫(2)
又站了一会儿,见那男子依然自顾自看书,我便径直走到琴台,拨动“绿绮”,随手弹了一曲《妆台秋思》。
弹了几个音符,见那男子依然埋头看书,也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便继续弹了下去。
《妆台秋思》源自昭君出塞,曲调本就是哀怨婉转,在万籁俱寂的深宫,听起来就更为苍凉。想起自己悲苦的身世,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父母,突然一阵莫名地感伤划过心头,不由自主地低声吟诵起了当日王昭君所写的诗歌:
“秋木凄凄,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升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残。志念抑沉,不得吉抗。 虽得委食,心有彷徨。我独伊何,来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长。呜呼哀哉,忧心侧伤。”
一曲既毕,不知不觉已经潸然泪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赶紧用绢帕擦干眼角的泪迹。
“姑娘似乎心事重重!”不知不觉,那黄公子居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畔,我见状赶紧起身,但那黄公子微笑着示意我坐下。
“沈姑娘的琴技果然高超,虽然朕很想先把奏章批完,但听了姑娘的琴音,居然情不自已。”黄公子继续说道,“看来古人所说的沉鱼出听、六马仰秣确有此事呀!”
看黄公子身着明黄的长袍,我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当今的皇上康熙,但他一直没有表露身份,我也乐得装傻。如今听他口称朕,我立即便知趣地跪下,惶恐地参拜。
康熙抬手示意我起来,并招呼我在书桌边坐下,我告了个罪,守礼斜着坐下。
“沈姑娘一定诧异朕为什么突然要召见姑娘。”康熙呷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其实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朕要留姑娘在朕的身边。”
“留沈宛在皇上身边?”我闻言一愣,“可是沈宛和裕亲王已经有了婚约,只怕……”
“想不到姑娘居然那么健忘!”康熙说着,沉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绢,上面有一滩殷红的血迹。
“血迹!”
看到这块染着血迹白绢,我突然想起那日和黄公子在马车上的一系列误会。当日虽我误服了*,但我内功深厚,一直保持着意志清醒,所以我清楚得记得我和黄公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但黄公子当时已经意识混乱,他醒来后看见我和他衣衫凌乱,再加上一滩血迹,自然有所误会。
“其实那日……”我本想解释一番,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便一时语塞。
“虽然你是个汉女,而且是一个出身低微的烟花女子,但既然你已经是朕的女人,朕就不允许你嫁给别的男人!”康熙看着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从今以后,你便呆在宫中,不准出去。”
“这算什么?”虽然我一直忍耐,但我天生的骄傲和自尊让我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即便是我已是你的女人,但我依然能够选择我的将来,我依然是自由的。”
“不错,你可以选择!”康熙别有意味地笑道,“但是如果你真的关心爱你的人,请你不要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康熙故意停顿了一下。
“为了爱我的人,我不要轻举妄动!”我闻言一震,“难道……”
“相信你已经猜到为什么纳兰容若会突然娶了官小姐,为什么福全会突然出征。”康熙微笑着继续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失声叫道,“就是因为皇上不想让他们娶我,便……”
“朕承认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绝对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康熙接口道,“容若娶官小姐本就是政治的需要,朕需要纳兰家的势力足够强大,这样才能制衡索额图的势力,而裕亲王的出征云南也是早晚的事,但是因为他们都钟情于你,要娶你,朕便促使这些事情在适当的时候发生。”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日容若要留下一封信跟我解释,怪不得当日和他重逢,他的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原来他也是身不由己,但是我却因为一份愚蠢的高傲和自尊,烧了那封信,当众伤了他的心。还有裕亲王,他就是要娶我,便不得不在寒冷的深秋踏上前途未卜的征途,若是他在战场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沈宛,你又如何自处呢!
二十五 进宫(3)
“想不到堂堂皇上居然为了儿女私情公报私仇!”我闻言冷笑道,“不知道大清的百姓知道了一切,又将如何看待皇上。”
“朕是皇上,同时也是一个男人!”康熙叹了口气,说道,“而且朕做这一切自然有朕的道理。”
“记住,好好呆在这里,为了你也为了所有你关心和关心你的人!”康熙冷冷地嘱咐了一句,便推门而出。
康熙走了,空荡荡的屋子便只剩下我一个人,燃烧的烛火在风中摇曳着,屋中忽明忽暗。凝望着窗户上自己抖动的影子,我忽然觉得一切如同做梦般!
