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这种药。而正是这一分的药影响了这酒的口感,所以被我尝了出来。如果你们不用这样的好酒的话,也许我根本不会发现。”说着,奥西重重地倒在了桌子上。虽然他尝出了这种药,却是再喝下去了之后。最后的逞强倒还是让两个精灵惊出了一身冷汗。
光线昏暗的房间中,一个男人的身体倒在桌子上;另一边,一个绝美的精灵女子伏在桌上抽泣,男性的精灵在她身后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双肩上,表示安慰。
“当——当——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神秘的女孩匆忙的告别王子:“对不起,王子殿下,我先告辞了!”舞曲正进行到一半,女孩就突然地离开了王子。正是舞会的Gao潮,对于王子来说,舞会却已经结束了。
王子这才知道,原来女孩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仍然能够很自然地和自己相处。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王子微笑着自言自语:“我已经捡到水晶鞋了,美丽的灰姑娘。”
弗雷德丽卡并没有穿惯礼服。她发现礼服虽然很漂亮,但穿着礼服奔跑实在是不方便。刚才弗雷德丽卡太投入舞蹈了,猛然回头时却发现奥西竟然已经不见了。弗雷德丽卡深知这个男人有很大的魅力,她可不希望自己带来的人趁着这个时机去四处残害正经的女孩。
“公爵大人,请问您是否知道刚才在这里的那个白头发的男人去了哪里?”
比金公爵看到一个小女孩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询问还颇有礼数。
“哦——他被一个很漂亮的女士唤了去,似乎找一个客房细聊去了,你可以去问问那边的侍者。”弗雷德丽卡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行着礼说了一声“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看着女孩匆忙离去,比金公爵立刻叫女佣拿来了一面镜子,看看自己脸上是否写了“公爵”两个大字。
狭小的房间中,光线并不是十分充足。比尤蒂得哭泣声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会被拒绝。她是森林的公主,自然的完美造物,她的美貌没有任何人能够否认。而奥西却拒绝了她。这个神秘的男人,从出现的时候开始,对比尤蒂来说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了。
没有人知道当时男人是怎样进入北部林区的,他在绿色的早晨中出现,完全融入自然的安静,却又是孤立在自然之外的不自然。这一抹黑色的唐突主动地找到了精灵的长老,主动提供帮助赶走在边境胡乱破坏森林的人类,作为交换的条件,则是获得进入精灵图书馆阅读书籍的权力。当时的比尤蒂只是在帘幕之后远远的看着这个奇怪的人类。
确实,边境森林遭到破坏的问题已经困扰森精灵族很久了。森精灵不像野蛮的黑精灵,他们并不会有组织的进行战争,那样是违反自然的法则的。而小的狩猎队伍却完全拿那些人类没有办法。比尤蒂却并不相信,一个人类就能打败这么多的同类——即使她早就听说过人类的黑袍的厉害。
但最终的结果是,黑袍法师成功地获得了进入精灵图书馆一个月的权利。在他与其他人类作战的期间,精灵长老们甚至曾经感到“灭魂阵”差一点儿就被发动了。
他是一个危险而邪恶的存在,虽然从精灵的是非观来说他还没有做过罪大恶极的事情,比尤蒂知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消灭这个巨大的威胁的机会了。
匕首背扔在了比尤蒂面前,发出悦耳的声响:“由你来做决定。”
“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吗?”比尤蒂静静地说,“原先在这里偶然看到他时,说想要趁这个机会杀掉他的人就是我。不过还是你来动手吧,我来杀他的话会被人说是因为被他拒绝心有不甘由爱生恨的。”
纤细的精灵男子望了一眼刚刚擦干泪水的比尤蒂,痛快地重新拿起了匕首。他望着昏倒在桌子上的男人,他难以相信一个人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还要选择一个最优雅的姿势倒下去,他总结出了这个男人完全是一个变态。不过精灵已经决定了,要一刀割断男人的脖子,在优雅的昏倒姿势也没有用了。
这时候精灵还很放心,他根本不担心有人来阻止他。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人要来救这个男人的话,一定是在自己的刀子已经碰到了他的脖子的时候,千钧一发的时机推开门,从惊讶中的自己手中夺下匕首。不过他已经决定不惊讶了,所以这个男人是死定了。
但他估计错了,还没有到千钧一发的时候,就有救兵跑来了,破坏了紧张的气氛。他就差没有仰天长啸:“为什么!这不符合逻辑!”
否则,这么一个小女孩是不太可能轻易夺下这个精灵手中的匕首的。
推门进来的弗雷德丽卡长叹一口气,观察力敏锐的她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因果。
这是奥西自作孽啊,虽然这个精灵女人很漂亮,但奥西这个色狼竟然也不查清楚就来勾引她,现在被这个精灵女人的精灵丈夫发现了,若不是自己及时赶来奥西就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当然,无论是那个昏迷的人还是两个精灵,都不可能知道这个看似天真可爱的女孩的脑子里竟然构思了这么一个复杂的争风吃醋事件。
“请不要杀了他,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其实弗雷德丽卡并不那么认为,那个变态在勾引美女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误会。
精灵却也不回话,只想先制服女孩再杀了奥西。他并不认为有什么必要和一个小女孩解释。
“你并不需要过来的,弗雷德丽卡。”恶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比尤蒂和男性精灵惊讶的转身,竟然看到奥西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紧张一下子凝固了这个房间的空气。
精灵们不敢相信,他们确实看到奥西喝下了那药力强烈的安眠药,他们即使不动手杀他,三天三夜之内奥西也是不可能醒来的。而且他也晕倒了过去,怎么可能又在半途醒了过来?
“亏你平时装得那么酷,看到一个漂亮一点儿的女人就把持不住了,这么容易就中了计。”弗雷德丽卡调侃地说。
“我也很无奈。我怎么可能想到她会因为被我拒绝而由爱生恨……”比尤蒂的忧虑果然成了现实。不过她并不想澄清这个误会,这样至少不会让这个危险的家伙与整个森精灵族为敌。在这一点上,奥西倒是和她有相同的想法,他知道比尤蒂不会作出因为被拒绝就要杀了自己的荒谬举动,应该是因为自己参阅了精灵图书馆,森精灵高层有除去自己的意向。不过现在似乎还不是很明确,若是直接到破,就确实地要与整个森精灵族为敌了。
比尤蒂制止了男性精灵拔剑的动作:“我对自己的冲动感到很抱歉,奥西先生,希望您能够原谅。”
奥西的表情依然丝毫不露痕迹,令人难以捉摸:“对待美丽的小姐,我从来不会斤斤计较的。”
“那我们就此告辞了。”
“请便。”
比尤蒂和随从的男性精灵先后走出了房间,比尤蒂庆幸自己的自作主张并没有到把事情完全弄糟的地步,也明白了黑袍法师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毕竟,他进入过精灵图书馆,不过比尤蒂还是不能相信一个月的时间能够让他得到多少东西。
弗雷德丽卡一声不响的看着两个精灵离去了,回头看看奥西,似乎有些憔悴,不过他的脸色也一向是如此苍白的,见怪不怪了。“奥西,你没事吧。”
“你太多管闲事了。我就算死了也不需要你来救。”奥西冷若冰霜的言语重重地打击了弗雷德丽卡,她感到十分的委屈,她不想再忍受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了。自己是关心奥西才从半途中止了舞蹈,从舞会上匆匆忙忙的跑来找他,他却这样的对待自己。
弗雷德丽卡转身跑了出去。
奥西眼神暗淡地望着弗雷德丽卡生气地离去,忍在喉头的一口鲜血一下子吐了出来。腹部的巨痛令他直不起身子。
在尝出酒的一样之后,奥西立刻在自己的胃中使用了“温暖”来加热分解药物,但也因此胃壁受到了重大的损伤,剧痛令现在的他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使用魔法,如果刚才两个精灵硬来,他绝对保护不了弗雷德丽卡。如果弗雷德丽卡真的因此而死,那可绝对是自己害死她的了。
幸好两个精灵绝对想不到会有这种分解药物的方法。在自己的胃里使用“温暖”,即使只是稍有偏差,对内部器官的损害也是致命的,这对魔法控制能力有着很高的要求,而一般人也是根本不会想到把这种治疗冻伤的魔法用到自己身体的内部。
第九章 寻找
当一个人受了重大的创伤的时候,他会寻求亲人朋友的帮助,用别人的爱来滋润自己的内心。
当一头凶悍的野兽受了重伤的时候,它会找一个偏僻而黑暗的角落独自舔拭自己的伤口。
森林的夜晚是漆黑的,树干也并不纯黑。茂密的枝叶漏下两三点星光。“咔嚓”,地上的树枝被踩断。奥西靠在树干上休息,乌鸦的嘶鸣仍然如此抑郁,等候着尸体的形成,作为它们的食物。
从比金公爵府匆忙的跑出来,奥西不能再回艾恩赛德那里去了。
一直以来,艾恩赛德如果有能力的话,艾恩赛德想必早就杀了奥西了。至少奥西是这样认为的。而奥西也不知道,那两个精灵什么时候会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只是在硬撑,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才会使用的空城计。奥西现在能做到的,只有漫无目的的逃跑。
奥西听到了人的脚步才在树叶上的节奏,慢慢地靠近。他平静的背靠着树干,丝毫没有紧张感。
奥西不是没有想到,在酒里下毒的那两个家伙是森精灵,森林正是他们的家园。但他们也许也这样想,所以即使猜到了奥西的重伤,也不会认为他会跑到森林里来吧。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里够僻静。
不过偶遇也是无可奈何的。奥西的冷静并不是因为笃定,因为他知道紧张没有任何作用。一般人在紧张的时候,都会反应速度加快,肌肉强度增加。但奥西认为,比起这些来,现在的情况下冷静的头脑更加重要。
两个不同频率的脚步声在慢慢地接近。树叶的响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奥西仰望着天空,透过树叶,看着闪耀的星星。奥西想到曾经有学者竟然认为每一颗星星都是悬浮在天空中的陆地,神就住在上面。奥西觉得那是一个浪漫的想法。奥西倒觉得也许那些陆地上住着的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也许在他们的眼中,我们的大陆也是一颗星星——而我们就是住在上面的神了。
奥西微微咧开嘴,对自己可笑的遐想示以嘲笑的姿态。
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耳畔的脚步声的突变,他们似乎注意到了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树后面,似乎还如临大敌地准备分头包抄。那沉稳的脚步声如同丧钟,奥西静静的欣赏那旋律。微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却并不带走一片树叶。
“奥西!早知道我们再次见面时会是一个如此有情调的夜晚,我就一个人来了,说不定会很浪漫。”久违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毫无语气的冷笑话依旧那么亲切。
“你总算来了,我都在比金城都等了你近半个月了。”奥西慵懒地说,就好像这里发生的并不是一场偶遇,而是奥西特意到森林里来迎接伍德的一样,“真想不到,你把大陆第一火焰术士法艾尔先生都请来了。”
法艾尔将刚才就准备好了的火焰剑抵在了奥西的脖子上,那白皙的肌肤已经开始变得有一点焦黑了。
“奥西呵,你现在可是一个黑袍法师,怎么好像还是我师弟时那样的写一封信就叫我跑来比金城。”伍德无视法艾尔与奥西见得紧张气氛,依然在调笑。
“我想你是会来的。”
“没错没错,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暗暗地喜欢上你了,虽然你是一个男人,现在又跑去做了黑袍,我对你的心依旧没有改变。”
奥西发现,才几年时间不见,伍德的玩笑越来越令人受不了了。以前最多是具备初级冰冻术的威力,现在估计可以比得上万倍级石化术了。不过藏在玩笑背后的意思还是很明确的,他巧妙地点明了现在双方的矛盾的关系,也有劝法艾尔冷静下来的意思。
奥西冰冷的微笑着,向法艾尔望去。站在一旁的伍德也向法艾尔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几年不见,连应有的礼貌都没有了,见到我要叫‘师傅’。”法艾尔的声音已经十分的苍老了。一年之前的突变,他一下子失去了女儿和小徒弟,奥西离他而去,连伍德也被拉去了军队服役。他一下子苍老了不少,用自己的力量维护世界的公平,消灭所有黑袍的恶魔的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他渐渐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顽固坚持的义理也并没有多少意义,自己所维护的公平也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喜好任意妄为,将自己认定的公平强加给所有人。虽然还在继续坚持自己的信念,法艾尔却也不再那么激进了。
法艾尔知道,奥西不再叫他师傅是很有一番原因的。一来是也许奥西认为自己不会承认他这个成为了黑袍法师的徒弟,二来是因为和黑袍法师有关系的人大多会有麻烦。而法艾尔的话则是明显地表示了友好。
这令伍德想起了过去,奥西还在和自己一起学习魔法的时候,在所有徒弟中,法艾尔对奥西是最冷漠的。但伍德却一直有一种感觉,法艾尔最喜欢的徒弟其实是奥西。伍德在想,如果成为黑袍的人不是奥西而是自己,也许法艾尔并不会放过吧。
“谢谢你,法艾尔,你给我的指导我终身受用。”奥西淡淡地说着,两人互相对视了很久,法艾尔才终于无奈的解除了火焰剑。
奥西最终还是没有称呼法艾尔为“师傅”,这也确实像奥西的作风。
“这次我让伍德来,是有事想要问。”既是腹部依然在剧痛,奥西却丝毫不显露出来,“关于黑袍少女塔那托斯的事情。”
奥西站起了身,走到了旁边的一颗断木前,拍去了上面的尘土,坐了上去。法艾尔和伍德紧盯着奥西,他们似乎都知道有这么一个黑袍少女,而且那似乎是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气氛变得十分的压抑。
“伍德应该知道辛帕斯成为黑袍法师的原因,是为了复活十四年前被杀死的妻子,而杀死他妻子的人,你说就是一个穿着黑袍的少女?”奥西示意让两人坐在旁边。
“没错,可以说辛帕斯成为黑袍法师,间接原因就是她。”
“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还有一点印象。虽然隔了十四年,却还记得她绝对是十分年轻的,大约只有十六岁的样子,和我一样有着受到诅咒的黑色头发,我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凭那么一个女孩,就几乎杀光了整个村子的人,连从艾克斯公国出来的我和辛帕斯联手都没能阻止她。”
提到了这个黑袍少女,连伍德都没有心思考虑用玩笑的口吻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当时鲜血淋淋的情景,可以说是他一直以来的梦魇,知道那一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那么渺小,才找到了法艾尔拜师,进修魔法。
“我成为黑袍法师,也可以说是这么一个类似的少女间接造成的。”奥西淡淡地说。那天奥西神志不清地对塔妮实施了暴行之后——当然用奥莉西雅的身体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原先叫伍德来,奥西只是为了寻找塔妮行踪的线索。但到了比金城之后,他知道了一些东西,感觉到了一些东西,目的却更加的惘然了。
“我想那只是巧合而已。两个黑袍少女应该不是同一个人,这么多年以后,当年的少女已经不可能还是少女了。”
“当时在辛帕斯的山上听说这事的时候,我也那么想。”奥西却没有想要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分享给伍德他们。这是自己的事情,与他们无关。“还是谢谢你给的信息……”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死神少女的传说?”法艾尔幽幽地打断了奥西,苍老的脸庞刻画出沟壑纵深的形象,在暗淡的星光下显得分外可怕,“我的祖母是一个女巫,我记得小时候他她对我讲起过这个传说……”
午夜的星空下,三个成熟的男子如同冒险中的年轻人一般围坐在一起,也没有点起火来驱逐黑夜的寒意。最年长的法艾尔干枯的叙述,就想把两片枯叶贴在一起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奥西和伍德却聚精会神地听着。
现在北大陆通用的圣元纪年,是以猎巫运动的结束为起点的。那场声势浩大的杀戮,针对的是所有天生有特殊的魔法能力的女巫和男巫,没有人知道是哪一个人或者是哪一个组织在什么时候发动的这场运动,现留存下来的传说也只知道大约开始于400年前。几乎所有有能力的人都参加到了这场大范围的屠杀活动,而巫师们却都是零散的行动,从未有过有组织的反抗。
最后猎巫运动终于在200多年前结束了,同它的开始一样莫名其妙。巫师们也没有被完全消灭,连一个宣布猎巫运动的结束的人都没有,只是在同一天,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后来那一天,便被确定为圣元元年的开始。
如同法艾尔所说的那样,他的祖母是一个200多岁的老女巫,猎巫运动的漏网之鱼。即便只是她的知识,也能够成为一种强大的力量。而死神少女的传说,老女巫也是听了族中长辈的叙述,在法艾尔小时候讲给他听的。
传说从猎巫运动之初开始,混乱平原上的一个兽人部落的酋长,在一次围猎狮子的行动中见到了一个全身穿这漆黑色的服装的少女——那时候还没有黑袍法师的定义——酋长被少女的美貌所迷惑,将她抓了起来。而到了晚上他来到关押少女的刑房,想要发泄欲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而恶魔一般的少女也从兽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大约一周后,女酋长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自杀身亡。这便是最早死神少女的传说的开端,之后也陆续有许多各种各样的怪异事件伴随着黑袍少女的出现而发生,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统一了口吻,说少女自称死神。这样混乱的局面持续了一百多年,直到猎巫运动的结束,死神少女也从此销声匿迹。
奥西想起,自己第一次与塔妮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自称“死神”的,而法艾尔所说的人类女巫之间的传说,却和吸血贵族瓦姆派尔告诉自己的血祖的传说,十分的相似。而400多年前的事情,那个不老不死的家伙应该是亲身经历过的,而他却也只能以叙述传说的口吻来讲述这件事情。而现在黑袍少女所做的事情——造就黑袍法师——是不是又是在引发另一次“猎巫运动”所做的工作呢?而与之前的事件相隔了200多年,这个少女和之前的那个又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奥西说了一声“谢谢,我告辞了。”就扔下两个人走了。而这两个人也知道即使问他,奥西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他们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是足以令奥西这样的人都认真起来的,当然也不会计较他急急忙忙地把旅行中的两人叫来,却只用了一小段时间听了一个故事就草草地告别。也知道奥西是不想把他们两个卷进这麻烦之中。
奥西独自在黑暗的林中低着头走着,思索着,一手捂着剧痛的胃,终于把从听到脚步声开始就一直准备着做最后反抗的风魔刃释放了掉,让身体可以开始恢复。他现在在真相的外围徘徊,而知道得越多,他就愈发的迷茫。
一切都是从他来祭拜死去的艾丝,偶然得到艾丝的留言开始,那张结实的羊皮纸。
“奥西,我并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不过我知道,你会想要知道。当我快要死的时候,有一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一切都是注定的。我的任务并没有失败。从刺杀比金公爵,行动意外失败,到我倒在你的院子里被你救起,甚至是和你相恋,都是按照这实现预定的剧本进行的。所以我怎么也想不起刺杀公爵的委托人到底是谁,也知道罗兰的那一剑并不能把你送下地狱。我越来越清晰地感到,我本来就是不存在的,我的记忆、我的人格都是被制造出来的,就为了出沿这一场美丽的悲剧的女主角。现在,这出戏即将落幕了。最后希望你要小心一个和我的相貌极其相似的人,她也许就是那个本来的我——制造我的依据,或者又是另一个被制造出来的我。她的目的,是你。——我这样觉得。”署名是“因为爱你而背叛了自己的艾丝”
如此麻烦的事情,奥西连仔细想一下都懒得去想,他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艾丝就是艾丝,不管她的身份是怎么样的。但奥西依旧迷惘,他不得不考虑该如何对待塔妮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心,究竟是怎样的——是深爱着与艾丝有着类似的人格和相貌的塔妮,还是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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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觉得一章2500左右实在太短了,决定改一下这个坏毛病,之后也许上传的时候会是不完整的章节,或者有时候更新频率会变慢,但写作速度不会减慢的。
第十章 吸血鬼
那晚从舞会回来以后,弗雷德丽卡一直没有睡着。艾恩看她参加了期待已久的舞会之后,却并不显得高兴,问她是不是在舞会上玩得不尽兴,弗雷德丽卡却用冰冷的语气说着今天是她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了。由于弗雷德丽卡很少向艾恩表露真实的感情,艾恩也不能够分辨她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奥西没有一起回来,艾恩也便能猜到大概了。他不希望女儿和那个危险人物靠得太近,但今晚的情况却更令他担忧。对奥西和弗雷德丽卡闹别扭本身来说,艾恩觉得是不错的事情。但照弗雷德丽卡的表现来看,她如此的在乎奥西,已经是陷得太深了。奥西因此不再回来是最好,但若是回来,与弗雷德丽卡和好,艾恩就会觉得十分伤脑筋了。
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弗雷德丽卡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望着天花板。她想到奥西第一次说了这么重的话,虽然并不大声,却着实伤害到了自己。弗雷德丽卡是因为担心奥西才在和王子跳舞正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急急忙忙跑去找他的,奥西却说她多管闲事。就好像把火热的真心献了出去,迎来的却是冰冷的刀尖。随着思绪的蔓延,弗雷德丽卡越来越觉得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胸口也十分的闷。
弗雷德丽卡努力说服自己,这气愤的情绪很快就会过去的。因为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小孩的情绪总是不稳定的,很容易就为了一点儿小事就生气,也很容易就恢复平静,又开朗了起来。但世界上似乎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方法成功地说服自己不生气过——无论是小孩还是成年人。
于是这个应该很快就重新开心起来的小孩直到天亮都没有睡着。
到了清晨,奥西便踏着第一缕曙光进入了弗雷德丽卡的视野。
奥西是将伤痛完全治好了之后才回来的,这样的做法正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伤痛令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使用魔法,在这样脆弱的情况下奥西师部能放心让自己和任何人在一起的。即使是在和法艾尔及伍德交谈的时候,奥西都事先准备了一个风魔刃,直到谈话结束,离开了他们之后才解除。这是一种完全将自己孤立与正常社会关系之外的病态心理,即使奥西知道这一点,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应该被信任的。那些抱怨别人不信任自己的人也许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为什么要信任自己。奥西不想被人信任,就好像他习惯于拒绝别人的帮助。因为这样,他就获得了不信任他人和不帮助他人的权利。
奥西是靠自己的力量治愈胃部的伤痛的。
魔法是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够施展的。伤痛并不会剥夺一个法师的法力,只是令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使得准备一个魔法的时间加长,使用魔法的条件变得苛刻。当然有时候,这个准备魔法的时间可以趋向于无穷大。这也是为什么女性的法师在生理期到来的时候力量会突然减弱。而奥西虽然因为变身的缘故,魔法力很不充沛,但魔法的控制能力却是他的强项。所以即使是在内脏受到了重大损伤,疼痛非常剧烈的情况下,借助特定的魔法阵和触媒,奥西还是能够使用简单的魔法的。而博学的他也知道许多初级的黑暗魔法用来吸收他人的生命力治愈伤痛。
“父亲大人,我要出去修行了。”奥西刚进门,弗雷德丽卡就提着剑在他面前走过,无论谁都看得出,这是存心避开奥西的举动。
奥西与艾恩赛德对视了一下,径自走进厨房拿了块面包,也随后追着弗雷德丽卡出了去。空旷的屋子里一时间又只剩下艾恩一个人了,寂寞而无奈地坐着。
晨曦的芬芳伴随着薄雾的浪漫情怀在空气中弥漫,还是这样的街道,曾经伴随了奥西度过了十多年的人生旅程,曾经的肖无聊时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在黄昏和清晨漫步。从前肖是匆忙的,工作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他不得不挤出时间来给他广泛的爱好,这样的闲暇可以说是奢侈了;现在奥西作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随自己的性子了,但当时的好感受却再也没有了。家乡已经不再是家乡,这只是旅途中的普通的一站。
弗雷德丽卡只是弗雷德丽卡,对奥西来说,她有她吸引人的地方,但也许与弗雷德丽卡相处只是奥西消磨时间的一种手段。现在奥西知道自己不久就要走了。回到比金城的目的已经达成,他要继续去追寻塔妮的踪迹了。即使,奥西还没有想好,见到塔妮之后自己要怎么办。
在清晨忙碌的都是一些平穷的人,贵族和大商人们有的也许到现在才刚刚睡下,至少大都不会如此早起。所以穿着一身质地十份优良的纯白的袍子走在大街上便显得十分的引人注目。因此,奥西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向自己走来的穿着白袍的男人,以及男人的那张好像被饿了十年一般苍白的脸孔。奥西当然也不能说他什么,因为他本人也是一身的白袍,皮肤也不会比雪花多多少颜色。
因为雾的关系,太阳的光芒并不能很有效的照射到地面。对于像瓦姆派尔这样高等的吸血鬼自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他这次是特意冲着奥西来的。他们两个很有默契地一起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之前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个白袍的交往也自然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瓦姆派尔并没有给奥西好脸色看。虽然瓦姆派尔十分喜欢奥莉西雅那个小女孩,却并不代表就能接受女孩的另一个人格。女孩诚实地告诉了瓦姆派尔自己变身的真相——当然并不是和盘托出,只是将有必要的内容告诉了瓦姆派尔——每月满月的时候他会变身来提供瓦姆派尔新鲜的血液,而作为交换给予奥西所渴求的知识则充分的体现了人类的贪得无厌,每一次的回答都能写成一本厚厚的书了——瓦姆派尔也确实这样做了。这只是看在奥莉西雅的份上,瓦姆派尔对奥西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会对他说多少话。
对于纤细脆弱而温柔可爱的奥莉西雅,瓦姆派尔会体贴的照顾;而对于奥西这个危险的男人,瓦姆派尔则保持着很远的距离。
而今天并不是满月,吸血鬼也不习惯在白天进食。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瓦姆派尔冷冷地说。奥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回地下城去了。在地下,吸血鬼就并不需要每月吸血来维持生命了。当初的瓦姆派尔也是因为向往阳光才来到地面的,这次大概是有什么变故了。不过奥西并不十分感兴趣,而且就算有兴趣,他也不能知道的。就像约定的那样,瓦姆派尔有义务提供的只有知识,对于将来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情不在此范围之内。
“是吗,奥莉西雅和我都会想你的。”
瓦姆派尔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他不喜欢奥西,他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令人感到不快。
“关于黑袍的死神少女塔那托斯的事情——我曾经问过你的——你还知道什么关于她的传闻吗?”
