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翻翻眼睛，“我早就不是孩子了，再说能要回钱就行。你们就是太好说话了，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们。”

素素一怔，下意识地答道：“好。”

地瓜自记事起便一直吃不饱穿不暖，小时候受人欺负，长大了欺负别人，身上永远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现在生活突然变得有规律起来，他起初还有些不适应。

每日一早要陪素素买菜，上午习字、帮忙做饭，下午给周盛配药打下手，晚上和素素掷骰子玩，自己居然输多赢少。

和以前比这样的日子太平淡太波澜不惊了，可是也慢慢让他觉得温暖贴心，他第一次生出要保护什么人的念头。

然而真正让他产生“这是我家”的感觉是大半个月后，和素素的一次聊天中。

周盛是个大夫，可他从不行医坐馆，家中也只是以采药、制药为生。

“大夫不都是给人看病的么？怎么不见他行医啊？”他一边在灶间劈柴，一边随口问素素。他在称呼问题上有些别扭，总是“你”啊“他”啊的乱喊，周盛夫妻也从不说什么。

素素切菜的手停了停，低声道：“他医术不­精­。”

“不会吧。我看他满屋子的医，肯定比那些庸医强多了。”他一斧子下去，劈开一截木头。

素素没做声。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到大还没过过这种日子呢。”又是一斧子，他擦擦汗，“虽然现在每天也累，做事累，写字更累，你看我写的那些字跟鬼画符似的，可是比我以前过的日子好多了，每天我心里都很快活，也很踏实。”

“我们过的也只是普通日子。”素素声音依然很低。

“我第一次知道不成天打架是什么滋味。”他把劈好的柴一块块码好，“虽然日子挺淡，可是我觉得有滋味，也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以前我总以为普通人的日子特别没劲，其实是我过不上心里嫉妒罢了。”地瓜脸有点红，“我、我觉得能和你们在一起，挺、挺好的。”

素素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忽然背过身去语气冷淡，“我们没你以为的那么好，我们可不是闲得慌做善事的人，对你好也是因为……”语尾略有哽咽之声。

地瓜有些奇怪，轻轻碰了碰素素的肩膀，“怎么了？”却在看见素素微红肿的眼睛时吓了一跳。

“没什么。”素素很快平静下来，擦了擦眼角，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和相公有一个儿子。”

“啊？”地瓜大吃一惊，“怎么没见到啊？”

“他很小的时候生了病……他和你应该一样大的。”素素声音逐渐低下去。

地瓜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盛从不给人看病。连自己的儿子也医不好有什么资格去医治别人！总是寡言少语板着一张脸的周盛，当年肯定狠狠揪着头发这样折磨过自己吧。

为什么他这么好运被收留？为什么素素看他的眼神总有点不一样？地瓜想大概素素有时会欺骗自己“这是我的儿子”吧，看到同龄人就想象自己儿子长这么大是什么模样，是每一个为人母亲都会做的事情。

地瓜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们的儿子和我一样大，我也没有摔在别人家门口，这就是天意啊。

他不善言辞，为了掩饰感情上的别扭故意语气轻快地说：“那你就把我当儿子养吧，反正我没爹没娘，你们多一个儿子，我多两个亲人，算起来是我赚了。”

那之后素素就变成了地瓜的“素姨”，周盛变成了地瓜的……周大哥……

周盛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眉毛动了动，“辈分……好像有点乱。”

素素早已笑得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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