我居然进了皇宫!而且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日子,我便要一直呆在这里!
我记起来了,我是吟雪!我接近容若和裕亲王,不就是为了能够有机会进皇宫完成我的任务吗?而如今我要行刺的对象已经在我的面前,我不是已经如愿以偿了吗?但是为什么我的握剑的手居然有些颤抖呢?……
迷迷糊糊地居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开门出去,两个宫娥已经在外守候,洗漱完毕,刚吃了两口早饭,内侍总管成泰推门进来。那个阴阳怪气的太监,带来了一个令我哭笑不得的消息,康熙居然下了圣旨,封我为“答应”,在御书房听差。
“沈姑娘你啊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好好侍候皇上。”那成泰宣完旨,便苦口婆心地嘱咐道,“要知道这深宫大院有多少姑娘想见皇上一面都见不到,姑娘的身份虽然是一个宫女,但却能天天见到皇上,实在是难得呀!”
“多谢公公,沈宛一定用心侍候皇上。”虽然觉得可笑,但我依然躬身谢道。
既然充当了御书房的宫女,那么要完成刺杀的任务就变得非常容易,虽然康熙身怀武功,但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有足够的信心可以趁他不备,一招致命,现在最大的困难便是要好好计划一下,如何在刺杀之后全身而退。飞花虽然不在,但依然有冷月在身边,我决定找个机会和冷月商量一番,然后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手。
当天晚上,我便到了御书房当值。我进门的时候,康熙正在批阅奏章。听我进门的声音,他头也不抬,便吩咐道:“朕肚子饿了,到御厨房给朕做碗莲子羹。”
我依言到了御厨房,御厨房当值的两个内侍居然偷闲出去了,我见无人帮忙便只得自己动手。幸好当日师父训练我成刺客时,烹饪也是一门功课,所以我除了擅长诗词歌赋外,还做得一手好菜。
熬完莲子羹,我便小心地端回御书房,刚要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朕跟你们说过,朕在批奏章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朕!”只听康熙愤怒地说道,“你们这群奴才难道将朕的话当成耳边风?”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只听永泰惶恐地磕头道,“奴才一直谨记皇上的吩咐,不敢打搅皇上,但太后娘娘吩咐让皇上务必要关爱一下那些妃嫔,而且皇上多日不曾驾幸后宫,后宫的娘娘也颇有微词。”
“永泰,你眼中有太后,难道就没有朕这个皇上了吗?”康熙闻言勃然大怒道,“你居然敢顶撞朕,是不是不要脑袋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那永泰闻言,再也不敢多言,只是一直磕头。
“什么人?”想是看到了映在门上的影子,康熙冲着我怒喝道,“赶快滚进来!”
我闻言,便端着莲子羹低头进入。永泰见状,便赶紧膝行而出。
“永泰,你可以转告太后,今夜朕已招幸了沈姑娘,让她不要担心。”康熙看了我一眼,对着永泰大声说道。
永泰哪敢多言,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向外走去。
“皇上,莲子羹已经备好,请皇上慢用。”我避开康熙奇怪的目光,将托盘举过头顶,我恭声说道。
