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繁要出差一个月,俞青是在出发前一天晚上才知道的。
她刚把教案写好,一个人在客厅消磨了会儿时间,觉得无聊,就忍不住去开了书房的门。
冯子繁正在打电话,视线望过来,看见房门开了一条缝,她探着脑袋望进来。他朝她招了招手,然后继续听着电话那边说着,待她走近时,微微侧了椅子,揽着她的腰。
电话又持续了好几分钟,挂断后,他将手机扔到桌子上,然后拉她坐在腿上,俞青也顺势将一只手放在他肩上,随口一问:“很忙么?”
“嗯。”冯子繁拾起她另一只手,手指细细抚着,顿了片刻才说道:“明儿我要去趟h城。”
“当天去当天回?”
“不是。”他抬起眸看她:“这次时间会比较久,最早回来也是一个月后。”
俞青当下就皱起了眉头,盯着他看了稍许,不悦地说:“临时决定的还是早就确定了?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冯子繁笑着,将她往怀里搂近了些,柔声哄道:“h城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必须亲自去处理一下。乖,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好么。”
俞青赌气地瘪嘴:“不是不让你出差,只是你该提前跟我说一声啊,这么突然还需要这么长时间……”
“好了好了。”冯子繁亲了亲她:“老公错了,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
俞青被他的温柔细腻吻得消气了许多,稍稍将他推开,从他身上起来:“很晚了,你去洗澡吧,我帮你收拾行李。”
冯子繁拉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头:“好。”
两人回了卧室,俞青将他的行李箱拿出来,再将衣柜打开将他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冯子繁则拿着睡衣走进了浴室,二十多分钟后,他系着浴袍走出来,刚好看见俞青正跪在行李箱上,大汗淋漓地在把装得满满的行李箱关上。
卧室里暖系的灯光,将她娇小的身体衬托出一种沁人人心的感觉,温馨,温暖。
他无声无息地抱手倚在门上看着这一幕,待俞青好不容易将箱子关好,吐出一口气,转过眸看见他深邃如井的眼神,愣了愣:“怎么了?”
“没什么……”冯子繁走进来,将她从箱子上拉到床边,望着行李箱轻笑:“会不会装太多了,让我回来的时候怎么办?”
“不多。”俞青站在他面前,双手勾着他,说道:“h城这么冷,你在哪儿待一个月,当然要多带点衣服,要是感冒了,一个人在那边,没个人在身边照顾,多可怜啊。”
“怎么可能没人,那边多的是人要尽地主之谊。”冯子繁捏捏她的鼻子:“尽瞎操心。”
俞青笑了笑,两腿灵巧地跨上去,坐在他身上,脸伏在他的肩膀上,依依不舍:“老公,等学校放了假,我过去陪你吧。”
冯子繁搂着她,眸色稍黯,片刻后才轻声应:“好。”
这晚,因为冯子繁第二天走得早,两人便早早上床睡觉了。睡前,俞青还特意往冯子繁怀里钻了钻,但睡到半夜,她却迷迷糊糊地觉得原先包裹着她的温度没了。
稍稍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见灰蒙蒙的晨光之下,他侧着身倚在窗前,手指里夹着一只烟,送到唇边,徐徐吐出白烟……
下一秒,她扛不住浓重的睡意,又陷入了梦乡之中。
再醒来时,已经九点过,她上课都要迟到了,却没有马上收拾了出门,而是先走到距离窗前不远的垃圾桶看了看,昨晚刚换的垃圾袋,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烟头的痕迹。
俞青有些纳闷,难道那时是在做梦?
——
冯子繁走后,俞青一个人在家觉得怪清冷的,便带了些衣饰搬回了俞家,日子依旧两点一线的进行着,只是没过几天,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似乎又有着些许异常。
首先,俞妈抱怨了好几次,俞欣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不知道是工作忙还是不想回来。
其次,冯子繁的电话总是打不通,通了大多都是没人接,就算接起来也只是说了几句就说累了,然后哄着她挂了电话,让她有一种被敷衍的感觉。
俞青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想法一直到傅旻出现在她学校门口的时候,才被她遗忘掉。
那天,她刚下课走出内门,远远的看见傅旻站在校门口,俞青当即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她踟蹰了一会儿,后面几位一同下班的老师跟了上来,问了她两句,便随着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她躲在几位老师中间,尽可能减小存在感,好不容易走出学校外的拐角处,才与那群老师分了手,本想朝着公交车站走去,想了想,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路上有些堵,司机显得极为不耐烦,嘴里脏话不断。
她坐在后座,正忙着给冯子繁打电话,拨了好几通后都是无法接通状态。她也开始有些毛躁,但也反省自己是不是追得太紧了?或者 ...
(太过依赖粘得太实?他会不会觉得没空间喘不过气?
这么想着,她忽然觉得有点害怕,有些不安起来。
旁边的车道开始慢慢移动,俞青朝后面望去,立刻惊讶的发现傅旻的车就跟在后面,他不在车里,应该是去查看堵车情况了。
俞青立刻返回身子,伸手拍了拍司机:“师傅,要堵到什么时候。”
司机以为她在催,态度十分不友好:“你问我我问谁?前面这么长的队伍你没看见啊。”
俞青皱了皱眉,想反驳两句,但最后忍了忍就没说话,又等了两分钟,她坐不住了,直接给了钱下车走人。她鬼鬼祟祟地沿着车子小跑,走了好一段路了,就见到前方有些纠纷,好些人围在哪儿。
她试图挤进去,结果反而惹毛了几个人,骂骂咧咧地推了她两下,又被挤了出来。
十分郁闷,今天是惹谁招谁了?
她正烦躁着,手腕处猛地被人握住,将她轻轻拽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去看清来人,就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总是往人多的地方挤,从小到大摔了多少次,一点都没记住教训。”
她心里震了一下,有些惶恐地抬头起看他。
他居高临下,微微笑着:“一会儿没看住,就到处乱跑。”
俞青脸上,渐渐从惶恐到平静,然后神色之中透出一股淡淡疏离。她将他的的手轻轻挣脱,低了眸,淡淡的语气说道:“傅旻,知道么,我现在怕你,真的怕……”
她的声音极轻,像羽毛一样轻,但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
傅旻眸光沉沉,凝望着她许久仍是一句话都没说。直到交警将纠纷顺利解决,人群散开,他才在僵持的沉默中突然开口:“回去车上吧,马上疏通了。”
俞青点点头,原路返回。他跟在她身后,相隔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但走回去后,俞青并未上他的车,而是直接上了先前的那辆出租车,对司机言简意赅地说:“原地址。”
她知道傅旻在外面看了她好一会儿,但她的目光始终朝向另一边。然后他什么话都没说,转而走了过去。
她才侧回了脸。
44晋江独家首发
( 第五十一章
俞青在一个女性栏目里看到一个问题:回头的男人,究竟该不该信?
她跟着主持人以及嘉宾思考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傅旻。如果当年他是有目的性的与裴雪保持着某种并不明确的关系,这样算不算出轨?
那年她一味的在较劲,总是在他每一次出门的时候,逼他做出一个选择。当时她的状态的确有些不理智,就像是每一次眼睁睁看着裴雪从她面前带走他,然后对她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她也不过是赌气一场,挣回一点尊严与面子。
只是这样,到最后却成了心病,若不是那次手术,若不是后来冯子繁寻来,只怕她到现在都还未走出来,仍沉浸在那份悲伤之中。
但如今她有了新生活,往事早已成为烟云,随风飘散,只留下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罢了。那么,傅旻为什么又要回头来找她呢?
想起之前裴雪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俞青不免叹一口气,有些事就像老天的一场恶作剧,一年两年或者更长的时间过去,猛然发现自己不过被耍了一次。
她这么想着,在俞家消磨了一上午的时间,下午准备去学校开例行会议。期末考试即将来临,学校针对考试的方向分发了安排,她分得三场监考,以及一门课程的应用题改卷。
会议结束后,俞青拿着资料随着组长走出来,讨教了几个不明白的地方,正好遇上同组的老师从楼上下来:“诶,俞青,校长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俞青到了校长办公室里,敲门,没有回应。她直接开门进去,视线环顾了一下里面,没见到校长的人影,正疑惑间,傅旻就从阳台走了进来。
今天他穿了一件青墨色的西装,里面黑色的衬衣,显得人十分有气质,又不俗气老派。他站在阳台的门口,对她笑笑:“李校长出去处理一些事,马上就回来。”
俞青立在门口不动,正准备说等会儿再来,就听见他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朋友情分也应该还在。”
深色透彻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对么?”
俞青咬着唇看着他,半晌,将门扣在墙上,然后边坐在他的远处边说道:“情分自然还在,只是我认识的傅旻,早已不是现在的你。”
傅旻表情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也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瞬后,他才问道:“你以前认识的傅旻是什么样的,你以为现在的傅旻又是什么样的?”
