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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天下(贰)龙啸 > 第4章 明争暗斗

第4章 明争暗斗

柳轻如点点头,突然啊了一声,道:“妾身耽搁了公子那么久,不会误事吧。”又想起楚铮连早饭都没吃,忙唤来紫娟从厨房中取几样点心包起来让楚铮带上。

楚铮走出踏青园,蓦然回首只见柳轻如仍倚在门口目送自己,忽觉心中惭愧,低着头匆匆走了。

到了成府门前,却见仍是大门紧闭。楚铮吸了口气,抛开心中的杂念,走上前去重重敲了几下。

不一会儿成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小厮探出头来了。两人看了看,均不觉一愣,原来都是认识的,此人正是那天楚铮送苏巧彤时所遇的那个莽撞小厮。

不过今日这小厮脸上再也没有张狂之­色­,谄笑道:“小的见过楚公子。”

楚铮笑道:“免礼。大公子在府里吗,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楚铮应昨日之约特来拜访。”

那小厮脸­色­一变,原来今日一早成奉之不知为何将宿醉未醒的成安礼痛骂一顿,并严令他以后不得出府。成安礼被骂得莫名其妙,一时火气上来与父亲大吵一架,闹得府中上下都已知道此事。此刻听楚铮说来找大公子,这小厮顿时觉得有些为难。

楚铮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那小厮道:“快去吧,别误了你家公子之事。”

那小厮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暗想:通报一声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见不见由大公子做主便是了,于是道:“楚公子,请稍候。”

没过多久,成安礼快步走了出来,成府老管家紧跟在他身后,脸上似有几分焦躁不安。成安礼并不理会他,冲楚铮抱拳笑道:“楚公子,这么早就来找成某,不知有何要事?”

楚铮脸­色­微红,道:“世兄不记得了?昨日是你亲口邀小弟到府上一聚,小弟怎敢不来?”

成安礼一怔,昨天他在酒桌上最后喝得不知东南西北,有没有邀请楚铮真还记不清了,不过今晨刚与父亲大吵一架,此时见楚铮特地来拜访登时觉得大有面子,于是一拍额头道:“不错不错,瞧我这记­性­,昨天楚公子海量,成某可是服了。快快请进!”

老管家一听急道:“大公子……”

成安礼不耐烦地说道:“楚公子是我请来的,关你何事。不让我出府,难道我请人到府里来都不行?”

楚铮向那老管家抱拳道:“这位是成府的管家吧,那日小弟送苏姑娘到此时与老人家见过。”

那老管家不敢托大,也见过楚铮。

成安礼拉着楚铮的衣袖,道:“楚公子请!”

那老管家望着两人的背影,狠狠一跺足,忙去禀报成奉之。

楚铮与成安礼并肩而行,楚铮突然停下脚步,向成安礼长揖道:“世兄,请恕小弟唐突之罪。”

成安礼忙将他扶起道:“楚公子,此话从何而来?”

楚铮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昨日世兄并未明言邀请小弟,小弟只是过于思念苏姑娘才贸然来此,实是心中有愧。”

成安礼哈哈一笑:“难怪成某想不起此事。无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公子这番情意,表妹若是知道了必欢喜不已。成某这就领公子去见表妹。”

楚铮喜道:“多谢世兄成全!。”

成府相比楚府小了许多,苏巧彤的别院离成氏夫­妇­居处不远。听成安礼介绍这里原本是他三妹的住处,苏巧彤来京城前几天才腾出来,为此他三妹还和成奉之闹了几天别扭。

别院的小门虚掩着,成安礼犹豫了一下,推开门领着楚铮走了进去。

院子并不大,里面却布置得错落有致,显然是此间主人费了一番苦心。只是楚铮无心观赏,抬头望去,一眼便看见了苏巧彤。

苏巧彤没想到此时竟会有人进来,仍毫无所觉地半背对着楚铮,偏着头梳理着秀发。她的头发并不长,只是堪堪过肩而已,不像柳轻如等女子那般长发齐腰。似乎是刚刚清洗过脸,侧面脸颊上仍有几滴残留的水珠,雪白的肌肤如同透明一般,隐隐露出一股晕红,如出水芙蓉般分外动人。

