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兄文采飞扬，令人忘俗，难怪堂哥总夸其人君子，果然如此。”他呷了口茶，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我的眼光向来不错的。”堂哥得意洋洋，“去年地方上的乡试，他与你均在十甲之内。”

“可惜我们家没有女儿，否则这门亲事也是很好的。”他拐着弯地问话，同时鄙视起自己的鬼祟行事。

堂哥奇怪地看看他，恍然大悟，“也对，你一直在书院念书，不认识他，难怪不知。他与表妹叫什么琬琬的自小青梅竹马，两家早早就定了亲，堪称郎才女貌。哎，无论哪方面仲卿都让我羡慕得很啊。”

果然。

他笑了笑，握住杯子的手指逐渐泛白收紧。

我也很羡慕，非常羡慕。

向来节制有礼的他当晚居然喝得酩酊大醉，着实把家人吓了一跳。

“没事，不胜酒力而已。”他笑着安慰母亲。

他，高绍棠，大齐宗室旁支之后，文采俊逸，二十一岁在乡试中崭露头角，谦谦君子，进退有礼，即使是父母也毫不掩饰骄傲之情。他是信城姑娘们最向往的丈夫人选，媒婆就差没踏破高家门槛，却在二十二岁时对别人的未婚妻一见钟情。

大概是上苍看他的日子太过顺遂了吧，他想。既然不可能，那就不要再想，他这样告诫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从那日起，他的诗、他的画只为一人而作，每幅作品背后都用草书写着一个“琬”字。

那年秋天，仲家将琬琬迎娶过门，娶亲的喜乐声隔空遥遥传来，令人如见热闹景象nAd3(

秋高气爽，金黄的银杏叶子飘落一地，正是“秋风起，满院金”的好时节，他却只觉寒意透骨。

仆人要打扫庭院，他吩咐道：“不必了。”就让那些凋零的叶子再散落一会儿吧，也只有自己这样愁肠百结的人能给予它们最后的善待了。

“给我磨墨。”

茕茕思慕君不知，恨不相逢未嫁时。

字字力透纸背。

他努力地试着遗忘，却越遗忘，越思念，他的眼前总是出现那个捏着玉兰花娇羞素雅的面庞，也总是划过那轻盈纤细的身影。

他着了魔一样地用功读书，用圣贤书中的每一个字狠狠捶打着不该妄动的心，并以读书为理由拒绝了两年中所有上门说合的亲事，包括最得他父母欢心的心蕊。

“孽子！”父亲将最爱的青花瓷杯摔向他，飞溅的瓷片磕破了他的额角，一丝血痕滑过眉梢。

他依然直挺挺地跪着，重复道：“孩儿要娶琬琬为妻。”

“棠儿啊——”母亲心疼地用帕子逝去他额上的血，流着眼泪规劝，“家世且不论，凭你的相貌、人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不行？爹娘不是嫌贫爱富的势利之人，只要家世清白，爹娘都能接受，可那个琬琬是个下堂­妇­啊，成亲两年以无子被休，不知多不吉利，别人家躲还来不及。你要是不愿意娶心蕊，娘也不逼你，娘再帮你物­色­其他的——”

“孩儿只要琬琬。”他坚定不移。

他开始绝食。下人们都议论纷纷，以前那个温柔和善的高家少爷哪里去了？听说他和父母大吵一架，听说他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听说他被人下了蛊，听说他迷恋上一个来路不正的女人……呸，说什么人品高洁，也不过是个­色­令智昏的狂徒。

他躺在床上，头脑昏沉，心思却很清明，是的，我中了蛊，最厉害的情*蛊，解不了了，所以我只要琬琬。

五天后，粒米未进的他几乎奄奄一息，高家老爷夫人叹了口气，派人去着手下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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