“宛儿,你居然面不改色!”康熙凝视了我半晌,缓缓开口道,“若是寻常的姑娘,听说朕要宠幸她,不知道她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宛儿知道宛儿不过是皇上的挡箭牌!”我笑道,“皇上一心忙于政务,根本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想不到宛儿居然如此了解朕!”康熙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后宫的嫔妃和太后居然没有人知道朕的苦衷。”
“一个女人最希望的是得到丈夫的宠爱,嫔妃也是女人,所以皇上应该要体谅他们。”我也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他们体谅朕吗?”康熙反问道,“她们在后宫养尊处优,有没有想着朕背上担子,吴三桂虽然已经大势已去,但南方依然不太平,还有北方的沙俄、西面的准噶尔部都蠢蠢欲动,再加上连年的水患……朕常常彻夜难眠。”
康熙说着便将头深深地埋在手臂。
二十六 进宫(4)
对于这个君临天下的帝王,我从小到大的感情,便只有一个字“恨”!因为他是满人的君王,因为他的父亲我的家族长年流放!但当我看见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居然在我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时候,我的心居然莫名地痛了起来。
“皇上,还是先喝莲子羹吧!”我盛了半碗羹汤,端到康熙面前,说道,“皇上勤于政务也要注意身体。”
康熙依言抬起头,接过羹汤,低头慢慢喝着。我无意中瞥见了他的双眸,他的眼中满是血丝。
“这羹汤是御厨房做的?”康熙突然放下碗勺,问道。
“宛儿斗胆,御厨房的师傅不在,这碗羹汤是宛儿做的,味道不好还望皇上恕罪!”我闻言赶紧跪下请罪道。
“宛儿,朕终于明白为什么容若和福全都抢着娶你。”康熙扶我起身,微笑地说道,“如此贤淑、善解人意又擅长烹饪的女子,连朕也动心了。”
“皇上夸奖了。”我红了红脸谦逊道。
直到丑时三刻,康熙才揉揉疲倦的双眼,到御书房后面的卧室睡觉。我是当值的宫女,自然不能休息。服侍康熙睡下,我便回到御书房帮着整理已经批好的奏章,看着那一封封长篇大论的陈词,看着这一件件棘手的国家事务,我不禁感慨帝王的不易。
一连几天都是白天休息,晚上到御书房当差,不知不觉我已经渐渐习惯了宫女的生活。
虽然康熙万分不乐意,但他依然还是听从太后的吩咐。招幸了几个嫔妃。不过大多数的时候,他还是以我为借口留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或者读书。休息的时候,他也跟我谈谈一些家常琐事,比如他的童年,他的后宫,渐渐我眼中的君王有血有肉起来,不再是单纯权利的象征。
一日午后,我从熟睡中醒来,便听见天籁宫的两个小宫娥在商量着出宫的事情,原来是永泰派他们两个到宫外采办一些物品。我正发愁无法和冷月联络,便灵机一动,央求两个小宫娥顺便到万花楼帮我取乐谱。那两个小宫娥起初不乐意,但禁不住我再三央求,最后便不得不点头同意。
庄姨和冷月果然机警,见宫中的人到万花楼娶乐谱,便明白了我的用意。第二天早上,当我值完夜回到房间的时候,便看见墙上留着一个组织的暗记,我一看便知是冷月约我今夜子时在天籁宫会面。
要偷入皇宫本就万分凶险,我本意不过是和冷月取得联系,以便有机会配合行动,想不到冷月居然如此着急要入宫见我。既然冷月主意已定,我便尽量安排好一切,减少风险,于是我推病和其他的宫女互换了当值的时间,同时支开天籁宫的两个小宫娥,静待冷月的到来。
三更时分,冷月果然依约而来。我见冷月大摇大摆地走进天籁宫,便觉得万分诧异。
“不必奇怪,今日我进宫是名正言顺的。”冷月见我满脸惊讶,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夜裕亲王妃入宫陪伴太后,我随行护驾,如今王妃已经休息了,我自然可以自由行动。”
“裕亲王福晋怎么会突然进宫?”我闻言一愣,“宫中严禁男子出入,你身为侍卫理应在宫门外相候,怎么能跟着进宫?”