楚铮静静地望着,竟似痴了。

成安礼暗暗好笑,轻轻咳嗽了一声。

苏巧彤娇躯一震,缓缓转过身来,见成安礼身边站着的竟是楚铮,饶她平日镇定自若,此时也檀口微张,显然惊讶之极。

成安礼笑道:“楚公子,表妹你也见着了,成某就不在此扰两位兴致了。中午成某备些酒菜,还请楚公子赏光。”

楚铮抱拳道:“有劳世兄了。”

成安礼离去后,苏巧彤见楚铮仍定定地看着自己,不觉心中有气,暗想:人都走了你还装什么装。她才不信楚铮真会迷恋上自己,像他这种人又怎会轻易为感情左右,何况他已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此番上门应是别有用心。

苏巧彤冷冷说道:“楚公子,如此贸然闯入小女子居处,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楚铮如梦初醒,嗫嚅说道:“昨日与姑娘一别,夜半酒醒后顿感如失心落魄一般,辗转反侧彻夜未眠,今日一早便忍不住来到此地,切切之心还请姑娘莫怪。”

苏巧彤不知楚铮是在成府外猫了一晚上,见他果然面上微有憔悴之­色­,不由得心中大奇,但想了想柳轻如才貌均不在自己之下,他又怎会对一个只见了数面的女子爱慕到如此地步,皱眉道:“公子昨日在巧彤面前尚是挥洒自如,怎么一日不见就对小女子有倾慕之意了?”

楚铮从怀中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绢纸,正是苏巧彤昨日所写的诗句,柳轻如见之心喜,便把它带了回来,楚铮出来时顺手揣在怀中,此时正好拿出来献宝,脸红红地说道:“苏姑娘如此才气,小可惊若天人,此番前来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苏巧彤瞥了一眼道:“你既有此心,怎么不将这些妥善保存,却糟蹋成这副模样?”

楚铮惭愧道:“当时宿酒未醒,一时不察损毁了姑娘的墨宝,还请姑娘执笔再赐小可一份,小可回去定将之裱制妥当,挂于厅堂之上。”

苏巧彤见他说唱俱佳,差点儿笑了出来,这人不去当个戏子还真可惜了,既然他执意装模作样,自己也不好强行揭穿他,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既然公子不嫌小女子笔墨不堪,小女子再写一份就是了。”

楚铮却得寸进尺,道:“不知姑娘能否为小可写篇新作?”

苏巧彤毫不客气地拒绝道:“舞文弄诗皆由心境而定,在公子身边小女子心情全无。”

楚铮也不以为意,忽见苏巧彤手中那把梳子形状也颇为奇特,并不是时下女子所用的月牙梳,而是长长的可以手持的木梳,极似后人所用之物,不由得问道:“姑娘手中之物似非京城所有,不知从何而来?”

这把梳子是苏巧彤依照前世记忆亲手所做,听楚铮提起,苏巧彤忽觉胸口一痛,看着眼前这个虚情假意之人突感厌烦,道:“此物乃小女子从苍乐山带至此,公子也管得太多了吧。”

楚铮一愣,道:“是是,小可多嘴了。”

苏巧彤蓦然惊觉,眼前这少年是绝对不可得罪的,何况自己还在谋划如何刺杀楚名棠,只能与他虚以尾蛇,既然他故作倾慕自己,自己何不也效仿之。男女之情颇为玄妙,假戏真作也是常有的事,若能使他真的对自己起了怜惜之意,至少会手下留情些,只要能拖到赵王大猎之时,自己便可趁乱逃脱。

想到此苏巧彤忽然心底一酸,自己终究是个弱女子,在这个男权至上的世界里,最有效的武器还是自己的容貌,在秦国是如此,在这少年面前也是如此,若转世时相貌生得丑陋些,即便自己再有才华,恐怕也已湮灭于这乱世了吧。

楚铮见苏巧彤脸­色­­阴­晴不定,正欲出言相询,苏巧彤幽幽道:“小女子刚刚失礼了,只是这把木梳乃家母遗物,睹物思人,还请公子见谅。”

正在此时,楚铮忽听一句“楚公子大驾光临,老夫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楚铮叹了口气,这成奉之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只好转过身施礼道:“楚铮参见成世伯。”

成奉之还是第一次听楚家人叫他世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忙道:“楚公子,‘世伯’这二字老夫可担当不起啊。”

楚铮道:“家父多次盛赞世伯乃朝中栋梁、经世之才,常常惋惜未能有机会与世伯深交,一直叮嘱小侄见了世伯要执晚辈之礼,小侄岂敢有违?”