瓦姆派尔觉得自己在吸奥莉西雅的血,奥西却也在吸自己的血,奥西才是真正的吸血鬼。他几乎要把自己漫长的岁月所积累的知识全部榨干,如此偏僻的问题让他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了。他这次来是要与和奥西在同一个身体里的奥莉西雅作小别之前的道别的,不过他也不得不做好被奥西趁机利用的心理准备。“去北方的迪蒂公国吧,听说那里是黑袍少女的故乡。”瓦姆派尔不耐烦地说。
“谢谢,那再见了,路上小心。”
瓦姆派尔深切地感到,奥西依旧那么令人讨厌。
早已经孤独惯了的奥西也没有想到,最近遇到熟人的几率这么高。不过他最觉得可惜的还是将要有好久不能使用瓦姆派尔这个活动书库了。
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奥西继续向比金城郊的墓地走去。那是他第一次与弗雷德丽卡相遇的地方,而弗雷德丽卡如果真的去“修行”的话,也只有那个地方了。而奥西觉得弗雷德丽卡特意说去修行,也许正是给自己暗示让自己去那里找她——奥西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算得上很懂女人的心思,只有一点点,而已。
担当到了黄昏走在归途上的时候,奥西变得非常的丧气。他甚至能从黄昏洒在街道上的鲜血中闻到腥味。他发现原来少女的心思那么难懂。弗雷德丽卡是因为生气,特意误导自己白跑一趟的吧,之前还相当良好的自我感觉给了奥西重中的一拳,几乎把他打晕。他生气地抓狂,但还要努力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走在街道上……
当他步履艰难地回到了赫密特家的住所的时候,弗雷德丽卡早已经回到家里了。
奥西静静地坐到弗雷德丽卡面前,这次弗雷德丽卡并没有躲开。看来弗雷德丽卡是想要和奥西谈一谈了,不过奥西敢肯定,女孩的气还没有消。这从女孩的表情和长时间的缄默中可以看出来。
奥西并没有马上离去的原因就是女孩。也许他是觉得至少应该道一个别,毕竟他还是挺喜欢这个不像其他小孩那么讨厌的小女孩的。但他肯定,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害怕了寂寞——绝对不是。
“今天王子殿下的父亲国王陛下派使者来向我的父亲提出订婚的请求了。”弗雷德丽卡的双眼并没有望着奥西,只是直直地望着前方。就好像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弗雷德丽卡一点儿都没有语气地说着。“父亲大人已经答应了。”毫无疑问,后面一句话并没有实际意义。
“是吗?”奥西淡淡地说,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说后面这句话,“弗雷德丽卡,我要离开了,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和王子订婚以后我就要被接进王宫培养了,就像一个公主一样。你不知道这一直是我的梦想吗?你怎么会自以为是到认为我会放弃和王子结婚的机会跟你走呢?”弗雷德丽卡的语气变得十分的激动,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对着奥西的平静,弗雷德丽卡也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坐回了沙发上:“墓地附近我看到了许多人死在那里,整个比金城都已经轰动了。那是你干的吗?”
作为一个商业大都,比金城一面靠河,两面通着大道,只有一面比较荒僻,坟场就建在那里的近郊。在出去就是奥西昨晚逃亡的森林。弗雷德丽卡会选择在墓地附近埋伏实施抢劫也是因为那里够偏僻,有时候又会有有钱人经过。在那里袭击人是最方便的了。奥西昨晚因为比尤蒂在酒里下毒,为了分解毒素在自己的胃里使用了温暖,造成了重伤。本来就不擅长治疗魔法的奥西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更不可能用治疗魔法来治愈自己了。而在古代广为流传的黑暗魔法中却有很多伤害他人以治疗自己的法术,奥西在这方面倒颇有研究。在治疗效果上说,这类魔法甚至比治疗魔法更优秀。
当然,现在黑暗魔法也和死灵法术、精神魔法、以及威力过于强劲的其他禁咒一起,作为成为黑袍法师的充分条件的邪恶魔法而存在的。
“如果是有怎么样?”奥西淡淡地说。他本来就是一个邪恶的黑袍法师,弗雷德丽卡应该早就知道,杀人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我昨晚受了伤。为了疗伤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陌生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次弗雷德丽卡并没有将激动的情感表现出来,不过这个小女孩刻意压制情感的样子也十分的可怕,“你就没有想过他们也是和你一样的生命,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们并没有犯错。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夺取他们的生命!”
“怎么是无缘无故?杀人为了自己又有什么不对?所有动物都是靠损人利己活下来的。那些植物、动物也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生活,也没有得罪任何人,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给别人吃的吗?但他们还是被吃了。你对那些人的同情不过是因为他们和你的相似度足够高,令你容易联想到自己,担心自己被杀。但其实是一样的,人在杀人的时候要有被杀的觉悟,人在吃肉的时候也应当有被野兽吃掉的觉悟,只是哪个危险程度更高的问题。”
“我早就应该知道你了。”弗雷德丽卡低下了头,“你最终还是连我也不相信——如果你告诉我你受了伤,我会照顾你的……”
弗雷德丽卡回去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奥西却也是在上午去找弗雷德丽卡的时候知道了坟场附近死人的事件的,连强大如瓦姆派尔的吸血鬼也不敢在人类社会胡作非为才需要奥莉西雅来提供定期血源,奥西又怎么会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却惹事生非呢?野兽要比人类好对付多了。
只不过奥西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辩解的人。
第十一章 王子与公主
王子将水晶鞋送到了灰姑娘的面前,马车将会姑娘接回了皇宫。从来没有一个王子会问女孩是否愿意。
王子的一个吻唤醒了沉睡百年的睡美人,她本身也变成了这个大恩的报酬;而躺在水晶棺材中的白雪公主也依旧无法逃脱连尸体都要轻薄的王子的毒手;极力想要躲起来的灰姑娘也因为不慎遗失了水晶鞋,最终还是被王子找到。
华美的宫殿,是毫无忧愁的舒适家园。穿着考究的女仆,正在镜子前替弗雷德丽卡梳着头。隆重的订婚典礼,即将举行,整个帕伯尔公国的上层贵族,在三天前都已经聚集到了比金城,繁华的比金城丝毫不比紫都逊色,绝对不会失了王家的尊严。弗雷德丽卡就将是这样的典礼的女主角。
十六岁的王子已经来看望过他未来的妻子了。虽然还很年轻,但王子毕竟是王子,她是所有女孩的梦想,英俊且彬彬有礼,可靠而给人以安全感。“我会一生一世地照顾你,决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将永远是我唯一的最爱。”王子那双碧蓝色如同天空一般的眸子真诚地注视着弗雷德丽卡,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如果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森精灵的比尤蒂,那帕伯尔公国的王子便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了。
弗雷德丽卡两颊绯红,仿佛春天的朝霞一般,羞涩地低下了头。
幸福美满的生活在向着弗雷德丽卡挥手,她再也不需要为生活而烦恼。她可以看到,穿这光鲜的衣服的自己坐在一张红木质的椅子上,或者悠闲地编织着毛衣,或者在和身份的高贵程度可以比得上自己的妇人们用着儒雅的言语交谈。到了黄昏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国王却依旧十分英俊的王子处理完国事回来,和弗雷德丽卡互相温柔地问候。
弗雷德丽卡仿佛看到自己穿着高贵的服饰,佩戴着各种耀眼夺目的宝石,有许许多多的侍女服侍自己,自己每天吃的都是精心烹制的火鸡、牛肉还有各种奇异的蔬菜。如果自己不小心被钉子划伤了手,自己的丈夫就会严厉地责备那个负责建造王宫的人,许多御医都会紧张地围着自己转。
弗雷德丽卡突然变得非常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所梦想的幸福生活为什么会那么无聊。难道这样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了么?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丈夫,而丈夫的地位就代表了女人的成功。所以王子便是女孩子的梦想?嫁给一个渔夫也好,嫁给一个商人也好,嫁给一个王子也好,都只需要依靠男人就可以了。这就是生活?
弗雷德丽卡想起,在向奥西学习治疗魔法的时候,奥西曾问过自己问什么要学——女人不是应该只需要学像烧菜这样的本领吗?当初弗雷德丽卡并没有认真地去想过,但现在弗雷德丽卡却确实已经要和认订婚了。
奥西离开时的背影不断地在弗雷德丽卡眼前闪过,挥之不去。
奥西在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说,连一声“再见”都没有。只是在之前曾经说要弗雷德丽卡跟他一起走。但被弗雷德丽卡断然拒绝了。奥西就好像平常出门一样的离开,但弗雷德丽卡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弗雷德丽卡开始怀疑当初自己所做的决定的正确性。嫁给王子真的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还是因为自己还是小孩,一时意气用事呢?但那似乎已经无所谓了,一切已成了定局。
弗雷德丽卡仿佛又从镜子里看到了奥西在为她梳头,在舞会之前,温柔亲切的。弗雷德离开甚至觉得那段时间比在舞会本身更值得令自己回味。弗雷德丽卡回想起奥西在为自己梳头的时候,就好像感到了母亲的温暖一般。虽然弗雷德丽卡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弗雷德丽卡觉得,母亲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吧。
而现在实际在给弗雷德丽卡梳头的,却是一个侍女。侍女的动作虽然十分的熟练,但弗雷德丽卡感到的,只有生疏和僵硬。
“哇~普林斯的新娘真漂亮啊!”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女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地惊叹着,蹦蹦跳跳地进了房间,浅色系的衣着正符合她活泼的性格。仕女唯唯诺诺诺地:“……亚蒂密斯大人…………”
阳光的贵族少女来到了弗雷德丽卡得身侧,弗雷德丽卡转身向她望去,目光涣散而不清晰。她的灵魂在,迷雾之中失去了方向。
“你好,我是亚蒂密斯,你可以叫我亚蒂。”亚蒂春风一般的微笑可以融化冰雪,但似乎却没有驱散迷雾的功效。弗雷德丽卡仿佛只是一个美丽的躯壳,机械式的回答:“你好,我是弗雷德丽卡·赫米特。”
“弗雷德丽卡,你就要和王子殿下订婚了,不高兴吗?”弗雷德丽卡的神情绝对不像一个12岁的活泼女孩,连亚蒂都看得出她有心事。
“我很高兴,只是有点儿不习惯而已。”没有灵魂的人在编织谎言的时候,也如同白开水一般的平淡,而这样的谎言却能够乱真。
“不要那么见外,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如果普林斯欺负你的话可以跟我说哦。”
“王子殿下对我很好,亚蒂密斯公主。”
“说了叫我亚蒂就可以了,我可生气了。”淘气的亚蒂开始捏弄起弗雷德丽卡充满弹性的脸蛋来,一旁的侍女识相地退了出去,“我只是国王的养女,不要叫我公主了。”侍女也只是称亚蒂为“大人”。
“亚蒂,你的梦想是什么?”弗雷德丽卡冷不防地问出那么一句。亚蒂愣了一下,突然变得平静了下来:“梦想么……我的梦想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或女儿长大,然后让他们叫我母亲大人。”亚蒂半开玩笑地说着,但她笑不起来。
“是这样吗……”弗雷德丽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女人就该是这样的吗?没有人回答她。就应该是这样的吧,为什么不呢。
庄严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教堂内。那是一条望不到终点的道路。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告诉弗雷德丽卡,它的尽头是幸福。
很小的时候,弗雷德丽卡曾幻想,有一天,英俊的王子会骑着白马来迎接自己。把自己从痛苦的深渊中解救出去。但现在,弗雷德丽卡猛然发现,即将成为自己的未婚夫的人,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王子。而自己真心期望的人,则是年龄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大的奥西。那个家伙,不会和王子的身份粘上任何一点的边儿,如果这真的是童话,奥西肯定是魔王。
而作为这个童话的女主人公,美丽的弗雷德丽卡公主,现在被魔王施了恶毒的魔法。她的心,背叛了王子。
弗雷德丽卡却希望,奥西是王子。因为从来就只有王子才会在公主嫁给魔王的前一刻,奋不顾身地来拯救公主。但奥西不是王子,所以他不回来救弗雷德丽卡。
或者也许如果奥西真的是王子,是那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来救自己的人,弗雷德丽卡就不会希望奥西来了。
肃穆的教堂,所有人注视着弗雷德丽卡。
“普林斯·帕伯尔,你愿意弗雷德丽卡·赫米特作你的妻子,无论富贵、贫穷、幸福、灾祸都和她永不分离吗?”
“我愿意。”
“弗雷德丽卡·赫米特,你愿意普林斯·帕伯尔作你的丈夫,无论富贵、贫穷、幸福、灾祸都和他永不分离吗?”
神父的催促令弗雷德丽卡感到不安。她应该早就知道,奥西是不会来救自己的。但不能否认,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怀有那么一丝的希望。
弗雷德丽卡短暂的犹豫造成了贵族们的困扰,他们无法理解,他们开始窃窃私语。王子用感到奇怪的眼神望着弗雷德丽卡。他也不能理解。王子的完美,即使是谦虚的他自己,也无法否认。
不能这样。弗雷德丽卡的心中强烈地抵抗着,即使奥西不来又怎样,从一开始指望奥西把自己带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奥西是靠不住的,如果弗雷德丽卡要找一个可靠的依赖,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随时挺身而出,保护自己不受伤害,那么王子,就是最好的选择。弗雷德丽卡终于明白了,对自己来说,奥西的魅力所在——是令自己感到存在的感觉。
如果这真的是童话,自己真的是美丽的公主,那弗雷德丽卡希望自己并不是为了让王子来拯救而存在的东西,不希望自己是王子打败魔王之后的战利品。美丽的公主,为什么不能有一剑将魔王劈开两半的力量?公主并不只是因为一张美丽的脸蛋而有价值的。
奥西,唯一承认弗雷德丽卡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强者。初次的遇见,弗雷德丽卡是强盗,奥西是被抢的人。两年来,年轻的弗雷德丽卡宣布自己要抢劫的时候,奥西是唯一一个认真对待自己的人。本已习惯了被嘲笑的女孩,在汪洋大海中抓住了一块木板。
如同深夜行船看到了港湾,迷雾中的弗雷德丽卡抓住了身边的一丝光明。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一个个棱角分明的轮廓。
“我……不愿意。”不大的声音中透着女孩的坚定。
如同在烧得红热的铁块上浇了凉水,神圣的教堂里异常的吵闹起来了。
“就是应当这样的,弗雷德丽卡。”王子在身边温和的微笑,“有什么想法的话,就好勇敢地说出来,不说的话,没有人会知道的。”宽容是人世间最高尚的美德。但这并不是一场闹剧。
“弗雷德丽卡不愿意的话也就只能这样了,订婚典礼取消吧,父王。”
“那是自然,不过侮辱王家尊严是你,弗雷德丽卡·赫米特的罪名。”
两个穿着紫色制服的军人进到里面来,弗雷德丽卡的眼神却变得有神。她看到的,并不是最终入狱的自己,而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由此,她开始变得兴奋,她的血液开始沸腾。她的偶像,她的英雄,她心目中的罗兰·比金的形象让她对女性战士有了信心;冷静的凶手,儒雅的恶魔,总是在他脑海中出现的奥西令以弱胜强的小几率胜利成为她的兴趣。
“这是我的过错,但我不能坐以待毙。”只要还有一丝胜望,弗雷德丽卡就不会束手就擒。她顽固的认为,如果是奥西,即使只有像自己这样的力量,也是能够胜利的。弗雷德丽卡敏捷的躲开了奉命抓捕他的军士,下巴上的一记默念了好久才完成的强化拳将其中的一人击晕。这是奥西的传授,简单的局部肉体增强术,由于弗雷德丽卡快速地掌握了愈合术,奥西所给的特殊待遇。
弗雷德丽卡很聪明,年轻的时候是学习魔法的最好阶段,但大多数孩子却没有那么强的理解、接受能力。而弗雷德丽卡有,无论是年轻还是理解能力,加上一定程度的魔法天赋。如果被人发现弗雷德丽卡的良好条件,她一定会成为急于找继承人的强大法师们的抢手货。
反抗同样赋予了军人拔剑的权利,高傲的贵族们站在一旁看着这场丝毫没有悬念的战斗,如同望着捏在自己两指之间的蚂蚁。一个女孩和一个成年男子的战斗。一个是擅长舞蹈容貌美丽的贵族千金,一个是一战斗为职业的皇家骑士。骑士有着剑作为武器,而帕伯尔公国的军人所普遍缺乏的骑士精神并不会成为他的羁绊;弗雷德丽卡的唯一武装,则是碍手碍脚的豪华礼服。
但没有人想过,为什么女孩柔弱的一拳能够当场击晕一个骑士。
在一旁的艾恩长叹了一口气,但弗雷德丽卡没有看到。
弗雷德丽卡在地上一个翻滚,抽出了昏倒的骑士的剑。这剑虽然比平时她使用的还要轻盈,但也决不是能够轻易驾驭的。靠着惯性挥去的剑,被骑士稳稳当当地打飞了。
但这只是一招虚招,强化拳的效力还没有散尽,弗雷德丽卡的手根本没有去用力握剑,飞走的剑没有造成她的任何迟疑,她的拳头正中了骑士的脑门,剥夺了他的战斗能力。
这并不是一场实力的较量,一般情况下骑士的强大绝对不是弗雷德丽卡能够对付的。但骑士没有与一个会魔法的女孩剑士交战的经验,他从来没有想到女孩会放弃剑而用拳头。臂力再强大的人也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剑战斗,因为剑指挥增加他臂力的优势。但这并不适用于强化拳。一点点不合逻辑的行为,和一点点惊讶,令弗雷德丽卡击败了比自己强大许多的敌人。
贵族们喧嚣着退避,他们没想到原来预定与王子订婚的女孩竟然是如此野蛮的。
但很快,一队8个骑士赶进了教堂。
弗雷德丽卡背后沉默着的神父,嘴角露出了微笑。
转章 我不是公主
八个骑士,并没有穿戴盔甲,帕伯尔公国的军装,一律是紫色。他们的后面跟着一个穿着全身火红的中年男子,他是帕伯尔公国王宫法师,冰火伍德。不久前刚来到比金城。弗雷德丽卡回顾四周,无路可逃。她已经尽力了,但有些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的。
“纯洁——”突然背后一声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少女——满怀着梦想——”神父低着头,但任何人都能够分辨,声音是从他的方向传出来的。“——勇敢的对抗命运的不公!——而无礼的骑士和法师们啊!——竟然敢于践踏教堂的威严!”
神父指的是北大陆的统一规定,教堂有法外独立权,法院不可以追捕在教堂里的罪人。但这个胡言乱语的冒牌神父显然没有意识到,帕伯尔公国的军人并不是执法机构,他们一向是不讲理的。“我要以神的名义制裁你们!”神父本来是想顺势扯下他那件袍子的,如果成功,想必会是一个十分有型的姿势,可惜他没有成功,长跑被他自己的手臂拉扯住了。他只好漫漫地有条不紊的开始脱,所有人都在那里看着他,他却一点儿觉悟都没有。
最后众人惊讶地看到了一个女孩,弗雷德丽卡认得出来,那是那个活泼的亚蒂密斯公主。
“放心!弗雷德丽卡,我来帮你!”亚蒂像一个英雄一样的喊着,不过这更让弗雷德丽卡不放心。弗雷德丽卡的手臂被亚蒂一把拉住,向教堂外冲了出去。而这个过程却真的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刚到门口的骑士们就好像真的是怕了那个要“以神的名义制裁他们”的女孩。“怎么样,我厉害吧。”跑出了很远,两个女孩就在路中央,一起喘着气。
“嗯,真没想到。”弗雷德丽卡做出很惊讶的样子。其实她在经过教堂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正在对身旁骑士们说:“你们上吧,我在一旁看就行了。抓到了一个小女孩不会受到什么赏赐,不仅可能受到别人的讽刺,要是不小心伤到了公主,可就不太好了。”弗雷德丽卡知道,那是那个法师的说话,不过她从来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王宫法师冰火伍德的声音竟然听起来不温不火的那么别扭,不过听说他不是帕伯尔本国人,那也就难怪了吧。
“谢谢你,亚蒂。”弗雷德丽卡真心地说。虽然亚蒂看上去要比弗雷德丽卡大上几岁,但论心机的话,在同年龄的孩子中都显得过于天真的亚蒂,即使有二十个都比不上弗雷德丽卡吧,所以弗雷德丽卡根本不会怀疑这个单纯的女孩救自己的动机。
“那……弗雷德丽卡……我们是朋友了吗?”活泼的亚蒂突然变得怯懦了起来,就好像一下子有了好多要担心的事情,声音也变得很低。
这让弗雷德丽卡一下子愣住了。说实话,他还算挺喜欢这个活泼的公主的,所以她并不打算随便敷衍一下了事。这又令她想起了奥西。弗雷德丽卡从来没有问过奥西能不能成为朋友这样的问题,因为奥西似乎曾经说过,朋友是建立在互相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的,就好像夫妻是建立在性关系的基础上一样,这本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如果过于清楚这一点,就很难再拥有朋友了。当时弗雷德丽卡真想揍他一顿,不过显然,奥西对弗雷德丽卡有着很大的影响。弗雷德丽卡至少认为朋友并不是那么廉价的,怎么可以刚认识了半天,几乎都没有了解对方就草率的成为朋友了呢?
“你是公主殿下,而我现在是一个逃亡者。我做你的朋友似乎不太合适……”但弗雷德丽卡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看到亚蒂脸上的表情渐渐的改变,就好像被欺负了一样,双眼噙着泪,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弗雷德丽卡都这样……每个人都这样,说是要做我的朋友的,还是拿我当作公主一样对待,而皇家的人却因为我没有贵族血统把我当贱民一样看待,好不容易弗雷德丽卡肯叫我‘亚蒂’了,结果却还是这样。”
“好吧,我知道了,”弗雷德丽卡没有想到,自己随便找的借口却正好刺到了亚蒂的痛处。不过这样就袒露了心扉的亚蒂,应该会很容易理解,也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吧,弗雷德丽卡这样想,“我就作你的朋友吧。”
“太好了!”亚蒂的反应让弗雷德丽卡再次确信了自己以前认为的“小孩子的情绪很容易改变”的看法。“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我是很厉害的!”
弗雷德丽卡无奈的点头:“我现在只希望你有办法能把我从比金城弄出去。”在教堂的时候,亚蒂和弗雷德丽卡能冲出来主要因为亚蒂的突然举动,她的横冲直撞让骑士们因为担心伤害到她而不敢阻拦,但是要出城就没那么容易了,公主根本没有这样的权利,她去也只是被城门守卫“请”回行宫去而已。
“放心。你是要去找奥西吧,我有办法。”
“你怎么知道奥……”
弗雷德丽卡还没有说完,无限的黑暗就向她扑了过来。那是亚蒂,她的身形要比弗雷德丽卡大一点点,她的拥抱能把弗雷德丽卡整个地纳入怀中。在亚蒂的怀里,弗雷德丽卡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样,仿佛虽然意识还存在,知觉却完全失去了。幸好那样的感觉只有很短的一小段时间。弗雷德丽卡一把推开了亚蒂,但眼前的景象令她无法接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你好啊,弗雷德丽卡。”那是奥西!弗雷德丽卡竟然在奥西的怀里出现了!
弗雷德丽卡看着奥西十分镇静地向自己打着招呼,而自己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经好像从古代传说中的通天塔的最高层一下子摔倒了地面上,脑震荡了。不过弗雷德丽卡肯定猜不到,奥西现在已经歇斯底里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怀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这样荒谬的事情!前一刻他还在旅店的客房里独自吃着难吃的烧肉,想着心事,而后一刻他的怀里就突然多了一个弗雷德丽卡!不过他故作镇定的本事还是很好的,这和他长期以来保持心理不剧烈的波动有着很大的关系——心理的强烈波动会造成它变成奥莉西雅,为了克服这个巨大的弱点,奥西迫使自己变得极度缺乏感情。
但是这次的惊讶似乎实在太大了,弗雷德丽卡从通天塔的最高层摔下来,碰巧摔在了奥西的身上。奥西已经感觉自己的小腹已经由开始隐隐作痛了,那是诅咒发作的前兆。
“你是如何来的,弗雷德丽卡?”平常奥西德语气是淡雅的,而现在因为惊讶却变得苍白,虽然听上去没有多大的不同。
“………亚蒂……抱着我……也许是传送魔法……”
奥西轻轻地将弗雷德丽卡从自己的怀里松开,把一动不动的她放在了一张椅子上面。
“你是从比金城来的吗?”
“是的……”
“你听到那个亚蒂念咒语了吗?”
“没有。”
奥西沉默了许久,确实是遇到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样子。许久,他才继续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弗雷德丽卡摇了摇头。
“莱特公国的最南端,我乘了三天马车才到的。”
奥西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超远距离的、不使用魔法阵和咒语的定点传送术,而且是一丝一毫都不相差地到了自己的怀里,即使只有一点点的不准确,都有极大的可能让弗雷德丽卡传送至的空间和奥西自己所存在的空间重叠,哪怕只是一只手臂,弗雷德丽卡就可能永远消失了。而且这也不是流放术,比起那种不确定位置的简易的法术,定点传送的难度可要大得多了。
亚蒂密斯,这个家伙实在是很不简单。奥西大概能够猜到她的这个传送术的原理,但那也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就在两天前接近中午的时候,奥西遇到了一个自称为亚蒂密斯的女孩。奥西记得自己当时正在吃午饭,至于在哪个城市还是村镇,他记不清了。因为沿途他在许多旅店用过餐,而一律的垃圾食物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奥西根本不能分辨。
只记得一个穿着浅色系衣服的贵族女孩直直地向自己走了过来。他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孩;也觉得还算比较洁身自好,不太可能上演堕落政治家在演讲时有丝毫不认识的小孩子跑来认亲的闹剧。女孩看上去就和普通的不是人间烟火的贵族小孩没什么区别,生得还算挺漂亮。
“你就是奥西吧?我请你喝杯酒。”女孩的声音就好像婴儿一样的清脆,手上拿着一杯相当浑浊的酒。]
奥西觉得自己的脑门上已经隐隐地渗出了汗水来,他觉得如果这个女孩不是白痴,那她就一定是认为自己愚蠢至极了。或者根本是知道自己上次被比尤蒂下毒的事情的人派来消遣自己的,讽刺自己看见漂亮女人就一点脑子都没有了。
“不会毒死你的啦,”女孩干脆直接地说,她的脸上是一本正经,不过她的顽童般戏谑的气质仍然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就好像奥西记忆中弗雷德丽卡即使撒娇的时候也好像很理智。“我知道关于塔那托斯的情报。”
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扔进了河水之中,将河水激荡得波纹粼粼,原本在水中的嬉戏的鱼群却一下子全都平静了下来。女孩的话令奥西变得十分的不平静,而冷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知道塔那托斯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不多,而知道奥西在找她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数的了。“我凭什么相信你?”奥西也开始认真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女孩绝对不是来和自己开玩笑的了。
“艾丝是由我的血肉和塔妮的灵魂组成。我是亚蒂密斯·霞衣,塔那托斯的姐姐。”
“艾丝就是艾丝,我不需要知道她的身份!”奥西的声音很低却十分的坚定,他被刺到了痛处的同时,却也能够相信她的确知道不少事情了。艾丝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更遑论她留给奥西的羊皮纸上那不可思议的内容了。奥西一把接过了酒杯,灌下了肚子。
女孩的微笑似乎带有一种嘲笑的意味,让奥西很不舒服:“去莱特公国南部的冥王神庙吧,你一定会有收获的吧。”
这令奥西十分的不痛快,他们一个两个都口气轻松地让自己到处跑,而那些地方又不是很近。瓦姆派尔也许只有少量的情报还可以理解,但这个自称是塔妮的姐姐的家伙根本好像是知道所有的事情的,还这样故弄玄虚!