俞青直视着他,有些淡漠。她沉凝了一下,开口时带着一丝怀恋:“以前的傅旻,是个自尊心极强,但性子内敛不自负。那时候的他从来不像其他人仗着背景到处肆无忌惮张扬跋扈的闯祸,因为他向来明白是非,向来都知道努力奋斗,让自己的光彩盖过背景的光芒。他身上有一种淡然自知云淡风轻的气质,干净纯粹得令人觉得已是世间稀有。”
听完她一番话,他柔柔地轻笑:“这么好。”
“是,就是这么好。”俞青说着说着,眼眶莫名地微红。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较之之前沉重了几分,不留余地继续说:“可现在的傅旻,已被世俗浸染,早已迷失了最初的本质。其他的就不说了,就单说你现在变得死皮赖脸,特别烦人!”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目光敛回,不去看他。
傅旻面容上的神色黯然些许,他如墨般的眸子已经盯着她。隔了一会儿,他掏出一根烟放到唇边,脑海里忽然想起那晚在桥上,有人说戒烟了。又抬眸看了看她,然后将烟收了回去。
“青青。”傅旻的手指沿着面前的茶几边沿,摸了几个来回:“如果你是我,明白这么多年来我的处境,或许就明白,你这些话于我而言,有多大的杀伤力。”
他的声音里,透着许多无奈与凄凉。俞青眼帘垂了垂,有些不忍。
一会儿后,他又说道:“我有许多话想对你,从两年前,不,或许更早之前,我就积累了很多话想对你说,但那些都是会痛的话,以前你对我而言就像是捧在心上的瓷娃娃一样,护着,疼着,爱着,舍不得你随着我一起体会到这种痛。而如今,也许说出来,你也未必能再体谅。那我就只有一句……”
他看着她,极为认真深情。他说道:“我从未变过。”
俞青心里酸楚了一下,侧眸望他,正好对上了他难以言喻的眼神。
——
李校长回来时,并没有察觉到办公室里的异常,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空气里持续的复杂情绪被拉扯断开,俞青先条件反射地收回了目光。
李校长十分热情兴奋的声音稍显突兀:“俞青啊,叫你过来是你们组长对你这个学期的表现极为赞赏,今年学年度的优秀教师名额上就有你的名字,这是一个鼓励,希望你继续努力。”
俞青微笑着点点头:“我会的,谢谢校长。”
学校这个学期的工作无论效率还是效果都有一个质的提高,上次艺术节请来政府里几个咖级的人物来坐镇,宣传上做足噱头,再加上学生的成绩普遍都在提高,不禁站稳了民办中学第一的位置,也得到了教育部门的关注。
李校长的心情不错,请大家伙儿去聚餐。傅旻是重要人物自然是要去的,俞青本是要拒绝,奈何没人先提出不去,她一时不好开口,就这么被同事推推嚷嚷拉拉扯扯地一同拖去了。
到了吃饭的饭店,分成了四桌。
傅旻自然是在主桌,俞青特意坐到最不起眼的位置上,两人中间隔着三个桌子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原因,只要她一抬起头来,就总能看见他的脸,时不时两人的视线碰撞上了,停留片刻,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而他则便应酬着,神色多定了两秒,才敛了回来。
这顿饭吃得俞青很不是滋味,但场面上,仍是和气融融的。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出来,李校长这个斯文人居然喝得极嗨,歪歪倒倒地被人扶上车,唧唧歪歪地被人送走了。
大家伙儿都喝得差不多了,纷纷和傅旻打完招呼,各自散去。
俞青是之后出来的,见只剩下傅旻一人,她面色立刻沉了沉,俞青像这冬季里的寒风般,不带一丝温度:“先走了。”
“等等。”傅旻拉住她:“我送你。”
俞青依旧不轻不重地将手挣脱开,退了一步,保持距离:“不用了,你喝了那么多酒,就别再开车了,快回去吧。”
她转身走,傅旻也不再勉强。走了几步后,似想起了什么,她转身看了看他,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他问。
俞青将手伸进包里,摸了摸然后伸出来抬高,在他眼前,捏起的拳头轻轻一松,银色的项链应着闪着灼光的戒指滑了出来,在空中弹跳了两下,然后垂直地落下。
穿过项链,他看见她平静的表情。
“这个……”她开口,曾无数次从耳膜穿进他心里的声 ...
(音,说道:“从我脱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属于我。”
她眸色一沉,扬手一挥,空中一道星点的弧度闪过,便被暮色尘埃淹没掉了。
——
傅旻永远都不知道这种无力感是从何而来?
从小到大,他的身边从不缺女人的爱慕,但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看在眼里的,向来就只有一个人。说实话,这是一件有点神奇的事情,那么多优秀漂亮的女人,他都看不上,偏偏就爱上了这个总是有些傻气的笨蛋。
然而,这种感情,似乎是在两人开始懂得爱情是怎么一回事的年纪,就已经那种单纯的伙伴之情开始慢慢变质,就像是酸奶的味道,有些酸涩,但又有些甜,黏稠的感觉。
后来长大了一些,明白过来,那是暧昧。
有些人的暧昧不是一时,就是一世,或者仅仅短暂的一瞬后,各自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回到自己的位置,原来是什么关系,便依旧是什么关系。
而他们的暧昧期,相对而言要长许多。从最懵懂的十二岁,一直到青涩的十八岁。
在这之间,他会拉她的手,会亲她,会像个男人一样保护她。高中之后,他们俨然就像是一对情侣,即使彼此都没有挑明了说,可所有的变化,都像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一般。
事实上,这种默契的发展中,他唯一做出的努力就只有他高考后,临去s城时的那场表白了。甚至有些多此一举的感觉,他仍是给了她一个明确的态度,然后,这个容易被满足的家伙,哭得稀里哗啦的就点头答应了。
对于他而言,实在是轻松得不得了,以至于之后他很是不能理解,那些明明彼此喜欢,但男方在追求女方时那种掏心掏肺,卑躬屈膝的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女人太作,还是在追求的时期,男人太贱?
可如今,他算是真的明白过来了,男人在这时期,甘愿如此下贱。
当他亲眼看见马路上的车流就像是轮盘般有规律地来回辇过,就像是他心里唯一的信仰在被无情践踏,一把把匕首Сhā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
他的青春,他的血,他的肉,他的一切……
那一瞬,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冲了上去,敏捷地翻过围栏,冲进了川流不息的马路,朝着那个被抛弃的,承载着他如今唯一的心念奔去。
然而,身后一声惊叫,又瞬间拉回了他的理智。
当他拾起地上的戒指时,他回过头,看见她站在围栏前,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样子,在一声声急刹车里,他惨然一笑:
“青青,不能丢的,这是我对你所有的承诺。”
45晋江独家首发
( 第五十二章
俞青小的时候最见不得血,这种鲜红的颜色带着一种令人觉得阴森的恐怖感,而她的胆子小,还是一个十分感性总是被自身感觉牵着鼻子走的人,所以她会害怕。
这一点,傅旻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所以他用了这样一个疯狂又触动人心的方式。
当看到他冲出去的时候,她是有一瞬怔愣的,等回过神来,已经不由自主地叫出了一口,一颗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徒然缩紧,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然而,看来傅旻的运气是很好的。他一路冲到中间,好几辆车急刹车下,愣是没出任何意外,车辆停住之后,红灯换了绿灯,原先没有人际的斑马线上从两端开始聚汇。
俞青看着他随着人群一步步走回来,紧张到冒出冷汗的手心,握紧了松开,又握紧又松开。
待他走到面前,对她扯了扯嘴角,一抹浅浅的隐着半分凄淡的笑意滑出来时。俞青再也忍不住,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将高出她一个半头的傅旻扇偏了脸。
她忍了忍在眼眶里转的眼泪,又用力推了他两下,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恨恨地看着他。心里一股郁气还没有彻底发泄出来,她又想推他一把,就被他迅速地抓住了手,往里一带,就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怀里,双手轻轻揽着,抚着她的背,柔柔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没事了,没事了。”
俞青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的全是最熟悉的味道,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儿像是久违了这种味道,开始不安地浮上来,又在他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后来,傅旻送她回去的时候,在她临下车时,将那条项链放回到她手心里。
他说:“答应我,好好考虑。三天后,我来要答案。”
——
防盗门发出咔嚓的声音。
俞青有些无力地靠上去,微微闭眼,深呼吸之后,又睁开眼,看着已经没有人气的房子,心里满是空寂。她有些想哭,但眼泪又流不出来,于是蹲□子拿着手机给冯子繁打电话。
然后,又是冷冰冰的“无法接通”。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有些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呢?原本该在的不在,已经不该在的却又苦苦纠缠。
这一晚,她很早就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地开始做噩梦。ww梦里面,她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像是被雾完全掩盖的世界,又像是根本没有这个世界。然后她看到一个光点,又像是一个火星,从远处慢慢靠近,一点点的变大,驱散掉这片白雾,仿似什么正在孕育一样,那团火星,渐渐有了形状……
这个梦,有些诡异。
她猛地睁开眼,见到被床头灯光照亮的天花板,愣了半会儿神,才感觉到从胃里蹿上来的一阵恶心,她连忙下床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一阵干呕。
难听的声音从嘴里发出来,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一直到嗓子已经被扯痛,那阵恶心才退了下去。她抬手摁了冲水键,到洗脸槽洗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了下来。
她有些惊愕地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刚才的不适而仍有些颤抖的手,慢慢地覆在小腹的地方。
……孩子……吗?
——
俞青还记得上一次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无声无息,然后突然开始孕吐反应,极为强烈,有种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想想这段时间嗜睡又贪吃,她还以为是到了冬天的原因,现在想来,的确很有很可能是怀孕的征兆。
俞青觉得还真是造化弄人,两次怀孕,都不是时候。
因为昨晚第一次孕吐之后就一直未消停过,俞青只好和学校请了假,虽然李校长并没有说什么,但俞青想想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昨天才刚夸了她,要把她填进优秀教师的名额中,今儿就请了两天假。
然而,早上起床后,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脸肿眼肿,脸色惨白。她一照镜子吓了一跳,因为有上次胎位不正有流产迹象的前车之鉴,她片刻都不敢耽搁,收拾好就直接奔着医院去了。
她有些紧张,半路上,给俞欣打电话:“姐,你今天有空么?”