成奉之一笑,楚名棠会这么说那才真叫奇闻了,不过对楚铮扯谎随口而来且神­色­如常的本事也深感钦佩,便道:“太尉大人如此称赞,成某实是有愧。不知楚公子今日到成府所为何事?”

楚铮道:“小侄是为苏姑娘而来。自从结识了苏姑娘,小侄多日以来茶饭不思,相思成疾,又不敢贸然前来,幸得结识了安礼世兄,小侄今日才敢厚颜上门拜见。”

成奉之没想到楚铮说得如此直白,不由得看了一眼苏巧彤,只见她也是苦笑不已,咳嗽一声道:“楚家乃是我大赵世家大阀之首,老夫只是一乡村野夫,这门亲事我们成家高攀不上。何况巧彤父母双亡,老夫和贱内是她世上仅余的长辈,只希望为她找个好人家,绝不会让巧彤屈居侍妾之位。”

楚铮点头道:“世伯此言小侄谨记在心,回去会自当禀报家父,请他老人家恩准。”

成奉之道:“既然如此,等得到太尉大人允许之后再来谈论此事也为时不晚,楚公子请回吧。”

楚铮皱眉道:“莫非世伯认为小侄是轻薄浪荡之徒?因此不放心将苏姑娘托付于小侄?”

成奉之咳嗽一声道:“老夫绝无此意,只是巧彤乃未嫁之身,楚公子这般纠缠,实是有损巧彤清誉。”

楚铮无奈道:“世伯既然如此说了,小侄自当遵命。只是苏姑娘方才答应过今日要送小侄墨宝,要不我明日再来取?”

成奉之忙道:“不用不用,巧彤,你让小月那丫头备好笔墨,给楚公子写几张就是了。”

苏巧彤抿嘴一笑,转身向屋内走去。

楚铮忽然道:“不行,苏姑娘墨宝何等珍贵,小侄一定要亲自磨墨才是。”说完便闯进屋内。

成奉之拉之不及,也只好紧紧跟上。

苏巧彤见楚铮也走了进来,转身微怒道:“楚公子,你怎么可以擅闯女子闺房?”

楚铮两眼四下巡视,口中却道:“小子失礼,请苏姑娘莫怪。”

苏巧彤那丫环小月从内屋走了出来,见楚铮也站在屋内,不由得一声惊呼,手中之物也掉到了地上。

楚铮摸了摸下巴,对苏巧彤道:“苏姑娘,我有这么可怕吗?”

苏巧彤白了他一眼,对小月道:“小月,去准备笔墨。”

楚铮道:“不用麻烦小月姑娘了,就由小子代劳吧。”

苏巧彤将昨日所作的三首诗重新写了一遍,忽然瞥见楚铮脸上似笑非笑,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虚,把那几张纸往楚铮手里一塞,道:“拿去。”

楚铮拿在手中看了看,不住点头:这丫头几个字倒真不错,不像自己前世用习惯了硬笔,用毛笔写起这古体字来写得像狗爬一样,练了近十年也只是中等水准。

成奉之看了苏巧彤的几首诗也不由得暗暗称奇,道:“楚公子,这字也写完了,你看……”

楚铮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苏姑娘之诗句句堪称神来之笔,在下就此告辞,明日再来讨教。”

成奉之听楚铮明日还来,不由得有些着急,正待开口却见楚铮已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成奉之将楚铮送出成府大门,返回苏巧彤所住别院,重重地坐下,脸沉似水,对老管家说道:“安礼这畜牲呢,叫他到内府跪下,家法伺候。”

苏巧彤冷冷说道:“如今惩处他又有何用,楚铮已盯上成府,如此做只是白白惹他生疑而已,还是静观其变吧。”

成奉之点点头,道:“巧彤,你觉得楚铮今日到府中所为何事?”

苏巧彤哼了一声道:“无非是来探听虚实罢了。”

成奉之有些不解道:“楚家行事向来霸道,老夫又是皇上亲信之人,既然你我的破绽如此之多,照理来说他们早可上门拿人了,可今日看这楚铮竟似无多少敌意,真是怪了。”

忽听一人冷冷说道:“没有敌意?那倒不见得。”

成奉之转头看去,只见寇大娘从门外走了进来,忙起身抱拳行礼。

苏巧彤道:“­干­娘去哪了,楚铮刚刚来此可曾见到?”