“福晋经常进宫陪伴太后,这不足为奇,不过……”冷月说着,突然停了一停,“不过冷月跟着进宫倒是头一次,以往一进宫门福晋便只让府中的丫鬟陪伴。
“不对,冷月你必须立即离开!”我闻言一惊,赶紧将冷月推出门去,但为时已晚,天籁宫已为大批侍卫团团围住,冷月一出门便让众侍卫捉了个正着。另有几个侍卫进屋,将我也五花大绑拉出屋子,按着我跪在地上。
“薛贵妃,贱妾说的没错吧!”人群中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妇指着我和冷月说道,“这个沈宛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勾引了我家王爷和皇上,如今居然还背着偷男人。”
“真是一个贱人!”另一个衣着华贵妃打扮的妇人说道,“枉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她看怎么跟皇上交代。”
果然是一个圈套。这几日我的精力一直花在和康熙的周旋上,忽略了众嫔妃的反应。康熙一直拿我当挡箭牌,但却不知这样却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众嫔妃都误以为我独占了皇宠,所以诬蔑陷害便从此开始。
“你还有什么话说?”众侍卫将我和冷月押到薛贵妃和裕亲王福晋面前,薛贵妃冷冷地瞟了我一眼,问道。
“沈宛只有一句话,沈宛是无辜的。”虽然我本无意获得康熙的宠爱,但让我承认我勾搭男人,我绝对我不乐意,而且一旦我承认,我和冷月便性命难保,我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无辜的?”裕亲王福晋冷笑道:“捉贼拿赃,捉奸成双,你们两个三更半夜在房中幽会让众侍卫逮了个正着,居然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
“沈宛的确是无辜的。”我心中突然灵光一闪,胸有成竹地说道,“因为他名叫沈月,正是沈宛的胞弟。”
二十七 故旧(1)
“你们两个是兄妹?”裕亲王福晋冷笑道,“你这鬼话只怕没有人会相信。”
但她的话音未落,便只听一个冷峻的男声在后面响起:“沈姑娘说的的确是事实,朕和容若可以作证。”
众人闻声回头,便见康熙带着众侍卫快步向这边而来,他身后那个侍卫我万分熟悉,他便是纳兰容若。
“皇上吉祥!”众人见康熙驾到便跪下请按,薛贵妃和裕亲王福晋见状,更是惊慌地连连磕头。
康熙朝众人挥挥手,不理一直在磕头的薛贵妃和裕亲王福晋,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亲自替我和冷月松开了身上的绳索,扶我起身。
“宛儿,你受苦了!”康熙怜惜地看了我一眼,说道。
接着,他转身看了薛贵妃和裕亲王福晋一眼,目光也变得异常地冷漠。
“薛贵妃,朕正是见你安分守己、贤良淑德才晋封你为贵妃,想不到你也和后宫的其他嫔妃一样诬蔑陷害,无中生有!还有你西鲁克氏,不思好好相夫教子,居然进宫挑拨是非!”
薛贵妃和裕亲王福晋见康熙发怒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一直不停地请罪磕头,不知不觉已经磕破了皮肤,鲜血淋漓。
“皇上,既然娘娘和福晋已经知错,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容若在一边求情道,“沈姑娘还要在宫中生活,闹得满城风雨倒让沈姑娘难堪了。”
“好,朕今天就饶了你们!”康熙冷冷地扫了薛贵妃和裕亲王福晋一眼,说道,“你们两个从今以后要好自为之,不然朕决不轻饶你们。”
康熙说完便拉我向御书房走去,众人见状也如鸟兽散,只剩下薛贵妃和裕亲王福晋瘫到在地,余惊未消。
进了御书房,康熙径直走到了书桌前开始批阅奏章,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今天不是我当值,感觉无所事事地站在御书房有些奇怪,于是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轻轻地把门掩上。
容若正在门外值夜,见我出来,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别过脸去,什么也没有说。
“谢谢你!”沉吟了好一会儿,我缓缓开口道,“若不是你请皇上一起帮我解围,只怕今天的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容若不过是不想有人含冤蒙屈。”容若闻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如今姑娘已经是皇上的人,容若只怕要称呼一声小主了。”
说着,容若转头看了我一眼,虽然他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的平静,当我依然发现了其中的哀怨。
小主?多么可笑的称呼!若不是当日在渌水亭遇到了康熙,容若只怕应该称呼我为“夫人”,虽然这个“夫人”也注定是悲剧的结局。
“容若,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我轻叹一声,说道,“还是好好珍惜眼前人吧,官小姐大方得体,应该是一个好妻子。”
“容若知道一切不能改变,只是希望姑娘能够知道容若的苦衷。”容若幽幽地说道,“但是宛儿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容若。“
“皇上已经告诉宛儿容若的苦衷。”我接口道,“宛儿明白容若的心,但一切都太晚了。”
是的,真的太晚了!容若,我们注定今生无缘。
“宛儿,能够得到皇上的垂青,是你的福分,容若祝福你幸福。”过了好久,容若开口说道,“宫中尔虞我诈,宛儿你要一切小心,今天若不是容若当值,无意中看见令弟进了宫,只怕……”
“宛儿知道。”我点头道,“多谢容若关心!”