亚蒂在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温暖术是不能分解那东西的,你还是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了的好。”确实,原先奥西是有考虑过再在自己肚子里用温暖术来分解亚蒂给他喝的东西。
现在奥西想来,也许自己当初喝下去的东西就是一个标记,借着这个东西亚蒂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将弗雷德丽卡传送了过来。不过那也只是他猜测的一个原理。而从亚蒂帮助弗雷德丽卡到自己身边这一点看来,也许弗雷德丽卡又是他们布置的一颗棋子。不过对奥西来说,那也没什么关系,弗雷德丽卡就是弗雷德丽卡。
奥西轻轻拍了拍弗雷德丽卡的后背,好让她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弗雷德丽卡,你愿意与我一起旅行吗?我以教导你更多的战斗技术作为交换。”这是奥西第二次询问弗雷德丽卡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
“成交。”弗雷德丽卡温和地答应道。她知道奥西现在只是将自己当作一个亲密的朋友或者帮手看,但总有一天,她会让奥西知道,自己想要成为的,是他的妻子。
第一章 疯狂的梦境
淡淡的夜色已经笼罩了莱特公国南方的这个小镇,那是并不浓郁的深蓝色而不是灰色。
旅店的客房中,弗雷德丽卡从床沿站起了身,坐到了简陋的梳妆台前。朦胧的月色透了窗照射进来,在地上印下了一个清晰的十字,空气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薄雾。当已经拿起了梳子的时候,弗雷德丽卡却这才想起他还没有点灯,于是她从梳妆台前猛地站起,就好像在对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一样,匆匆忙忙地来到放着油灯的方桌前。她摸索了一下裤子和衣服的口袋,似乎是少了打火石,她没有办法点油灯。终于弗雷德丽卡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她所需要的打火石。她回到方桌前对着油灯轻轻地敲打了两下打火石,星星的火光化作了灯芯上恒定的火焰,油灯燃烧那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
梳妆台前,弗雷德丽卡又拿起了那把桃木质的梳子,她眼神迷茫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完全下意识地牵引着梳子在自己的头发上移动。然而弗雷德丽卡又马上发现自己那头不算长的头发并没有什么值得打理的地方,她缓缓地将梳子放回了原来所在的地方,又回到了方桌前吹熄了油灯,躺到了床上。
于是月光又占了优势,安静将适才弗雷德丽卡在木地板上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完全的吞没了。
干望着天花板,弗雷德丽卡缓缓地合上了双眼。一切恢复了平静的时候,弗雷德丽卡的脑海里就又立刻浮现出了奥西那冷漠的神态。这萦绕着的梦魇,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弗雷德丽卡被这梦魇侵扰,猛地睁开眼睛,坐起了身。
窗外传来“呀,呀”的一两声乌鸦的嘶鸣,回荡在夜空之中。
门被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听上去十分的清晰。弗雷德丽卡仿佛花了一个世纪,才在走廊上行了一小段路,而就在半途上她又犹豫地回头,走回到自己房间的门前。她握着门把手发呆,最终还是决计转身。弗雷德丽卡有意无意的放轻了脚步,使得那平时总是“吱吱”作响的破旧木地板也闭上了他那总不闲暇的大嘴。终于,弗雷德丽卡如同一个深谙此道的暗杀者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奥西的房门外。
推门的一个微弱的声响令弗雷德丽卡神经质地好长时间一动不动,直到好一会儿没动静之后,她确信自己没有被发现,才再偷偷地打开一条门缝向里看。但弗雷德丽卡失望地发现房间里一片黑暗,她本以为奥西的夜生活虽不糜烂,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入睡。正当她失望地打算重新掩上房门的准备离去的时候,那双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却看到了一些令她震惊的东西。
弗雷德丽卡发现,奥西并没有睡着。他侧身躺在床上,两条手臂空抱着小腹,被子已经被完全踢到了一边,整个身子诡异地蜷缩成一团。微弱的喘息声有如恶魔的耳语,在弗雷德丽卡的耳畔急促地重复。整张床也因为奥西的痛苦挣扎轻微摇晃。因为面具的落地,伴随着铿锵的金属乐声,和一道反射月光的微芒,他平时遮掩着的那张鲜血淋淋的半脸完全显露了出来。
那半张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皮肤。那鲜活的血肉模糊,随着祼露在外的血管有节律的脉动,如同寄生在他脸上的另一个生命一样,在轻微地蠕动。
弗雷德丽卡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尖叫出声来,微张的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老旧的木门因为不慎的移动发出了声响,不过在这样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工夫去注意了。
起初,弗雷德丽卡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更令人惊讶的事情确实是发生了。伴随着那张血肉模糊的半脸诡异悸动的加剧,奥西的身体竟渐渐地萎缩,和那血腥的半脸一起,那半张健康了脸的形状也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脸型开始变得消瘦,五官变得更加得细致,皮肤变得光滑而富有活力,连那不堪入目的半边脸也重新被洁净的皮肤所覆盖,奥西仿佛返老还童了一样。
不仅如此,那竟然还是一张弗雷德丽卡都要自叹弗如的少女脸庞!
躺在床上的那具身体的呼吸渐渐平和了下来。
弗雷德丽卡木讷地向前走上几步,眼前不可思议的情景令她无暇考虑其他。她怎么能相信,那个奥西竟然会变成一个年轻的女孩。弗雷德丽卡的双眼紧盯着床上躺着的女孩,仔细打量着她的容貌。那精致的脸庞,丝毫没有奥西原来的痕迹,就好像县在躺在这里的她和刚才还在这个位置痛苦挣扎的奥西丝毫没有关系,但弗雷德丽卡清楚,女孩昏睡过去的原因正是刚才的痛苦经历所造成的巨大体力消耗。
于是弗雷德丽卡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女孩的衣服,由此她确实看到了那具身体的女性才会有的隆起的胸脯,再往下察看,弗雷德丽卡验证了奥西确实完全变成了女人。如此巨大的变化是难以令人相信的,但事实无可辩驳。
“奥莉西雅?”弗雷德丽卡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名字。那个传言中的黑袍少女,是奥西的妻子,但弗雷德丽卡与奥西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物,或者奥莉西雅和奥西本是同一个人?想到奥莉西雅并不是奥西的妻子,弗雷德丽卡不禁感到有点儿高兴。
弗雷德丽卡的视线再一次回到了变成了女孩的奥西的脸上。
白天的时候,奥西总是带着金属的半边面具,那种诡异的神秘虽然美丽,却也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现在,也许是因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许是因为睡着了,奥西的脸庞显得温和,不再那么难以亲近。望着望着,弗雷德丽卡出了神,她感到那张脸庞忽远忽近地在自己的眼前晃动,那微微张开的双唇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特写。弗雷德丽卡开始觉得也许因为自己刚才吹了凉风,头脑有点儿晕眩,她感到自己的脸好像被浸泡在沸腾的热水中一样。她想也许自己病了,要好好躺一下了。
弗雷德丽卡本来也是睡下了的,所以她是穿着睡衣过来的。那是一身|乳白的睡衣,能够很好地体现出女孩的可爱与朦胧的女性美;奥西今晚睡的时候是并没有脱衣服的,这并不是他向来的习惯——虽然他要时刻保持警惕,但不健康的睡眠习惯会影响美容,所以奥西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今晚则是因为奥西在之前已经有了即将变身的预感。
弗雷德丽卡躺倒床上的时候,隐隐约约有一点罪恶感,也许索求自己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是不对的,但对于奥西给予的温暖的渴望战胜了那种微弱的想法。她用被踢在了一边的被子盖住了自己和那个身体软软的奥西,双手从刚才解开的地方伸进了奥西宽松的衣服,抱住了那个赤祼的温暖身体。
弗雷德丽卡感到奥西的怀抱温暖而柔软,就好像躺在天鹅绒的被窝里,又好像是被云彩所覆盖着,那是母亲的怀抱。弗雷德丽卡慢慢地融化,融化在了那甜蜜与幸福的感觉之中。
到了第二天早晨,弗雷德丽卡感觉自己睡到了很晚才醒过来。她从来没有睡得那么好过,也许就算要让她一直那么睡下去她也会乐意。最终她还是睁开眼睛,望着那苍白的天花板,试着让自己的大脑来适应这个晚起的早晨。忽然间,她想起了昨晚那个怪诞而真实的梦境,她猛地回转身体四下搜索,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她还在自己的房间。她咧开嘴嘲笑自己,甚至笑出了声。
“奥莉西雅,该上路了。”那冷漠而熟悉的语气以一种陌生的清澈嗓音在演绎着,弗雷德丽卡猛地回头,望见了一个人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床边。那一身打扮还是奥西的,而从身材、脸型及嗓音上,那人也许会被认为是一个少年,但弗雷德丽卡清晰地记得,她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个女孩。
“奥……西?”
扮作少年的少女微微点头,同时也说:“奥莉西雅,我的名字。”
第二章 疯子与剑
这里,是莱特公国的南方小镇,它再往南,是一望无际的迷失之洋,西方与埃克斯公国接壤。与东北的世仇达克公国长期的战争令莱特公国普遍比较贫穷,即使是贵族,在星期五的餐桌上也大都见不到鱼;而相比之下,帕伯尔公国的斋日几乎所有人都足够富裕以不全吃蔬菜。
这种差别从建筑物和早市上也能看得出。帕伯尔公国的建筑几乎全是石结构的,而且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从外观上就给人安全舒适的感觉;而莱特公国的建筑物则大都是寒酸的木结构,似乎因为不知何时就会被战火烧尽也不需要很好的设计,寒酸的样子似乎一阵大风就能够将他们吹倒。早市虽然是一样的忙碌,但帕伯尔公国的热门货是饰品,莱特公国则是武器。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停止战争,因为莱特公国的全民都是正义的狂热信徒,向邪恶轴心达克公国发动的圣战直到将其完全消灭才会结束。
大清早,已经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那里吆喝自己的剑,吹嘘如何如何有名,甚至是圣骑士罗兰曾经用过的名品。自然,也许是有一些人会相信的。但在路中央大声的吆喝也确实吸引了一批人的注意力,但应该是看热闹的居多。
中年男子穿着一件随随便便的黑色粗麻上衫,便声称自己是黑袍铸剑士。黑袍在莱特公国本是最大的忌讳,很多人都因为他用这种方法来推销产品感到厌恶。但至少没人会相信他真的是个黑袍,也从来没有人听说过“黑袍铸剑士”这么一个称号。
男人披头散发的,脸也很不干净,满是胡子渣。他所叫卖的剑上也有着锈迹。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他的精神并不是十分正常。他说话的语调也十分的奇怪。
男人在一旁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似乎是用来试剑的,不过在石头上做手脚之类的把戏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男人憋足了架势,双手握剑举过头顶,就好像一个蹩脚的木工举着榔头。周围喧嚣的观众们也安静了下来,准备着欣赏这一场闹剧的Gao潮。
“呀———”一声大吼,剑刃与岩石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那块破旧的金属也随之断成了两截,石块却纹丝不动。
天空中飞过一两只乌鸦,那“呀呀”的鸣叫声似乎是在说“笨蛋,笨蛋……”。微风卷起了落叶,在地面上方的低空打了两个圈。
人群渐渐散去,留下那个男人一人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剑的断口发呆。仿佛是难以置信自己的剑的脆弱,眼神是疯疯癫癫的样子。人们认为是男人的疏忽,拿了一块还没有做好手脚的石头就来卖剑了——或者这个男人本就是一个疯子。
只剩下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高贵的打扮,还面对着中年男子。那时两个美丽的年轻人。
中年男子似乎注意到了这两个奇怪的人,微微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们。
那个少年是一身白色的法师袍,标志了她治疗士的身份,一头银色的长发扎起在脑后,脸庞的线条十分的细腻。少女在旁边轻声对他说:“奥莉西雅,我们也走吧。”少年却正相反地走上了前来。
“这里不是小孩子们玩耍的地方,贵族小姐们,请离开吧。”中年男子从少女称呼“少年”的名字以及那过分细腻的脸庞上看出了破绽,也同时满怀着平民对贵族的敌意。越是贫穷的国家,平民与贵族的贫富差距越是明显,关系也越僵。
但男装的银发少女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从男人的身侧走过,来到了石头的前面。她伸出了纤细的右手,柔软的食指在石块表面轻轻地划过。
巨大石块裂开了一道裂痕,从中间碎裂了开来。
另一个女孩显然表现出了惊讶,但其他人都已经四散开去,没有看到这个画面。
“先生,那是一把好剑。”奥莉西雅用清澈的嗓音说着。那嗓音确实有点中性,但知道了之后也很容易分辨出是女声。
而中年男子却不屑的收拾起了行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剑被人赞扬而高兴。“不要来打扰我,我可是一个大忙人,不像你们那么有闲。跟你们这样无知小孩子说话想要得到理解实在太勉强了。”
“你也许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了,”奥莉西雅缓缓地说。虽然冷漠的性格几乎没有改变,但当她还是奥西的时候,弗雷德丽卡从来不知道他有那么好的脾气。“我说那是一把好剑并不是因为它斩碎了岩石。”
男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望着奥利西雅。
“岩石碎裂的原因是你的技巧和力量,并不是剑的功劳。我说它是好剑的原因是它本身的好处,无论是剑刃的长度还是剑锋倾斜的角度,都恰到好处,每一个细节都倾注了铸剑士的热情。”
“你……是白痴吗?”有些疯癫的中年男人再度出言不逊,“一切都还要看结果。与石头的碰撞中,它确实是断掉了,那还有什么用?”
“的确,也许使用其他的材料,这把剑会更加坚硬、更加锋利。但真正会用剑的人都不会用一把剑去斩击敌人的铠甲,或者是希望剑刃和别人的剑相碰的时候能够将敌人的武器一下斩断。只需用锋利和坚硬来评判好坏的,是砍柴的斧子。对一把剑来说,这两点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够发挥出用剑者的技术。”奥莉西雅拍了拍手上沾染到的岩石碎屑,继续说,“先生,您能为我打造一把剑吗?”
中年人望着奥莉西雅愣了好久,一时说不出话来。“太晚了,你出现的太晚了。”中年男子还是那种略带有一点疯癫的嚣张语气,“我现在已经打造不出好的剑了。这一把,使我曾经的最高杰作,你拿去吧。”中年男子从长长的包里翻出了一把剑,扔在了奥莉西雅的跟前,连钱都没有要就背上包离开了。弗雷德丽卡不得不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在糊弄人,地上的那把破破烂烂的兵器和刚才断掉的那把似乎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差异,只多了一个附送的剑鞘。
奥莉西雅把剑从地上捡了起来,从剑鞘里拔出了一段剑身。剑身的金属甚至没有什么光泽。而因为只有一面开了锋,与其说它是剑,不如说它是刀。剑身也十分的窄。
奥莉西雅又立刻把剑Сhā回了剑鞘,低声的自言自语:“也好,反正不要钱。”于是便把剑挂在了腰际。“不过还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弗雷德丽卡问,“那个铸剑士还是那把剑?”
“我是说那块本来一整块的质地优良的石头,如果把它给一个雕塑家,一定能做出很好的作品。”
没有人能知道这个黑袍法师在想些什么。
第三章 疯剑乱斩
“邪恶的黑暗召唤士奥莉西雅,老实地接受正义的惩罚,否则你要小心我的剑刺穿你的脑袋!”一大清早,弗雷德丽卡和奥莉西雅刚出城不久,就被一群穿着骑士甲骑着马的年轻人给围了住。
这也全要怪奥莉西雅奇怪的癖好。在城内走动的时候,她倒也都是穿着白袍的。然而一旦出城,她就把那件袍子黑色的一面穿在了外面。这样被人看见了自然会有麻烦。这群自称是圣光骑士团的年轻人似乎是专门等在这里的,他们既然连奥西的名号都叫上来了,说明麻烦已经很不小了呢。
因为对手是一个黑袍法师,所以一群骑着马的正义之士包围着两个女孩似乎也不觉得羞耻。奥莉西雅扬起脑袋,侧着头望着他们,嘴角路出了一个看上去很邪恶的微笑,不过也确实很美。弗雷德丽卡完全不能明白奥莉西雅,也许是因为奥西并不习惯变成女人的缘故,她变得更加的沉默了。奥莉西雅也很少笑,因此这次的微笑显得十分诡异。但看着她十分镇定的样子,弗雷德丽卡也很放心了。她期待着奥莉西雅用那些巧妙的魔法狠狠的教训这些不知深浅的年轻人一顿。
奥莉西雅将要间挂着的剑拔了出来,握着剑鞘平举着对着那个说话的年轻人。
“她的意思是一对一用剑比试。”弗雷德丽卡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够明白奥莉西雅的意思,同样想不到奥莉西雅竟然要用剑。事实上奥莉西雅这样也是迫不得已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女性的身体充满了魔力,却也因此难以控制,比起赶跑一群新手骑士,对她来说去毁灭一个国家要容易得多。所以她也只好用剑了。
而这令弗雷德丽卡很不服气,用剑是她的专长,奥莉西雅却不肯把那破剑送给她,让她一直没有武器。
骑在马上的骑士们互相议论开了,这样的要求是他们没有意料到的。好久,才终于统一了意见。那个领头的金发骑士下了马来,走向奥莉西雅,半鞠了一个躬:“刚才真是失礼了,在下是提休斯·杜·爱德华,接受你的挑战。如果你能够不用魔法战胜了我,我们会绅士地让你离开,但如果你输了,你就得接受宗教裁判所的审判。你要知道,即使你用卑鄙的手段战胜了我,局势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的,我的同伴们一样不会放过你。虽然从来没有骑士与女人或者地位低下的恶人决斗的先例,但也没有骑士围攻女人的先例,我们为了维护正义与公平,才接受你的挑战的。”
不类似于帕伯尔公国,莱特公国的全民都是神的忠实信徒,其实也自然讲究骑士道,这本是很好的,不过这也令他们变得啰嗦,即使还只是一个年轻人。这令弗雷德丽卡惊奇的发现,变成了女人之后,奥西的耐性也好得多了。
奥莉西雅鞠了一个躬,对面的骑士也慌慌忙忙地回礼,然后两个人一起拔出了剑。
法师的长袍并不适合舞剑,但柔软的材质与温暖的线条正与剑的刚强呼应,再与随风飘荡的银色的长发相组合,形成了一个儒雅的剑客的形象。对面的提休斯披着贵族的斗篷,单手拖着剑柄,平举着剑,作出刺击的姿势,又像是试探,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因为对手是个年轻的女孩而轻敌或因为对手是个黑袍法师而恐惧的样子。
青年骑士首先喊了声:“看剑了!”由此开始了两人的比试。
刚开始,也许是为了试探对手的实力,两柄剑优雅的交错在一起,击打出美丽的火光。轻盈的步伐与剑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声响,融合成一段优雅的舞曲。但奇异的旋律渐渐响起,一个突如其来的轻快步伐,配上一段诡异的连续高音。那是华彩的乐章,美丽的艺术家尽情展现自己的才能。
奥莉西雅的剑招变得越来越诡异,毫无稳重的感觉有区别于轻盈,就好像嗜血的妖兽,招招瞄准着人的性命,面对对方本应可以轻易抵挡的剑招,他却险险地向侧方躲闪。提休斯渐渐捉襟见肘了。
一招失手,提休斯的剑被奥莉西雅一挑,脱了手,远远地飞开了。
提休斯连忙退后两步,举起双手:“我认输了。”
所有人都已经察觉到了奥莉西雅的不对劲,提休斯在与她对觉得时候偶然看到她的眼神都会感到恐惧,那是一种可以令他坚信自己会被杀掉的感觉。他不敢与奥莉西雅对视,而看到奥莉西雅那把光泽暗淡的剑的时候,他甚至可以看到那剑上隐约有着亮红的血光。
就像提休斯的感觉中的那样,即使提休斯已经认输,奥莉西雅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提着剑快速想提休斯冲过来,提休斯连忙倒退但从速度上完全没有逃脱的希望。
提休斯看到了奥莉西雅脸上木然的表情,眼神中却充满了杀人的欲望。他仿佛看到了死神,他感到了最后的死亡的恐惧。
懦弱者在死之前就已经经历过数次死亡的恐惧了。但提休斯没有。他确信自己是鏖战到了最后一刻,而在与黑袍对决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了。但最后的恐惧还是难以避免的。
“叮”的一声脆响,提休斯的一个同伴及时地赶到替他挡下了这一剑,又连忙拖着发愣的提休斯退后几步:“他已经认输了,你又何必非要取他的性命!”
奥莉西雅丝毫不理会他的话,将一把剑挥得霍霍作响,赶来救援的男人自顾不暇,只能勉力抵挡,幸好其他骑士也跟了上来作掩护。
弗雷德丽卡看得发呆,在她的映像中奥西并不是那么咄咄逼人的人。那个极度瞧不起别人的家伙是绝对不会对这些年轻的骑士认真的,更何况她也不会因为杀了他们而得到任何好处。
而奥莉西雅一个面对五个手持利刃的骑士却不是在战斗,而是一味的进攻,单方面的砍杀,就好像是虐待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那毫无规则的冲杀令骑士们不能相互照顾,散向四面根本发挥不出人多的优势。
骑士们随着交战的继续,越来越力怯,奥莉西雅得剑招却越来越诡异,骑士们的先后受伤失去战力或剑被打飞,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刚挡过一个纵向的砍切,稍一不留神,奥莉西雅那把剑已经出现在了脖颈边,慌忙伸起右手去抵挡,有幸以一个拇指的代价保住了性命。
但他面对的是一头毫无理智的野兽,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奥莉西雅的剑所渴望的是人的生命,她并不会因为战斗的完全胜利而停手。
“不要杀我!”其实大声嘶吼。但毫无作用。他闭起眼睛,那时条件反射,而不是没有胆量看到向自己袭来。
这次是弗雷德丽卡,她慌忙中捡起了地上的剑,正赶上救人一命。但就像一块被抛出的巨石,什么也不能挡住奥莉西雅的锐势。弗雷德丽卡也只挡下两剑,手中的剑便被打飞。那柄耀眼的利刃向弗雷德丽卡袭来,她望着奥莉西雅,眼都没眨。
剑带起的风拂过弗雷德丽卡的脸庞,吹动着金色的发丝飘动。冰冷的金属吸收了她脖颈的热量,割破了她的皮肤。
奥莉西雅停下了动作。
周围所有的人都注视着这两个对峙的少女。抚过草地的微风掀起层层绿浪,在这一刻仿佛也已经凝固。清晨的阳光明媚却并不刺眼,远处树丛中传来细细的莺歌燕语。
弗雷德丽卡能够感到脖子上的大血管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微微的脉动,紧贴着冰凉而锋利的刀刃,似乎一不留神就会因为它本身的微动而被割破。而从伤口中渗出的血已经顺着剑锋滑下,沿着脖子流淌。
弗雷德丽卡注视着奥莉西雅的双眼,她本人是一种强横的眼神,而奥莉西雅那双燃烧着嗜血的烈火双眼也终于与弗雷德丽卡对视。
疯狂的眼神与绝对的理智正是背靠着背地站着的,轻微的一转身,本是丝毫看不出差别的。
奥莉西雅缓缓地把剑Сhā进了剑鞘,声音轻柔地说着话,与方才的表现相互衬托,如同一个儒雅的恶魔:“奥西似乎曾经说过,要教导你战斗技巧的。”
奥莉西雅说得就好像刚才只是在为奥莉西雅作实战的示范。
弗雷德丽卡还是望着奥莉西雅的双眼,奥莉西雅也不回避眼神。好久,弗雷德丽卡才转向年轻的骑士们:“你们可以走了。”
骑士们还很不放心地对着奥莉西雅回望了几眼,才互相搀扶着慢慢离开了。
奥莉西雅没有再对弗雷德丽卡说什么,只是扔了一块白色的手巾给她,让她自己处理脖子上的伤口。自己转回身,继续向原来的方向前进。
弗雷德丽卡也什么都没说,托着手巾捂住伤口,默默地站了起身跟了上去。
奥莉西雅匆忙地赶路,弗雷德丽卡只是跟着,两个人一路上都什么话也没有,中午也只是草草地吃了几口干粮和着水咽了下去。但显然,奥莉西雅比弗雷德丽卡更不习惯吃这样的东西,呛得很厉害。因为这个原因,奥莉西雅一个下午都很生气地嘟着嘴。不过弗雷德丽卡是没有注意到她那么任性的细节。
下午的路上也十分的宁静,只是奥莉西雅经常要停下休息。弗雷德丽卡确信,她是因为不相信任何人而不愿意雇一辆马车。她也不知道奥莉西雅这么急着赶路,要去的是哪里。总之这一个下午,她们俩并没有走多少路。
日落的时候,她们遇到了几个牧羊人,正在烤羊肉。牧羊人热情地邀请她们一起吃的时候,奥莉西雅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与他们交涉的是弗雷德丽卡。但很显然,由于伙食的改善,奥莉西雅阴沉了一下午的脸变得很晴朗。
像弗雷德丽卡这样“懂事”的女孩,很受牧羊人的欢迎;而奥莉西雅这个美丽的“少年”,虽然有点太过沉默寡言,也不至于令人讨厌。
两个女孩和四个牧羊人一起围着篝火坐着,火焰上方架着一只羊。奥莉西雅显得很拘束,羊肉还是弗雷德丽卡割了以后给她的。羊奶里加了一点酒,味道很稀薄,只是能暖暖身子,喝着口味极佳。奥莉西雅虽然很喜欢,但只喝了几口,脸就有一点红了。
牧羊人们吃得正在兴头上,话也多了起来。
“小伙子,看你长得挺清秀的,实在不像习惯旅行的人,但你不说的话,我们莱特的牧羊人也没有打听别人私事的坏习惯。只是你还是带着妻子的,有些事情不得不注意一下。”这个年龄最大的牧羊人说着,大大地灌了一口羊奶酒,而那边的奥莉西雅,好容易从那块羊肉上找到了一个下嘴的地方,小小地啮了一口,没有将自己的脸弄得和牧羊人一般油光光的。而在听人说话的时候,她就停下了嘴上的工作。“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埃克斯,那里怪人最多了——但我劝你在莱特公国的土地上最好还是不要穿着一身黑衣服到处行走,这里是十分忌讳黑衣服的。”
“说得是!”另一个有着山羊角一样的胡子的牧羊人也来Сhā话了,他的胡子上沾着白色羊奶的液珠,“我们村里的那个塔妮就是,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她爷爷是一个很受村里人尊敬的魔术师,她小时候跟着她爷爷学魔术,她爷爷死后也就继承了这个位置,村里人有什么东西坏了去找她,保管能修好。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穿上了一套黑色的衣服,准是因此被恶魔盯了上,犯了疯病,整天嚷嚷着要做出能让人飞上天的机器。但她人还是很好的,村里人都十分可怜她,原本是个好姑娘啊!”