寇大娘点头道:“方才他一进屋老身便见到了,原本还以为他来意不善,老身就到府外察看了番,却未见有赵国军队跟随,便知并无大事才回来了。不过老身粗略巡视了一番,成府附近小商小贩和过往行人中有上百人身负武功,而且高手不少,比前几日增加了一倍有余,想必因是楚铮来此之故。”

苏巧彤微微一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准备得倒挺周全的。”

成奉之听府外有如此多人在监视着,不禁颓然坐下,道:“果然如此。”

寇大娘看了他一眼道:“成大人可是怕了?”

成奉之不由得心中恼怒,暗想:若不是你们几人,我们成家又怎会到如此地步,­干­脆坦然道:“不错,这几日成某日夜惶恐不安,连做梦都时常梦见成府满门上下血流成河,只可惜成某已无路可退,只能寄望于储君能够成事了。”

寇大娘不由得愣了一下,苏巧彤忙道:“­干­娘,事情真若紧急时,那些人赶来之前­干­娘能否将楚铮擒下作为人质?”

寇大娘摇了摇头,道:“老身若在此,这少年必然心有戒备,很难偷袭得手。只要他一声长啸,府外众人瞬息便至,何况他真是上门拿人,定是带上大军前来,你我……唉,怕是无人可幸免。” 成奉之淡淡一笑,道:“原来寇家人也会害怕。”

寇大娘双眉一竖,喝道:“大胆!”

成奉之丝毫不惧,道:“寇大娘,你能奈我何?有老夫在,皇上和储君还可以护你们一时,老夫若出了什么差池,你们还能跑得了么?”

苏巧彤恼道:“不要吵了,还是静下来想想办法吧。”

成奉之道:“苏姑娘请多动动心思吧,反正老夫当年来赵国时便已将生死抛之度外,没想到在赵国还能享受了这么多年富贵日子,如今就是满门抄斩也够了。”

苏巧彤放缓语气道:“成大人,我们几人已是同生共死,何必再为那些无用之事争论不休呢。大人孤身一人在赵国,能有今日之地位实属不易,小女子远在秦国时便已耳闻,现今唯有齐心协力,大家才有一线生机。大秦皇上是不会弃你我于不顾的。”

成奉之暗想:秦王对你也许不忍舍弃,自己可就难说了,可为了那丝渺茫的希望也只能勉强一搏了,便道:“苏姑娘说得是,老夫听姑娘安排。”

苏巧彤道:“如今之计,只能随机应变。我虽猜不透那楚铮心思,不知他为何要戏弄于我,但对我们只有益而无害,他以后想到成府寻我就让他来吧,成大人不必再阻拦。离赵王大猎尚有一月时间,皇上应收到我的密报了,大秦众多高手半月之内应能到上京城。只要在大猎时杀了楚名棠,赵国必将大乱。储君若能掌权,成大人则居功至伟,自当无虞,不成也可趁乱逃脱。”

成奉之不由得苦笑,有楚铮盯着,哪能那么容易逃脱,大乱一起楚铮必会想到是何人引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怎会轻饶成家,自己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储君有当皇帝的命了。

寇大娘有些担心,道:“巧彤,你与那楚铮在一起可要小心些,若有什么差错你叫大娘怎么有脸回去见皇上。”

成奉之明白寇大娘的意思,暗想:这苏巧彤果然与皇上关系非同一般,说道:“寇大娘请放心,那楚铮绝非登徒子之流,老夫还从未听过这少年在外面有过什么风流韵事。以他的身份来说实是难得。平日与军中同僚到青楼饮酒作乐倒也不少,可未闻有什么不合礼数之事,且从不在青楼留宿。听说方令信之子特地送他的一个青楼处子他都至今未碰,此事在市井之间已成奇谈。”

苏巧彤点点头,这楚铮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道:“那就好。对了,楚铮对成府盯得甚紧,那秦国来人成大人不可出面会见,可由寇大娘和储君派人负责安置,他身边应有几个可用之人吧。”

成奉之道:“不如让礼部令吏余世同来安置吧,此人也是我大秦人,又参与筹办赵王大猎之事,如此更为妥当。”

