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寺素有千年寺庙的美称,到了大绥开国之时,更因为出了数百的武僧帮助大绥皇帝打江山立下大功,令大绥的高祖十分感激,赐了寺庙丰碑,并将其作为皇家御用寺庙。
虽然,靖远十二年时,靖远帝因为受到道人鼓惑而一心求丹成仙,一反老祖宗敬佛的惯例,改尊了道家,使得龙华寺的烟火冷清了些。
但,高祖的御封尚在,龙华寺仍旧是一所屹立不倒的御用寺庙。皇帝不再礼佛,可礼佛的风气尚在。后宫中的端静太后和太子,还有一些在宫中说得上话的嫔妃也时常来此上香礼佛。
林若作为公主,来此并不算突兀,加之这里的寺庙众僧讲究的是心境,并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更不在乎皮表的男女之别。所以,当住持了然大师接到长红的告知,便命寺庙中的小僧打扫了一处幽静的院落,专门给林若居住。
林若进到寺庙里,听到住持已经为她专门腾了一出安静的小院,不由松了一口气。
现下,萧逸之极力抗拒和她来往,她若是一味的苦苦相逼,只能让他反感加倍,也令她自己憎恨自己的无赖行径。
她尽管很有骨气的离开丞相府,但是,她不能回宫,她那日的失态,只怕会连累林君逸。而且,她也害怕回去后见到靖远帝,她怕他杀她,同时也害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行刺他。
想来想去,便只有到这个地方来。
她进到稍显偏僻的小院落中洗漱一番,本欲休息,听到外面有人说道:“施主,敢问公主殿下可否休息了?”
长红答道:“公主殿下准备入睡了,小和尚此时来找公主,可是有要事?”
“阿弥陀佛,住持师父命贫僧前来请公主到师父的院中一叙。”
“小和尚若是有事明日大可让你的师父前来拜见公主,此番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去吧!”
“可主持师父交代……”
“去去去!你这个和尚怎么一点尊卑都没有呀?”
闻言,林若忙推门出去,对着来人道:“还请小师傅带路。”
长红对于林若要见住持的事情十分意外,瘪了瘪嘴絮絮叨叨的说:“公主殿下,今日来回奔波,您该休息了!再说,即便有事情要说,您是堂堂的嫡公主,也该是那个老和尚来见公主,怎么可以让公主纡尊降贵的去见他呢?”
林若没有理睬长红的话语,龙华寺的住持了然大师是个七十来岁的白发老人,初次和萧逸之到寺里上香见到住持时,她着实被惊了一下。他那双眼睛,澄净得如同一眼甘泉,能令人烦躁的心神在它们的注视下慢慢宁静。
林若不太相信鬼神之说,可如今,她竟然在何若的身上附体,许多事情便由不得她不信。
她想着,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必定是和佛渊源极深的人,不然入红尘之人,除非是七八岁的稚子,否则谁能有一双让人安心的眼睛呢?
遂,她没有丝毫的疑虑,提裙欲走,斜睨了一下旁边十分不愿意的长红,道:“你在此等候,本宫去去就来。”
“公主……”
“闭嘴,佛门清净之地,由不得你放肆!”
林若这一喝,长红立即噤声,乖乖站在院中等候。
林若没有心思去管她,而是随着领路的和尚穿过长廊,没有半刻钟便到达了主持居住的地方。领路的和尚站在院门口,起手行礼道:“公主殿下,师父只吩咐贫僧送公主殿下到这里,还请公主殿下自己进去吧!”
话毕,小和尚伸手‘吱’的一声将院门推开,院中的灯光立即泄了出来。
林若有些觉得奇怪,可转念一想,住持如此的作为必然有他的道理,遂提裙自行走了进去。院门立即在她的身后关闭,她没有回头,而是站在院中朗声唤:“大师?”
一只手,立即从她的身后探出,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吓得她呜咽一声,正欲挣扎,忽听后面说道:“若儿莫怕,是我。”
她一愣,不再扭动身体。
捂住她的大手撤开,她身后的人也微微退后。
这才,她方才得了空,猛然回身,抬头看向来人,神情颇为惊讶,道:“君逸,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你离开了丞相府,刚好今日奉命为陛下传旨,便顺道来此探望你。”
“听说?”林若不由得有些怀疑,她来此地暂住的事情,谁也没有告诉过,更没有通知宫里。
她的打算是,先在寺里住下来,等到明日再派个下人进宫禀报太后,就说她做了不祥的梦,想要礼佛求平安,太后想来也不会阻拦。
入住龙华寺的事情,是她今天随性而起的,仅仅只是命长红前来寺里通知住持早做准备,其他人一概不知。
可,林君逸竟然能够这么快就收到消息,即便他恰巧来此办事,也不可能知道她在此地,毕竟此事进行得隐秘。只怕其中有蹊跷,不是他说的那般简单。
面对她质疑的眼光,林君逸微微不好受,叹了一口气,道:“我与此间住持了然大师有过一面之缘,每当心烦之时,便会来此与他下棋论佛。”
“是他告诉你我在此地的?”
林君逸颔首。
林若的怀疑不减反增,道:“他一个得道的高僧,竟然为你通风报信?”
“哎……你这是何必呢?如此小事,我骗你何用?”说着,林君逸微微一顿,道:“当初,我河西郡王府进京之时,母妃心神不安,带着我到此求佛保平安,便与住持大师相识。隔了几天,我王府上下被满门抄斩,我又被你父皇……在宫中十分艰难。是大师趁着太后礼佛的时机对太后说,我算是个有福泽的人,现下虽然落魄了,可若是太后能帮我一次,我度过此劫之后,定然能为太后带来无限的好处。”
“度过一劫?你是指……”
“你的父皇肯留下我,却要我做一个真正的阉人!当时,是太后听了此言,才找了心腹用了个替身替我遭受了宫刑,骗过了你的父皇。”
闻言,林若双眼一亮。如果,他连宫刑有没有执行靖远帝都不知道,那是不是说长红打听来的那些消息,其实是假的?
可,随即林若又想到,他或许只是在宫刑之后没有侍寝,而之前是有过的呢?
还有那天在太液池大摆筵席时,靖远帝看他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帝王看下人该有的眼神!
眼见着她眼睛忽明忽暗,脸上表情时喜时悲,林君逸道:“若儿,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