“就是。你儿子原本还打算娶她作媳妇的。”
“别提它了!”
察觉到那个黑衣服的少年一直没有反应,牧羊人们向他望了过去,却发现他竟然坐着睡着了。
“我扶他去躺下吧。”弗雷德丽卡说。
“去吧,我们今天多搭了帐篷。”牧羊人微笑着说,“真羡慕你们年轻人,感情那么好。我看那小伙子刚喝了几口酒就已经很困的样子了,却也不提要去睡,要陪着你。”
牧羊人看着弗雷德丽卡也不回答,只是腼腆地低下了头,害羞地扶着奥莉西雅向帐篷走去了。他们便继续吃他们的,开着这对年轻人的玩笑。
弗雷德丽卡却很黯然。才不像他说得那样呢!
第四章 战魂
“糟糕了。”奥莉西雅静静地躺在被窝里,望着帐篷高高的顶,自言自语着。她重新束好了束胸,披上黑袍,走出了帐篷。茫然若失地在附近徘徊。
不仅弗雷德丽卡和奇怪老人所给的剑一起消失了,那四个牧羊人也四处都找不着。
默然行走在新绿的嫩草上,黑色的长袍与蓝色的天空同样的不和谐。奥莉西雅只是慢慢的走着,也不叫喊,也慢慢地越走越远了。
新生的绿草有着奇异的芬芳,被切开了肚子的牧羊人,肠子都已经流了一地,却还没有死去,粘稠干涩的暗红的血铺成的道路暗示了他爬行的轨迹,红与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重伤的牧羊人也终于用尽了力气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早晨的阳光并不强烈,但也许是因为重伤所带来的疼痛的关系,他的眼在阳光的照射下眯成了一条线。
这时候,有一个人的影子替他遮蔽了阳光。
穿着黑袍的少年一声不响地走到他面前,直直地立着,俯视着他。
“我好痛苦,救救我!”牧羊人有气无力地乞求,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他还不想死。
奥莉西雅沉默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她任由地上的可怜男人挣扎,那被割开的鲜红的肚子由于那有气无力的挣扎,流出了更多的内脏。奥莉西雅的脸庞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满满地从袍子里掏出拇指大小的一小瓶药水,打开盖子似乎费了她很大的劲儿。她把药水倒在了牧羊人的伤口上。
药水顺着伤口侵入,进入牧羊人的血管,它攻击了牧羊人的神经系统,而那道脆弱毫无防范的墙摧枯拉朽般地被推倒,就好像正午的阳光洒在薄博的青雾上,那神经毒剂令牧羊人的意识立刻溃散。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他的脸变得十分的狰狞,松垮下来的眼眶令他就好像瞪大了眼睛,仇恨地看着这个黑袍的冷血杀手。
奥莉西雅无动于衷的将空了的瓶子放回了袍子内,仿佛死亡对她来说就好像吃饭睡觉那么平常。她顺着牧羊人留下的暗红的色血路继续前进。
血色的走廊穿过这一片丛生的树木。稳健的脚步踏在枯枝上,却没有令它断裂。在很近的地方,一只羽毛鲜艳如刚沐浴过彩虹一般的鸟儿在欢快地跳跃。
这一道划破纯粹的血迹丝毫不能干扰着一片和谐。
这条鲜红走廊的尽头是山崖。从茂密树叶覆盖的地方走出来,这里并没有树,因此阳光得以朗照。就好像一下子走到了光明中一样。但阳光底下的罪恶更显得血腥。这个地方,血雨初霁。地面上,残缺的身体和鲜血淋淋的滚圆头颅在绿色背景的映衬下,交织出一幅令人作呕的画面。胸膛被纵向切开,内脏全部翻露在外的,是较完整的尸体,从各种断肢的混合物中,奥莉西雅不能分辨死在这里的人的数量。但约摸估计一下还是可以的——四减一等于三。
全身都是暗红色液体的弗雷德丽卡,若不是因为站着,从颜色上根本不能分辨她与尸体的区别。{奇.书。网}她右手紧握着这场血雨的制造者,奥莉西雅紧握着它与骑士们作战的时候,剑自己告诉了奥莉西雅它的名字——妖刀战魂。剑柄处已经生长出了血色的触须,纠缠着弗雷德丽卡的右手。而弗雷德丽卡的双眼,就如同没有灵魂的玩偶一般。
这剑的危险程度超出了奥莉西雅的预料。剑上附着了强烈的怨念,已经分不清是渴望战斗,还是渴望杀戮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把剑本身并不锋利,却可以赋予握着它的人精妙而妖异的剑招——代价则是灵魂。
心急的秃鹫从空中飞落觅食,弗雷德丽卡连着手臂的剑轻轻一挥,便将它斩成两段,可怜的鸟儿成为了地上那一滩血肉混合物的一部分。
弗雷德丽卡向奥莉西雅走来,她移动时的样子好像僵尸,丝毫不介意踩踏在死者的头颅上。但打斗时的速度,弗雷德丽卡却丝毫也不含糊。而相比之下,奥莉西雅却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现在那把妖刀也不再手中,她唯一能仰仗的,便是奥西残留在这个身体中的战斗直觉。所以当弗雷德丽卡半途突然的加速的时候,奥莉西雅根本没有任何感觉,那果断和速度导致影像的连贯就好像弗雷德丽卡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奥莉西雅的身旁,当妖刀的锋口紧贴着奥莉西雅的身体划过的时候,奥莉西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自动地向旁边躲闪了半步,才堪堪躲过了这凌厉的剑招。
但那样拙劣的躲闪对于妖刀来说实在是不够看,只是短暂的几秒钟的失去中心已经露出了巨大的破绽,接连第一招横斩的直刺稳稳的Сhā进了奥莉西雅的胸膛。
为什么会刺偏了?奥莉西雅不明白,那妖刀所赋予的神乎其技是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为什么她又会看到弗雷德丽卡那双没有灵魂的眼睛里流出了晶莹的液体?
奥莉西雅感到Сhā在自己胸膛里的剑在微微的颤抖,弗雷德丽卡保持着和她这样的距离,维持着举着剑的动作。“你为什么不爱我。”弗雷德丽卡脸部的肌肉僵硬的运动,她的语气如同金属有节律的摩擦。“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妖刀侵蚀灵魂的力量并不是不可抗拒的,这一点对与使用过妖刀也及时收手了的奥莉西雅来说再清楚不过。她明白,她眼前的这个浴血的人形依然保持着弗雷德丽卡的意识。她沉默了许久,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说。语言的组织对奥莉西雅来说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困难。“我是喜欢你的,但不知道怎么表达。”奥莉西雅能够感到鲜血从剑刺入胸口的地方涌了出来,但她的嗓音与语调依旧保持清澈而没有波澜的形式。
但那清楚的一个一个的音节,仿佛具有魔力一般。那个沾染了暗红色肮脏而污浊的鲜血的人形,那个只懂得杀戮的没有灵魂的僵尸,随着这些平凡无奇的音节微微颤抖。“你只要直接说就可以了阿!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泪水混合着污浊的血迹向下滑,弗雷德丽卡激动的大吼的同时,双眼也恢复了神智,而缠绕着手臂的血色触须却迅速增生,侵蚀着弗雷德丽卡的肉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弗雷德丽卡失神地大喊着,她手中握的剑刺在奥莉西雅的胸膛里,“我只是想拿起剑,我想要保护你,我只是想要让你喜欢我而已!”但事实却是亲手把剑刺进了奥莉西雅的胸膛!
奥莉西雅口中默念着古老的语言,慢慢地走向弗雷德丽卡,任由妖刀更深地刺进她的胸膛。她轻轻的搂住了泣不成声的弗雷德丽卡,温暖的怀抱安慰着恐惧的女孩。
妖刀迅速增生的触须已经蔓延到了弗雷德丽卡的肩膀。随着奥莉西雅咒语的完成,血色触须随着那低沉的最后一个音节炸开。弗雷德丽卡发出尖锐的惨叫,她的右手臂也一起炸得粉碎。
奥莉西雅是无法控制好魔法的,咒语的影响同时也令地上的尸体也一起爆炸。
巨大的冲击波将两个女孩一起甩下了山崖。
第五章 飞翔之梦
在空中飞翔,那是一种无比畅快的感觉。仿佛洁白的羽毛将身体轻轻的托起,所有的压抑都随着身边急速划过的风逝去。明朗的内心就好像天空一样的广阔,淡蓝与白色无边无际的交错。
飞翔,是人类不朽的梦。摆脱沉重而笨拙的躯壳,如同空中的飞鸟一般,轻盈的身姿翱翔在无限广阔的领域。
但事实上,弗雷德丽卡所体验到的,只是堕落的快感。自由的飞翔,凌驾在狂风之上,只有少数高等的空气魔术师才能够勉强做到。如果仅仅是增加降落时的空气阻力,即使是奥莉西雅也能够做到。当然,比起一般的职业空气魔法师来,奥莉西雅要更加的不济。晃晃悠悠降落的两个人,不时地撞倒崖壁,或被树枝勾到衣服。待到落地的时候,那两件莱特的贵族看着都眼红的材质上好的衣服,已经和街头乞讨者的工作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了。
失去右手的剧痛,令弗雷德丽卡昏迷在了奥莉西雅的怀里,而这一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妖刀战魂,也从崖上落下,在空中打了两三个圈,深深地Сhā到了松软的泥土里。
“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天上掉下两个美女,其中一个还是尊贵的黑袍法师小姐呢!”
拨开树丛找到奥莉西雅和弗雷德丽卡的,是一个黑衣的年轻人。那张调笑着的脸,没有人回应。两个少女,一个已经昏迷,一个一贯冷漠。奥莉西雅虽然是男装,但被撕碎的衣服根本掩盖不了她的性别。
“走开。”奥莉西雅冷淡地说。
“这样好吗?”喘着黑色衣服的年轻人扬了扬眉毛,“你的同伴似乎伤得很重。”
弗雷德丽卡整条右手手臂都已经消失了,而且还在不停的流血。奥莉西雅沉默着,她不能不考虑弗雷德丽卡。
“放心,我帮助你的条件,只是希望你帮助我飞而已!”那人的眼中闪烁着野望的光芒。
弗雷德丽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一个是奥莉西雅的声音,如同山间的一汩细细的清流。不知为何,只是听到这声音,她就感到十分的安心。另一个声音陌生而模糊不清,弗雷德丽卡并不关心。
弗雷德丽卡吃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所看到的就是奥莉西雅,她察觉到了弗雷德丽卡醒来,立即转过头来看的样子,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脸,弗雷德丽卡却能感到温暖的被关爱的感觉。
奥莉西雅立刻走了过来,扶弗雷德丽卡坐了起来。
弗雷德丽卡刚刚睡醒,尚且相当的迷糊。而她突然感到身体一阵的空虚,她终于发现,她想撑起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根本无能为力。她的右手没有了。
一抹猩红随即泼洒在了弗雷德丽卡眼前,她的耳边,再度想起了牧羊人死前的尖叫,她仿佛还能感觉到自己握着妖刀的右手,干脆地劈斩,温热的血液溅在自己的脸上。她瞪大了双眼,她变得呼吸困难。她感到嘴里充满了腥味,污秽与红色所混合的颜色的味道。
奥莉西雅将颤抖着的弗雷德丽卡搂住。空虚的弗雷德丽卡热烈的回应,仿佛要用紧拥来填补这片空白。但刀尖划破皮肉的触觉依然挥之不去。“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弗雷德丽卡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泪水随着嘶吼无法禁制地涌出。
“没事了,已经过去了,弗雷德丽卡。”奥莉西雅仅仅是抱着弗雷德丽卡,虽然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还是尝试着去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
无力的话语起到了预料之外的良好效果,弗雷德丽卡变得稍微平静了点儿,只是泪水还在不停的流下。她的睫毛被沾湿,就好像早晨的露珠。
一旁传来了另一个黑袍的无奈的叹息声,原本白皙的脸上沾染到了黑色的油污,手上拿着一把金属的扳手,无奈的耸了耸肩。刚才与奥莉西雅探讨空气的浮力正在兴头上,对于她那个可怜的断臂同伴和他们之间的故事,黑袍的年轻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这个黑袍的年轻人就是这个大的过分了的房子的主人,但与其说这是住所,这里更像是仓库。只有在这个角落,随意地堆放了一张床、一套炊具和几张小矮凳,连专门用来吃饭的桌子都没有。其他的空间,都被各种或木质或金属的各种机械所充斥了,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中央巨大的鸟型的机械。它的主人称他为飞行机械。
而这个黑袍的年轻人,就是牧羊人口中的塔妮,作着飞天美梦的少女!当然,她不是那个死神少女塔那托斯。
因为工作的关系,塔妮的衣着也十分的中性,当然这和某个有奇怪癖好的男装的黑袍少女不同。她疯狂所想的,只有如何能够飞上天。一张在空中飘动的纸片,比起一个重伤的人来说,更能激起她的兴趣。当她看到两个人从山崖上掉下来的时候,若不是她们借助空气的力量缓慢的降落的动作,她也根本不会走过去看个究竟。
黑袍并不一定都是可怕而强大的人。他们只是叛离于社会的秩序,于社会所不容。黑袍是恐惧给予他们的美誉,秩序所赋予他们的真正名字则是——疯子。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思怪想,虽然更多的人渴求的是魔法的力量。
两个女人间情意绵绵的纠缠不清令塔妮失分的不习惯,她躲到了屋顶上仰望星空。她只是渴望飞翔而已,但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她过着俭朴的生活,把祖父留给她的遗产全都用在飞行机械的研究上。从小就最疼爱她的姑母总是劝她买一块田地,雇几个奴隶嫁个好人家,但最近也不怎么来找她了。她的未婚夫也抛弃了她。她走在路上,小孩子们会向她扔石头,口里骂着“疯婆子”。村里人对她也总是爱理不理,见了面连招呼都不会打。
但塔妮不在乎这些。或多或少,每个人在小时候都做过飞翔的梦,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和现实磨平了他们梦想的锋芒。但塔妮相信,她是能飞起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受伤,塔妮都没有放弃。
奥莉西雅安抚了弗雷德丽卡再度睡着,在屋顶上找到了塔妮。
“你们两个感情真是好啊,我还以为会发生什么激烈的事情,很自觉地躲开了。”塔妮露骨的嘲讽着。
“我是女人。”奥莉西雅依旧是丝毫没有语气的淡漠,她显然省略了后半句话“弗雷德丽卡也是”。
“那又怎么样?”躺在屋顶上的塔妮并没有坐起身,只是仰起头作了一个质疑的动作,“你知不知道这里离埃克斯公国有多么近,从那个奇怪的国度里可是出来了不少人住在这里。长得俊美的青年男子也和姑娘们一样,夜晚行路时不得不担心欲求不满的色狼。在这里同性之间的这类事情是很平常的。”
夜晚的凉气果然十分的逼人,一阵风吹过,奥莉西雅不得不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这让塔妮看到了一个有趣的景象。她想不到这个雕像一样的女孩也会有这么人性化的动作。
奥莉西雅从来不知道埃克斯公国有如此奇怪的风俗,奥西在博览群书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不过无论是奥莉西雅还是奥西,都记得奥西有伍德这样一个师兄,是来自埃克斯公国的人。而且伍德似乎对奥西说过这样的话:“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暗暗地喜欢上你了,虽然你是一个男人,现在又跑去做了黑袍,我对你的心依旧没有改变。”奥西当时当那是玩笑,伍德在开玩笑的时候也从来不会用玩笑的语气,所以他没有在意。但奥西也清楚地知道,伍德从来不会开没有意义的玩笑……
“你是在想星星为什么会飞在天上吗。”奥莉西雅也毫不客气地讽刺起塔妮对飞天的热忱来,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为了不让自己去想奥西和伍德在一起生活的那段岁月中毫无防备的奥西。
“这我倒是没有想过。”塔妮还真地把奥莉西雅德话当真了,“相信距离越远的东西看上去就越小这个道理你也是懂得的吧,其实我一直在想,说不定那些星星也是和我们所居住的大陆一样的东西,说不定在住在那些大陆上的人看来,我们才是飞在天空中的吧。所以这和我所想要得飞翔是不一样的东西。”
“真是大胆的想法。不愧是黑袍。”
“彼此彼此。”
第六章 疯人院的制服是黑袍
那晚在屋顶上,塔妮和奥莉西雅聊了很久。但多半是塔妮在说,奥莉西雅只是在她提问的时候稍微回答一下。塔妮是躺在屋顶上了,奥莉西雅后来也坐下了,大概是站累了的缘故。两个全身都是黑色的少女一起在黑色的夜幕的背景下,也形成了一道很不错的风景线。而奥莉西雅灵异的白发也有这些黑色所衬托,显得更加的空灵。
年轻的姑娘们总是有共同的话题的,当然塔妮谈得最多的,还是关于飞翔的东西。塔妮二十刚出头,也算成年了,对奥莉西雅来说也算是姐姐——当然这和三十六岁的奥西没有任何关系。
塔妮也说到奥莉西雅和她的一个朋友长得十分得像,嗓音也很相似,除了头发的颜色以外简直丝毫没有区别。正是这个朋友鼓励她实践自己飞天的梦想的。
但这个时候,奥莉西雅已经睡着了。看着奥莉西雅睡着的模样,光滑的小脸靠在手臂上,粉红色的嘴唇微微翘起,银色的头发松软的盖在脸上,实在是可爱极了。塔妮也禁不住微笑了,虽然她冷酷自我的样子有点儿讨厌,但本质上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幸好塔妮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到了第二天,塔妮昨晚所说的话就被验证了。
当时弗雷德丽卡正准备用奥莉西雅替她从水缸里打了一脸盆凉水洗脸,而奥莉西雅似乎是因为塔妮得住所没有镜子而在闹脾气,要出去的样子。而当奥莉西雅打开门的一刹那,弗雷德丽卡还真以为门上装了一面落地镜,若不是门外站的另一个奥莉西雅的头发是黑色的,弗雷德丽卡可能好久都反应不过来。
那两个人就在那里互相望着,弗雷德丽卡揣摩那是因为惊讶的关系。弗雷德丽卡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否认识,但她觉得除了孪生姐妹的可能性以外,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巧合。
最终,还是门外的黑袍首先打破了这股凝滞的气氛。她那苍白的脸上,她的嘴角微微的上翘,对这奥莉西雅露出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微笑。但从弗雷德丽卡这个角度,看不见奥莉西雅的表情。
“塔那托斯,你回来了!”塔妮高兴地迎了上去。而弗雷德丽卡按着水中毛巾的仅存的一只左手还是一动不动,她察觉到了气氛似乎很凝重。
塔那托斯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奥莉西雅是慢半拍才转过身来的。她也不要出去了。
塔那托斯将手中的一桶看上去挺重的东西放在了塔妮的工作台上:“你上次想到要用蒸汽推动螺旋桨的奇特想法,我帮你找到了一种不错的燃料来烧水。”
塔妮高兴得连声道谢,也顾不上接待风尘仆仆赶来的塔那托斯,提着那同黑色的粘稠液体立刻去做试验了。而弗雷德丽卡发现,塔那托斯连嗓音以及说话的语调都和奥莉西雅如出一辙。
奥莉西雅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她直愣愣地望着这个和他极其相似的女孩。她似乎十分不情愿地吐出了两个字,“艾丝。”但弗雷德丽卡觉得,那里面却透着无限的温柔,仿佛情人间的亲密细语。弗雷德丽卡得眼中闪烁着嫉妒的火焰,她单单一只左手用力捏,就把毛巾挤干了,仿佛怒火将水分完全蒸发。她把毛巾放在一边,尚且没有洗过脸。
弗雷德丽卡深切地感到,如果奥西或奥莉西雅真的有温柔的话,那给予自己的,只是施舍。弗雷德丽卡离开了家,离开了自己的故乡自己的祖国,她没有感到寂寞,没有感到忧愁,只要是在奥西的身边她便能感到幸福;当她断了手臂,当身体不受控制亲手屠杀无辜的人的血腥的景象成为挥之不屈的梦魇的时候,她依然坚强,泪水只是荡涤了脸颊的污垢,只因为奥莉西雅的拥抱,她的安慰。
弗雷德丽卡也很清楚,感情并不是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东西,但她依然不能压制自己心头的怨念,她放任自己任性,她对自己说着,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弗雷德丽卡觉得,塔那托斯的微笑就如同鬼魅一般危险,似乎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别人的样子。她看了一眼弗雷德丽卡,另弗雷德丽卡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然后,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又傲慢的向奥莉西雅望去。
“你真是幸运。”弗雷德丽卡觉得,只要稍微想一下,任何人都会觉得这句话十分的可怕。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嗓音,奥莉西雅说起话来就那么令人心情舒畅,而让弗雷德丽卡听这个叫塔那托斯的女人讲话,她宁愿成天与乌鸦做伴。
“在我的计划中,失去右臂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塔那托斯慢慢地向奥莉西雅走去,迈着优雅的碎步。但她所说的话,让奥莉西雅也皱了一下眉头。这是当奥西听说是亚蒂密斯将弗雷德丽卡救出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一切都是塔那托斯的阴谋了。
塔那托斯一径走到了奥莉西雅的面前,她将右手扬了起来,并摘去了黑色的手套,露出了一副骨头架子!她撩起袖管,她的整只右手臂都只剩下了骨头,却还在活动。她用这只骷髅的手轻轻地抚摸奥莉西雅的脸颊。
“你还认为我是艾丝吗?”塔那托斯的脸正对这奥莉西雅,她的动作和语调,都如同一个优雅的恶魔。
“弗雷德丽卡,”奥莉西雅却静静地说,“不要去碰那把剑。”
弗雷德丽卡听到了奥莉西雅的声音,那只正向妖刀伸去的手又重新收了回来。她原本是想要杀掉塔那托斯的。
塔那托斯也因为奥莉西雅的话望向了弗雷德丽卡,她的嘴角扬起,对这弗雷德丽卡的表情中充满了小人得志的讽刺与嘲笑。“赫密特小姐,你就死了心吧。这个家伙对我可是十分的忠诚的呢!”塔那托斯把重音落在了“忠诚”两个字上,那只只有骨头的手还配合着说话,拍了拍奥莉西雅的脸。
弗雷德丽卡深切地感到,塔那托斯那张和奥莉西雅一样漂亮的脸长在她身上真是浪费,再美好的东西配上她的性格都会变得无比丑陋。弗雷德丽卡虽然自认只是一个小孩子,但绝对不是一个白痴,她知道,奥莉西雅不让自己去碰妖刀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自己,塔那托斯拙劣的挑拨除了让弗雷德丽卡更加厌恶她,其他的作用一点儿都没有。
然后塔那托斯又转向了奥莉西雅,她用那只已经死去的右手紧紧地捏住奥莉西雅的下巴,凑到她自己面前。“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她的语气令弗雷德丽卡感到恶心,“你只是我‘制造’的众多黑袍中的一个,而你这颗棋子的价值,还没有去年死掉的辛帕斯大。如果你再对我纠缠不清,我是随时都可能杀了你的。”
塔那托斯转身向走了的时候,却被奥莉西雅一把拉住了,虽然隔着手套,但还是能感觉得到她的左手还是有肉的。塔那托斯再次回过头来看着奥莉西雅,显然,她凶神恶煞的警告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你随时可以杀了我。”奥莉西雅平静地说着,抓着塔那托斯得手却紧紧的丝毫也不放松。塔那托斯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奥莉西雅并没有一个感性的认识,但是她可以相信,塔那托斯如果真的想要杀了自己,并不会比捏死手中的蚂蚁难多少。奥莉西雅知道,原本在六年前的那个下雪的夜晚,自己就已经死了。自己还活着,所以塔那托斯不会杀了自己。“不要离开我,艾丝。”
但下一时刻,塔那托斯就已经站在了门口,奥莉西雅方才还充实地握着塔那托斯的掌中一下子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的试剂瓶。
塔那托斯背对着奥莉西雅说着:“我是死神,不是闹剧的导演。你没有忘记自己当初选择活下来的原因,我依然可以欣赏你的痛苦。我又怎么会让你那么容易死呢?”这个自称为深的家伙,似乎并不把前后说话的矛盾当一回事。“这是恶魔之血,原本是想用来让你尝尝半死之身的痛苦的,现在似乎不行了,还是给你了吧。就当是亚蒂送给你那个小朋友的礼物。”奥莉西雅这才发现,有一个硬质的小东西代替了塔那托斯的手被自己紧握着。摊开掌心,她看到了一小剂的红色液体。
塔那托斯打开门出了去,弗雷德丽卡追上去看的时候,门外却什么也没有了。本应该更加关系塔那托斯的奥莉西雅却没有动。如果艾丝真的有着塔那托斯的灵魂的一部分的话,既然肖和艾丝能够做到不用语言也能够心灵相通,那么奥莉西雅便也是能够理解塔那托斯的了。他们就好像和弦的音调,如此贴近的彼此,在相同的情况下会作出相类似的应对,对彼此的逻辑就好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么熟悉。奥莉西雅还想知道更多塔那托斯的想法,而不仅仅只是了解她的思维方式而已。
弗雷德丽卡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奥莉西雅随手把那一剂似乎只有一滴的“恶魔之血”扔给了她,弗雷德丽卡也稳稳地接住了。“这是你的那个朋友亚蒂密斯给你的。”奥莉西雅自然也看得出弗雷德丽卡的心思,如果说成是塔那托斯给的话,弗雷德丽卡大概连仔细考虑一下都不会考虑就把“恶魔之血”给扔了吧。“不过既然是塔那托斯送来的,就绝对也是很危险的东西。按照她所说的意思,如果你使用了这个东西,你能够长出骷髅的右臂,那样也许会方便很多。不过一切还都得由你自己决定。”
弗雷德丽卡用不习惯的左手托着那一小剂红色的液体,出神的望着。事实上,奥莉西雅是并不赞成弗雷德丽卡使用这种危险的东西的。但无论如何,弗雷德丽卡有知道最多的情况并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力。自然的,按照奥莉西雅的思维方式,对弗雷德丽卡断臂的这件事,也是不会感到内疚的。
在这件巨大房间的更深处,忙碌的作着实验的塔妮对外面发生的这一切丝毫不感兴趣。由于她的实验,房间里不断传出稀奇古怪的声音,伴随着各种刺鼻的味道,就好像是翻滚在泥浆水中的粘稠触觉。
这是少女们演绎的故事,带着黑暗的芬芳,颓唐的幕布映射着断壁残垣的画面。这个世界正沉默着,红色地毯两边的正装卫兵们吹响了号角。
第七章 蛾
两只巨大的木质轮子碾压过翠绿的草地,随着速度的漫漫加快,吱呀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男人们女人们老人们孩子们,一个个穿着朴素的麻衣,围观着这个巨大的机械怪物。教堂的钟声响起,少妇怀中的婴儿开始啼哭。
弗雷德丽卡,原来的衣服已经在从山崖上坠落的过程中,破损不堪了,塔妮提供了一身黑衣给她穿,不过显然是太大了,就好像把一层黑色的幕布挂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而这身黑色的衣服,更能衬托出她祼露着森森白骨的右臂,她所握着的妖刀上闪烁着寒光。那只死者的手臂可以阻止住妖刀的侵蚀。那只骷髅的手臂所握的是什么东西,对于民众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那种压抑的感觉是既然存在的。
当塔妮推着她的巨大的飞行机械出来的时候,不只一个村民或拿着锐利的农具,或拿着猎弓,企图阻止这个黑袍试验她邪恶的作品。但当飞去的箭矢被另一个用骷髅的手臂拿着剑的黑袍少女纷纷打落,村里最强壮的几个男子的脖子上都被划上了一道红印之后,他们才意识到,强大的邪恶并不是他们所能抗拒的。烙印在心灵深处的对于黑袍的恐惧被清晰地唤醒。
银发的奥莉西雅也只是一个小姑娘,但她的气质、她的神态,即使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也有十分的威慑力。弗雷德丽卡也很默然,而她手中的那把剑,更是村民们不敢轻举妄动的直接原因。村名们只能远远的看着,塔妮想要让一对钢铁和木材飞上天的疯狂举动。
那沉重的机械在那条被清空了的长长的跑道上快速的行驶了起来,塔妮乘坐在那铁鸟的腹部。鸟头上那风车一样的东西飞速地转动着,发出巨大的嘶鸣声。村民的惊吓着躲到了远处,最靠近的两个少女的衣服被狂风吹得飘动着,奥莉西雅护住被风吹动的银色头发。即使是远远地看,也有一种异样的美感。但美丽的东西却也有可能是人类的敌人。传说中便有一种被称作利利姆美丽的魔女,专门在夜晚侵扰静修的僧侣。
那两个黑袍少女的美貌,只会让村民感到更加的恐惧。
原本这里是并没有这么宽阔、平坦又足够长的一条道路的,但塔妮认为这样的一条助跑的跑道是必要的,之前试飞的失败与这个因素也许也有关系。于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小镇主干道上所有可能成为障碍的东西就都被一种叫做“魔鬼火”的东西给炸光了。那是一种比灯油更易燃的药剂。塔妮本人就是一个炼金术士,当然可以配制出“魔鬼火”来——幸好那一条路上没有人居住,不过村长雕像倒是一起被炸掉了。这令那个中年男人恼火的很。
这条平坦的大道延伸了很远,一直到远处村外的一个自然的向上的斜坡,这可以让飞行机械得到一个初始的上升力,而疯狂的塔妮根本不会在意,那个斜坡之后便是万丈深渊。
铁鸟在这条大道之上越跑越快,即使是在草地着一块绿色的地毯之上,也低低地扬起了一层尘土,那两只宽大的翅膀平举着,就好像天平的两臂。眼看就要到起飞点了。
但事实上,塔妮也并不是那么坚定的。就还在这一次的试飞前,她还对奥莉西雅说:“有时候我也会想,人类是否真的能够借助机械飞上天空呢?”飞翔本来也是正常人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那只是一个不会有人去当真的梦。从来没有成功过的先例,也从来没有人去尝试过。
“可以的。”当时奥莉西雅这么说着,“我曾经看到过一本古书,据上面记载,古代失落的文明就有能够单纯借助机械飞翔的技术的。那是绝对真实的,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看来只是我们还没有达到失落文明的水平而已吧。”塔妮自言自语着。
大多数的时候,梦和现实的联系就只需要一根细细的纽带而已。孤独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太久了,塔妮也会因此感到迷茫。她所需要的,只是一句平淡的鼓励而已。塔妮立刻又恢复了英姿飒爽的样子,坐上了自己的飞行机械,塔妮的双眼坚定地平视着前方,她没有回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塔妮的巨大铁鸟所吸引,它平稳而快速地前进。当那两只轮子滚动到了斜坡的最高处,铁鸟借着那一股冲劲腾空跃起,十分有气势地震荡着,而那两只轮子,在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之后,也光荣地化作了碎片。
而那个光是看样子就十分沉重的机械,在经过那样的跳跃之后,便立即向下坠落。它高昂的头似乎过于沉重,立刻像下冲去。铁鸟迅速向下坠落,村民们也依旧显得那么安静。这是他们所预料中的事情,对于这样的失败,他们只会感到麻木。因为望着飞鸟而扬起的头再度低下,望着自己的脚所践踏着的宽厚土地。
奥莉西雅和弗雷德丽卡匆忙地奔上高坡,去寻找铁鸟的踪迹的时候,外围的村民们已经开始离去了。
铁鸟所特有的巨大嘶鸣声突然再度的清晰,所有人的脑袋齐刷刷的旋转,那些满怀着惊讶、不可思议以及微微的喜悦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那一点。希望之光从那里溢出,清晨初生的太阳正在那里艰难地吐出光芒。
首先是快速转动的螺旋桨,那鲜艳的红色,仿佛带有风的节奏。然后是它平稳的身体,带着沉着稳重的金属质感,那两张即使拍动也可以驾驭着风的翅膀,反射着太阳耀眼的金黄|色光辉。
人群中发出了赞叹的声音,如同虔诚的信徒们齐声向着上帝唱颂的祷文。
那只巨大的铁鸟完全的飞到了天空的上方。它慢慢得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如同一个踱着步子了老者慢慢地远去。所有人都仰着头望着天空中这一道特殊的风景。
“我要用蒸汽将这庞然大物推上天去!”塔妮那疯狂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现在想来,却仿佛是上帝布下的福音,那样的甜美,那样的清新。没有一个人相信她,但她确实是做到了!