“有事吗?”俞欣十分平常地问道。
俞青咬着唇沉了一下,再开口说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助:“我好像有了,但是感觉不太对劲儿,我有些怕。”
那边似乎静了一下,然后也跟着紧张起来:“有了?确定了么?”
“还没有,昨天一整晚就在干呕,感觉像是孕吐。我现在准备去省医院,你能过来一趟么?”
“好,我马上过来。”末了,安抚道:“青青,你先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嗯。”
挂了电话,俞青捏着手机,想了想又给冯子繁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暂时无法接通。俞青害怕无助之余,又觉得委屈生气,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出个差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一路郁闷到了医院,没几分钟,俞欣也开车赶来。她身上还穿着正装,也不顾脚上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小跑过来,微皱着眉头一脸紧张地问:“感觉怎么样?”
俞青:“就觉得老犯恶心,无力,疲劳,脸上没有血色,我一照镜子,还吓了一跳。”
俞欣看了看她,看上去的确一副病态的模样。赶紧有意无识地扶着她走进去:“我在路上已经给我一个医生朋友打了电话,先做一个检查,看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你先别紧张,她说妊娠期间身体不适很正常。”
俞欣的朋友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做完了一系列的检查后,需要等到下午才拿得到结果。医生朋友将她们送到门口对俞青说道:“刚才给你做检查的何医生是妇产科主任,她经验足,她说没事应该就不会有事。你之前有小产历史,心有余悸很正常,不过还是不要太担心,担忧的心理也是会影响宝宝的。”
然后又对俞欣说道:“带她去吃些清淡消化的东西,不要因为孕吐就不吃。下午我还有一场手术,就不陪你们了。你们拿了结果直接去找何医生就行了,他会安排的。”
俞欣点头,约好了下次请他吃饭感谢。
照顾到俞青没有胃口,两人到附近的粥店随便吃了些。俞青因为泛恶心,所以吃得极慢,俞欣本是很忙的,一边打电话一边等着她,忙完了一阵后,便问道:“冯子繁呢?”
“联系不上。”俞青有些泄气,又有些难掩怒气:“不知道去哪儿了,好几天都没一个交代。”
俞欣沉思了一下,又问:“他出差后,没发生什么事吧?”
俞青抬头看看她,又低下头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俞欣听完之后,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那我明白了。”
俞青不明所以:“明白什么?”
俞欣却只是抬起手看了眼表,然后站起来拎起包:“时间差不多了,先去医院 ...
(,其他事之后再跟你说。”
到了医院,拿了结果去何医生的办公室。何医生只看了两眼,便一脸轻松地说:“没事,一切都正常。虽然之前你有流产记录,但好在这两年来身体包养得不错,并没有上次的情况出现。只是还是要小心,头三月后三月都是极可能会导致流产的。”
听见这话,两人松了口气。
何医生边拿着单子写,边说道:“输液安胎,之后注意就行了。至于妊娠反应强烈,你只有忍一忍了。再说了,你还应该高兴才是,妊娠反应强烈说明小宝宝聪明智商高,现在是不让你好过,但以后省心啊,不愁他的学习。”
俞欣笑笑:“那估计是随他爸,反正肯定不是随的他妈。”
何医生带着老花眼镜笑着看了眼俞青。她倒也不反驳,嘴角上扬着,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着肚子。
输液的时候也是托了俞欣朋友的忙,得到一间单独的床位。俞青孕吐了一次后,觉得嘴里难过,俞欣便出去买了些苹果回来,削了皮切成小块小块的递给她。
俞青边吃边笑,撒娇道:“姐真好。”
俞欣瞋她一眼,拿起杯子走出去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再坐下来,看着俞青将苹果吃完,忽然开口说道:“青青,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俞青点头:“你问。”
俞欣扯了张纸递给她擦手,平静地语气问道:“这孩子,你确定要生下来?”
俞青一怔,一脸莫名。
俞欣便继续说道:“你想好了,如果你决定再次接受傅旻,那这孩子,就不能要,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真心实意地去接受别的男人的孩子,你和傅旻之间的问题本来就多,生下这个孩子,就又会积淀一个大问题。你明白么?”
俞青神色有些黯淡。
俞欣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沉了沉,再次开口:“你心里有答案吗?是傅旻,还是冯子繁?”
俞青手摸着肚子,低着头,没说话。
“那我换一个说法好了。你觉得,现在你和傅旻之间,是感情多一点,还是怀念难忘多一点?你和冯子繁的婚姻里面,是责任多一点,还是感情多一点?”
俞青抬眸看了眼她,有低下去。的确是认真沉凝了许久,才回答到:“我和傅旻,我承认,我现在看到他已经没有太多以前那种感觉了,但你说的两者之间,我还是没办法去确认那一方多一些。至于我和子繁,我不知道我们之间,他对我是什么多一点,但我现在,对他……是离不开多一些。”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其实,已经有些喜欢冯子繁了对么。”俞欣微微笑笑,认真说道:“青青,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是你从未想过的,所以,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46晋江独家首发
( 第五十三章
俞欣这话说得十分认真,不免让俞青忐忑了一下,下意识觉得不是她要说的可能不是好事。ww可看向俞欣时,却见到她嘴角轻微上扬,柔和的笑意。
俞青心里松了松:“姐,你说吧。”
俞欣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从床边的椅子上坐到床边,似乎是酝酿整理了一下,半会儿后,才说道:“青青,前些日子我出了点事儿,什么事也就不说了,怪膈应人的。但是这事吧,说起来也挺严重的,足以让我名声扫地。”
俞青皱眉,紧了紧俞欣的手:“那现在怎么样了?”
“都解决了。这件事我是该感谢冯子繁的,是他帮的我。”俞欣一脸释怀,继续说道:“那晚儿,我们谈了一次话,他说了许多我以前一直都没猜透的事。我们在一起那几年,我总觉得他心里好像还有着谁,但那时我并没有在意,男人嘛,有多少能做到一心一意的,只为一人的。我觉得,那个人对于他而言,就好比青涩时代的初恋,难忘怀恋,但未必是真爱。”
“每个人第一次的恋爱,即使再怎么动人,再怎么美好,没有走下去就是没走下去。那时候,我以为我会是陪他走下去的那个,他以前的女人算什么。”俞欣带着浅浅自嘲的笑:“可那晚,我才明白,我错了。”
俞欣面上露出一丝自嘲,抬眸望向俞青,神色认真,握着她手的劲道也不由紧了些。
她说道:“青青,冯子繁根本没爱过我,他心里的确有一个人,可他把自己藏得太好,所以没人知道。”
“他心里有个人……?”
听到这话,俞青觉得自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仍然很模糊,她怔怔地问:“谁?”
俞欣微微低颌,眼神里隐有暗示:“小傻瓜,还猜不到么?”
俞青了悟过来,她垂睫想了想,然后有些迷茫地说:“说实话,他把我从s市接回来时,我能感觉得到他对我是有感情的,可我总觉得,并没有那么深,他对我的好对我的宠,一方面他认为自己身为男人本就该这样,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是他老婆。在对待女人这方面,他是个好男人。姐,你说的对,我从未想到他的这番心思。”
俞欣理解俞青的感受,毕竟在此之前,这个男人还是姐夫,基本上,他们所有的交集都有个中间人,他们其实是“陌生”的,甚至很可能“陌生”到手机里没有彼此的电话号码。这样情况下的两个人,谁又能想得到,有一方其实一直喜欢着另一方。
想到此,俞欣笑笑:“跟你说这个事实,只是想告诉你,正因为以前的事,冯子繁对你一直是没有自信的,尤其是面对你和傅旻那二十几年的感情。他这次出差,我估摸着,是让你做选择的。”
俞青还未从刚才的思绪里整理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俞欣后面说的话。
“……什么意思?”
——
这场会议已经持续了十二个小时,投资部门和临时项目数据小组已经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好几个小时,换第三批人的时候,冯子繁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出了会议室到站在打开的窗前吹着冷风。
不一会儿,项目经理也走了出来,站在他旁边递过来一支烟。
冯子繁只淡淡看了一眼,摆手:“不用,戒这玩意儿了。”
项目经理也不说什么,直接收回来自己抽了起来。侧眸看了看他,淡笑:“冯先生来了好些天了,一直为这项目忙里忙外的,没时间到处看看。等项目结束了,我做东兼导游,陪你到处游玩一下。”
这公司正对着h城最繁华的地段,但却也是有些遥远的。在铜黄的灯光下,一辆辆车缓慢而有序地驶着。
“不必了,以前我来过不少次,有点儿意思的也都玩遍了。”冯子繁收回目光,直起身子:“先回去。”
项目经理的一根烟还未抽完,他看着男人走进了会议室,无奈笑笑。
还真是没什么破绽的男人,女人钱阿谀奉承全都不感兴趣,除了开会工作和谈判,基本上什么都不做,有时还能从他那若有所思的神色里看出一点阴郁。
这是冯三少吗?
