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河伯一事影响，端木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妖类­阴­险狡诈，官员人面兽心，百姓愚蠢冷漠，一想到这些他脸上就像结了层黑霜，小九看这情形也不愿意去惹他。平常旅途上他和小九拌嘴吵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旦两人都没了声音，连无忧也有些不习惯起来。

和端木不同的是，无忧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骨杖上。手指在杖上轻轻摩挲，无忧陷入沉思。他六岁的时候，山谷里忽然来了个很漂亮的阿姨，云姨替外出的师父照顾了他十来天，师父回来的时候带着这根骨杖，让他用作兵器，自己却在房中整整关了两天，任谁都不许进去。一开始他还想给师父送饭送水，人刚到门口却被师父厉声喝骂住，云姨让他放下食物，便轻轻搂过他的肩膀带他离开师父的房间。

他起初有些不解，人家的兵器都是刀啊剑啊，自己的却只是根骨质的杖，长度力度甚至也比不上齐眉棍，更不用说有锋利的刃了。骨杖没有手柄，一开始他总是用不顺手，不是脱手就是反弹打到自己，因为这个没少挨师父打。后来渐渐熟练了，也能耍弄得虎虎生风，这么多年磨合下来已非常得心应手。这次出门才发现骨杖更大的好处，它于黑暗中会发出莹莹白光，人瞧着不刺眼又能照亮路，可是几次交手中鬼啊妖啊似乎都挺忌惮这白光，从没有敢直接应对的。

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没撑住就昏过去了，骨杖如何发生转变，又是如何将女鬼剥离他们身体的，他一概不知，只觉得骨杖所为有点像刻骨师的离魂术。虽然骨杖发挥出巨大威力是很好，可这威力也太巨大了，已超出自己控制，万一哪天它不听使唤，四处杀人该怎么办？关键之处在于自己不知其转变的契机是什么，否则还容易预防些。

小九也是一声不吭，却偷偷拿眼睛不住地瞟向端木。无忧那个呆子她是不用担心的，端木这个人­精­怎么从来不问也不好奇呢？他若问了，自己有办法回，他偏偏不问，就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了。

小九从小就知道自己体质异于常人，或者说虞家的女儿都是如此。每次她贪玩不肯好好练功时，长老就苦口婆心地规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虞家的女儿天生灵力充沛，最易引来各方人马的觊觎。如果不多学点本领保护自己，将来在江湖上难免要吃亏。”

西峦洼的女鬼，雍城的白秋霜，鄂水河伯，都试图吸取她的灵力，连周盛也说“可惜她是个女孩子”，否则就要用她来做宿主的食物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必有古怪，端木却像个无事人一样一点都没有表示好奇心，跟他向来的­性­格可是大相径庭。

现在倒好，除了自身灵力以外，还吸收了河伯的什么千年内丹。小九苦笑了一下，这种见鬼的灵体她才不想要呢！如果可以，她宁可什么都不会，那种人人求而不得的灵力、内丹谁爱要谁要好了。她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学点针线，种菜养­鸡­，和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哥吵架、成亲、生一堆孩子，平平淡淡相伴到老。可是……她不能，女孩子所有的梦想和烦恼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只因为她是虞家的女儿。

赶了几天路，沉闷的气氛终于在到达信城时被打破了。

这是一座古朴悠久的江南城镇，一条宽阔的河流曲曲折折穿城而过，经年累月的踩踏让河边的青石子路光滑透亮，河面上穿梭着大大小小的摇橹船，身着蓝布印花衣衫的船娘笑盈盈向船客打招呼，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端木终于来劲了，笑道：“人说‘欸乃一声山水绿’，我看该是‘欸乃一声船娘俏’才对！”

无忧和小九对看了一眼，这才是正常的端木嘛。

“呼——”端木看到酒家的大红灯笼，“闷死我了，今天咱们好好喝一顿！”

“好！”虽说无忧不是话多的人，但同伴心情不好让他也不由低落起来，今天正好趁此机会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信城的饭馆倒有意思，不少客人吃过午饭不急着走，再叫上一壶茶，两碟茶点，又能优哉游哉地待上小半天，因此过午之后饭馆并没有空多少，来来去去喝茶聊天的人让这里看着像个茶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