对于塔妮的飞行最顽固的反对者,也许正是儿时对于飞翔的梦最向往的人。当现实把他从高高的悬崖上推下,他的空想随之摔得粉碎的时候,他便成了传统思想的卫道士。他们走着别人所走过的路,他们不敢去尝试新的东西。做和别人相同的事情给予他们安全感,于是变革者成了他们过去的愚蠢的影子,他们讨厌那能够唤起自己早先幼稚的思维的东西。
而当现实摆在了眼前,自己曾经的梦想被别人所实现了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将变革者高高地捧在天上,被恶魔所引诱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开拓希望的英雄。他们会想,原来这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自己也是能够做到的。
而就在塔妮这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刻,奥莉西雅悄悄的消失在了仰视着她的身影的人群之中。弗雷德丽卡的脸上也带着惊喜,她追上奥莉西雅,静静地问:“你早就知道他会成功了吗?”
奥莉西雅继续地走着,淡淡地回答:“我到现在都很惊讶,那样的东西竟然真的能够飞起来!”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奥莉西雅低声地重复着。
“那这样的结局呢?”
“这我倒是隐隐有所感觉的……”
塔妮的铁鸟在天上飞翔了许久。她飞得好高好高,地上的人影变得如此的渺小,连鸟儿都在她的下方飞过。拂面而过的清风陪伴着她,而云彩就好像一层淡淡的雾。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她的笑容是如此的灿烂。她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飞下去。但她知道,这架飞行机械上所承载的黑色黄金,塔那托斯带给她的珍贵燃料是有限的。螺旋桨越转越慢,铁鸟在缓缓的下降。塔妮也知道,失去了轮子的飞行机械是不可能安全降落的。而铁鸟的生命之源,那残余的黑色的血液,也会在铁鸟撞上地面的瞬间将它化作一团火焰。
但塔妮依旧微笑着,她和她的梦想一起,迎来最后的辉煌……
人们望着山崖下的远处森林中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久久没有人离去。不远处的两个黑袍少女默然地迈着步子。
“这我倒是隐隐有所感觉的——塔那托斯所制造的黑袍,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第八章 仲夏夜之梦
……
天空中飞舞着桃色的绚丽
她手拿着光辉的刑鞭
她的美丽,连恶魔都要战栗
她的脸上落下了慈悲的眼泪
魔王惊恐的退后……
原本喧闹的旅店了,今夜却十分的宁静。所有人都被游吟诗人的歌所吸引了。那个少年的嗓音是清澈的,他的曲调不活泼也不悠扬,却是有一种令人压抑的震撼的。他的手指轻轻的拨弄着琴弦,即使不唱,但是跳动的音符也很能吸引人了。
那边的一个大汉狠狠的灌下了一杯酒,诗人的歌令他也十分享受。而如果是坐在哪个角落里的老者的话,应该还能够听出这段歌的不凡的来历。那是讲述古代落下人间的生命女神塞西莉娅和毁灭的邪神赛罗相恋的故事,而这一段正是最精彩的部分,两人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在信仰两人的教徒和自身的使命的逼迫下,所展开的决战。
为了迎合大众的胃口,这一场战斗的结局也有很多的版本,不同的游吟诗人会给予不同的艺术加工。少女们总是希望两个热恋的人能够忠诚眷属,而更多的人则是认为邪神的爱恋绝对不是真心的。最为可信的结局还是最后只有生命女神塞西莉娅活了下来。
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听着,而这个少年唱得也实在是很好。他讲的故事很忠实于历史,显得不怎么夸张。他的相貌和歌喉也十分的出众,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毁誉他的了。
这使得他很受旅店的服务生和跟着父亲一起出来路过的商人的女儿之类的少女的欢迎,而游吟诗人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浪漫气息的职业。不过少女们的失望也是注定了的。虽然游吟诗人更多的是一个人出来旅行的,这样要方便、自有很多。带着妻子一起的更是少,但这个美貌的少年则是个特例,他亲自宣布了和他一起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妻子,而那个女孩也害羞地低下了头。不过有经验的人都能够想到少年为了避免其他的女孩的纠缠而说谎的可能性,毕竟那个女孩也太年轻了——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
一曲结束以后,大家嚷着要年轻人再来一段,不过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年轻人“憨厚”地笑了笑,显然也是要去休息了,大家当然也是给足了他旅费。
那对名义上的小夫妻穿的都是黑色的衣服,不过并不是法师袍。这在莱特公国还是相当忌讳的,不过这个小镇十分接近埃克斯公国,住在这里的人们也自然能接受很多奇怪的事情了。
奥莉西雅本来是不会在城镇里面也坚持穿黑色的,这是奥西总结出来的经验,极度仰慕奥西的奥莉西雅当然也会照做。然而奥西的那件十分方便的,拥有一面纯黑另一面纯白的袍子,在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时候已经破烂不堪了,弗雷德丽卡的那一件当然也是,他们俩现在的衣服都是由塔妮提供的,而那个家伙可是一个十分固执和狂热的家伙,虽然没有黑色的法师袍,但她的衣服却全是黑的。
其实弗雷德丽卡却也一直在想,向奥西那样的黑袍法师的生活来源是怎样的,不过这样的问题当然不好直接问他。弗雷德丽卡本人也是曾经从事抢劫活动的,照她的推测黑袍也不外乎如此。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奥西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唱得还这么不错。
奥西确实也兼职游吟诗人。这是他的谋生手段,而奥莉西雅也自然学了一点儿,而她的嗓子要比奥西还好一点。
奥莉西雅要去冲凉,弗雷德丽卡则坐在楼上的厅中的一张桌子前等他。因为奥莉西雅的歌,虽然天已经很不早了,楼下还有不少的客人。楼上则已经相当安静了。本来,两个女孩子一起冲凉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毕竟奥莉西雅实际上是男人。但弗雷德丽卡总觉得奥莉西雅有点儿奇怪,似乎她在身体变成了女人之后,性格也完全改变了。弗雷德丽卡原先以为同一个人在身份不同的情况下,性格不同也是很正常的,就好像她自己,在父亲面前是一个毫无瑕疵的淑女,而到了外面,她就是一个强盗了。奥莉西雅也是同样的道理。但是随着和女身的奥莉西雅相处的时间的加长,弗雷德丽卡发现奥西和奥莉西雅简直是两个虽然极其相似去完全不同的人。
首先是魔法能力。
虽然弗雷德丽卡只学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的魔法,但她也能清楚的知道魔法力虽然一定程度上和肉体承受能力有关,但最主要的还是知识和精神控制力,这些东西是决不会因为肉体的改变而改变的。然而,在遇到骑士们追击的时候,奥莉西雅却宁可冒着被妖刀吞噬的危险用剑决斗也不使用魔法,唯一的解释就是没有能力了。
但奥莉西雅完全拥有奥西的记忆,那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弗雷德丽卡倒觉得像是奥莉西雅一直在奥西的身旁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二个证据是温柔。
弗雷德丽卡绝对不会相信,奥西会亲口说出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虽然在弗雷德丽卡看来,那也是事实。奥西总是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来客观地评价事件,而且绝对不会说自己犯错。但在弗雷德丽卡被妖刀控制的时候,她问奥莉西雅为什么不爱自己的时候,奥莉西雅却说了“我是喜欢你的,但不知道怎么表达。”先不论奥西会不会有“喜欢”这种强烈的感情,奥西也决不会说出这样否定自己的话来。
虽然奥西和奥莉西雅的思维方式十分的相似,但显然奥西要更自我。
得出的结论是人格分裂。
弗雷德丽卡在奥西的影响下也看了很多的书,因此她知道有这样的一种精神疾病——按照一般人的说法就是疯病。当人的精神过分的压抑或者遇到了重大的变故的时候,或者是平常的生活不得不长时间的伪装出一个虚假的自己的时候,人就容易人格分裂,一个人格分离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生活在同一个躯体中。时常会变身成为女性的奥西,即使分裂出一个女性的人格也一点儿也不奇怪。不过这样的话,人格与躯体的变幻也不一定是同步的了,女性的身体并不一定不能有着奥西的人格。
胡思乱想着,弗雷德丽卡有些困了,伏倒在了桌面上。
弗雷德丽卡却也清楚,即使奥莉西雅和奥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也会很喜欢奥莉西雅的吧。
奥莉西雅披着浴袍出来了,一边用围在脖子上了浴巾轻轻地擦拭脸上的小水珠,有两三根银色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脸颊上。虽然是穿着拖鞋走在木质疏松的地板上,也没有任何声响。她看到了伏在桌上睡着了的弗雷德丽卡,无奈的微笑了下。
奥莉西雅走近弗雷德丽卡,在桌子前柔声的呼唤:“弗雷德丽卡,弗雷德丽卡。”弗雷德丽卡睡得并不是很熟,她也隐约听到了奥莉西雅的声音。但她却并不想起来,这是一般睡着的人都会有的惰性,但也许弗雷德丽卡还有想要看看奥莉西雅回怎么对待睡着的自己的想法。
但奥莉西雅呼唤了两声之后就停止了,她呆呆地望着伏在桌上的弗雷德丽卡,她那柔软的金色短发随意的散乱着,落在她的手臂上,扰乱着桌子的天然纹路,覆盖着她细腻的脸庞。她小小的身体坐在椅子上,伏在桌子上,她的脚甚至不能碰到地板。她粉红色的唇微微地张开,如同樱花的花瓣。
弗雷德丽卡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奥莉西雅光是看着她,脸就发红了。即使是弗雷德丽卡轻柔地垂下的骷髅的右臂,空荡荡的袖管和手套,也显出了怪异的美感。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奥莉西雅也不用担心她浴袍下的女性身体被别人看到。她双手轻轻地放在弗雷德丽卡的肩膀上,口中模糊不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红透了的脸上,眼神也变得蒙昧。
即使奥西绝对不会承认,但事实上确实,漂亮的女人是他最大的弱点。从一开始的为了艾丝甚至放弃了生命,到不惜引发诅咒发作来拒绝菲安娜,再到紧要关头独自面对五千精英骑士时仅因为罗兰的几声呼喊就暂停了“灭魂阵”的法术,直到最近从不喝酒的他难以拒绝比尤蒂的毒酒,漂亮的女人总是让他失去绝对的理性。
而奥莉西雅,有着和奥西相近的感情而每一种感情都更加强烈的她,就更加容易失控了。
现在,弗雷德丽卡毫无防备地伏倒在桌上,将一副香艳的画面展现在了奥莉西雅的面前。对于美丽的东西,奥莉西雅要比奥西更缺乏抵抗力。或者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奥莉西雅没有奥西那样过分的理智来束缚她的勇气,克制自己的真实感情。
弗雷德丽卡刚才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当她的嘴唇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的时候,她的意识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而她的大脑也顿时一片空白。她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由奥莉西雅摆布。
弗雷德丽卡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是证明奥莉西雅和奥西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的另一个证据:奥西绝对不会趁她睡着的时候来轻薄她的,虽然如果真的是奥西这样做,弗雷德丽卡倒是会觉得很幸福的。
但现在吻着弗雷德丽卡的,是一个奥莉西雅——和弗雷德丽卡一样,是一个纤细的女孩!
弗雷德丽卡能够感觉得到,那湿润润的温暖的小舌头慢慢地向自己的嘴里探过来,有些生涩有些害羞,她能感到奥莉西雅的气息,以及她软软的暖暖的手托着自己的脸。
奥莉西雅只是用舌尖轻轻的碰了一下弗雷德丽卡的舌头,就算完成了一个吻,就像第一次偷偷干坏事的小孩,胆怯地让自己的嘴唇离开了弗雷德丽卡的嘴唇。但仅仅是那么一下的接触,弗雷德丽卡就一阵的全身发麻,还好她控制住了身体的震动,没有让奥莉西雅发现他已经醒了,不然弗雷德丽卡还真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弗雷德丽卡没有发觉自己的脸已经通红了。周围的安静令奥莉西雅的急促喘息显得尤为清晰,仿佛宁静的夏夜淅沥的小雨有节律地落在荷塘里。
当奥莉西雅的手再度触到弗雷德丽卡身体的时候,弗雷德丽卡不得不担心奥莉西雅如果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了,自己该怎么办。而奥莉西雅仅仅是将弗雷德丽卡抱在了怀里,就令弗雷德丽卡不停地动摇和颤抖了。若是没有发生刚才的事,这本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在弗雷德丽卡第一次看到奥西变成奥莉西雅的那一夜,两个女孩正是互相拥抱着睡觉的。
奥莉西雅抱着弗雷德丽卡小小的身体慢慢地走着,依然是丝毫没有脚步声。而这令弗雷德丽卡更加的感到压抑,她听到了奥莉西雅的心跳好快好快,她能够闻到奥莉西雅身体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水的味道,因为奥莉西雅刚洗完澡,只披了一件浴袍,弗雷德丽卡甚至能够感到自己的肌肤肉贴肉的接触到了她的身体,她柔软的胸脯。
最后,弗雷德丽卡只感到自己被轻轻的放到了一张床上。
第九章 黑暗深处的血腥
天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雁已飞过。
荒凉的小路上,奥莉西雅走在前面,弗雷德丽卡在后面跟着。虽然半途遇到了塔那托斯,奥莉西雅还是没有改变奥西定下的行程。当日亚蒂密斯提供的线索,是让他前往冥王神庙,现在这个目的地已经在不远处了。
冥王神庙在莱特公国境内还是相当有名的遗迹,也是受到公国保护的古代文明的遗产,随意寻找它的确切位置并又有多大的麻烦。然而对于这个神庙的历史记录已经很不完善了,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而建造的,只有各种各样的臆测不负责任的流传,也就是因为古代人对瘟疫的认识不足盲目的崇拜冥神之类。
神庙建造得十分偏僻,声称是“为了保存古代遗产的原貌”,一直处于战争中的莱特王家也没有对它进行修缮,那对破败的废墟自然鲜少有人参观,当然发现神庙的冒险者们在离开神庙之后先后死于不明的原因也是一个令冥王神庙成为一个旅游景点的重大障碍。
一路上越来越荒凉,景物从藤蔓缠绕的茂密森林变成光秃秃的黑色枯木,最后路边只可以看到杂草和断壁了。天气也越来越不好,变得十分的阴沉,似乎动辄就要下雨的样子。这似乎在告诉奥莉西雅她没有走错路,似乎在暗示,这片荒凉的中心就是冥王神殿了。
两个女孩走在路上,互相保持着沉默,只是走着。
昨天晚上,奥莉西雅把睡在桌上的弗雷德丽卡抱回了房间以后就自己去睡了。这本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弗雷德丽卡明白,奥莉西雅的那个吻却绝对是属于一个不一般的范畴的。今天早上在吃完早餐之后,当奥莉西雅无心地将手放在了弗雷德丽卡的肩膀上的时候,弗雷德丽卡就好像一头受惊了的野兽一样,尖叫着立刻躲开了。看奥莉西雅的样子却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也没有说什么。
但弗雷德丽卡的感觉却是糟糕透了,她已经认定奥西和奥莉西雅市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了。她也明确,自己喜欢奥西,也喜欢奥莉西雅,也希望奥莉西雅喜欢自己。但她所想要的和奥莉西雅所给的却不是一样的。每当想起奥莉西雅吻自己的那一幕,她就禁不住心惊肉跳。
弗雷德丽卡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好发生似的。
然后两个女孩终于看到了那个用圆形的柱子支撑起来的古怪建筑。这个冥王神庙完全是用黑色的石块搭建起来的,顶是方形的尖顶。两排柱子上都刻了古怪的花纹。光是看这就有一种令人感到不祥的气魄。
穿着黑袍的美丽少女走在这黑色的长廊上,是很适合这建筑的氛围,就仿佛回到了古代,两个冥王的巫女庄严的走在空荡荡的黑色走廊里,向这个死亡的主宰者献祭。
不过弗雷德丽卡却是讨厌极了这种感觉的。
两人在一扇巨大的门前面被挡了住。门上画着古怪的符号。奥莉西雅分明是不认得的,嘴里却不由自主地念起了一些也许有什么意义的音节,而那门就应声而开了。弗雷德丽卡奇怪的朝奥莉西雅砍了一眼,然而两人还是没有说话,走了进去——奥莉西雅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们两人这次进到里面的大厅,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礼拜堂。一大片空旷的地方,让人猜测也许古人做礼拜时并没有坐椅子的奢侈,前方的高台倒也像是牧师们布道时所站的地方,只是讲演台后面供奉的却是一个方形石棺,以及一个十字架。一片纯黑房间想来采光性能是相当不好的,只有从墙壁的裂缝里透着几屡光,像当年它还完好的时候一定更加肃穆吧。
强烈的厌恶感让弗雷德丽卡不想进去,她只是站在门口,看这奥莉西雅一步步地沿着中央的黑色地毯走上前去。弗雷德丽卡感觉奥莉西雅就好像是献给冥王的祭品,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的,但一种压抑令她仿佛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运动,连话都说不出。她蓦地明白,那压抑的源头是一种莫名的恐惧——不知从何而来的对死亡的恐惧。
奥莉西雅走到了石棺前,石棺的盖子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被打开,靠着石棺放在一边。奥莉西雅所站的地方正是那十字架的下方,她望着石棺里面。从弗雷德丽卡的方向不可能看到石棺里面有什么东西,但看奥莉西雅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兴许是一副骨头架子或者是盗墓者留下的既不值钱又颇为沉重的珠宝之类,弗雷德丽卡可不想看。
起初,弗雷德丽卡还不觉得奥莉西雅望着棺材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正常人都是有这样的好奇心的。但当她突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奥莉西雅盯着那个石棺已经很久了。很长时间就连动都不动一下,就好像被变成了一尊雕像。
面对着诡异的景象,弗雷德丽卡刚向前踏出一步,就听到身边奥莉西雅的声音:“不要过去。”她猛地回过头望去,当看见那人的脸庞和衣着的时候,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她也立刻想起了,这个有着黑色头发的“奥莉西雅”是塔那托斯。
“你过去会死的。”塔那托斯淡淡地说,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奥莉西雅,直到话说完了以后才望向弗雷德丽卡,“你也可以把这句话当作威胁来听。”
弗雷德丽卡给予塔那托斯的直接答复是妖刀战魂的挥斩。在拥有了骷髅的右臂之后,妖刀依然能够发挥它精湛的技巧,却不能对那只已是死物的手臂在产生侵蚀作用了,这也倒是一个方便的地方。
而塔那托斯却突然消失,弗雷德丽卡的袖管也燃烧了起来。她慌忙地扑灭火焰。塔那托斯的声音却从另一个方向传了过来:“刚才只是一个警告。”
弗雷德丽卡怒目望着塔那托斯。刚才的一个回合的攻防排除塔那托斯其实是色厉内荏的或者那只是一个幻影这两种可能性,也已经让小女孩知道了双方的差距。虽然对于塔那托斯地了解,弗雷德丽卡要远不如奥莉西雅,她至少也用自己的身体确认了她至少目前是不可战胜的,妖刀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攻击得到连看都看不见的敌人。刚才塔那托斯得突然消失,弗雷德丽卡甚至不能分辨是魔法还是单纯的武技。
“奥莉西雅不会有危险的,”塔那托斯说着,视线完全没有放到弗雷德丽卡身上的感觉,“我只是出于对拥有‘死神的右臂’的契约人的关心而给出的忠告而已。”
一开始就这么说不行么?弗雷德丽卡在心里抱怨。不过想了想,即使她这么说自己也不会相信的。而那只不雅的手臂,果然也有一个更加不雅的名字。
弗雷德丽卡在与塔那托斯对峙的时候,奥莉西雅的身体虽然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灵魂却仿佛出了壳一半,她感到自己仿佛置沈于另一个世界,却丝毫没有真实感。四周什么景物都没有,只感到自己存在于这个空间。
“欢迎来到巡礼的第一站,我在这里赐予你‘霞衣’这个伟大的姓氏。”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奥莉西雅却感觉亚蒂密斯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自说自话着,“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奥莉西雅·霞衣了。”
奥莉西雅久的有点困,但她想不到竟然在这荒郊野外还有乌鸦,聒噪得厉害,她不得不佩服起这种食腐的鸟类的生命力来。
“我是来找塔那托斯得线索的。”奥莉西雅淡淡地说,但在这里连说话都没有什么真实感,耳朵都听不到自己说了话。
“塔那托斯的全名是塔那托斯·霞衣。你只要完成了巡礼,就什么都知道了——关于她是什么人,做这一切有什么样的目的。我想到时候你也可以决定怎么来对待她了。这不是一只困惑着你的吗?不过是一个姓而已,你就当……嗯……嫁给了我。”
奥莉西雅没有站着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而摔倒了的关系。她甚至仿佛听到自己倒地时那个清脆的响声。
事实上那只是妖刀掉在地上的声音。
弗雷德丽卡看见那个棺材不一会儿竟然已经盛满了一种仿佛凭空出现的红色液体,血红血红的,还有一种粘稠的质感,而那液体还在不断的增加,竟从棺材里溢了出来,顺着棺材的壁向流淌下来。弗雷德丽卡隔开很远都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而木然的站在前方,犹如天人一般的奥莉西雅,经默默地伸出了苍白如冰雪一般透明的手,将整个手掌没在了血池之中。
无尽的黑暗中泄漏出的一丝白色,便立刻沾染了这血红,那唐突的画面令弗雷德丽卡惊呆得连手中重要的妖刀都掉落在了地上。
而一边的塔那托斯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自顾自的叙述:“既然已经签订的契约,只要我乐意,我就可以一直跟着你。”两姐妹果然是一个性格,不过塔那托斯却要收敛很多,并没有把后面一句“包括你睡觉、洗澡、上厕的时候”说出来,“这是你那一方对契约承担的唯一责任。你还可以以寿命作为代价向我交换力量——这可以在你感兴趣的时候慢慢说。”塔那托斯完全没有在意弗雷德丽卡由于震惊对她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按照惯例现给契约人介绍一下而已,至于契约人有没有听则与她无关了。
那鲜红的血液顺着阶梯、顺着黑色的地毯慢慢流淌,没过了奥莉西雅的鞋底,而这血液竟然铺成了一条规则的路,一直到门口,就在弗雷德丽卡得脚跟前停止了动作。
奥莉西雅猛地将尽在血池中的右手扬起,飞溅出许多鲜红的液滴,她转过身,似乎又恢复了神志,顺着那条血路走了出来。走过弗雷德丽卡身边的时候连头也没有回,弗雷德丽卡也只是呆呆的望着原来那个方向,到奥莉西雅走过好几步停下来时才转过身。地上留下了一排鲜红的脚印。
“弗雷德丽卡。”奥莉西雅没有回头,弗雷德丽卡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也许我再也便不会男人了。”
在通往这里的路上的时候,天气已经十分的阴沉了,现在干脆是打起了雷,天色也变得如同黑夜一般。立刻的,与稀里哗啦的倾斜了下来,顺着这破旧的神庙的裂缝滴的进来。
塔那托斯还在自顾自的说话:“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一种只有契约人才能看到的状态。”
第十章 无聊与恶名
“年轻人就是不懂得珍惜生命,你这样问我,是已经在打算用寿命来换取力量了么?”
