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火球落在水面上，很快熄灭，周围恢复了黑暗，只余微弱的烛光。时间虽短，也足够无邪看清楚，火球不是熄灭，而是被水潭吞没了。

无邪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这水潭居然能熄灭三昧真火，绝不是普通的清水！

天下武林中人，道德败坏者虽多，若论及在学艺这件事上的不守规矩，无人能出莫氏之右。大概从他们那个遥远的祖师爷起，就有偷师学艺的传统。某位莫氏先祖从道教偷学来三昧真火，气之所至，火之所至，气盛而火旺，气息则火灭。平时的对战中，这三昧真火也是随着人的真气生发、熄灭的，只有杨枝玉露或是四海海水方可熄灭，如果真气不止，普通的水是灭不了这火的。况且火球熄灭的最后，无邪明明白白地看到，黑­色­的潭水仿佛一张巨大的嘴巴，带着狞笑，带着欲望，将火球一点点吞噬殆尽。

这是一汪有生命的水潭，会吞噬的水潭！

三昧真火尚且如此，师姐、师姐怎么办？！

“师姐——师姐——”无邪用了传音入密的法子，将呼唤声源源不断地送出去，却没有收到丝毫的回音。

无邪跌坐在地，“师姐……”

饶是她有着早熟的心智和不俗的武功，到底是个七岁孩童，独自面对无边的黑暗，诡异的水潭，她只觉得手脚发麻，无法动弹，一阵寒意在身体里流窜。两年前开始，她再也没有应对过黑暗中的恐惧，如今那些感觉像潮水一样再次涌上心头，陌生而熟悉，带着令人颤抖的寒冷，带着巨大的能量，好像也要将她吞噬。

师姐只身涉险，毫无音讯，会不会已经被潭水……师姐生死未卜，自己无处可退，这黑暗的空间到处充满未知。她越想越怕，又在此时发现潭水微微波动，竟在逐渐涨高，夹杂着无尽贪婪的吞噬气息扑面而来，潭水极清寒而水气极灼热，一寸、一寸，步步紧逼。

无邪看着那快要漫至脚下的潭水手足无措，土行克水……避水诀……避水诀？五行相还是八卦相？慌乱中手势怎么也拿捏不对，眼见着潭水逐渐涌上岸边，朝已站至高处的无邪无声无息而来。

她在避水诀的手势变换中，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知触到了哪根弦，抱着一试的念头席地打坐，双手搭在膝上持法印手势，口中喃喃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那潭水似有知觉，听了无邪念的经文，仿佛有所顾忌，略有后退。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不异­色­……”坏了，不记得经文了。这也难怪，她本就没有学过这些，这一点点的皮毛也都是当年他反复出现后留下的痕迹。

她这一停顿，潭水又有去而复返之势，更糟糕的是，它似乎明白这个小女孩念的经文不过徒有其表罢了，尽管无邪把自己记得的经文反复地念，也丝毫阻止不了它的来势汹汹。

无邪会游泳，却没想过要逃跑，她清楚地知道面对这吞噬一切的潭水，自己无路可逃，只是更加急切地念着所知不多的经文，她也不知道这么做也什么意义，或许，就当送自己一程吧。

双腿、腰腹、脖子，逐渐没于水面之下，潭水的每一次波动，都往她的头顶更涨一分，最后一次震荡，终于淹没了她的声音，复归平静。

她在水里本能地憋着气，这一世……命可真短啊……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