怎么感觉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
——
深夜j□j点了,屏幕上的数据图有了变化,数据小组开始整理资料,投资部门为了这一点点变化再一次做最全面的分析,然后采取进一步观察和行动。
暂时稳定下来后,几位领导人便走了,结伴先去喝了几杯,才各自分开。
h城的古城之韵,在繁华的夜晚里,仍是被染上了一些现世的凡尘俗世。秦屿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儿的确别有一番韵味;但冯子繁却是不太喜欢的,这种用表面去欺骗人心的感觉,原先本是莫不在意,但现在却是些许厌烦。
可这种厌烦,却也带着一丝嘲意。
他现在坐的车,是项目负责人特意给他安排的。来h城的这些日子,这边的负责人尽地主之谊将他安排得很妥当周全,倒也没什么缺的。只是他刚到这里,就自己买了一部手机,办了张h城的电话卡,然后将从c市带来的整日放在酒店里,等到晚上或者第二天回来时,在翻看里面的未接来电以及未读短信。
基本上,只是看看她的。
为什么这么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承认自己是有些逃避的心态,她太笨,他怕一不小心就从她嘴里听到一些掩饰,或是一些异常和破绽;而另一方面,这是来决定来h城以来就决定好了的,减少婚姻对她的束缚,给她足够空间去做选择。
事实上,从他的角度而言,这种做法对他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只是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赌局已开,那么,他宁愿狠心一把,下大一点的赌注。
“冯先生,已经到了。”专门配给他的司机在前面忽然出声。
冯子繁今晚喝了不少酒,托着额头正在养神中,抬了抬眼,直起身子开门走了出去。才刚回到酒店,秦屿就打来了电话,先是询问了项目的情况,从包里拿出文件边说边看,一说便是二十多分钟。
差不多时,临挂电话,秦屿突然说道:“对了!”
他又将移开的手机放回来,听见那边说道:“因为你媳妇儿联系不到你,前两天还跟蕊蕊抱怨来着,转过头来蕊蕊就跟我这儿来打探消息了,你放心,我秉着义气当前四字愣是没透露一个字。不过啊,兄弟……”
秦屿顿了顿,有些沉重地说:“今儿我才听蕊蕊说,你媳妇儿好像怀孕了,妊娠反应挺严重的,你要不要暂时什么都别想,先回来一趟?”
——
俞青输液完从医院出来后,因为脸色不太好,也不太想回俞家,俞欣只好先送她回家,但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只好刚进门又准备出门回去拿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过来陪住,打算等她缓过这几天稳定下来了再说。
“你自己先喝一杯牛奶,我大概一个 ...
(小时后回来。”俞欣换了鞋,关门前还不忘特意叮嘱:“拜托你上点心儿,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帮你做,别总是糊里糊涂的分不清轻重。”
俞青坐在沙发上,侧脸笑着点头:“知道了,姐。”
俞欣走后,俞青将目光从门收回来,屋子里恢复的寂静,使她的情绪一瞬间又跌入了低谷。她坐在长沙发的中间位置,抬眼正好能看到电视机上方的物架,上面一个个方格子,都放着相框,全是结婚照以及度蜜月时的照片。
左边一些,音响上,是一对儿白首的老人,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和服,两老人笑得极为灿烂;右边,是一对婚宝,是婚纱店里特意按照他们的样子,精心制作出来的;两边的墙上,有她在婚前,为了布置这个婚房每天每夜秀的白首不相离……
结婚的时间不长,只有两年,她还能清晰的记得这屋里布置每一个角落时,所有的心力。而这些角落,在这一刻想来,却处处都是两年来到处相偎的身影。似乎是为了应景,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他的声音。
求婚时,他说:“俞青青,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领证时,他说:“我宠你一辈子,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结婚时,他说:“戴上这戒指,你就是名符其实的冯太太了,给你三秒钟,你还来得及后悔。”
她将手伸出来,郑重地说:“我不后悔。”
……
俞欣告诉她,冯子繁在赌,用两年的时间赌八年,那怕这就像是鸡蛋碰石头,他也要试一试。
但这一刻,俞青想,有些话有些事不必那么清楚,她的确不是一个那么透彻的人,但并非是一块木头。即使并不明确,但仔细一回想,他其实说过,不止地说过……
他总是在意乱情迷时,说:“宝贝,我爱你……”
47晋江独家首发
( 第五十四章
俞欣已经很久都没有下厨了,自打进了事务所跟着师傅后,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时间去琢磨这种耗时耗力的事情,就算有时间,也是上床多睡睡补充能量,为下一场战役做好充足准备。
不过好在以前俞青还没那么会做菜的时候,她也会做一些简单的餐饮两人讲究着打发一顿,即使现在有些不熟练,但做出一顿早餐来还是可以的。
今天早上六点就醒来了,俞青还未醒来,她做好后留了一份,自己则端出一份到餐桌前吃起来。大清早的,俞妈就打来一个电话,问了几句,大抵也就是什么时候回去。
俞欣看了眼俞青卧室的门,小声说道:“下午会回去一趟,煲祸汤再做点小菜吧,我带点走。”
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说。
准备去上班的时候,俞欣先给许忠蕊打了个电话,留了张纸条,再打开卧室门见俞青睡得安稳,没什么问题后才拎着公文包走了。
其实俞青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好,仍是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然后惊醒过来。待意识恢复后,才听见外面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
正准备起床套件衣服出,不料一撑起身子一股恶心感就直蹿上来。她连忙冲进洗手间干呕,声音没控制好有点大,外面的许忠蕊打开门冲进来:“没事吧?”
本来正是早上空胃,吐不出什么东西,倒是这干呕的劲儿没几下就扯得俞青的脑袋疼。止住了后,就觉得有些晕了。许忠蕊忙将她扶回床躺好,才喊了一声:“秦子,能进来了。”
秦屿走进来,瞅了瞅窝在床上的俞青:“哎呦喂,这孩子还没出生呢,就把你折腾得够呛,估摸着就像他爸,十岁后就把老太太气的要死。”
俞青倒没什么心力跟他贫,直接问:“秦子,你能联系到子繁么?”
秦屿脸上仍是没心没肺的笑,他往衣柜上靠了靠,才说:“前几天打通过一个电话,后来就没通过。不过我琢磨着也快回来了,听说那边挺顺利的。你别担心,他也就是太忙了。”
俞青神色些许失落,她垂了垂眸,没说什么。ww
后来两人从房间里出来后,许忠蕊将秦屿拉到远处,低声说道:“我不管你和冯子繁到底是在耍什么猫腻,你给冯子繁带句话,把青青现在的情况都跟他说,无论是什么事儿,青青妊娠反应这么严重,他怎么都得回来一趟。”
秦屿装傻:“我刚不是说了,我也联系不到他么。”
“得了吧,你那话一半是做戏一半是安抚,青青没什么心眼儿没听出什么,但还能瞒住我啊?”
许忠蕊说着就走进了厨房,秦屿嘿嘿笑着,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儿,他跟俞青打了招呼就走了。俞青随后又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后吃了些东西,就和许忠蕊看了几部电影,原先看的都是一些剧情片,但偶有血腥的画面出现,俞青就觉得恶心不舒服,于是许忠蕊只好找一些轻喜剧或是爱情片。
只是一个电影刚看完,俞青就开始觉得眼睛不舒服,有些疲。她头仍是晕沉沉的,靠在许忠蕊的肩膀上,不时闭着休息,不时又睁开看看,然后许忠蕊只觉得肩膀上有些湿,吓了一跳,忙扶起她的脸看:“青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俞青直起身体,用手抹了抹眼泪,但却越发哭得伤心,甚至哽咽了几下。
许忠蕊在一边也不慌了,心里估摸着应该是觉得委屈了。想想也对,妊娠反应这么厉害,老公不旦不在身边,甚至都联系不上,换作谁都会委屈。
因为体谅,所以干脆也不阻止了,等她发泄了一会儿后,才搂着她说:“别哭了,冯子繁又不是丢了,他只是出差了而已,等联系上了,告诉他你怀孕了,保准立马就赶回来。”
一手拍着她的肩膀,一手摸着她的肚子,安抚道:“好了好了,你现在可不能说哭就哭了,得为肚子里的小宝宝着想啊。”
俞青本来只是情绪突然上来没控制住,掉了几颗眼泪也就好了。边吸着鼻子便跟许忠蕊说:“阿蕊,帮我跟秦屿说一声,让他给子繁带个话儿。”
许忠蕊笑笑:“这还需要你说啊。”
——
俞欣回来后,许忠蕊要赶航班,就先走了。
俞欣进门时手里拎了两个保温盒,一个装了汤,一个是几个小菜,还热乎乎的冒着烟儿。俞青吃了第一口就认出来是俞妈的手艺,不免一怔:“姐,你回去过啊?”
“嗯,妈做的饭菜你吃着最顺口,有胃口一些,就能多吃点。”看见她一脸怔忪,心明了悟,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什么都没说,找了个合理借口,爸妈就相信了。”
俞青这才松了松:“不是不说,我只是怕爸妈对子繁有意见。”
她轻轻说着便继续吃饭,俞欣坐在一旁喝着水,视线望着她,眸光清明,淡然与黯淡,更多的是平静的释怀。
吃完了饭,才八点钟,俞青就上床睡了。俞欣明天要出庭,这两天为了俞青耽误了不少时间,她只好开夜班工作。一旦工作起来,高度集中,最后彻底没了睡意,凌晨时,起身倒了杯咖啡,再打开卧室的房门看了眼里面的人,然后回去继续工作。
差不多到了清明,但外面仍是漆黑如墨。她打了个哈欠,回神时才发现客厅里到处都是她的文件,将其整理起来,还未塞进公文包,就听见有开门的声音,手上动作顿了顿,抬头盯着门看,就见到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人。
她随即便收回了目光,收拾好后,走到了门口边换鞋边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害喜特别严重,不能闻到任何刺激性味道以及看到刺激性画面,吐得厉害,因为恶心,所以没什么胃口,但一定要劝她多吃点……”
大致叮嘱完后,她侧身开门走了出去,关门前,停了一下,还是看向他说:“还有,别让她情绪有起伏,你试也试过了,既然她肯要这个孩子,那么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
打开门,熟悉的味道与温度扑面而来。外面已有了些亮度,透过窗帘延伸进来稍许,使得房间里即使不开灯也能清晰看明。而床上的人仍睡得香,整个人都被床褥包裹严实,一张脸也被枕头与头发遮掩住了一大半。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关了门,又走到窗前打开了一条缝,使空气有所流通。
转身时,首先看见懒人倚上的一张纸,是她去医院做的检查,几张b超照,以及一些医用名词,最后写明了已经怀孕几天,以及“一切正常”四个大字。
他走到床前,将这张纸好好的收紧床头柜里,然后又看见了翻开盖在柜子上的育儿书的孕妇篇。他也将书放好,然后目光望向床上的人……
这是一种,静如往常的平静感,但又有些不同。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生活中明明发生了某些变化,但一切却又似什么都没变,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这种平静的熟悉感而催眠, ...