“不是。我只是想提前了解一下。既然随时可以进行交易,危难关头也许这还会成为我保命的手段。当然,我是抱着‘绝对不会使用’的心情问的。”
“是这样吗?你缩短寿命也不会令我感到更加愉快的,单纯的‘死神的右臂’配合妖刀已经十分有趣了。”
“塔妮,我感到很好奇,按照你上次所说得,你原来是想与奥莉西雅签定这个契约的?”
“是的。不过签订这个契约对我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影响,从契约的内容来看你也可以知道也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不便,至于契约人想要用我施舍的力量去伸张正义还是征服世界都与我无关。因为最近的工作都是亚蒂出面比较方便,我只是——
无!聊!而!已!”
画面被一片萧索所取代。
灰黄的沙土汇成的浩瀚海洋里,不规则地漂浮着人的尸体,他们的衣服被锐利的风沙撕破,被偶尔吹过的风颓废地任由牵扯,仿佛只是掩盖尸体的破布。斜Сhā在土中的旗杆,在顶端挂着撕裂了的旗帜,似乎是承载了太多的理想而变得沉重,即使有风,也无力地下垂着,只是略微偏转了一个角度。
沃瑞尔坐在帐篷后,面对着拂晓微弱的阳光,依然在仔细的擦拭着他的剑、他的盔甲、他的族徽。他擦拭了一夜的,他的荣耀。
还有一次,最后的一次,只要再经过今天的最后一场战役,他的战功就已经足够,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子爵就将诞生,而且凭是他自己的努力得到的爵位。他憧憬着今后的生活,想象着再也不用冲在战场的最前端,连每一次的活着回来都有极大的侥幸。他至少可以骑着马在后方指挥,在局势不利的时候逃跑也更加容易。
——只要今天他还能幸存。兴许到了和平的时候,他还能被封到几公顷郊区的土地,他可以把它们租给一些勤劳的人,每年秋天的时候受一些粮食作租金。他还要娶一个不用太漂亮但很温柔的贵族小姐做妻子,春天的时候,他还能约上几个要好的朋友,骑着马背着猎弓去打猎。
——只要今天他还能幸存。
即使是在幻想着美好的未来的时候,沃瑞尔依然不能够挤出一个虚伪的微笑。他漠然地望着天空,他看到那天空是红色的,被朝霞染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
面对着朝阳的宣誓,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沉稳,只有一些新入伍的年轻人,真正的是在用豪言壮语表达自己的意气风发。但每一个人的参加战争都是自愿的,这里是达克公国的军队,这个崇尚自由的国家没有兵役法。他们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祖国,而是为了自己而战。只有在达克公国,平民也可以通过立下战功而成为贵族——虽然没有一个贵族的子女能够继承爵位。
沃瑞尔站在队伍的最前端,红色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形象就好像一个黑色的人形倒在血泊之中。越是经验老道的士兵越是站得靠前,这是为了充分发挥老兵的优势,也是为了减少贵族的数量。
这次的偷袭也没有如同预想中那么顺利,莱特公国的军队也早早的摆好了阵列,守候着他们。几十年来从未间断过的陆陆续续的小战争,令两国早已习惯了对方的策略。而像莱特公国那样迂腐的国家,即使是预先知道了对方的偷袭,也不会针对这个来制定什么计划,他们坚持光明正大的对决。
两边的军队都十分的安静。沃瑞尔右手提着剑,左手紧握着挂在胸前的银质十字架,口中默念着:“愿圣骑士罗兰保佑我,愿圣骑士罗兰保佑我……”
微微的扬尘遮蔽了天空的光芒,对面阵营中的人脸模糊不清。沃瑞尔也不希望看清,他不希望看见对面人脸上的表情,也许也有恐惧,也许也有希望,但那只会动摇自己求生的信心。
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只能是野兽,如果还有人心,就不可能再活着回来。
身后的金角长鸣,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前方的指挥官拥里的挥舞长剑,指向天空。他张开最大吼,那竭力的喊叫令他原本威武的脸变得狰狞。但他的声音根本没有人能够听清,喊杀声、马蹄声充斥了这整个的空间。
“愿圣骑士罗兰保佑我,愿圣骑士罗兰保佑我……”最后的“保佑我”随着身体的前冲变成低声而坚定的呼喊。沃瑞尔将长剑提离了地面,随着整个队伍,向莱特的阵营冲去。
战意,燃烧的战意,人类最原始的杀戮的欲望,在战场之上格外的火热,而铁质的兵器切入皮肉的感觉,却是冰冷的。莱特与达克无尽的战斗,是秩序与混乱的较量,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将对方消灭,只有在战斗中寻求平衡。
当沃瑞尔再次挥斩,随着一个肮脏不堪的头颅飞向天空,血雾在眼前弥漫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身体和思维还在继续的搏斗,灵魂却被这恶魔的耳语完全吸引。
那是一个少女的稚嫩嗓音,没有大喊的气势,却能够将战场的嘈杂完全淹没:“达克公国和莱特公国的人听着,黑袍法师奥西大人现在要从这里经过,你们立即停止交战,让开一条路来。”
沃瑞尔相信,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荒谬的命令,他也很自然地认为,所有还保存着自己的理智的人,都很快能够想到事情的两种可能性:他们遇到了一个嗓门很大的疯子——或者是真正黑袍法师,骄傲而冷血的奥西。
自从去年帕伯尔公国派遣北大陆第一骑士罗兰率领5000帕伯尔皇家骑士讨伐黑袍法师奥西失败以来,这个失踪了的恶魔已经成为了整个大陆的梦魇。各地纷纷出现黑袍效仿,但有胆量、有能力表明身份,做出公开与一个公国作对的举动的人,还是只有奥西一个。无数邪教纷纷兴起,称奥西为教父。
很少有人知道,在奥西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黑袍法师在大陆上重现,奥西也只是北大陆这场混乱的一幕。奥西被当成了所有混乱的源头,他的名字成为了威胁淘气的孩子的最有力武器。
即使如此,已经落在敌人的皮肉之上的刀尖又怎么可能转向他处,面对就在面前的死亡又怎么还有心思去对其他的事物表达恐怖,年轻而经验丰富的战士不会轻易就被剥夺理智,但他们的双眼已被战火染红,他们手中的刀剑有着巨大的惯性。
沃瑞尔的目光不能离开眼前的敌人,而他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两个纤细的人影慢慢地靠近。他感到一种恐惧满满的袭来。
扬起的沙土如同朦胧的幕布,一场诡异的哑剧在上演。
那两个人影缓缓的走进战场,就好像在自家后院中散步那样沉着。刀光剑影并不会因为他们而暂停,但却似乎被他们挡住?双方的战士都有像这两个人进攻的,但他们被杀的时候没有惨叫。沃瑞尔甚至不知道那个黑袍法师是如何杀人的,只看到向他们进攻的人无言地倒下,仿佛被夺去灵魂的空壳。
那个个人影所经过的地方,形成了一条静默的走廊。整个战场被他们硬生生的割开一道缺口。
沃瑞尔看到那两人慢慢地走近,走近,终于从沙尘组成的薄雾中走出,全身的黑衣给人以震撼。附近的人竟都忘却了战斗,向那两个人望去。
黑色高帽遮住了脸,有着银色的长发的,是黑袍法师奥西。他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的女孩,提这剑,应该不会超过十四岁,刚才的命令看来就是这个女孩发出的。
奥西显然是矮小而瘦弱的,但沃瑞尔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步伐,却感到奥西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两国的军队在他看来只是蝼蚁?
“杀!”寂静中爆发出一个人的吼声,众人的战意随之重新燃起,却依旧有许多人被恐惧笼罩,木然的站在战场上——沃瑞尔也是其中之一。两国的刀锋全指向了奥西,但沃瑞尔没有动。“会被杀死的!”他有这样的预感。
恐惧就在身边发生!
奥西有着清澈的眼眸,少女一般细腻的肌肤,和绅士一般优雅的风度。他在面前走过,脚步毫不紊乱的节奏,仿佛一曲优雅的小提琴曲。人们向他挥剑,也无法打扰这个音乐家。那些粗俗的莽夫先后倒地,是华丽的伴奏。
沃瑞尔看到倒地的人,头颅就好像空了一般,头顶那层覆盖的皮就像煎饼上覆盖的荷包蛋一样,松软地塌了下去。
恶魔!他是如何做到的!他连脑袋都没有转动一下,连嘴唇都没有开合。
这个黑袍法师和他的随从就在沃瑞尔面前走过,那距离只要沃瑞尔伸起手臂就能够碰到。他觉得自己在下一时刻就要毫无知觉的死去了,他的理想他的生活都将结束,他的呼吸都因为过分的紧张而停止。
但他发现自己竟没有死!黑袍法师走过自己面前的时候,只是自己的骑士剑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那坚硬的金属一下子就什么也不剩下了,不要说灰烬,连烟雾都没有留下,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沃瑞尔竟开始庆幸起自己的胆怯来,他看到那些勇敢的向黑袍法师扑去的战士们,一个个都静默的死亡,即使穿着厚重的盔甲,也丝毫不能阻隔黑袍法师诡异的进攻。他们一个个就如同被神舍弃的人偶,失去了灵魂之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而和自己一样伫立着不动的人,都只是被销毁了武器。
沃瑞尔看见那两个人慢慢的远去,远去,终于又走进了那薄博的烟雾,只留下一抹黑色的印象,在脑海中化作恐惧。一条没有任何外伤的尸体所铺成的走廊,隔断了这一场战役。
经过这一场变故,喊杀声、金鼓声就好像强弩之末,两方面的人都失去了战意。他们都各自退后,指挥官也不会让还活着的人用拳头和大声的辱骂去击退敌人。
这场战役是两国交战有史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战役。虽然死去的士兵并不是很多——只有黑袍法师沿途经过的那些勇敢的战士们失去了生命,但对于战争来说,金属的武器和一般人的生命比起来,要珍贵的多。在以往的战争中,金属的武器只会有少量的磨损,但这一次,几乎所有的武器全部被销毁,连一点儿铁屑都没有留下。由此,两国的军队元气大伤,战局渐渐萎缩。
“我活着回来了!”迈着沉重的步伐,沃瑞尔面对这已经升起的清晨的太阳,却觉得心情一阵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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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身体有着强大的力量,却难以控制。奥西说过,无法控制的力量是没有用的。”
“难以控制是由于力量过分强大,就好像积蓄了万吨雨水的水库,只要在水库的比上打一个小小的洞,那巨大的重力就会把水库整个的冲垮。但如果这个小洞能在单位时间内排放出足够多的水,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我可以帮助你领悟‘虚无之炎’。这是一种点杀伤力巨大的魔法,应该可以解决这个身体只能进行无差别魔法攻击的弱点。”
回想起那天亚蒂说的话,奥莉西雅自言自语地说着:“经过实验,果然有效。”
弗雷德丽卡走快几步,追上奥莉西雅:“奥莉西雅,为什么你一定要走这里呢?我们绕一点儿路也不会有多麻烦的。”
“我只是——
无聊而已。”
第十一章 战姬
奥利西雅看到,自己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荒野中央,无数的人在她周围,在黑色的火焰的灼烧下,痛苦的嘶吼,他们脸上写满了痛苦,面目狰狞,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身体,就想要把自己的身体撕碎一样。而自己则在这无边的痛苦中央,仰天大笑,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笑声又戛然而止,周围的景色变成了阴暗的林间小路。奥莉西雅低下头去,看到了沾满了暗红色污浊的血液的自己的双手,她惊恐地睁大双眼,没命地狂奔。她跑到了小路的尽头,在一条河前扑到,将双手伸进河水中狠命的搓洗。整条河都被染成了红色,但当她把手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还是一双沾满了红色血液的双手!
奥莉西雅猛地从床上坐起,她脸上的惊恐渐渐地平复,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在她洁白的胸脯上留下了一条湿润的痕迹,最后被棉制的被褥吸收。一切又恢复了安静。奥莉西雅用手掌撑着自己的额头,手肘隔着被子靠在自己的膝盖上,被褥已经被汗水湿透。奥莉西雅任由赤祼的上身暴露在寒冷的夜晚的空气中。
遇上交战的莱特与达克的军队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而杀戮所带来的梦魇却至今仍未消散。奥莉西雅清楚,战场上的士兵,即使不是自己,被各自的敌人所杀也实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自己的干涉,反而让会活下来的人更多。但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毕竟和死在别人手上的感觉不一样。
罪过就让自己一个人来背负就行了吗?奥莉西雅可没有那么伟大。能理智的看待死亡的是奥西,奥莉西雅无法做到。所以杀了人之后,奥莉西雅会做恶梦。但放着眼前进行着的战争不管,让别人去杀人就不会做恶梦了吗?——比起被梦魇困扰来,奥莉西雅更讨厌这样欺骗自己。因为自己不想杀人,而让更多的人死去,那只是一种善良——但奥莉西雅是邪恶的。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朦胧的射进来,在地上撒上了一层白色的霜。
已经到了后半夜,月光的颜色如同美玉一般的纯白。四周围安静得很,只有水塘边有节奏的蛙鸣显得格外清晰。
被噩梦惊醒之后,奥莉西雅完全失去了睡意,一身的汗水也不能放着不管——奥莉西雅是一个爱干净的女孩,虽然比不上奥西的严重洁癖,但也不习惯凑合着粘糊糊的汗水。
传说中美女的汗是“香汗”,但奥莉西雅记得奥西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汗水本来是没有味道的含有盐分的液体,但因为那是寄生在皮肤上的微型寄生虫所喜爱的食物,这种一边用餐一边排泄的生物就将汗水变成了臭味的——所以即使她自认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汗水也绝没有道理会是香的。奥莉西雅虽然平时也是香喷喷的,那是因为她记得奥西提取植物花叶中的精华制造香水的方法。而“香汗”一般只是在禁书中的描述——奥西什么样的书都看,当然也包括禁书。
而知道了汗水被微生物变成了排泄物粘在身上之后,奥莉西雅就更有了洗一个澡的冲动。这个时候也还是很方便的。
一个多月的时间,奥莉西雅和弗雷德丽卡已经穿越了大半个大陆,从大陆的最南端到了大陆中北部的布鲁公国境内。这全要归功于迈杰克长河水道畅通,虽然是逆流而上,也算能够借助了夏季从迷失大洋吹来的东南风。
北大陆上越是往北,气候越是温暖。布鲁公国则是大陆上出了名的温暖而湿润的水乡,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不计其数,清澈的水潭也是随处可见。加上夜深人静,奥莉西雅便悄悄地来到林中的一处山泉,把衣服随便的挂在一棵树上,玩水去了。
这时候,弗雷德丽卡正在林子里练剑。白天的时候,奥莉西雅说是要赶路,却只走了几步路就要停下来休息,根本没有什么运动强度,这令弗雷德丽卡直到晚上也精力充沛。加上已经好久没有遇上强盗了,弗雷德丽卡的剑术都快要荒废掉了。死神的右臂有着强大的力量,弗雷德丽卡还不是很懂得控制运用,妖刀战魂虽然能够令身体的动作富有技巧,但面对弱小的敌人它只会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获胜,弗雷德丽卡无法从那里学到什么。奥莉西雅虽然说过要代替奥西来培养弗雷德丽卡成为一个魔剑士,但一个多月以来还是什么魔法也没有教弗雷德丽卡,弗雷德丽卡还是只会奥西以前教的一些初级的魔法。
于是弗雷德丽卡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弗雷德丽卡听到淅沥的水声随着风传到了耳边。那不是自然的流水声,它有着不均匀的旋律,从远处透过密林传过来,变成了淡淡的呓语。就好像月光一样,薄博的,轻柔的,又很神秘。
这激起了弗雷德丽卡的好奇心。这附近人本是很少的,还多亏了奥莉西雅凭着她“英俊的游吟诗人”的魅力,成功地说服那个林间别墅的主人收留了她们两过夜。那又是谁这么晚还没睡,又在干什么呢?
弗雷德丽卡循着水声,穿过密林,她看到澄澈洁净的水面反射着皓月的光辉。
水潭中,跳动着一个活泼的精灵。她随意地托起一手的潭水,挥洒向空中,那里立刻泛起了银色的薄雾,这雾又充当了朦胧的幕布,放映着月的皎洁的光辉。水滴落回水面,又激起一层层的波纹。波纹能够反射月光的一面,被赋予了一种虚幻的白色,月光无法抵达的地方,又反射着夜空的黑暗,而这水又是透明的,于是这黑暗也成了一种令人着迷的透明的黑暗。夜色下美丽的精灵看到了这空灵而神秘的美景,高兴地挥动起了手臂,整个身子竟在水中翩翩起舞了。而她不安分的剧烈动作所激起的水花,溅到她的脸上,似乎还进到了眼睛里,令她吃惊的止住了搅得一潭宁静的水充满了活泼的气氛的动作,又赌气的低着头嘟着嘴静立着。
整个夜晚的寂静仿佛是因为森林中所有活跃的精灵都被吸引到了这里。
弗雷德丽卡不敢相信平时一直表现得十分稳重的奥莉西雅在一个人的时候竟然也会那么的孩子气,上次在她迷糊中的时候的偷吻也是——或者奥莉西雅只是在极力地模仿奥西?
不过弗雷德丽卡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她的身体开始燥热起来,鼻息也加重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奥莉西雅的身体所吸引。
奥莉西雅洁白、光滑且富有弹性的肌肤,就好像是刚从这无暇的大自然中分化出来的一样,那与月光互相映衬银色长发,平时是疏松地扎成马尾的,现在则自由地披散着,遮掩着奥莉西雅雪白的胸脯,一片白色中隐约地露出些许绯红色,还有她两股之间的深沟。那恰到好处的遮掩与暴露更能激起人的欲望,弗雷德丽卡不知不觉脸涨得通红。她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都是女孩,为什么自己看到奥莉西雅的身体会害羞呢?“这都要怪奥莉西雅那天趁我睡觉偷偷地吻我。”弗雷德丽卡抱怨着,又想起了奥莉西雅湿湿软软的双唇和害羞的舌头。“这个轻佻的女人!”弗雷德丽卡在心里咒骂着奥莉西雅,“这么晚还跑到荒郊野外来洗澡,也不担心被人看光。”
弗雷德丽卡猛地转身,让火辣辣的双颊刺痛地暴露在寒风中,好让自己清醒。她也完全没有心思再继续练剑了,逃也似的向收留她们过夜的别墅快步走去——她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奥莉西雅的身影在弗雷德丽卡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些令人害羞的画面,令弗雷德丽卡至今脸上蒙着一层微红,她比划着自己的胸口,和奥莉西雅作着比较,自言自语着:“也差不多……”
“在干什么呢?”塔妮那张合奥莉西雅长得一样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弗雷德丽卡面前,令她再一次张红了脸。
“没……没什么……”奥莉西雅立即转移话题,“你不是已经睡了么?”
“是吗?”塔妮悠然离去,一边自言自语着,“现在小孩的夜生活真是丰富啊。”
弗雷德丽卡没有理睬她,直接奔回房间趴在了床上。她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久久不能入睡。
翌日清晨,奥莉西雅及弗雷德丽卡告别了因为贪图甜美歌声而收留他们过夜的富有老头,继续踏上了行程。
奥莉西雅又恢复了那种持重的样子,昨晚的孩子气就好像梦一般,随着早晨太阳的升起而烟消云散了。刚听说奥莉西雅可能再也不能变回奥西时的失落与迷茫被一种莫名奇妙的敏感心境所代替。
弗雷德丽卡低着头,不敢正视奥莉西雅。甚至只是看到和奥莉西雅极其相似的塔那托斯,她也会禁不住想起昨晚那个令她全身发热的景象。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长时间的旅行太过疲劳或者最近众多诡异的事情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因此患上了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今天早上奥莉西雅递给她行李袋的时候,弗雷德丽卡那生者的右手只是和奥莉西雅得手接触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弗雷德丽卡竟也为此有点沾沾自喜了。虽然觉得自己很傻,但弗雷德丽卡真的很希望能够握着奥莉西雅纤细、柔软的手。
“这只是因为我喜欢奥西而已。”弗雷德丽卡这样想,她坚信自己对奥莉西雅只会感到害怕——这个同样是女人,却会趁自己睡觉的时候偷吻自己的人。
奥莉西雅走在前面,弗雷德丽卡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两人就好像旅途刚开始时那样沉默着。但这其中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这样,两人来到了港口都市渥特尔。
比较方便的衣服在两人坐船之前已经准备了,现在奥莉西雅的身份是才华横溢的旅行中的游吟诗人奥尔,弗雷德丽卡的身份则是奥尔的小妻子弗雷。这样平凡的两个人出现在人口流动频繁的港口都市,丝毫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这一对年轻的夫妇走进了一家酒吧。值得庆幸的是这里和埃克斯公国隔开了半个多的大陆,不会存在对尚未发育的少女与美貌的少年有兴趣的人,否则进入混乱的酒吧是十分危险的。
“要点儿什么?牛奶吗?”服务生这样问坐到柜台前的奥尔,引起了一片哄笑。
固定的人群有着对进入自己活动范围的异类有着强烈的排斥心理,这样过分年轻英俊又尚未成年的游吟诗人是不会受酒吧中五大三粗的男人们的欢迎的。
奥莉西雅对此并不在意:“能告诉我怎么找到在这附近活动的海盗吗?”一袋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的东西被扔在了柜台上。
服务生停止了擦拭酒杯的动作,愣愣的望着这个少年。酒吧里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人向奥莉西雅往过来,也有人往向另一个角落,还有人已经准备离开了。缺乏社会经验的奥莉西雅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多么像来找麻烦的,弗雷德丽卡又提着一把剑——如果是奥西的话也许还能表现的好一点儿。
服务生终究还是没能想到要怎么回应,不过现场的表现已经很明了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消瘦男人已经在服务生反应过来之前走到了年轻的游吟诗人身边:“过来吧,我们老大要见你。”
奥莉西雅不想对带领着一队海盗的海盗头目的摆架子发表什么议论,跟着刀疤脸走到宽敞的酒吧的另一边。双方比较理智的表现令酒吧恢复了原来的气氛——虽然奥莉西雅宁可安静一点儿。
在酒吧的一角,三张离开不远的桌子被一群显然是一伙的人挤得满满的。其中中间一张桌子的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男子从坐姿上看就与众不同。奥莉西雅和弗雷德丽卡酒杯带到了这个人面前。
“听说你在找海盗?”那个魁梧的男人用轻蔑的语气明知故问,他的红发像刺猬一样竖着,就好像一团火焰,即使是坐着他也要比奥莉西雅高出半个头,他用一种俯视的角度望着奥莉西雅,“我就是控制这一带海域的男人,‘锈刀刃’的火狐狸罗德。”
被一群男人望着的感觉十分的不好,更何况这些海盗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这令连进酒吧都是鼓足了勇气的奥莉西雅有点儿怯场了。而她揣测着奥西遇到这样情况的心境,一定是丝毫不为所动,自己又怎么能如此无能呢?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嘲笑海盗们的品位上:无论是海岛集团的名字“锈刀刃”还是海盗头目的外号“火狐狸”都逊到家了。
而不知道他心境的弗雷德丽卡和众海盗看来,都无法得出奥莉西雅胆怯的结论。
“听说因为最近附近圣海海域出现海怪,只有你们还敢出海,所以我想搭你们的船到‘神泪’岛上去。”
奥莉西雅的目的地,是亚蒂口中的“巡礼”的第二站,神泪岛上有名的“圣潭”。但不知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圣海有海怪,却偏偏在她们要去圣潭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她们询问了附近的人,无论是官方的船队还是附近的渔民,最近都没有出海的计划。大概要等到公国下定决心讨伐海怪之后才能恢复航线。但奥莉西雅等不了那么久了,于是他不得不求助于海盗。但显然奥莉西雅把海盗当成了温和善良又乐于助人的一群热血青年了,这样直接的要求引得火狐狸哈哈大笑,露出了有着褐色牙垢的一口不整齐的牙齿,使得奥莉西雅不得不忍受从他嘴里喷出的混杂着劣质白酒和放置了好几个月的咸鱼的气味的口气的熏陶:“我们凭什么载你过去,小姑娘?”奥莉西雅的男装并不是十分的完美,从气质上说更不可能像,这个人格本来就是为了女性的身体而存在的,所以稍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凭你的身体吗?”