苏巧彤断然拒绝,道:“不可,余世同平日里与三大世家走得比较近,让他参与此事难免会使储君多虑。”余世同和成奉之是秦国细作中仅有的两个在赵国朝中为官之人,成奉之已未必能保得住,苏巧彤不想再让余世同参与此事,不然一旦事败,秦国再也无细作在赵国朝中为官了。

成奉之隐约猜到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也罢,明日老夫就去见储君,让他安排‘苍乐山’来人之事。”说完便告辞离去。

寇大娘却目光闪烁,看了看苏巧彤欲言又止。

秦王郑炯盯着案上的两份密折,怔怔出神。薛方仲则在一旁束手而立。

秦王忽然道:“薛卿,这两份密折你都看了,一份是巧彤所写,一份是由寇大娘单独呈奏,其中内容却是大不相同,巧彤说是一切如常,只是想在赵王大猎时刺杀楚名棠,请朕派遣高手相助,寇大娘却上奏情势危急,她们二人方进上京城便已为赵人察觉,建议速速回秦。你认为哪份属实?”

薛方仲不假思索道:“寇大娘所奏属实。”

秦王道:“何以见得?”

薛方仲道:“寇大娘老成持重,寇家历代忠于皇上,绝不至于虚言相瞒。” 薛方仲绝口不提苏巧彤,他已深知这女子在秦王心中的地位,他为人臣子不想招惹麻烦,苏巧彤的所作所为就让皇上自己断定吧。

秦王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巧彤她实在是太要强了,寇大娘已将遇上楚名棠之子的情形说得清清楚楚了,此事纯属天意,怪不得她。可她非要留下,这又是何苦来呢?”

薛方仲腹中冷笑,苏巧彤是怕一事无成地回来再也在朝中抬不起头吧,还将化名成奉之的韩之枫牵连进去,真是女子误国。

随身太监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道:“皇上,寇先生等人到了。”

秦王道:“请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那太监领着三个人走了进来。左边那中年男子四十余岁,面如莹玉,浓眉微须,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股大气;右首是一个老和尚,白髯飘飘,慈眉善目,看上去颇为可亲;走在最后那人一身黑袍,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嘴角微微下垂,眼角边有着几道深深的皱纹,仅从容貌看去就如乡村的老学究,可两眼深遂,似有种摄人的魔力。

秦王起身笑道:“寇先生,刑门主,凡尘大师,这么晚还请三位到此,朕实是过意不去。” 左首那人拱手道:“皇上客气了,这么多年来我和刑门主、凡尘大师还是第一次同时面见皇上,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秦王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从赵国传来两份密报,与三位都有些关系。”

这寇先生便是当代寇家家主寇海天,闻言哦了一声,道:“莫非是与家姐有关?”

秦王神­色­凝重,道:“正是。寇大娘陪同巧彤姑娘去了赵国,如今她们二人身份几近暴露,情况十分危急。”

凡尘双手合什,道:“苏居士行事缜密,向来谋定而后动,寇施主也非泛泛之辈,怎么这么快就为赵人察觉了?”他与苏巧彤颇为熟悉,两人多次谈经论道,凡尘惊讶地发现这女子对佛门经义了解极深,并时常有惊人之言,令他茅塞顿开,因此灵山古寺中人见了苏巧彤都称她为“居士”。

秦王苦笑道:“巧彤她确已考虑周全,但偏偏天意弄人,方到上京城便遇上赵国太尉楚名棠之子,被他发觉寇大娘身负绝世武功,于是便起了疑心。”

寇海天皱眉道:“这不大可能,家姐行事稳重,论武功虽不及刑先生和凡尘大师,但也属当世有数的高手,又怎会被一个后生晚辈察觉。”

秦王对凡尘道:“此事便是与大师有关了。”

凡尘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道:“皇上,何事与老衲有关?”

秦王盯着凡尘道:“那少年所练的武功正是灵山古寺的绝学‘龙象伏魔功’。”

凡尘愣愣地问道:“少年?他多大岁数?”