而后,我和容若便静静地站在天阶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三更时分,当值的宫女到门外唤我,说是康熙批完奏章要就寝,点名要我服侍,我闻言便赶紧进了御书房。
进屋的时候,康熙已经脱下了长袍,只穿着明黄的寝衣坐在龙床上。我见状,便端了一盆热水,替康熙宽下鞋袜,细细地帮他洗脚。
“宛儿,朕听裕亲王说过你的身世,但居然没有听他说过你有一个叫沈月的弟弟。”康熙边闭着眼睛享受热水刺激足底|茓道的舒适边缓缓地问道。
“皇上恕罪。”我闻言一惊,赶紧跪直身体,说道,“沈月是宛儿养父母的儿子,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以姐弟相称。”
“哦?是吗?”康熙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
我知道康熙怀疑,便低头继续替洗脚,不再说话,因为这个时候越解释露出的破绽便会越多。
二十八 故旧(2)
“宛儿,朕不妨老实告诉你。”康熙突然用手托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的目光与他相对,“朕在渌水亭遇到你之后,便派人调查你的身世,朕早就知道你是吴兆骞的女儿。”
说着,康熙便将他的调查结果缓缓道来:“沈宛,本姓吴,小名宛儿,吴江才子吴兆骞长女,生于顺治十二年十一月二十,顺治十五年因科场案,随父母流放宁古塔,途中失踪,据其母自述为遭遇马贼失散。而后十年,下落不明。康熙七年,始在青楼卖艺,曾在南京、姑苏、北京、扬州多家妓院挂牌,因擅长古琴而艳名远播。”
听着康熙叙述他的调查所得,我的背心不禁渗出汗来,想不到康熙居然将我的身世打探地如此清楚,我不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但不管如何,我必须保持镇定。
“既然皇上不信沈月是我的弟弟,那为什么要出面帮宛儿解围呢?”我拿了块干布,帮康熙擦干脚,微笑着抬头问道。
看我居然微笑着抬头反问,康熙顿时一怔,但随即他便笑着调侃道:“朕为什么替宛儿解围?宛儿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朕费尽心机将宛儿弄进宫来,难道宛儿还不知道朕的心思吗?”
看着康熙看似真诚的笑脸,我的心依然忐忑不安。我知道我眼前的人虽然不过二十多岁,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而是精通权谋,君临天下的君王。
“天色已晚,皇上还是赶紧就寝吧!”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皇上五更便要早朝,休息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好吧,宛儿!”康熙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顺从地躺下,“宛儿,朕想你陪着朕,你不要走开好吗?”
“是,皇上!宛儿就在外面候着!”我福了福,恭敬地说道。
御书房和卧室之间有一间一丈见方的小屋,屋中只放了一张板床和一床薄薄的棉被,供值夜的内侍和宫女休息。夜凉如水,初冬的夜半更是寒风彻骨,我衣着单薄,虽然蜷缩在床上,不禁冻得瑟瑟发抖。
卧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想来康熙已经沉沉入睡了。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这个时候推门进去,便可神不知鬼不觉,便要了康熙的命,而且夜半三更本也是侍卫们最疲倦的时候,我要脱逃只怕也非常容易。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推开房门。
屋中一片漆黑,借着月光我依稀可以看见躺在床上的康熙。康熙其实还很年青,算来不过二十三岁,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将眼前的少年和那个叱咤风云的帝王联系在一起。
“吟雪,不要犹豫,行动吧!”那颗渴望自由的心在急切地呼唤着,“只要他死了,你便自由了。”
想着,我慢慢地掏出了暗藏的匕首,对准了康熙的心脏。只要我手中的匕首向前一送,康熙便在劫难逃。
就这样刺下去吗?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忍。虽然他是我的仇人,是他的家族害得我从小流离失所,但是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正是在他的推动下,汉人的生活环境渐渐好转,我的父亲也曾劝我要放下仇恨,而且他对我……
“宛儿,你不要走!”睡梦中的康熙突然叫道。
我闻言一惊,随即跃开。但康熙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翻了个身,依旧沉沉睡去。
原来他是在做梦吧!古人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居然在梦中呼唤我的名字,难道我真的走入了他的心灵了吗?我难道真的获得了一代帝皇的眷顾,我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经过这段变故,我无心再继续我的行刺,于是便收起匕首,向外间走去。
五更时分,我依例唤康熙起床上朝。虽然康熙万分疲惫,但依然挣扎着起身。
“皇上昨夜睡得可好!”我边帮康熙换过朝服,边随口问道。
“睡得很好!”康熙闻言,微笑地答道,“朕还做了个梦,梦见了宛儿。”
“哦,梦见了宛儿!”我心中一惊,但依然不动声色地笑着问道,“梦见宛儿什么了?”