火狐狸的下流笑话又引起了他的下属们的一阵哄笑。
“如果你对我这样的未成年女孩也有兴趣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火狐狸确实喜欢成熟一点儿的女人——一般正常人都是这样的,但奥莉西雅冷静的回应令他十分丢脸,他刚想用“海盗无论什么都是用抢的”来反驳的时候,却被另一个声音抢先了。
“我想我们应该出去谈谈。”一直沉默的弗雷德丽卡发言了,她话中的意图在明显不过。当海盗们正奇怪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的自信从何而来的时候,弗雷德丽卡紧握妖刀的死者手臂由于愤怒而微微地颤抖,空荡荡的袖管摇摆不定。对于火狐狸刚才的话,弗雷德丽卡比奥莉西雅本人有着更激烈的反应,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无法忍受这些肮脏丑陋的男人对奥莉西雅仅仅是言语上的侵犯,只是借着“自己还是小孩子,难以控制情绪”的借口来放纵自己激动的情绪。
“呵呵,是个豪爽的小姑娘,只是太不自量力了吧。”
“我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我们两个人击败了你们所有的战斗人员,你们就送我们去神泪岛怎么样?”
火狐狸浓郁的眉毛向上挑了挑,透着一种不可捉摸的感觉:“小姑娘,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和你玩。狮子没有必要接受兔子的挑战,因为即使获胜也只会得到欺负弱小的名誉。”
“这不是挑战,”弗雷德丽卡右手一扬,一道风刃割掉了火狐狸几撮鲜红的胡子,“而是打劫。”
魔剑士?!海盗们纷纷议论了起来。魔法的学习对天赋的依赖性很高,而教导别人魔法也是十分麻烦的事情,一个法师最多收一、两个学徒,就连北大陆第一火焰术士法艾尔,加上他自己的女儿也一共收了四个学徒,而学徒能有所成就的几率也很小,这也使得数量本就不多的法师队伍日渐衰落。这令海盗们对一个小姑娘竟然使用了魔法感到十分的惊讶。
其实,弗雷德丽卡所使用的这种程度的风刃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割在皮肤上甚至不会出现伤痕。只要天赋好一点儿,年轻的孩子很容易就能够学会,只是很少有法师去教他们罢了。这也是弗雷德丽卡所掌握的最具攻击力的攻击魔法了,还是在昨晚练剑时采集到的银月花的叶片的驱动下才施展出来的。
只是由于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令海盗们相信了弗雷德丽卡的实力。不过一个点儿大的小女孩,并不会就因为用了一点儿魔法就让海盗们产生一大群男人都打不过她的想法。
“小姑娘的作风我很喜欢,但我们会杀了你。”这个红发的大汉说着,“走吧,找一个宽敞一点的打架的地方。如果你们真得能胜过我们,我会送你们去的。”
对于这场战斗,弗雷德丽卡的自信固然不少,但因为还有奥莉西雅在,她能够确定至少不会失败。但奥莉西雅却不那么想。奥莉西雅将弗雷德丽卡拉到了一边。
“弗雷德丽卡,不要去打了,会输的。”奥莉西雅语气平静地说,却给弗雷德丽卡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仿佛如果奥莉西雅说会输就一定会输。这自然是一种盲目崇拜,也有弗雷德丽卡的手正被奥莉西雅抓着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说呢?”面对奥莉西雅,弗雷德丽卡刚才的怒气和不理智也立刻平复下来,语气也变得温柔,“奥莉西雅不是连达克和莱特两国的正规军都视若蝼蚁的吗?为什么唯独担心这群海盗呢?这也是我们去神泪的唯一方法了呀。”
奥莉西雅犹豫了一下,还是那么不慌不忙地说:“奥西说过要指导你魔法,那你也算是一个魔剑士了,有些常识还是应该让你知道的。无论是魔法师还是炼金数士,凡是涉及到魔法应用的职业,女性在到了每月一次的生理期的时候,魔法力量就会异常的减弱。”
“真是不可爱。”弗雷德丽卡低声说,“这种时候应该先要涨红了脸说‘是那几天到了’才对。”
“诶?为什么?难道是什么暗语吗?”
弗雷德丽卡微笑地望着奥莉西雅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她想不到奥西变成的奥莉西雅竟然也会有生理期,那说明如果奥莉西雅和男人做那种事情的话也会生小孩了?想着想着,弗雷德丽卡的脸又微微变红。
有时候小孩子知道的事情太多果然不是好事情。弗雷德丽卡干咳了两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也能解决。”弗雷德丽卡将妖刀举到奥莉西雅面前示意。
“但一个人对付一群海盗,胜算十分不大。”
“奥莉西雅,你想要去圣潭吗?”弗雷德丽卡问。
“是的。”这样的问题奥莉西雅不需要犹豫,“但多等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关系的,我不希望你去冒险。”奥莉西雅总算使用了像“我不希望”这样主观的词语了。但仅仅是这个细节就让弗雷德丽卡一阵感动——如果奥西能像奥莉西雅这样表达自己的关切就好了。奥莉西雅的话,对自己再怎么好也是没有用的,自己和她都是女孩。
但为什么不能成为姐妹呢?弗雷德丽卡根本没有想过。
“安心吧,我会胜利的。就算现在想去拒绝也不可能了,不是吗?”
弗雷德丽卡要转身离去,又被奥莉西雅一把抓住:“如果打不过的话,就逃跑吧。”
弗雷德丽卡的手被奥莉西雅紧紧抓住,虽然从奥莉西雅的表情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吧,我答应你。”
弗雷德丽卡却听到身后塔那托斯在“嘿嘿嘿”地阴笑,让人汗毛竖起。
现在只有弗雷德丽卡能看见塔那托斯、听见她的声音。
“你干什么阴笑?”弗雷德丽卡后来问塔那托斯。
“因为很有趣。如果你要想战胜那群人的话,看来得和我‘交易’了。”塔那托斯如是说。
从海面上吹来咸涩的海风,在一望无际的平坦与宽广之上,肆无忌惮地达到了很高的速度。弗雷德丽卡讨厌这种感觉,那风吹过耳边就会发出声响,又会吹起她那美丽的金发,这样一来,听觉和视觉就都受到了干扰,更重要的是,那会使自己分心。
总的来说,弗雷德丽卡对海盗头目所选择的场地十分的不满。宽敞的沙滩,一点儿障碍物都没有,这能够很好的发挥人数的优势,在海风中战斗又是海盗们所习惯的。背景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蓝色的、波涛汹涌的。这毁了一个小女孩的梦。弗雷德丽卡第一次看到海,如果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和奥西两个人来看海就好了。这样大的风中,海一点也不能让弗雷德丽卡喜欢。
海盗船就停在海边,似乎在显示他们不会骗小孩。船的体积和一座大教堂差不多,造型却是俗不可耐的,就好像纯金的雕塑,或者是由纯色组成的油画。不过对于这些,弗雷德丽卡都没有抱怨的空间。
“你自己不上吗?”奥莉西雅问火狐狸。
“不了。”他说,“就像我说过的那样,狮子是不屑与兔子比试的。如果你能打赢我这二十个兄弟,我就送你们过去。倒是你们,只有一个人上吗?”
“屠杀是十分无趣的。”
火狐狸笑了,他在开场之前的气势上,终究不能胜过弗雷德丽卡。
于是一干人退到了一旁临时垒起的沙丘上,留下弗雷德丽卡和二十个海盗在广阔的沙滩上。
弗雷德丽卡面对这二十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眨了眨俏皮的双眼,没有动作。这时候风已经渐渐变弱了。二十个男人也望着弗雷德丽卡,也没有动作。一般以少击多,若不采取主动的话,是丝毫没有胜算的,难道这女孩要等海盗们把她包围了吗?火狐狸站在沙丘上,觉得很莫名其妙。于是他扯开嗓子大喊:“不要小看她了,她是一个魔剑士,如果被杀掉的话,我会把你们的尸体扔进海里喂鱼!”
海盗们知道他会这么做的。当他的父亲,上一任的海盗船长被另一个海盗杀死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处理的。
于是海盗们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武器,奔向弗雷德丽卡。
于是,弗雷德丽卡掉头逃跑了。
“如果打不过的话,就逃跑吧。”这是奥莉西雅说的。当弗雷德丽卡看到那么多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已经觉得打不过了,于是她逃了。
于是,海盗们追赶她,但追不上。只能在后面看着那个女孩,拖着那把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剑在前面跑着,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弗雷德丽卡有足够的时间给自己的双足风系魔法的加持,这令她能够很轻松的跑得比海盗们快。这当然也与弗雷德丽卡平时的锻炼有关,不加持魔法的情况下速度相差不多是能够轻松逃跑的前提。
奥莉西雅和塔那托斯对战斗能力的估计都是十分准确的,现在两个人对战斗又作出了相同的预测:弗雷德丽卡会输。那么从战斗力上说,弗雷德丽卡确实稍逊一筹了。这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妖刀虽然厉害,也不可能在占尽劣势的情况下战胜那么多人。当日奥莉西雅用妖刀打败七个骑士已经很吃力了,而且那些都是缺乏战斗经验的年轻骑士,如果从知识修养等方面他们绝对比二十个海盗强,但在战斗上过于依赖盔甲和力量,而妖刀的灵活和技术正能克制他们的这些一般意义上的优势。与奥莉西雅战斗时,骑士们又是先后赶来以援护提休斯为先的。奥莉西雅占尽了诸多的优势才能够获胜——当然如果是一对一的话,大陆上能够打败妖刀的人不多。
火狐狸也深知这一点,无论多么强大的战士都会尽量避免一个人与一队有组织的人战斗的,但那个那么嚣张的女孩竟然还没交手就开始逃跑,实在是令他惊讶。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弗雷德丽卡的身体慢慢的变小、变模糊,一群大男人跟在后面,就好像在一起玩追逐游戏一样,一时竟呆得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弗雷德丽卡又绕了一圈跑了回来,又慢慢地靠近沙丘,后面还是跟着一群人。但火狐狸注意到,她的刀刃上已经沾上了鲜血!
火狐狸正感到奇怪,只见弗雷德丽卡渐渐放慢了速度,与追赶她的人群拉进了距离。不同人跑步的速度有快慢,当全部竭尽全力去追赶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有前后的差距,他们想要分散在弗雷德丽卡逃跑路线上守候,也就等同于一个个都落单了,人数的优势荡然无存。
弗雷德丽卡向前一脚狠狠的踏在沙上,回转身跃起在空中,反手一个斩击向最接近她的一个海盗袭去。
就是这个画面,弗雷德丽卡的整个身体腾在空中侧斩的姿势,后来一个著名的画家按照奥莉西雅对这个场景描述,画了一幅油画。她用力挥出剑的右手露出了惨白的手骨,她飘扬的金发在画面的中央,仿佛一个小型的光源,让周围的景色都黯淡了下来。她背后的波涛汹涌的海面和木黄|色的船身的用色都掺了很多的黑色,天空也被艺术处理得灰蒙蒙的。画家只是按照口述,就将弗雷德丽卡当时优雅而潇洒的身形以及凌厉的眼神描摹得几近传神,茶色的麻衣在风中也浮现出错落的皱褶,而妖刀更是透着寒光。连作为衬托的那个光头海盗,也可以从他的眼中读出凶残的神色。
这幅画动态十足,画中的女孩仿佛想要立刻斩下那一剑,却又没有斩下,没有造成血腥而损害了画中女孩的形象,时间就在这最美丽的瞬间定格。后人对这幅画推崇有加,给它取名为“战姬”。无数痴情的少年再看了这幅画之后茶饭不思,对现实中的少女都失去了兴趣,而武术家们则从这一招式中悟出了许多精妙的剑招。很多人都想要找到这幅画中的主角,历尽艰辛却无功而返。而这更增加了画中少女的神秘感。
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的那个光头的海盗见弗雷德丽卡来势汹汹,立刻竖起弯刀来阻挡,而弗雷德丽卡剑锋一转,画了一个弧线,在光头海盗的胸口割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光头海盗便向后倒去。
如果一对一的话,持有妖刀的弗雷德丽卡与海盗们有着巨大的差距,足以令她在一两招之内解决,不用担心后面的人追上来。
解决了一个之后,弗雷德丽卡又继续向原来的方向逃去。
这时候风已经几乎完全停止了,扬沙也渐渐平息了下来,视野变得开阔。海盗们还在继续追赶弗雷德丽卡,而地上已经躺下了好几个一动不动的人形了。
火狐狸望着那个女孩,手指反复摩挲着自己的红胡子,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奥莉西雅也很高兴,但是没有把微笑的表情露出来。
弗雷德丽卡却在佩服奥莉西雅:当奥莉西雅说“打不过就逃”的时候自己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到了这个场地才明白奥莉西雅对战斗方法的暗示,想来她一早已经预料到了海盗会选择开阔的场地成为他们的优势,这也成了“逃跑”战术能够实行的保证。奥莉西雅曾说过会代替奥西来教导自己战斗技术,果然不假。
而事实上当时奥莉西雅说那句话的时候,本是没有那么深远的意思的。
如果弗雷德丽卡按照这样的战斗方式继续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解决所有的二十个海盗了。但和她战斗的并不是一群白痴,再怎么笨的人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也懂得不要鲁莽冒进了。海盗追逐队伍中个体的距离逐渐缩小。当弗雷德丽卡再回转身攻击的时候,早做好准备的“刺猬头”堪堪地挡住了,而后面的一个“红鼻子”立刻赶了上来,弗雷德丽卡和两人过了两招,还没有来得及占着什么便宜,看到后面的人又要马上赶上来了,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胜算,立刻一个大幅度的横斩,当两个海盗躲开的时候又继续逃跑了。
转第三个大圈时候,弗雷德丽卡一个都没有解决,这时候还剩下十三个海盗。海盗们只要继续这样紧追不舍,到弗雷德丽卡的加速魔法失效的时候,他们就胜利了。
弗雷德丽卡索性跑了一条长的直线,将海盗们甩开很远才回头。
这回她将那只生者的左手撑在了沙地上。
在沙丘上看着这个远景的奥莉西雅这回淡淡地微笑了起来。
那片沙地上,除去那些凌乱的脚印,弗雷德丽卡托着剑在地上所画的痕迹,加上那些倒下的海盗,正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催眠魔法阵!而剩下的海盗,无一例外地被引导到了魔法阵之中。弗雷德丽卡一句简短的咒语,所有的海盗就无声地倒下了。
他们可能到清醒的最后一刻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去了意识。
本来弗雷德丽卡的能力也是不足以发动这个魔法的,但她巧妙的利用了之前被她击败的海盗所流出来的鲜血,作为魔法的辅助品,成功地完成了这个魔法。
从沙丘上传来了有节奏的清脆掌声:“干得漂亮极了,小姑娘。”火狐狸从一开始就猜测到了弗雷德丽卡那只右手的不寻常,一个会魔法的小女孩身体通过邪恶魔法的改造也丝毫不奇怪,在刚才的战斗中,弗雷德丽卡死神的右手也暴露了出来,但海盗是不会厌恶邪恶的。“只是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最多也只是重伤对手而已,那些没用的东西杀掉就可以了。不过我还是会按照约定送你们去‘神泪’岛的。”
“做得好,弗雷德丽卡。”奥莉西雅只是淡淡地夸了一句,便从弗雷德丽卡身边走过,替那些被弗雷德丽卡的剑确实击伤的海盗敷药去了——再拖一会儿他们也要没救了。
火狐狸对着奥莉西雅的背影不屑地“切”了一声。
弗雷德丽卡又听到塔那托斯的一声失望的叹气,看来她确实很希望与弗雷德丽卡进行“有趣”的“交易”。
第十二章 清澈的灰色的心
“我有时候也会想,干脆讨个老婆算了。”火狐狸在餐桌前,半蹲着虚坐在椅子上,重心放在了撑着桌面的左手上,似乎在小声地和围坐在桌前的一群手下说自己的秘密一样,另一只手指指点点的样子十分滑稽。但他自己也许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足以让整个房间听到了。
“老大说的在理儿,”独眼的大副将整个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右手握着拳用食指的关节敲击着桌面,“女人就是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平时天天吃鱼,弄得我看见鱼肉就想吐。一样是鱼,这个小妮子烧得就让人感觉不错。不如让那丫在我们团的青年小伙里挑一个嫁了,我们也有口福了。”
“算了吧你,法师这种东西还是少惹为妙。以前我跟一个法师住的时候,他天天用蜥蜴尾巴煮汤,天知道那丫头会在我们的菜里放什么……”
“就是这里面真的放了蜥蜴尾巴我也爱吃!”
……
海盗们一个个红着脸,略带着醉意的吵闹着。也许是奥莉西雅做的鱼实在是美味,也许是因为是出航的第一天,海盗们一个个都吃得十分得愉快。
弗雷德丽卡则在一边默记着:
奥莉西雅不是奥西的第四个证据。虽然两个人的厨艺都很好,但风格完全不同。奥西的料理清淡鲜美,恰当的用料能够最完美的体现出食材本身的美味;奥莉西雅的料理口味浓重,调味料的使用十分的大胆,能够很好地刺激人的食欲。
“我先吃完了。”不久以前,奥莉西雅站起身,用仅仅让弗雷德丽卡能够分辨的音量说了那几句话,就离开了。
但比起奥莉西雅的料理来,自己更喜欢奥西的。弗雷德丽卡这样想着。因为她还没有吃多少,就已经失去胃口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奥莉西雅:为什么她只吃了那么一点就离开了?为什么她总看上去那么不开心?弗雷德丽卡想念着奥莉西雅的笑容,难道只有深夜独处的时候她才会像精灵哪般可爱吗?
弗雷德丽卡也索性将刀叉轻轻的放在了桌上,离开了餐桌。
她总是放心不下,离开了自己的视野的奥莉西雅。
“你恋爱了?”靠着墙壁的塔那托斯问着,双眼虽然没有望着弗雷德丽卡,但弗雷德丽卡知道她只可能适合自己说话。
“从来就是,你不知道吗?”弗雷德丽卡说,“我一直深爱着奥西。”
在塔那托斯的讪笑声中,弗雷德丽卡推开了离开餐舱的门。
“我只是担心奥莉西雅不小心弄坏了奥西的身体而已。”黑暗的走廊里,弗雷德丽卡这样说服自己。
甲板上的海风是那样的刺骨,那带有盐分的空气简直要将弗雷德丽卡的皮肤撕碎。味道过分浓重的鱼肉的味道以苦涩的方式在口中回味。深灰色的帆布蒙盖了黑暗的天空,水鸟嘶哑的长鸣分外的清澈。
弗雷德丽卡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桅杆变得奥莉西雅依旧美丽,她闭着双眼仰起头,踮起双脚。一切都是如此的静谧,如此清晰,奥莉西雅仿佛沉湎着,沉湎在和一个男人的拥吻中!
弗雷德丽卡灵敏的转回了狭窄的走廊中,靠着木质的墙壁狠狠地咬紧牙,鲜血从她的嘴角深处。
这个淫荡的女人!
那只死者的手臂握成的拳头狠狠地装在了木质的墙壁上,发出一下闷响,形成了一个深陷的坑洼。那白骨泛着黑色的异芒,周围的木材松散的掉落。
从过道上走过的海盗看到着诡异的景象,一言不发得匆忙离开了。海盗不是很排斥邪恶的法师,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就令他们不敢接近这个有着骷髅的右臂的女孩。
而弗雷德丽卡早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这巨大的打击令她感到强烈的不快,她不去考虑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十分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十分的讨厌奥莉西雅吻别人。她甚至开始回忆自己被奥莉西雅吻的时候的感觉,自己有点害怕,有点无法接受,还有点罪恶感,但却并不觉得讨厌。那羞涩的动作,如同蒲公英般的轻柔,那即使与强敌战斗之后的兴奋也比不上的剧烈的心脏跳动的感觉——一个肮脏的男人怎么可以吻奥莉西雅!为什么奥莉西雅会去吻一个男人!
“怎么?吃醋了?”塔那托斯带着嘲笑的面容来到弗雷德丽卡身边。暴怒中的弗雷德丽卡看到塔那托斯戏谑的表情,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地挥了一剑。
对于弗雷德丽卡的攻击塔那托斯丝毫不在意,一剑挥空的同时塔那托斯已经紧贴着弗雷德丽卡,她用那只冰冷的手骨抚摸着弗雷德丽卡的脸颊:“看到我的脸会让你想到奥莉西雅吗?”
塔那托斯的挑衅令弗雷德丽卡的怒火更加的旺盛,最糟糕的还是她所有的话都说到了弗雷德丽卡不愿承认的事实上,而弗雷德丽卡又对她无可奈何,只能狠狠地望着她。而那充满了敌意的眼光却似乎更能激起塔那托斯的兴致。
“承认吧,你不正常。奥莉西雅喜欢男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自从巡礼开始,她就再也不可能变回男人了,总有一天她会和一个男人结婚生子,你终究是要面对的。”塔那托斯带着浓浓的笑意继续往下说,“不过如果你拥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将所有接近奥莉西雅的男人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杀光,那你就能永远地独自占有奥莉西雅了。”
弗雷德丽卡的情绪被塔那托斯完全的控制住了,她把显而易见事实用言语加工,再以此顺利地将弗雷德丽卡的怒火提升了一个阶级,最后极具诱惑力的话只差没将“和我做交易吧”直接说出来。
弗雷德丽卡推开塔那托斯的手,也没有坚定地拒绝她,沉默地离开了。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弗雷德丽卡想不到,奥莉西雅竟然会在深夜到自己房间来找自己谈心,更想不到她会对自己说,“我在这条船上遇到了一个熟人——我吻了他。”
奥莉西雅在之前也不会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那斯。
与强大的死灵法师辛帕斯的一战,无数人的生命在那次事件中陨落,其中也包括和奥西相处了五年的菲安娜和马修,虽然孤僻的奥西在五年中和他们的交往并不多,但对于菲安娜不成熟的仰慕,以及马修单方面的敌意,还是曾在奥西的生命中留下了清晰的印记。然而那场战斗对于奥莉西雅来说,就如同只有轮廓的简笔画,那时她甚至没有清晰的自我,还与奥西的灵魂简单的混杂在一起,支配着这具身体。
而从那场战斗中存活下来的人,因为有了结伴在死亡线之前徘徊的经历,就如同结识了多年的朋友一般熟识。
那斯,轻佻的那斯,好色的那斯,大陆数一数二的佣兵狼牙那斯。
那次奥西为了进入精灵图书馆阅读藏书而主动提议驱逐侵犯森林的人类,因而挑起与帕波尔公国皇家军队的战斗,在这场因为奥西以召唤的魔兽作为主力后来被民间命名为“魔兽战争”的战斗中,奥莉西雅又遇上了那斯,那斯因为不满于罗兰“占有”着奥莉西雅而向这个大陆第一骑士发起了挑战,而后在罗兰作为承受讨伐黑袍的作战失败责任的人锒铛入狱的时候,那斯也曾劫狱——这也是黑袍法师后来才知道的。
“对不起。”那斯见到奥莉西雅后对她说,“我没能救出罗兰来。”
“谢谢你。”奥莉西雅主动地吻上了那斯的双唇。
“那斯对我说如果只是想表达谢意的话是不可以随便吻别人的,”弗雷德丽卡默默地听着奥莉西雅说着,奥莉西雅自己也发现了今天自己的话特别多,但将心中的想法倾诉于弗雷德丽卡得轻松感觉却让她不能停下来,“但我看书里的人都是用吻来表达喜欢另一个人的。”
弗雷德丽卡发现奥莉西雅也许对书里的东西有一点儿误解,那么也许……
“弗雷德丽卡,我也曾经偷偷地吻过你的。”奥莉西雅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件事当作羞于曝光的事情,她的坦诚另弗雷德丽卡浑身一震。她不得不面对……
“奥莉西雅,你喜欢我吗?”弗雷德丽卡顺着奥莉西雅的话很自然地问。
“喜欢。”看着奥莉西雅澄澈的双眼,沉默了许久。
“我也喜欢你。”但你的喜欢和我的是不一样的。
第十三章 背叛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躺在硬质的木板床上的弗雷德丽卡再灰暗中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她仿佛变得十分的敏感,能够感到空气中充斥着紊乱而不安的波动。当她披上衣服走到了甲板上的时候,那浑浊而汹涌的海面如同狂暴的猛兽一样,恫吓着这个女孩。
女孩万分惊恐的望着站在桅杆顶端的奥莉西雅,看着那被狂风打散的银色长发在空中乱舞。而奥莉西雅平静地站在那里,俯视着远处躁动不安的海面。弗雷德丽卡仰着头大喊:“奥莉西雅,快从那里下来!”喊声在空中辐散。
这时候海盗们也陆陆续续的来到了甲板上,一船的人无助地在那接近黎明却依旧无限黑暗的天色中。天空被明亮的蓝紫色闪电划开一片光明。混沌的雨点儿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在几秒钟之内被从淅沥的节奏改变成了瀑布流水的巨响。
暴雨在打湿人们的衣服的同时,令喧哗变得更加模糊。而奥莉西雅在数十米的高空微微地运动嘴唇所发出的声音,却又为清晰地传到了耳边:“要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停在了百米外的海面上,狂乱的水体仿佛又受到了外力的作用,变得更加的不可捉摸。两股水流在那一点汇聚、抬高,令周围的水面都低了下去。一个巨大的绿色怪物,从那里浮出了水面。挂着一道道水幕,它浮出水面的部分比巨大的帆船还要高,相比之下船上的人类是如此的渺小,而站在桅杆顶上的奥莉西雅此刻看来就好像是可以与这个巨大的生物交谈的存在。
“如果真的遇上了海怪怎么办?”当得知附近海域由于海怪出没禁航,而奥莉西雅仍然坚持要想办法去神泪岛的时候,弗雷德丽卡这样问奥莉西雅。
“我没有想过。”从奥莉西雅得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在开玩笑,“这么小几率的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巧让我们碰上吧。”
弗雷德丽卡觉得她的说法不可靠到了极点,却也微微地笑了。这样的小细节也让弗雷德丽卡感到奥莉西雅是真实的存在,也有敷衍了事的时候,而不像过于完美的万事都能够考虑周全的奥西。
事实上,奥莉西雅是确信海怪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是不存在的。由于圣海上季节性的气候,每隔几年就会周期性的连续几个月会突然发生的恶劣天气,航海者们在朦胧中看到的巨大物体便容易被误认成海怪。这些“海怪”或许仅仅是一团浓郁的雾气、一个未知的海岛或者是海市蜃楼,真正造成伤害的是狂风暴雨。而从最近几天清晨天边的云彩来看,并不可能发生雷雨或大风,于是奥莉西雅放心地找到了海盗载她们出航。
但奥莉西雅没有想到,海怪这种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海怪仰起细长的脖子,发出尖锐的嘶叫。
“左满舵!全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海盗船上一片慌乱,一队强壮的男人已经拿起渔叉站在船舷边准备着。然而从绿皮海怪从嘴中冲出而暴露在外的参差的牙来看,鱼叉对于它就如同牙签差不多。
弗雷德丽卡在甲板上静站着,迎着风以渺小的身躯傲视着庞大的海怪,死者的右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她并不是有信心战胜海怪,只是奥莉西雅还站在桅杆上,只要获胜的概率不是0%,她就不得不尝试与海怪战斗。
一只男人的大手握住了弗雷德丽卡的右手手骨:“不要冲动。”
弗雷德丽卡斜仰起头,看到了那张她完全没有好感的脸。虽然年轻俊朗,又带有成熟的沧桑感,也知道了奥莉西雅和他并不是那样的关系,但单是吻过奥莉西雅这一条,弗雷德丽卡就需要顽强的意志来克制自己杀人的冲动了。
不过弗雷德丽卡最终还是没有动。有时候连她的父亲艾恩赛德都会对这个年幼女儿的过分冷静感到害怕,在贵族的宴会上,她可以微笑着面对那些私底下恨不得亲手杀死的傲慢的贵族。一般的成年人都无法做到如此的不动声色,而那一年弗雷德丽卡才刚满十岁。
弗雷德丽卡的双眼紧盯着狂吼着的巨兽,她清楚,即使加上自己一个上前准备搏杀,海盗对抗海怪的战局依旧不会改变。奥西曾经对自己说,战士是靠力量和勇气作战,而不是理智,因此狂战士是战士中最强的;而魔法师更多依靠的则是智慧,失去了理智的法师只是一堆受了潮的火药。而作为魔剑士,需要的更多的则是法师的冷静,如果无法在正确的时候使用正确的魔法,在同等情况下魔剑士绝对无法战胜一个剑士。而在军队中,法师的位置更多的也是指挥官,而不是火力强大的弓箭手。
海怪的弱点是什么?