秦王道:“十七有余,尚不到十八。朕对武功不甚了解,据寇大娘所说那楚铮武功已与她同属一级数,只比她稍逊一筹而已。”

此言一出,连进来后一直­阴­沉着脸的魔门门主刑无舫也为之动容,凡尘更是失态地叫道:“不可能,寇施主何等武功,一身燕门绝学可与六层‘龙象伏魔功’相抗,照她说来那叫楚铮的至少已将第五层‘龙象伏魔功’修炼至大成境界,可他才多大岁数,灵山古寺所载练成第五层‘龙象伏魔功’最快者也是在三十八岁,老纳是四十一岁才达到如此境界。此事定是寇居士搞错了。”

寇海天却道:“凡尘大师,就算家姐弄错了,无论这少年所练的是何种功夫,小小年纪武功就已到了这种地步,都是件惊世骇俗之事。”

凡尘闻若未闻,仍在苦苦思索道:“不会的,不会的,除非他练的是类似魔门的邪门功夫。”

刑无舫冷哼一声道:“老和尚,我们魔门功夫进级宗师级境界不比你们正派武功来得早吧,若那少年是我魔门弟子,我刑某马上立他为少门主。”

秦王见三人争论不休,摇了摇头,拿起案上那份密报道:“这是寇大娘奏上来的,里面将她与楚铮的交手过程以及感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几个看一下吧。”

凡尘几乎是将那份密报抢了过来。甚至连寇海天和刑无舫也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凑过来仔细看着。

“啪!”

凡尘将密折重重合上,喃喃道:“寇施主所描述的的确是‘龙象伏魔功’的特­性­,可……可这又怎么可能呢。”凡尘突然向秦王合什一礼,道:“皇上,老纳想到赵国一趟。”

寇海天笑道:“大和尚心动了。凡尘大师,佛门戒嗔戒欲,你这般心急可是犯了大忌啊。”

凡尘合什道:“此事非同寻常,乃是我佛门头等大事。那少年小小年纪既然能将‘龙象伏魔功’修炼到这种地步,必是佛根深种,如此美玉良材老衲若再无视,连佛祖都会降罪。”

秦王却道:“凡尘大师,这楚铮并非寻常人家子弟,他父亲乃赵国太尉楚名棠,执掌赵国朝政。大师去了赵国,一定要谨慎行事,还有,朕烦请大师务必将巧彤姑娘安全带回大秦。”

薛方仲暗暗叹了口气,这才是皇上的主要目的吧,说道:“凡尘大师乃一教之尊,可赵国非我大秦,信奉贵教之人甚少,还请大师乔装打扮一番,否则恐怕方入赵境,上京城就已严阵以待了。”

凡尘向薛方仲施礼道:“多谢薛元帅指点。”

秦王转身看着刑无舫,道:“刑门主,三年前血刀门东行赵国,全军覆没仅赫连雪一人返秦,朕深感不安。据悉此事乃楚名棠一手所为,巧彤姑娘正在赵国布局刺杀此人,还请刑门主带所属门人助她一臂之力。”

薛方仲没想到秦王反倒支持苏巧彤在赵国胡来,急道:“皇上……”

秦王摆摆手道:“楚名棠乃赵国擎天柱,巧彤这般做法无可厚非,只要楚名棠一死,赵国必乱。凡尘大师,此事也请大师从中协助。”

凡尘合什道:“老衲遵命。”刑无舫犹豫了一下,也俯首领命。

寇海天等三人离去后,薛方仲上前一步道:“皇上,苏巧彤已泄露行踪,赵国必对她监视甚严,微臣觉得让凡尘大师和刑无舫东去赵国实是不妥。”

秦王道:“薛卿,你觉得灵山古寺和魔门两家高手与数万大军相比孰轻孰重?”

薛方仲道:“两者所用之道不同,微臣认为各有千秋。”

秦王叹道:“若他们两家真对朕忠心耿耿,倒也是一大助力。可魔门自血刀堂覆灭后,始终对朕心怀不满,李万山死后,魔门只有童可成愿为朕效忠,只是他人单力薄,成不了大事。日后秦赵两国交战,我大秦若处劣势,难保刑无舫之心是否有变。朕不愿这颗毒瘤再留在大秦境内,派他们东去赵国,家眷又留在大秦,容不得刑无舫他们不拼死效命,如此正可借赵人之手将之除去。” 薛方仲道:“可凡尘大师对皇上颇为忠心,灵山古寺这些年来也无不轨之举,皇上怎么……?”

