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披衣赶来的云初月见此景也吓了一跳,无邪的伤口深可见骨,前后贯通,背后的伤处还隐隐弥漫着一股黑气,煞是诡异。伤口包扎好,无忧又给她运功疗伤,可是源源不绝的纯正罡气输入她体内如泥牛入海,竟一点踪迹都找不到,折腾了半宿血渐渐止住,无邪的脉象却越来越微弱,黑气也越来越浓。
后半夜下起瓢泼大雨,乌云暗沉沉的,压得云初月和无忧的心头也暗沉沉的。
莫无邪昏迷中脑子却很清醒,伤处传来的熟悉的刺痛感逼着她一遍遍回想,到底在哪里也承受过这种伤痛?刚刚给她换帕子的是云初月么,说什么“黑气”?黑气……熟悉的痛感……真气全部消散……
罪歌!莫无邪猛得睁开眼,把照顾她的两人吓了一跳。
“师父?”
无邪死死抓住无忧的手,喘着气道:“我被剑灵所伤,只有国师能救……”
“可是国师不是我们的敌人吗?他如何肯?”无忧不解道。
“你去……跟他说……”无邪附着无忧耳朵断断续续地嘱咐着。
“家中事情麻烦云姨了。”无忧背起师父朝国师府狂奔而去。
天刚擦亮,街上还没什么人,国师府前无忧直挺挺跪在地上,他给身边躺着的师父施了“避水诀”,莫无邪身上一滴水都没有,无忧自己早被淋成落汤鸡。
这一刻多么熟悉啊!十九年前那个雨夜里,师父也是这样跪着求师公救自己的吧。无忧从未这样求过人,今日才明白这是怎样屈辱的一件事,当他跪下的时候他的尊严、颜面就预备着不要了,他要仰人鼻息,动用一切法子让对方同意,不管是利用还是恳求。想及此竟对师公生出些不满来,不是不满他见死不救,而是不满他如此作践师父。
府中下人遵国师之命几次三番驱赶,无忧始终不让步,坚持要与国师说话,下人以为他失心疯了也懒得理他,兼之天没亮就被折腾得不能好睡,索性大门一关又去睡回笼觉了nAd1(
不能让师父有事……当年师父可以为我舍弃尊严求人,如今我又有什么不能为师父做到的!无忧骨子里继承自母亲的那股倔强劲儿上来,跪在门口一动不动。
熏香的烟气自镂雕金兽首香炉中袅袅而上,房中萦绕着一股极清淡的香味,凝神定心,祛寒除湿。
钟离彻自被无忧惊醒后便没有再睡,盘腿打坐,闭目养神,不紧不慢地拨弄着佛珠,良久才问一句,“莫无忧还在么?”
门外翠微答道:“还在。”
“多久了?”
“约有大半个时辰。”
钟离起身踱至窗前,雨势小了些但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想必那小子也不太好受吧。架子自然是要端的,但是什么人能伤到莫无邪,还能让她徒弟这样不避嫌隙地来求自己?钟离暗自沉吟。
朱羽沉不住气,“主人,莫家师徒和我们又不是一路的,莫无邪是主人宿敌,趁此机会除掉岂不最好!”
钟离换了木屐,“嗒嗒”出门,“他师父到底是怎么个濒死的样子?”钟离似笑非笑道,“我好奇得很呢。”
翠微见状赶紧撑了大油纸伞跟上。
面白如雪,气若游丝,钟离只一眼就看出莫无邪确有性命之虞并非有诈,蹲下身子三根指头轻轻搭上手腕。
无忧还来不及惊讶国师怎么突然改了主意,钟离先暗自吃了一惊,莫无邪内力大损,真气几乎消散殆尽,仿佛一个无底黑洞吸尽了她的生命之气,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伤口在哪里?”
无忧指指肩窝处,钟离手掌一挥,肩头衣服与绷带尽脱落,并无异样,他皱了皱眉,“把她翻过来nAd2(”
无忧只略略抬起师父半边身体,钟离瞧见那浓重的黑气,竟也微微变了脸色,对于这个向来不轻易表达真实情绪的国师来说,这种情绪上的失态是很少见的。
“这是上古妖兵所伤,我没把握医,你带她回去吧。”钟离面无表情地起身。
“嗡——”无忧一听这话脑中顿时空白一片,带她回去?岂不要师父等死?
无忧膝行几步,一把抱住钟离的腿,“求国师救救师父!师父说这伤只有国师医得了,求国师救师父一命!无忧愿结草衔环报答国师大恩!”说罢又“咚咚”磕了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