(最后甚至连强烈的激动都难以幸免。
此时此刻,他便是这种,奇怪又矛盾的感觉。
他慢慢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将她遮住脸的发丝捋过去,看见她睡得红扑扑的脸,半会儿都没动作。
可不知是感应,还是巧合,她明明前一分钟都还睡得那么睡,下一分钟已经睁开了眼,第一眼就看到他,似乎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的盯着,没了下一个动作。
冯子繁的表情依旧,半晌后,他扬了扬嘴角:“醒了。”
他的声音是极柔极慢的,俞青没吭声,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中颇有些怒意。
“还早,再睡会儿吧。”冯子繁又说道。
俞青不理,两人便这样对视着,好办一会儿儿才有了下一步动作,却是将拾起他的手,引到唇边,圆圆的眼睛有些深,盯着他看的眼神里,忽然怨怼剧增,张嘴就咬了上去,十分使劲,偏生冯子繁似什么事都没有,依旧保持着柔和的表情,就这么扔他咬着。
俞青忽然觉得没劲,便放开了,酸不溜丢地说:“还知道回来呢。”
冯子繁没说话,她也是沉了沉,两手抱着他的手放在胸前,手指忍不住狠狠捏着。片刻后,她才开口说道:“当初把我从s市带回来的勇气怎么没有了?狠一狠心,愣是一个电话都拨过来,还真打算把我推给傅旻了?”
冯子繁没想到她会说最后那句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俞青也并不打算给他接下去的机会,鼻子哼哼一声,就坐了起来,将戒指从手指上脱下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作势要下床。
“行,那我们现在就去离婚,我马上就去找傅旻。”
48晋江独家首发
( 第五十五章
俞青的怀孕对于冯子繁来说是个意外,但也并非意想不到。
秦屿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大致将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当时他并没有当即决定回来,而是将那边的事情暂时告了一段落后,驱车到大桥上,吹着海风,不眠不休两天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些,他才返身回到车上,打电话让人定了机票。
从机场出来,秦屿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外面。将手里的资料作了个交接,叮嘱道:“那边有几个人要特别注意,需要长个心眼儿。这个项目刚到一段落,你先过去盯着,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去接手。”
秦屿翻了翻那叠资料:“行,反正蕊蕊也不在。”
秦屿将冯子繁送回家,临下车时,他又问了一句:“回来的意思是……?”
冯子繁神色微敛,动作停了停,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关上门便走了。
秦屿坐在车里略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驱车而去。
不过他的问题,在冯子繁进门后,俞青说了一句话足以回答。
俞青决定要这个孩子,按照前例,她的选择偏向于谁,已经很明了了。只是冯子繁还需要证明一件事,虽然无论她的回答如何,他都已经不可能再放手,但既然已经赌了,当然是要明确结果的。
……
俞青赌气地刚从床上下来,冯子繁就抬头拉住了她。俞青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他只是低着头,但手上的劲道却是有些紧的。
“放手。”
俞青说话的声音仍是很气愤,所以显得有些僵硬。她有些执着地掰开他的手,然后打开衣柜,翻腾了一气,再翻了翻化妆台,倒是突然来了精神,没了刚才那副虚弱,跑出跑进的。
冯子繁从床上站起来,也不阻止,只是看着。
很快俞青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往他面前一扔,说道:“你送的东西,很多连吊牌都还没拆,大部分都是崭新的,全还给你。”
说着,她捏着结婚证,瞪着眼睛盯着他,有些恨意:“这个东西也不需要了,等会儿我们就去换成离婚证,反正,你也无所谓是吧。”
冯子繁微微蹙了眉头,走上前了两步:“怎么可能无所谓?”
俞青顿时又气又委屈,她将结婚证重重砸到他身上,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便退了两步靠在墙上,与之对视的眸中,渐渐泛了红,眼泪便流了下来。
“冯子繁,我嫁给你两年了,虽然说做的并不好,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我以为你看得到,看得到我的决心,看得到我的心意,没想到你全都没看见。”
“我看见了……”
“你这算什么!”俞青打断他的话,继续控诉道:“我姐说你爱我,爱了很多很多年,可是,你连争都不争,直接把我推给别人。冯子繁,你看清楚,我是你老婆,你这种行为,把我当成什么了!”
最后一句,俞青吼得很大声,甚至忍不住冲上去推了他一把。而一直隐忍听着的冯子繁,却是顺势拉住她的手一带,将她搂紧了怀里。但在气头上的俞青哪里肯乖下来,一个劲儿的挣扎,但冯子繁将她箍得很巧妙,力气不大,却死活没挣脱出来,慢慢她也没了力气,便软了下来,闷在他怀里哭起来。
“是我不对,别气了,对孩子不好。”冯子繁在她耳边低声道歉,但声音仍是有着几分沉重。
俞青哽咽着说:“你还知道孩子呢,干脆也别认了,反正你都不打算要我了。”
冯子繁没说话,只是臂弯的力道加大了些。他似在沉思什么神色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俞青都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才低声说:“青青,两年前你选择嫁给我,是因为被逼无奈和无论可走。那么如今,你选择我,是因为什么?”
他稍稍侧了侧颌,唇在她的颈窝处轻轻碰触,揽着她的双手也松了松,在她的腰部来回柔腻的抚摸。
俞青发泄完,很快就让他柔软的态度给弄气消了。虽然不闹,但心里仍是有些不甘心,说话时还是冷冰冰的。
“谁告诉你我当初嫁给只是因为被逼无奈和无路可走?”
冯子繁怔了怔,微微抬起眸,便听见她说道:“如果发生意外那晚是其他人,我可能宁愿终生不嫁也绝不委屈将就,你明白么。”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自从在s市的医院里,你说让我跟你回去结婚,你说你会要那个孩子的时候,我对你就是有感情的了,也许还不深,但我是心甘情愿跟你结婚的,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理由。这两年来,你在我心中就是唯一,我那么依赖你,那么想念你,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冯子繁动容,有些激动,但又拼命压抑。他直起身子,双手扶着她的脸,确认的目光盯着她看了许久。
“所以……”
他需要一个更明确一点的答案。
俞青双手攥住他的衣角,一字一字地说道:“所以,我们的婚姻,从来都没有傅旻,从来都只是我们两个人,也并不是只有你在爱着,我也是爱着你的,从喜欢到爱,一点点加深,已经能让我清楚的感觉得到。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应该如此,而是我愿意为你做这些,你明白了么。所以,把原来那个自信满满的老公还给我,好么?”
俞青很少这么有纹路的说出一番话,也很少这么明确的去表明自己的心意,她习惯于用相处时的态度变化来体现自己的感情,但奈何之前与傅旻的那几年对冯子繁影响太深,所以不说清楚是肯定不行的。
而冯子繁,在得到这个比预期还好的答案后,此时此刻的心情,比当初求婚她答应时还要满足。他脸上并没有十分灿烂的笑,但眉眼间,却是透露出满满的激动。
窗外已经逐亮,日光渐渐照亮了房间,落在冯子繁的后背。
他并没有说话,或是已经不需要说什么,只是双手握着她的手,微低着头,微扬了唇,就这么安静的待了一会儿,然后拉着她的手往怀里带,重新将她抱住。
俞青本来还想给他摆点脸色看的,但这一刻的冯子繁,是她从未见过的。在这一瞬间,她的心柔了软了,化成了水,只想就这样维持着这份安静。
两人抱了一会儿,冯子繁揽着她腰的手移到前面,抚着她的小腹柔声问:“听秦屿说,肚子里这家伙还没成形就把你折腾得够呛。”
“还说呢,我吐得要死,你连问都不问一句。”随是责备的语气,但还是带了几分撒娇。
冯子繁面容愉悦,声音也轻松了许多:“没关系,他折腾你,你就可劲儿折腾我。”
俞青这才漾了笑,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她想,这才是她老公。
——
办公室里的空调坏了,开窗冷,不开又闷,还没几个小时,就有些头疼起来。傅旻揉了揉眉心,刚好看见要去需要等着盖章的文件,还差了一份许可证等着 ...
(他出面去处理。
他站起身穿衣服的时候,视线望向桌上的钟,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天。
他收回目光,拿起文件,想了想又放下了,边打电话边走了出去。
要找的这个人姓刘,因为官辈大,所以大家都叫其刘佬。傅旻与他只有一面之缘,是刚回到c市的时候,裴雪特意领他去认识的。刘佬刚升了一级,正是风光的时候,自然盯着的人会很多,这个时候求他做什么只能循行渐进,不挑明,但也绝不能太过隐晦,否则大家都装傻,最后反倒什么都办不成。
今天他是特意打探好了地方,然后拎了两瓶好酒,就登门造访了。
刚走进去,就见到客厅也坐了几个人,都是平日里常见到的几位,而裴雪也在其中,正坐在刘佬的旁边,原本笑容晏晏,见到他时,面部表情就僵了僵,然若无其事地转移了目光。
傅旻也没作什么表情,礼貌客气的说朋友送了几瓶好酒,想起刘佬也是个爱酒之人,于是便送来几瓶。
客套话说得点到即止,是真是假大家心里头有点数就行,谁都不会无聊到将这好意给拒之门外,伤了和气。之后,几位后背陪着刘佬聊了一会儿后,刘佬看向傅旻的眼神里,便增了一份意味不明。
差不多想表达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傅旻也就不再多留,准备走。
“傅旻。”刘佬忽然开口:“时间不早了,你把裴雪也送回去吧。”
裴雪唤刘佬一声世叔,在关系上自然是远不了的。他老人家这话一说出来,傅旻看了眼裴雪,立刻微笑着:“好,一定安全送到家。”
裴雪也没有在这个档口给他难堪,与刘佬道了别,就跟着傅旻走了出来。
49晋江独家首发
( 第五十六章
傅旻跟在裴雪后面几步远走到停车场,走过一区时,他看见裴雪那辆朱红色的车子停在一个方位里。ww她停下来回头问:“你的车停在哪里?”