秦王冷哼一声,道:“薛卿有所不知,佛门之害犹胜于魔门。佛门教义旨在无欲无求,与世无争,教导世人将希望寄于来世。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倒也无可厚非,可当今天下四分而治,赵国在旁虎视眈眈,佛门势力若是再扩张下去,百姓不知进取只知整日念经诵佛,摒弃荤腥只食素斋,长此以往,秦人剽悍民风荡然无存,我大秦无疑将自毁江山!凡尘还曾多次劝朕息兵止戈,一心向佛,甚至劝朕向赵国称臣,使世人免遭战乱之苦。真是笑话,我大秦若无自保之力,赵国大军恐怕来得更快。幸好凡尘鬼迷心窍,听到楚铮之事便急急赶往赵国,也不想想楚家在赵国何等势力,仅凭他和灵山寺九大金刚难道能敌数万大军?”

薛方仲微一思索已明白秦王之意,不由得心中叹服,口中却仍问道:“可佛门在我大秦传教多年,其势力已不可小觑,灵山寺八百护寺僧侣在沙场上足可敌万,如果凡尘一去不归,灵山寺和其信徒­骚­乱起来,倒也是件头疼之事。”

秦王道:“无妨,到时只要稍加疏导,便可将其心中怒意引向赵国,我大秦便可举国一心,共御外敌。”

薛方仲想了想,犹豫道:“皇上既然心存此意,那巧彤该如何是好?”

秦王合上双眼,良久才道:“听天由命吧,朕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误了军国大事。巧彤身边有寇大娘,加上凡尘若能尽力相助,她也许还有几分生机。”

薛方仲心悦诚服,长揖到地:“皇上圣明!”

刑无舫刻意放缓了脚步,让寇海天和凡尘先行出宫。魔门自退入西域以来,门下子弟死在他们两大门派手中的不知凡几,如今虽说是同侍一主,刑无舫仍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二人。

“刑门主!”

刑无舫回首,只见薛方仲坐在马上含笑作礼,他位高权重,大秦百官中只有他才有在宫内行车的殊荣。刑无舫抱拳道:“不知薛帅找刑某何事。”

薛方仲道:“刑门主,何不上车详谈?”

刑无舫道:“薛帅的好意刑某心领,只是刑某乃乡野之人,不便在宫内登车。”

薛方仲笑道:“那好,老夫就下来陪刑门主走一段。”

薛方仲与刑无舫并肩而行,忽然道:“刑门主此去赵国,凶险异常,万事可要小心了。”

刑无舫点头道:“多谢薛帅。”心中却有些不解,他与薛方仲只能算是萍水之交,平时话也没几句,他薛方仲怎么开始关心起魔门来了。

薛方仲似看出刑无舫之意,道:“老夫此言出自真心,门主和凡尘大师虽说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但赵国也是藏龙卧虎之地。当年赫连堂主所率血刀堂尽数折于上京城,事后据老夫所知,赵国并未损伤一人。”

刑无舫淡淡说道:“赫连兄弟说过此事详情,赵国动用了大批高手和数千大军,使的又是军中强弩,血刀堂仅二十余人,又怎能是其对手?”

薛方仲道:“武林中人就算武功再高,廖廖数十人也是无法和朝中大军相抗,刑门主,你说是也不是?”

刑无舫不语,暗道:若非如此,我魔门又怎么会听命于你们秦王。

薛方仲又道:“因此,还请刑门主量力而行。武林中人擅长暗中刺杀,不可与大军正面对决,老夫几句忠言,请刑门主谨记。”

全是废话。刑无舫心里如此想道,口中却仍向薛方仲致谢几句。

薛方仲说道:“皇上此次请门主和凡尘大师去赵国,目的有二,一是刺杀楚名棠,二是将苏巧彤带回大秦。苏巧彤这些年来参与主持天机阁,对我大秦机密之事了解甚多,若落在赵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老夫猜想皇上也是出于此意才命你等将她带回大秦。”

刑无舫道:“刑某明白了。”

薛方仲叹道:“只是苏巧彤已为赵国严密监视,想将她平安带回大秦谈何容易啊。”

刑无舫不知薛方仲是何意,道:“还请薛帅指点。”

薛方仲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此女一有落入赵人手中之忧,刑门主便可全权处置。”

刑无舫一愣,停下了脚步,薛方仲却头也不回,直接走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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