“朕不告诉你!”康熙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总之这是一个既恐怖又甜蜜的梦。”
二十九 故旧(3)
又过了十几日,转眼间又是一个新年将至。
每年过年,宫中都要大肆庆祝,所以需要采办很多物品。这几日内侍总管成泰都亲自出宫主持相关采购事宜。我见机会难得,便央求成泰带我出宫一趟。因着皇上对我宠爱有加,成泰自然也不敢得罪我,于是便勉为其难地带我出了宫。
出了宫门,我自然对着永泰千恩万谢,然后便径自万花楼赶去,我必须立即见到庄姨,因为我怀疑万花楼中还有内奸。成泰知道我出身万花楼,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嘱咐我酉时前一定要回宫,不然宫门就关了。
我到万花楼的时候,庄姨正在房中午睡,见我突然回来,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什么,宛儿你说万花楼中还有朝廷的奸细?”听完我的推断,庄姨不禁惊叫出声。
“虽然不能肯定是谁,但宛儿肯定一定有内奸!”我沉声道,“那日我让‘天籁宫’的两个小宫娥来拿乐谱,庄姨您会意便通知了冷月,若不是万花楼的人怎会知道庄姨联系冷月的事?那个人若不是内奸,裕亲王的福晋怎会知道一切,还联合薛贵妃设下陷阱来害我?”
“宛儿说的有理,但那个人会是谁呢?”庄姨沉吟了半晌,说道,“万花楼里的人我个个都清楚底细,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是内奸。”
“庄姨,你那日是如何通知冷月的?”我想了想,问道.
“那日……”庄姨沉思了片刻,说道,“那日我是派小馒头带了个口信给冷月。”
奇)“小馒头?”我闻言一愣,继续问道,“除了小馒头可还有别人知道此事?”
书)“应该没有了!”庄姨想了想,说道,“本来此事机密,我本应用组织特有的暗号联络,但我担心事情紧急,便派小馒头送信,谁知却出了岔子。”
网)“那个口信是怎么说的?应该没有暴露我们的身份吧!”我问道。
“这倒没有!”庄姨答道,“我只是让小馒头转告冷月说沈姑娘需要一批乐谱,要想冷月帮忙带进宫去。”
见我一直沉思不语,庄姨又道,“小馒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忠实可靠,应该不会是他,或许是小馒头在传口信的时候被别人听到了,才泄漏了秘密。”
“但愿如此!”我想了想,道,“不过我们以后要更加小心,千万不能局外人得到任何信息。”
“庄珏明白了!”庄姨赞同地点头道。
“对了,庄姨,”想起天籁宫墙上的暗记,我问道,“宫中是不是有组织的人?您可知道他是谁?”
“不错。”庄姨想了想,说道,“组织在多年前曾派人混入皇宫,那人已在宫中潜伏了十几年,主要负责刺探朝廷的讯息和联络,但至于是谁,只怕除了堂主,没有人知道。”
“那吟雪如何可以联络到他?”我接着问道,“吟雪在宫中有所行动,也可以通知您和冷月负责接应。”
“曾听堂主说过,若事情紧急需要宫中的内应帮助,只需在西门点上堆柴火,十二时辰内那人便会来找你,但多年来庄珏从来没有试过,不知是否灵验。”庄姨答道。
“既然庄姨没有联络过内应,那他如何会在‘天籁宫’的墙角留下暗记,通知我冷月进宫的时间?”我疑惑地问道。
“庄珏虽然没有主动联络过内应,但每月初一、十五他必定为派心腹将探听所得的消息交到万花楼,你派人到万花楼那日正是十五。”庄姨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