傅旻没有多表示,直接走上了前。
两人上了车后,一开始并没有多说什么,傅旻专心驾驶,裴雪则打开车窗,杵着下颌看着外面,车厢里一度寂静得有些磨人。
半路中,上了高桥风便有些大。她把窗户关上,又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开口:“地皮竞标要开始了,你小心一点,陈智鸣没那么笨,他要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你就真的很难再翻身了。”
傅旻的视线观察着路况,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种疏淡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即使还没有分手的时候,他也总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对她总是忽略更多。可在这一刻,裴雪抬眸去看他的侧脸,似乎外面的冷风都刮进了心里。
但即使心里难受,面上却是有些僵硬起来:“事情过了后,你打算怎么办?”
傅旻先沉了一瞬,才说道:“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裴雪想了想,又说道:“现在你上面缺了两个位置,如果陈智鸣这事没落下后遗症的话,我可以办你打点一下,凭着你手上的这个大项目,要升上去并不难。”
她话刚说完,车子已经在小区门口停下。傅旻熄了火,裴雪就坐在副座上看着他。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不打算继续混官场了,等事情过去,出国的可能性很大。”
他说这话时,听不出什么情绪。
裴雪怔了怔,原先控制得还算好的脾气,又在这一瞬土崩瓦解。她下一秒就冷笑了一声:“到最后,我还不如一块垫脚石,只是你利用过后随手一扔的垃圾。想走?是不是打算从冯子繁那儿偷走一件行李?”
她愤愤开门下车,关门前说道:“我就等着看,你能不能带走那女人!”
——
俞青觉得,与冯子繁结婚的两年里,虽然关系不错,旁人看来甚是甜蜜幸福,但事实上,只有他们心里清楚,两人之间是隔了千山万水,只有婚姻这根红线牵引着他们。ww
但因为相隔得远,所以无论是谁向前走一步,都会再三斟酌小心翼翼,害怕看不见的另一个人并没有跟上来。所以,其实两个人都走得很辛苦。
不过自她表明心意后,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他们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笨,一味的牵着红线走平行线,而是先跋山涉水走向彼此,有了交集,然后朝着一条线走去。
也就是说,这种通明剔透的状态,让俞青觉得,很满意。
那晚,她窝在冯子繁的怀里,问了他许多问题,比如,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后来为什么又会和俞欣在一起,以及喜欢她什么?
都是些很普通没什么新意的问题,但她噼里啪啦的问完后,冯子繁回答:“注意你的时候,倒是挺早的。那时候你初三,梳着两小辫儿,走起来就在两边晃悠,瞅着挺重的,还时不时抽在脸上,当时我高三坐在窗前,远远的看见你迟到了跑过空无一人的操场,两小辫儿跟着荡来荡去,觉得挺好玩儿。”
俞青白他一眼:“有什么好玩的?”
他笑,总结了一句:“我当时只是在想,怎么还有人梳这么土的发型。”
俞青打了他一下,愤愤反驳:“你懂什么?我头发天生就好,那时候又黑又粗又长,编起辫子来最好看了。”
冯子繁手指捂过她散在枕头上的头发,已经不似那时候在阳光下会发光的辫子了,如今显得稀少甚至枯黄。他倒也没表现出心疼,只是轻声喃语了一句:“是啊……”
但俞青还是看出了他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很快的把话题折了回来:“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以后再慢慢跟我说,我最想知道的是,如果你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那么后来又为什么会和我姐在一起呢?”
说到这一点上,冯子繁倒是没有马上就回答,楼着她躺下来,沉了一瞬,才徐徐说道:“那时候你和傅旻在一起,感情很稳定,而且我自认为还没喜欢你到突破道德底线挖人墙角的地步。你姐呢,刚好在那个档口显得挺主动……”
“所以你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俞青挑挑眉,随后叹了口气,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一只手放在他胸前,沉重的语气说道:“我挺气你的,为我姐不值。知道么,本来这两天我心情特别差,特别不理解你,但她还在一边开导我,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可见她并没有真的怪你。”
“嗯,是我对不起她。”冯子繁拥紧她,声音虽轻,但也听得出那里面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之后俞青便困了,迷迷糊糊地睡着,半夜仍是做梦,身体猛地一颤醒来,摸了摸床边,空空如也。她的意识还没完全恢复,只是下意识的作反应,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冯子繁很快就跑了进来,将她抱紧怀里:“做恶梦了?”
俞青脸上还冒着细汗,想起梦中的场景,她不免后怕,将冯子繁抱得更紧:“我梦见我流产了。”
冯子繁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将声音放柔放软:“只是做梦而已。我不做事了,陪你睡。”
说着便上床抱着她,边抚着她的背,边说话,慢慢的把俞青哄入睡。
第二天起床后,俞青晨吐了两次,吃了点东西,冯子繁就带着她去医院复查,并了解了一下孕妇做恶梦的原因,医生大抵的意思是,孕妇的情绪不佳,心里压力,以及内分泌失调等原因导致的,建议睡之前听听轻音乐缓解压力,丈夫最好常常陪在身边。
鉴于冯子繁过两天就要赶回h城,两人商议后,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去了学校,连着产假一起请了两年的假,李校长本是有些不愿意,但碍于冯子繁话里话间都透着点威逼利诱的意思,只好勉强答应。
为此,俞青挺苦恼的,总觉得把她的顶头上司给得罪了。
之后,两人便直接去了冯家。这一次去冯家和以往是有些不同的,在去之前,冯子繁先和冯子琳打了声招呼,所以他们到的时候,全家已经知道俞青怀孕的事了。
这天冯子扬也在家,两人才刚踏进院子,他便拍了拍冯子繁的肩膀,说道:“行,青青怀孕了,这家里就更容不下我了。”
这话说得有些哀怨,但脸面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冯子繁笑:“你也积极点,赶明儿让秦屿给你介绍几个好姑娘。”
俞青在一边冷不丁地补了一句:“还用得着秦子啊?你以前认识的也不少啊。”
冯子扬在一旁抱胸看好戏,冯子繁无奈笑笑,揽着她边往里面走,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前认识,不代表现在还认识啊。”
俞青本是一句玩笑话,他解释了这一句,又到了门口,足以看见冯老太太坐在里面的背影, ...
(她便作罢,整理了一下然后攥着冯子繁的衣服,随着走进去。
今天人比较齐,连着不常在家的冯老爷子都在,一改平日里肃穆的形象,这一刻显得极为慈和。因为坐在面向门的方向,所以他们一进去,冯老爷子的目光就望了过来,直接朝着俞青笑:“青青来了。”
“爸。”俞青依旧甜甜的唤了一声后,视线便落在了背向的冯老太太身上,心里有些紧张。
好在冯子繁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紧张,握住她抓着他衣服的手,拉着她绕过茶几,坐冯老爷子的对面。俞青朝着冯老太太看了看:“妈。”
冯老太太始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没有回应。
冯子繁不动声色,不慌不急的从俞青包里拿出检查报告,边打开,边说:“老太太,青青有两个多月,情况不是特别好,晚上老爱做恶梦,妊娠反应尤为严重,医生说要特别注意,很容易导致小产。”
说完,已经将检查报告放在老太太旁边,然后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拍了拍俞青的肩膀以示安抚。
冯子繁自然是把情况故意说得有些严重,但冯老太太还是僵持了一会儿,才侧了侧眸光,看了眼旁边位置上的检查报告,只是几眼,又将目光移了回来,什么都没表示。
俞青心里有些失落,下一刻,冯老太太突然出声:“维生素要一直吃,什么不恶心就吃什么,但一定要吃,身体需要大量的营养,做恶梦慢慢就会好了,别太紧张。还有你二姐吃的那种孕妇奶粉也挺好的,老三,等会儿你跟着罗利去买,顺便讨点经验,你需要做的事有很多。”
“嗯。”冯子繁淡笑,应了一声。
俞青脸上立即浮现笑容,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冯老太太,而冯老太太也瞥过来一眼,兴许是被她这么直白的眼神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又移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硬邦邦的语气问:“现在闻到什么味道会犯恶心?”
俞青开心地回答:“腥味,太油腻了也会。”
老太太便站起了身,走了出去,估摸着应该是去了厨房。
50第 50 章
( 第五十七章
冯子琳比俞青早两个多月怀孕的,如今已经显出了肚子。ww听说这一次很有可能是个男孩,这对于罗利的农村背景来说,是个天大的喜事,所以罗利瞻前马后的伺候着,深怕冯子琳出了一点点儿差错。
今天这顿饭,吃得还是有些纠结的。
俞青虽报了喜事,但冯子琳要去罗利的老家养胎,以及随后俞青跟着冯子繁去h城两件事,就让冯老太太才稍显柔和的脸上又黑了下来。
冯子琳倒也不说了,虽然罗利是家世不好,很多时候都还要靠这边,但毕竟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亲家那边要把儿媳妇接到身边待产,她自然不能说什么。
只是另一对儿,她就不得不唠叨两句:“老三,你不知道头三月最容易流产啊?大老远的把一个孕妇带过去,谁照顾她?”