但弗雷德丽卡的思绪却突然被打断,海怪剧烈地向海盗船俯冲过来,投掷的渔叉触到它坚硬的鳞甲纷纷掉落向海面,丝毫起不到作用。而海怪剧烈的动作所激起的巨浪冲向甲板,却冲倒了站在船舷边的海倒,他们随着水浪冲倒了船舱的墙壁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在甲板上蜷缩起身体。
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的弗雷德里卡和那斯任由海浪打湿衣襟——但这已不是冷静,而是一片空白的头脑。因为弗雷德丽卡看见,海怪那满布獠牙的大嘴是明确地以站在桅杆顶端的奥莉西雅为目标的!
弗雷德丽卡一时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只听得风声水声在耳边划过,那双被睁得滚圆的双眼在一张可爱的女童的脸上,令人体会到独有的可怖与战栗。
但预料中的冲撞并没有到来,海怪的动作僵硬地停住。它的脸几乎紧贴着奥莉西雅,只要少女伸起手臂就能碰到海怪巨大的鼻子。海怪双眼之间的距离比奥莉西雅的身体还要宽好多,那两只比奥莉西雅得脑袋还要大的黑洞洞的小眼睛诡异地朝奥莉西雅望着。
弗雷德丽卡这才听清淡淡的歌声从桅杆上传来,覆盖了倾泻在海面上雨水的声音,覆盖了甲板上的男人伤痛的呻吟,覆盖了惊恐、覆盖了黑暗、覆盖了混乱,伴随着海平面上的一缕微光变得如此清晰。
即使那只是轻声的吟唱。
那曲子没有歌词,就像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单纯的嗓音,又如同娇贵乐器的演奏,散发着和谐的美丽光彩的优雅曲调,又像是向魔鬼献祭纯洁少女的古代祭祀中的诡异祷文。那音乐中仿佛散发着魔力,能够平复人们内心的创伤。风雨也变得柔和。
海怪撤回了身子,变得不再狂暴,就好像只是在静静聆听着美妙的歌声。奥莉西雅站在桅杆顶端,弗雷德丽卡看不清她的表情。船身随着变得轻柔的波涛而震荡,奥莉西雅却连丝毫的颤抖都没有。甲板上的海盗们仰望着桅杆顶端的奥莉西雅,就好似在膜拜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
“我曾听说人鱼会用歌声来控制海怪,袭击捕捞过渡或者污染海域的过往船只,但想不到‘人鱼之歌’会真的存在。”身后的男人在喃喃低语。奥莉西雅的歌声令弗雷德丽卡忆起奥西所说过的话:有时候庞大的知识本身也会成为巨大的力量。
但弗雷德丽卡根本搞不清现在的状况,或许连她也因那呢喃的歌声而陶醉。很多的时候,她总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孩。
那个绿色的庞大巨兽已经转过身去,以深海为目标前进。一直在弗雷德丽卡身旁黑衣男子却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再一次看到他是在海怪光滑的头顶上发现的。
男人单膝跪在海怪的头顶上,一手握着在剑鞘中的剑抵着海怪的皮肤,另一手的整个手掌直接贴在了海怪的鳞片上。海怪似乎又变得躁动起来,奥莉西雅的歌声也失去了效用。那淡雅歌声如同被车轮碾碎的芳香花瓣,在奥莉西雅停止了歌唱之后渐渐消散在了空中。
海怪又转身面向了海盗船,它十分的不安却不敢乱动,好像担心自己头顶上的黑衣男子掉下去一样,只是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那双乌黑的双眼在细软下来的雨中摇曳着,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那是什么?
弗雷德丽卡不敢相信,她竟然从那只巨大的怪物眼中读到了恐惧!
“奥莉西雅,你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弗雷德丽卡能够勉强听清黑暗的上空中男人和奥莉西雅的对话,“在救援罗兰失败之后,我成了一个黑袍猎人,虽然之前我也一直干着猎杀黑袍的事情,但真正的黑袍猎人本身也是黑袍——他们做做的事情和邪恶的黑袍没有什么区别。但想不到这次我的猎物竟然会是你。”
弗雷德丽卡站在湿润的甲板上,看着不明朗的天空。即将升起的太阳又被一片乌云完全地遮蔽。
现实果然和英雄小说不同,庞大的怪兽的出现并不是为了体现主角的勇气与力量。弗雷德丽卡也曾想,小说中那些无故袭击港湾和船只的海怪根本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还要冒着被杀的危险,为什么要突然来挡住船的去向呢?
果然是由人控制的。
但为什么那个男人的最后一句话让人感觉他也不过是一个牵线木偶?他不得不猎杀别人赐予的猎物吗?这令弗雷德丽卡想到了从刚才醒来就一直不明去向的塔那托斯,她那过分松散的契约并不限制她离开契约人。
奥莉西雅却没有回应,只是以一种平静的眼神望着“黑袍猎人”。
“奥莉西雅,你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有一船的人质,船上还有你那个小妹妹。”
他在害怕。他在害怕着奥莉西雅。即使她现在只是一个毫无力量的纤弱女孩,连爬到桅杆顶端的简单动作都会令弗雷德丽卡担心的纤弱女孩。但那种阴郁的眼神,即使是在极端的弱势下还像是在嘲笑一般,如同在地窖里放置了太长的时间而变质发臭的阴暗个性,足以给人巨大的压力。
但那毫无作用。甲板上的弗雷德丽卡也无能为力,由于过分的排斥“交易”,到了紧要的关头弗雷德丽卡反而想不到用何种交易能够战胜骑着巨大海怪的实力不明的男子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奥莉西雅落到了那个性格恶劣的黑袍猎人的手里……
第十四章 信仰与仇恨
“烧死她!”
“烧死她!烧死她!这个邪恶的女巫!”
那斯能够感到勒紧了自己的手臂和脚踝的麻绳正刺痛着自己过分娇嫩的肌肤,她低着头,遮住脸的零乱长发散发出许久未经清洗的怪味。身边站着身穿黑色神袍的牧师,他手举着火把一脸的严肃,俨然写着“正义”两个大字。
围观的群众喘着朴素而样式陈旧的衣服,比起自己的肮脏不堪来,他们要好得多。
那斯能够从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人们严重的仇恨,他们长大着嘴,咆哮出处决自己的请求,但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他们将手中的石块用力地扔向自己,那强烈的痛觉间隙的袭来,仿佛渐渐将心底的悲伤一点点地牵扯出来。这个被困在十字架上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痛了袭来,这感觉刚一出现,就如同浮上水面的油滴,顿时扩散了开来。
“我没罪——”那斯感到自己的身体仰天长啸,喉咙里传来的鲜明的此同感反而令人感到畅快。这个即将被处死的人丝毫不知道悔改,在那斯得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这些人的事,但这些人望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从地狱深处来到地面的恶魔。
她不过是在街道上用与生俱来对于雷电的感召力,杀死了一只向自己扑来的凶猛猎犬而已!她在心底深处咆哮,宣泄着自己的不满,自己的愤怒,她如同暴怒的野兽一般挣扎,但迎来的只是更多击中自己的石块。身边聚集而来的雷元素,顺着周围笔直地Сhā在地上的长金属棒导入了地下。
为什么!自己要为了那些无知的人们对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的恐惧而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什么!他们还恬不知耻地说这是公正的审判!
这是最终的审判。一切从这里结束,又从这里开始。
那些人形生物对于死亡的呼吁,那些病态的面容,深刻的映进那斯的脑海,构成了一幅幅色彩鲜明而血腥的画面。污浊的红色承载着庸俗而鲜艳的黄|色,那火焰在深深的灼伤自己的皮肤,身体的组织被强硬的破坏,尖锐的惨叫从喉际冲出,划破喧嚣的光亮天空。而仇恨与愤懑却从这里得到了解脱,肆无忌惮的在这片清澈、纯蓝、丝毫没有乌云的天空中翱翔。
那斯颤动着身体,勉强的从这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挣脱出来。那包含于其中的强烈负面情绪,正狂暴地侵蚀着他原本由于幼年的孤独而脆弱的心灵。那时死神的诅咒,这些若隐若现的记忆片断一刻不停的侵扰着他,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与仇恨就好像亲身经历一般的鲜明。
这些痛苦的记忆纠缠着他自己幼年痛苦的回忆。面临瘟疫的袭击的村庄,它往昔的和平景象是那么的脆弱,如若映在水中的明月,仅仅是一阵清风的抚过,就教它支离破碎。以村长和父亲为代表的村民,拒绝来自远方的医者对患者的救治,他们要求立刻处死那些患者以免瘟疫的扩散。感染瘟疫的人中间,还包括自己的母亲。年幼的自己只是睁大着眼睛,欣赏着那场血淋淋的屠杀,死神少女的介入让村长和父亲如愿以偿,同时他们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只是在那里笑着,诡异的笑着,丝毫没有杂质的单纯的微笑,看着空中绽放的美丽的红色烟花,就如同秋季的落叶一般的美丽。
那斯已经分不清哪些记忆是自己的,哪些是死神少女给予的。自己幼年时屠村的真相是在很久以后的去年,讨伐死灵法师辛帕斯时才得知的,当时年幼的自己根本无从知晓。但他已经无力分辨。所有的痛苦的、无奈的、悲伤的、愤怒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占据了他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令他无法抗拒死神从自己的灵魂深处下达的命令,人类惟一不可能背叛的,是自身的意志。
那只紧握着剑的右手在强壮的手臂上浮现出青筋,而那反射着夜空中微弱的光芒的剑刃却迟迟不能斩下。这是那斯所残存的原有的意志之中唯一能够与那强烈的仇恨对抗的心智。
自幼被不明真相的仇恨所柞干的那斯,过度纵欲与强大的力量与美色之中,当那个一尘不染的恶魔用她纯洁并含有忧郁与悲伤的眼眸诱惑住他的时候,这一片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唯一圣洁的土地,就成了他内心如同信仰一般的支柱。一个人会在支柱倒塌之后自杀,却绝难亲自看到支柱——人类惟一不可能背叛的,是自身的意志。
仇恨与信仰,在那斯内心这两种纯粹的自我意识在不断地挣扎,仅仅维系了暂时的平衡。
那斯看到奥莉西雅在望着自己,她的眼中有着毫无遮掩的疑惑,即使一言不发,也似乎听到了她的问话:既然是黑袍猎人又为何不杀了她,又要将她带往何处?
然而那斯自己也不知道明确的答案。
他发觉一年的时间,令奥莉西雅成长的许多,她变得沉默。或许只是以前自己并不了解她,或许以前她就如此沉默,只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时自己就将她灌醉。只有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眼神,丝毫没有改变。这令他丝毫不能将奥莉西雅的形象和死神少女联系起来,或许两人在别人看来只是发色的差异,而那斯大概只会在别人提醒之后勉强承认两人的容貌确实有一点相像。
两人在海怪平坦的背上漂流着,已经远离了海盗船。
年仅二十四岁的那斯此刻觉得自己苍老无比,他用慈父一般的眼光望着奥莉西雅,初时的欲望已经被强烈的悲哀冲得一干二净。他也知道,这只是信仰一时占了优势,不知何时,当强烈的怨念再也无法阻挡的时候,自己的剑就会变得凌厉。
他知道,那些用于诅咒自己的记忆来自于四百年前猎巫运动中惨死的人们。有着与一般人不同的特殊能力的人们由于他们的能力被居于多数的普通人猎杀,他们的怨恨无法平复。而相同的事情还在今天重复,人们由于恐惧而互相争斗,用武力的威吓来不让别人伤害自己,也因此不停的相互伤害。继承了这些记忆的那斯完全能够理解死神少女对这个世界的嘲弄,这个从猎巫运动中幸存下来的女巫,只是想要看到愚蠢人们一刻不断地痛苦着。她欣赏着奥西的痛苦,奥莉西雅的痛苦,以及自己的痛苦,这些强烈的痛苦能够给她带来愉悦感。也许当那一天,她对这个世界的哀伤失去了兴趣的时候,便会像一个孩子抛弃已经腻烦的玩具一样,将这个世界毁灭。
“我不会伤害你。”那斯对着那双动人的小眼睛说着,虽然他意识到说服自己相信这句话要远比说服奥莉西雅难得多,但他还是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奥莉西雅没有做出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当然那斯也和她一样的明白,是否相信这句许诺本就无关紧要。那斯只是在用诺言牢固自己的信仰。
这时候,太阳已经轻飘飘地浮在了海平线的上方,却丝毫没有放射出阳光的威力,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在海怪的出现所掀起的风雨之后,平静的海面静悄悄的波纹上迤逦出长长的倒影,摇晃而不明,只有个隐约的形态。
“你要小心死神少女塔那托斯,奥莉西雅。”那斯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平静,以此来安抚奥莉西雅,“不要跟着她的脚步,不要按照她的意愿行动,这样不会有好的结果——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的意愿。这是最最重要的——把握住自己,便不会迷茫。”
“那斯……”沉默的奥莉西雅这时候也开了口,她也已经发觉了气氛的不同寻常,那斯的话就好像是——遗言。
奥莉西雅茫然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斯。而他的剑已经次进了自己的胸膛,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奥莉西雅一手抓了个空。
那斯从海怪的背上掉进了海里。一个人会为了保护不让自己的精神支柱倒塌而自杀,这要比在精神支柱倒塌之后再自杀要积极得多。
这时候,温顺的海怪背上的奥莉西雅已经可以看到前方神泪的轮廓,而她却背转着身,静静的欣赏着身后海面上泛起的鲜红色彩。这美丽渐渐在海面上扩散、变浓,如同一首渐渐进入Gao潮的小提琴曲。
第十五章 净
奥莉西雅静默的站在风中,发稍在悸动,面对着用目光就能看到全貌的神泪岛。整个岛就好像一块在中央被打了一个大洞的草皮,屈指可数的低矮灌木任意地舒展自己的身体,充分的接收阳光的恩泽。中央的大湖圣潭就好像蓝宝石一般美丽。过分的完美与和谐就好像人造的桃源一般。
清秀而灵异的少女本应更加增添着岛上的风致,但奥莉西雅站在那里,却是满目疮痍的样子,也忧愁了整个小岛。
“你哭过了?”很久以前,肖经常用这样的语调来安慰周围伤心的人,这令他博得了很多人的欢迎,也正由于他的出色,他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了下来。不过那时候的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那只是出色的演技。别人如何,那时的自己是丝毫不会去关心的,但自己从这样的举动中得到了别人的好感,别人也从自己的安慰中得到了所需要的东西。虽然这本没有什么错,但当看透了之后,他便觉得安慰、体贴、关心之类的事情,只是因为别人都这么做,自己也这样的话便有一种安全感,而不是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是真的为他人着想。
于是当他的生活安定了下来,不需要继续以强颜欢笑来求生的时候,他的冷漠,便变得不近人情。他无法忍受自己的脸上露出和别人一样的令人厌恶的虚伪表情。
但奥莉西雅发现自己确实需要这样的安慰。亚蒂得嗓音是如此的柔和,如此的令人安心,让人不得不相信那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如果那是伪装,她的演技一定比当时的肖更加高明。
亚蒂缓缓地走近,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奥莉西雅看透,却又不是粗暴的窥视。奥莉西雅无法避开她的视线,就好像孩提时在母亲的腹中一样的温暖,那是包容与关怀。亚蒂仰起头,用手掌与指尖轻轻的抚弄奥莉西雅脸上已干的泪痕:“我会伤心的。”
奥莉西雅紧紧地抱住这海洋中唯一的桔梗,脸颊贴着脸颊,下巴靠着肩膀。
那曾经是肖的感觉出其不意地向奥莉西雅袭来,记忆中零星的片断仿佛成了奥莉西雅确实的经历。她感受到了肖对于艾丝的思念,知道这个注定存在于他生命中的最重要位置女人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孤芳自赏的家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渴望人与人之间的羁绊。
奥莉西雅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脸颊不知何时又被泪水沾湿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无法成为奥西!”奥莉西雅依偎着亚蒂撒娇一般地喊着。她知道即使改换了名字,经历了如此多的变迁,那个过分的纯真和敏感的肖从来没有改变过。如果是由奥西来面对那斯的离去,他的伤感不会亚于自己。但不同的是,面对因为自己而产生的死亡,奥西可以把漠不关心的表情,像盐一样洒在自己依然流淌着鲜血的伤口上。
分明的,亚蒂给人的感觉一向是顽童一般,但奥莉西雅却觉得她就好像是母亲一样,可以令自己不自觉地敞开心扉。当自己又需要的时候,她也可以如此温柔地说:“傻孩子,你又何必要成为奥西呢?正因为奥西对一刻不停地伤害自己感到痛苦,才产生了你的灵魂。”那温软的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打着奥莉西雅的背。
奥莉西雅已经受够了。为了欣赏自己的痛苦,塔那托斯还会不停地伤害自己身边的人。从艾丝开始就是,这次是那斯,下一个又会是谁?弗雷德丽卡?这个可怜的女孩已经因为自己,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一只手臂——或者让自己看着弗雷德丽卡悲哀地活着可以造就更美丽的痛苦?
“如果讨厌的话,不要继续就好了。”亚蒂轻声地劝勉,“随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可以了,用不着勉强自己。”
“不用考虑了,我接受施洗。”奥莉西雅坚决地说。她的泪水还残留在脸上,但她明白,不去勇敢地面对,一切都不会结束。
那天在冥王神庙的鲜血的洗礼中,亚蒂还告诉了奥莉西雅,这整个巡礼的过程将充满了悲伤,奥莉西雅的力量会不断地增强,塔那托斯要用这些力量不断的侵蚀奥莉西雅的灵魂,造就悲哀的艺术。但这也是唯一的能够打败塔那托斯的可能性——当到达了巡礼的尽头,奥莉西雅所拥有的力量就几乎和塔那托斯相同了,接受巡礼是唯一有机会除掉这个早该逝去的亡魂的方法。
当然,那也只是可能——让几率至少不是0%。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呢?”擦干了眼泪,奥莉西雅这样问亚蒂。
“我没有帮助你。我只是按照塔妮的要求来促使你完成巡礼而已。至于告诉你打倒她的方法,她也是知道的,这也是让你自愿完成巡礼的一种手段——当然你也可以由此认为关于打倒她的那些事情是谎言,我也没有办法证实。”
奥莉西雅喜欢亚蒂这样毫不隐瞒的作风,至少她从来没有想过亚蒂会欺骗自己,如果连从内到外的真诚都无法相信的话,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了。
奥莉西雅轻轻地扶正亚蒂的脸,她要表达自己“喜欢”的感情了。她慢慢地靠近,突然想起那斯的话,最终将吻落在了亚蒂的额头上。
当然即使是这样,假使让弗雷德丽卡看到,说不定依然会闹脾气的。
而此刻在海盗船上,虽然狂风暴雨和海怪已经离去,太阳也开始朗照,可灾难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清晨海怪的袭击,令许多海盗都受了很重得伤,他们若还爱惜生命,就不得不接受弗雷德丽卡的治疗。恐怖、害怕与颤栗的起源便是对生命的珍视。
弗雷德丽卡的治疗术是过硬的,虽然法术的媒介并不是很充足,凭弗雷德丽卡的能力也是能够保证一个人都不会死的了。毕竟,当初奥西教导的魔法是从治疗术开始的。但她的心里在担心着奥莉西雅,从当时的情况看,怎么都是凶多吉少,只有从那个男人没有当场杀死奥莉西雅这一点还能给弗雷德丽卡一点希望。
奥莉西雅现在生死未卜,自己却还在给这些肮脏的男人治疗!仅仅是因为如果奥莉西雅在的话,她一定是希望自己这么做的。这也是弗雷德丽卡无意中发现的,那个表面冷漠的女孩竟然出奇的富有同情心。这是奇怪而矛盾的,黑袍向来是以仇恨世界仇恨社会闻名的,而奥西在比金城出现的时候却是白袍治疗士的扮相。本来,奥西在未成为黑袍之前,也是一个职业的红袍法师,要说为了避人耳目也是扮成红袍方便一点。联系到奥莉西雅的种种举动,弗雷德丽卡甚至怀疑,当日奥莉西雅在莱特和达克两军交战出的屠杀,是否真是仅仅因为“无聊”。
当弗雷德丽卡回想到这些奥莉西雅的好处的时候,接受治疗的海盗便可以有幸欣赏到美丽少女的奇怪的笑容,而这笑容又大都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每每想到恨处,弗雷德丽卡又会咬叫牙关,那只握着伤员的手臂或者身体其他位置的死神的右手便会加重力度,那她那可怕的样子比起来,那只绿色的软绵绵的海怪也许要更可爱一些。
接受治疗之后的伤员的身上往往会出现指骨形状的淤青,一些敏感的人会把它当作是一种邪恶的诅咒,又不敢问弗雷德丽卡。将生命交给一个喜怒无常的医生是在是比与海怪战斗更令人不放心的事情了。他们到该都在期望着被抓走的那个人是弗雷德丽卡,而给自己治疗的是那个温柔体贴又烧得一手好菜的奥莉西雅。
——这一点,倒是和弗雷德丽卡有相同的看法。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火狐狸问弗雷德丽卡,“是想办法找你那个朋友还是放弃了?”
“按照原来的行程去神泪岛。”弗雷德丽卡说,“在茫茫的海上找到奥莉西雅的希望有多渺茫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如果是奥莉西雅的话,一定能够凭自己的力量到达神泪的。”
出乎意料的没有失去冷静的判断呢,火狐狸想着,这个小女孩真是可怕。
“好吧。这本也是我的过错,没能按照约定把你们俩人送到神泪。”
“是这样的。”女孩的应答同样让火狐狸心悸。
如果可以的话,弗雷德丽卡宁愿凭着自己的双腿狂奔,耗尽自己的精力却追寻奥莉西雅,那也要比呆在船上什么也不能做要强得多。弗雷德丽卡也知道,奥莉西雅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摆脱那个男人到达神泪岛是多么的困难,毕竟她还处于魔力虚弱的生理期,但自己也只能够不负责任的信任奥莉西雅,除了先前往神泪岛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神泪岛中央的圣潭里,亚蒂正用手轻轻地挽起了一缕清澈的潭水,挥洒在奥莉西雅的肩膀上。她淘气地拂过奥莉西雅的肌肤,那肌肤就如同白玉一般白皙、又如同晶石一般晶莹,就好像荔枝的果肉一般,如果一口咬下去还会渗出汁液。奥莉西雅含羞的低着头,或者她还是在想着那斯和那些因为自己而死的人们。
圣潭的水有着让人更加美丽的魔力。在传说中这圣潭本是智慧与美的女神塞西莉雅的眼泪,塞西莉雅同时也是Chu女贞节的守护神,古代的布鲁有着让少女在十六岁的时候来到圣潭沐浴的习俗,这同时也是女子的成年礼。由于时间的流逝,这种繁缛的习俗早已被渐渐淡忘,当奥莉西雅再次来到这里接受恶魔以神的名义给予的施洗的时候,却成了罪恶巡礼的一部分。
女神的泪水顺着奥莉西雅的发稍落下,从潭水的倒影中奥莉西雅可以看见自己的头发渐渐恢复了颜色——但那不是美丽得如同阳光一般的但金色,而是如同无限的黑暗与恐惧,令人不敢接近的纯黑。
如果奥莉西雅对亚蒂稍稍有一点的怀疑,或者她真的是一切以理性来处理的奥西,她就会怀疑为什么塔那托斯要将自己变成女人,变成和她一样的容貌,那就会发现亚蒂即使没有欺骗她,至少也有所隐瞒,而不是仅仅认为塔那托斯是为了让自己从镜中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的模样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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