“还有我啊。”
“你?”冯老太太冷哼一声:“还你呢,你怀过孕没?你有经验么?”
冯子繁手杵着下颌,遮住了半张脸,有些哭笑不得:“当然没有。”
“那还敢扯你自己啊?你能照顾得好么?”冯老太太白他一眼:“那肚子里的是你自己的骨肉,你要这么折腾也随便你,我懒得管。”
这呣子俩的对话颇有喜感,俞青在一边偷偷笑了好一会儿,见冯子繁显得有些无奈,没继续接话,她难得大胆地开口说:“妈,我们到了那边,会特意找一个有经验的人照顾我的,你放心吧。”
冯老太太横眼瞥过来,见着俞青一脸灿烂的笑容,她想说的两句冷话,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儿。
最后只是咽了咽,目光收回来,什么都没再表示。
冯老太太这算是默许的意思了,所以俞青和冯子繁没有再所留,趁着时间还不晚,便去了趟俞家,将怀孕的事以及各种情况汇报一下。
俞欣和俞爸都不在家,只有俞妈一人,听闻喜讯后,当下便喜上眉梢,拉着两人叮嘱了许多,一说便是两个多小时,见着俞青哈欠连天,才放了他们回去。
到了家,俞青早早的准备洗澡,冯子繁先进浴室帖上防滑贴,全部都检查完毕后,才回到卧室叫她,目光极为敏锐的看见了她怀里抱着的衣饰,不是睡衣,而是家居服。
他不动声色,见她进浴室后,便去了书房。
俞青换家居服的确是有目的的,洗完澡后,她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放在茶几上,即使已经很累,但仍是撑着眼皮等着。
这个电话比想象中的要晚,手机响的时候,冯子繁正在浴室,从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俞青在外面敲了敲,水声停住,她说道:“老公,我出去一趟。”
冯子繁没有多问,只有一句:“注意一点。”
“我知道。”
俞青出门的时候套了一件羽绒大衣,但还是觉得有些冷,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穿过小区,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保安见到她,打了声招呼:“冯太太,这么晚了还出来啊。”
俞青的视线往外面扫了一句,很快便看见那辆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她点点头:“就在门口。”
她朝着车走去,车里也的人也开门下来,走到她面前,开口第一句便是:“冷么?”
“还好。”俞青摇摇头,看了看那车:“先上车吧。”
傅旻走在她前面打开车门,她上去后,才绕到另一边上来,将车里的暖气加大,偏脸看了看她,见她穿得极厚,一张脸几乎已经被帽子与衣领遮住了大半,但却还是看得出受冻的样子。
她的体质偏冷,所以那些年里,在夏天时,他喜欢牵着她的手,觉得舒服;冬天的时候则捂着她的手,觉得特别心疼。
兴许是忽然想到了这些,所以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动作极为自然的见她的手拉过来,触到一片冰冷,不禁问:“现在比以前还体寒了,是上次流产的缘故么?”
俞青是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件事,一时有些怔。
而后又想,有什么呢,冯老太太都知道了,他会不知道?这个圈子从来都藏不住什么事儿的。
不过也许是心里已经做了决定的缘故,面对这个问题时,她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无措,显得淡定许多。
“也许吧。”她将手抽出来,望向傅旻时,神色轻松:“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傅旻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直入主题,便也不再拖延什么,率先开口:“先听我说吧。”
俞青顿住,随后从他脸上收回目光:“你说。”
傅旻坐正身子,一只手捏住方向盘,手臂伸得很直,显得用力又僵硬。过了片刻,他忽然松了开,徐徐开口:“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们班上有个小胖子?有点傻气,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俞青:“记得。”
“那时候你们班大部分的男生都在追许忠蕊,就那傻小子,追了你一年,当时那股死皮赖脸的劲儿,旁人看了都觉得烦。而你呢,不比现在,那时还是个脾气挺大的小女孩,也觉得他烦,总在我这儿抱怨。”
他这么自顾自说着,俞青有些莫名,不明白为什么会提起这些陈年往事。
傅旻也不看她,继续着:“你知道他后来是怎么退学的么?”
俞青摇头。
“是被逼退学的。”傅旻低头,带着嘲意的轻笑:“人有的时候其实挺无聊的,两百多斤的胖子往那儿一站就碍着了旁人的眼儿,他居然还学了别人追女孩子。那时候拉帮结派的男生太多,估计也是闲得发慌,拿他消遣。后来我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拖着一身伤来找我,跟我说了一番话。”
“什么话?”
傅旻侧过眸,深深地看着她:“说了很多,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到为什么喜欢你,以及最后的决断。他跟我说,他把你交给我了,如果哪一天我欺负了你,他压都要我压死。”
俞青笑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傅旻显得有些深沉:“一年前我遇见他,他还真的拼了死劲儿把我压了一会儿,不过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杀伤力,因为他从两百多斤,已经瘦到只有一百二十多斤了。还没我重。”
“为什么说这个?”
傅旻停了停,忽而自嘲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那天他吐了我一身,晕晕乎乎地问了我一句,还记不记得最初爱你的那种感觉?说实话,我有些忘了。或者应该说,那种爱不知不觉中变了质,变得仅仅只是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但却丢失了最原始的感觉。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我所追求的很多东西,都是导致我丢失这些的罪魁祸首。这些日子,我开始回忆,想了许多,然后我想通了很多事。”
他的目光凝在她身上:“以前的事,都过去吧,我们可以重新来过,重新开始。”
他的语气是有些释然的,可以听 ...
(得出,他是真的有心要介怀当初阻碍他们的一切缘由。可如今,这般经过深思熟虑,显得真诚的一番话,在俞青听来,却是变了一种味道的。
“重新开始?”她脸上的神色很平静,连着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没有丝毫波澜:“我们该怎么重新开始?”
傅旻沉了沉,反问:“你愿意跟我去国外么?”
俞青不答,只是平淡的脸上多了一分笑意,这分笑意被傅旻看在眼里,不禁蹙了蹙眉头,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她不轻不重地说道:“我怀孕了。”
他当即怔住。
“我怀孕了。”俞青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直直望向他:“不用告诉你是谁的了吧。如果我们重新开始,那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傅旻脸上除了怔忪,更多的是震惊。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却什么都没表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犹豫。
忽然,俞青的嘴角勾了勾,敛起了刚才带着冷意的嘲讽口吻,恢复以往的语气:“傅旻,这就是你和冯子繁的不同,你知道么,我在s市的医院里,跟冯子繁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你猜他怎么说的。”
傅旻不语。
俞青笑笑:“他说,他要那个孩子。”
话音刚落,傅旻的头便往后靠了靠,闭了闭眼。
“你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但事实上,你根本没有弄清楚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的确,我们有二十多年的牵绊,有最深刻的感情,以及最美好的一刻。可那都是以前,如今我们能提的就只有回忆,这本身就已经是变了质的关系。当初我们的分手,有你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裴雪和子繁都只是导火索,但炸药是我们自己埋下的,他们所牵引出来的问题,才是导致我们走到今日的真正原因。”
俞青的声音就像是一曲轻乐,轻轻柔柔,但却没有丝毫舒心之感。她的每一句都像是一条柔软的鞭子,鞭挞在最深的地方,残忍的将一切都暴露出来。
然而,一番话之后,还随着最残忍的事实。
“还有……”俞青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初那个孩子是能保住的,不关冯子繁和我身体的原因,当时是我不想要,是我决定做手术的。这样,你还觉得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51晋江独家首发
( 第五十八章
昏暗的车厢里,傅旻的眸光犹如黑幕下的尘粒,不是很清晰,却是深沉的。
俞青的话的确让他诧异了一下。那条曾经存在过的小生命,有人告诉他是因为胎位不正,也有人说,长期情绪的不稳定造成的,所以他满心以为,那只是一次无法遂如人愿的无奈罢了,却怎么都想不到,事实是,她自己做了决定。
该怎么去形容现在的心情呢。
有痛,有哀,也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失望。他的心本是早已犹如死灰,然而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重燃希望,他满心以为,失去的孩子会成为续接他们之间的契机。然就在这一瞬,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来更深一层的死寂
“能要,却不要。”目光慢慢敛回来,沉凝之后,他失笑:“青青,你凭什么擅作主张?”
俞青脸上始终是淡然的笑,从衣兜里拿出戒指,在幽暗的环境下,不大的钻石犹如寒星在闪烁。
“不是不要,是不能要。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吵过那么多次架,没有分手,而我也没有脱下这枚戒指,那么那个孩子就是一个幸运。可事实上是,他来的并不是时候。如果那时我生下来了,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我和你,日后肯定也是纠缠不清的。选择不要,是我的一个决断,也是一个决心。”
傅旻觉得这样的俞青有陌生:“你就这么狠心?对我真的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不是狠心,是对我自己负责,也是对那个孩子负责。”俞青笑笑,摇头:“傅旻,我不是一个心冷的人,甚至可以说感性多过于理性,所以在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说实话,我真的动摇过,可那种动摇是为了过去,而非现在和未来。我如今真正憧憬的,是和子繁的未来,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之前问过我,爱不爱子繁,还爱你吗?那时候我没回答,是因为我自己都在平衡这两者的重量。”
“但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她看向傅旻,神色认真:“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爱的是他。”
俞青的一番话说完,傅旻的眉心间便是淡淡的神伤,他快速地从俞青认真的脸上收回目光,但即使目光在逃避,心里却是被她一字一字清晰的话语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他沉默,已经不仅仅是在思考,是在反应,而是一种无力的拖延,他想保存一些已经丢失了很久的东西,想好好记住这种感觉,因为害怕,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松了松攥紧了手:“我明白了,回去吧。”
——
这场谈话足有大半个小时,俞青回到家里的时候,兴许是听见关门的声音,穿着睡衣的冯子繁从里屋走出来:“回来了。”
“嗯。”俞青换了谢,直接走过去投入他怀中,想从他身上吸取些温度。
“给你冲了杯牛奶。ww”冯子繁搂着她走进厨房,将牛奶递给她:“闻了一下,不是特别腥。”
俞青乖乖喝下,抹了把嘴又抱住他的腰:“你没什么问的?”
冯子繁双臂轻轻揽着她:“不需要。”
安定与不安的区别在于,面对感情,能否足够相信。如今,他是幸运的,也是安定的,所以信任并理智的去控制这份对她的占有欲。这是感情的沉淀,也是他的沉淀。
两天后,机场。
“去了那边,记得要做检查,冯子繁如果忙的话,就多依赖请的佣护,自己尽量不要做事,只知道吃睡,还有多出来散散步。”
俞欣Сhā了一句:“闲可以,但别长太胖了,到时候不好生。”
“我知道了,到了那边会加入妈妈教程的。”俞青抱了抱她们,微笑着说:“只有一个月,等子繁的事情处理好后,我们就回来了,别担心。”
三人说话间,冯子繁拿着领了机票,还随带着将冯子琳与罗利一并带了过来。纷纷与俞妈打了招呼,冯子琳便拉着俞青说:“过两天我也走了,估摸着得等生了之后才能回来,你们回来后,要是能走,就来陪陪我,我一个人在乡下怪无聊的。”
“一定的,说不定还能陪产呢。”俞青点头答应。
末了,冯子琳还偷偷在她耳边嘀咕:“据我的经验,在过些日子,老三该不安分了,实在被缠得烦了,朝着命门一踹,保准他安定好几天。”
冯子琳说得小声,但冯子繁却还是敏锐的听见了,长臂将俞青揽过来:“老二,不带这么教坏别人老婆的啊。”
说完,便一脸同情的望向罗利,后者更是无奈耸耸肩。
而其他女性同胞,不说也心明通透了,纷纷笑得花枝招展。就这么说笑间,已经到了登机的时候,道别之后,已经走到通道口检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呼唤声。
回头就见许忠蕊还穿着制服,拖着行李箱跑过来,中途便将行李箱留给跟在后面不徐不疾走来的秦屿。许忠蕊抱了抱俞青,气喘吁吁地说:“我刚下飞机就赶来了。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我飞h城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
俞青失笑:“你们别这样,我只是陪子繁去那边待一个月,弄得好像要去好几年似的。”
许忠蕊捏了捏她的脸:“没良心!”
而一边,秦屿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停在行李箱的地方,朝着冯子繁点点头,以示打招呼。俞青看了看不远处的秦屿,低声问:“你们俩儿怎么样?”
许忠蕊勾了勾嘴角:“还行。”
这表情,俞青见过许多次,不免一怔:“感觉不太对劲啊。”
许忠蕊也不多言了,将她推给冯子繁,挥了挥手:“没时间了,快去吧。”
俞青走入通道的时候,回头看过来,微笑扫过其他人,到了许忠蕊这里,神色间多了一分担忧。而许忠蕊脸上却是并无异常的笑容,一直到她拐了进去,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敛起。
——
从机场里出来,与其他人道别后,秦屿和许忠蕊上了车,秦屿系安全带时,视线若有似无地看了许忠蕊一眼。许忠蕊似无所觉,望着前方,没有回应。
明天就是小五的婚礼,许忠蕊特意调了班空下时间陪秦屿一起去,所以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逛了一圈商场,买了两件礼服后才回家的。
许忠蕊刚下飞机,又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所以一到家洗个澡就躺在床上不想动了。
秦屿在屋子里晃悠了一下,然后在她旁边躺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许忠蕊实在是累极了,闭着眼养神,回应得少,显得有些冷淡。后来秦屿也静了下来,睁着眼睛看她,忽然发现许忠蕊侧脸的轮廓,隐隐透着一股清冷的意味,不如正面那般柔和。
他莫名觉得有点恨,咬了咬牙,两手将她一箍,便狠狠的吻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许忠蕊就起床开始梳妆打扮,昨天回来的时候折腾的那一下,让许忠蕊着实累得爬不起来了。所以秦屿之后出去 ...
(办事,晚上就没过来,让她好好休息。
今天她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短裙,低调的颜色,不采别人风光,同时,又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纤腿,清纯又性感。而后配了双低跟高跟鞋,外套一件羊毛大衣,高贵优雅;而秦屿,简洁的黑色西装,他身形还不错,所以衬托得极有气质。
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往门口一站,凭着秦屿在朋友圈里的人气,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走进去没一会儿,许多人都聚了上来。
虽然很多都是熟脸,但真正熟悉的并不多。许忠蕊跟在秦屿身边只能微笑着,然后静静听着这群人说的话。
其实秦屿这人在这圈子里还是很受追捧的,她还发现,这种追捧与宁大飞的不同,没那么浮夸,也没那么多冰冷的利益在里面,秦屿的,大多都是朋友间真心实意的赞赏。
这让许忠蕊倍感欣慰。
仪式开始时,秦屿和许忠蕊被安排在亲属后面一排的位置,新人进场,婚纱上亮片汇聚,在日光下,显得极为闪烁,新娘踏着红地毯一步步走向新郎,然后将手交由给他,在百花点缀的花圈之下,宣读誓词,交换戒指,真诚亲吻。
整个过程,许忠蕊都看得清清楚楚,由心面露出微笑。
秦屿侧眸看看她,见到她被感动的神色,眸光微动,嘴角弯了弯。
婚礼的最后,众人将新人送上花车,聚在一起欢呼,女人们聚在一边准备接花球。男人们则自觉聚到另一边。秦屿在其中,附耳在几个人耳边说了几句,然后那几个男人便上来和几个女人也说了几句什么,大伙儿对视了一眼,余光不动声色地从许忠蕊脸上滑过。
其实许忠蕊是无心抢花球的,所以站的比较靠边,只是这花球在倒数三秒后抛过来,跳来跳去的愣是没人接,其中有人朝着这边一挥,她抬都没来得及抬,就稳稳落在她手里了。
她还在愣,其他人已经鼓掌欢呼起来,新娘更是直接走下来,热情的行了贴面礼,以示祝福。
而后,花车承载着一对新人的幸福驶向未来。
许忠蕊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花球,有些恍惚。
直到一只手被熟悉的温度握住,才缓过神来抬起头,就见他晨光般清澈干净的笑容:“要不要到附近的广场上走走?”
她微笑点头:“好。”
——
这个广场很大,由四个方块植物区围成,场地中央,有一个喷洒着花样水花的喷泉。
而连接出口四条小道中间都有一条又细又长的鹅卵石路,许忠蕊一手拎着鞋子,然后赤脚踩上去,另一只手由秦屿牵着,走了两步,问:“不一起?”
秦屿连连摇头:“疼。”
许忠蕊笑笑,然后侧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大厦,说道:“我爸出事前,我家就住在后面。”
她的脸上,神色微顿,而后又延伸出一抹淡淡的笑。
“那时候,每次饭后,我爸都会带我来这里走鹅卵石路,一边牵着我走,一边跟我说,这么做有哪些好处,越疼就越好,等那天我不觉得疼了,身体也就最好了。”
“后来,我是真的不觉得疼了,还习惯了每天来这里走走。一直到我爸出事,舅舅把我接到他家,离这个广场远了,才慢慢戒掉了这个习惯。”她低着头,张开双手,一步步稳稳的踩在石头上,轻盈得犹如鸟儿:“只是有时候梦里还会梦见以前在这儿的情景,还有……我爸的声音,他拉着我时,手心里的温度。”
话末,也走到了尽头。许忠蕊走上阶梯,在温泉边坐下。
秦屿屈身蹲下,边抬起她的脚帮她穿鞋,便回头看看那条鹅卵石路。穿好后,他蹲在原地似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忽然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等着啊。”
说着,他便跑了回去,到另一个尽头,脱了鞋拎在手上,看着面前这一条又长又窄的无色斑驳小路,咽了咽口水,抬颌,目光定定地望着对面的许忠蕊。
抬脚踩了上去,仅两步,就咬牙切齿了起来。
52晋江独家首发
( 第五十九章
夕阳西下,暮色暗淡。
许忠蕊背后花洒的喷泉,零零碎碎的星点打在她的背上,丝丝冰凉。余辉淡淡,在广场的石板砖上映出浅浅橙色斑驳,淡漠且平静。正如她的眸光一般。
手里还拿着那束花球,在抛得的时候,她就已经能猜到了很快会有这一刻。
秦屿踩在鹅卵石上走得很艰辛,甚至不能控制面部表情,略显狰狞。可他还是咬了咬牙挺了过来,走完最后一步,立刻跳起来抱着脚揉,稍感缓解时,才踏上阶梯朝她走来。
“这玩意儿真硌人。”他微微笑着走近:“不过,我会学着习惯,日后,只要你想,我就代替伯父牵着你一起走过来。”
他从包里拿出盒子,打开盒盖递近了些,单膝跪下,神色柔和,眸光深情:“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未必会答应,但我还是等不及想试一试——蕊蕊,我们结婚吧。”
玫红色的戒指盒里,钻石闪光,正光之下显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