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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大漠苍狼2:绝密飞行 > 第十章大坝中的神秘威胁

第十章大坝中的神秘威胁

你可以想象,我看到­鸡­腿时的震惊,我甚至怀疑自己发晕看错了,等我吃了几口以后,那种油脂爆炒的香味就让我发起抖来。

那顿饭我吃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算彻底把­鸡­腿吃完,吃完以后心里想的是,我要是回去说给我们局里的人听,他们该嫉妒到什么程度。

王四川不在乎,他住在山区,有打猎的习惯,他的手艺那么好,平常打几只野­鸡­很平常,以后的几顿伙食,虽然再没出现­鸡­腿,但还是有很多东西,比如香菇和虾。

虾是真正的稀缺品,但我却不如吃­鸡­腿那么兴奋。我出来到处跑赚的工分和粮票几乎都给了家里,我的弟弟知道我辛苦,常在溪水里钓虾,然后做成虾­干­寄给我。我看到虾的时候想起了家里,猛然间有点感伤。年少轻狂,这种感觉我很少有,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又是格外的感触。

一边忐忑不安地等待进一步的消息,我一边还是偷偷往医疗区跑,想去见袁喜乐一面,即使见不着,能在她帐篷外面待一会儿,感觉那种距离,脑子里想象当时在一起的事情,也总能让我宽心一笑。

其实在那时候,我可以托王四川找他那个圈子里的朋友帮忙打听,但我终究开不了口,原因里掺杂了害羞和顾虑。而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害怕被他们追问。

这种煎熬一直到一周以后才消失,那时候我像往常一样去医疗区溜达,忽然发现帐篷门口的警卫撤掉了,帐篷的门事常开的。

我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就是这里,立刻浑身一身冷战。袁喜乐的帐篷也解封了。

这说明什么?是她和马在海一样不治身亡了?还是说她也痊愈了?

我摇了摇脑袋,每次都盼望能进去,现在门打开了,反而又不敢了。

我忽然发现,其实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姿态去面对袁喜乐。

在门口待了半天,其实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姿态去面对袁喜乐。

在门口待了半天,我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进到帐篷里的那一刻,脑子几乎已经一片空白了。

可是,我马上发现,帐篷里没有人,床上没有人,被子掀在一边,吊瓶却还挂着。我走了一圈,走到她的床边,摸了摸她的床铺,想着她躺在上面的情形,也许她出去放风或者做检查去了,起初的激动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正发着呆,背后忽然有人说话。

回头一看,一个中年护士正怒目瞪着我。

我也是伤员之一,她也照顾过我,我立即道:“我来看望袁喜乐同志,她是不是没事了?”

“她去做检查了,白天都在其他帐篷里,晚上才回来。”她道,“这里是女兵的帐篷,你要探病得先约时间,找你们领导组织大家一起来。”

我道:“我看见警卫撤走了,以为可以来探望了。”

“一个一个来病人还要不要休息?”她拿了桌子的一只铁饭盒往外走,估计要去食堂打饭,“你别在这灯等了,她回来我也不会让你单独见的,回去吧,记得把帐篷门拉上,回来以后如果你还在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失望,还以为终于可以看到她了,结果还是看不到,晚上这里是不允许其他人进入的,我不可能等她回来。

把病床整理了一下,我又看着床铺发了会儿呆才准备离开,走了几步,我忽然想给她留点什么,让她知道我来过了。

摸遍身上,我只摸到一包香烟,瞬间叹了口气,想到了当时在避难所里她也要抽烟的情形,不由的有些难过。我抽出一根烟,把烟盒子塞到了她的枕头下,终于转身离开。

出了医疗区抽上烟,我忽然觉得心中的各种浮躁平复了些。又想着袁喜乐能不能发现烟盒是我留下的,起了一刹那的错觉——我正躺在她的枕头下,等她回来。

之后的几天我都没有再去找她,因为从起床开始,我就开始学习各种思想语录,都是指导员在营地里组织的自发­性­自学。本来政治觉悟就是我们的弱项,根本学不进去,再加上没法去看袁喜乐,我更加有了厌烦的感觉。

在这段要命的时间过去后,后来被我们称为“赶鸭子”的第一次通气会到来了。

二十五章 通气会

通气会的­性­质我们去之前都不了解,现在想起来,那更像是一次培训。

那也是我第一次在“地下”,见到老田。

我和王四川都很意外,我们没有想到他也被牵连了进来,我们和老田并不熟悉,只是在大学党校系统和他有几面之缘。

帐篷里挂着块黑板,老田戴着他那副标志­性­的厚眼镜,坐在一边整理资料。我在党校预备班里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副德行。印象中他比我大七八岁,看上去却像上个时代的人,据说组织上介绍了一个老婆给他,如今看也不怎么样,婚后几乎没变化。

那个年代总会有一些很不一样的人,回想起来,我真的算活得很清醒 的那一批。

人到齐后,我们都拿出了之前发的牛皮封面笔记本,用那种黄杆的圆珠笔准备做笔记。这些东西很稀少,一般是拿出来做奖励的,所以我们都从本子的上头记录,方便多写点字。

老田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站起来点了下名,开始给我们上课,他在黑板上面一个阶梯状的线条,说要对我们普及那片深渊的一些信息。

王四川听得直打哈欠,老田的北方口音有时候很难听懂,但我却听得很专注,因为我对那个深渊很有兴趣。

老田的讲解分好几个阶段,说实话,他还是比较适合去教地质学,这种混合­性­知识东一耙西一耙,需要讲师能够根据节奏调动气氛,真的很不适合由他讲。

他告诉我们,在这段时间,他们通过一些方式对深渊的深度进行了测量,发现这个深渊的底部是一个梯形的解构。

大概在离水坝五百米到一千米的距离里,深渊的最大深度有九十米,再往外一千米的深度,有将近两百三十米。

这好比是一个楼梯,在大坝下方九十米的浓雾中是第一级台阶,长度是五百到一千米,他们用的测量方式是抛物线测量法,使用迫击炮往不同的角度发­射­炮蛋,计算炮弹大概­射­程和听到爆炸的时间(也就是触地时间),可以得出大概的深度。

九十米的距离不算太深,用现有的深矿技术甚至可以使用绳索完全到达,他们觉得,电报的信号应该是从下面发出来的,日本人可能在下面还有设备,而我们的新任务,就是降到第一级“台阶”上作初期的探索,除此之外,还要到达台阶的边缘,测试第二级台阶的­精­确信息,看看是否还有第三道断裂可能存在,以后工程兵会酌情判断是否也要下去。

老田作了一个推测,他说假设这是一个以原生洞­茓­为主的洞。那么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洞可能没有现在真么大,这个空洞最初嵌在地层里,好比一个很大的气泡。

坍塌从这个起气泡的四周开始,好像是这个气泡开始长大,开始腐蚀周边的岩石,很快四周崩塌程度越来越厉害,逐渐坍塌出来的孔洞先是快速变大,之后达到稳定。

然后,这些原生洞­茓­四周产生的新洞­茓­又开始继续腐蚀周围的岩石,开始新的一轮的膨胀,周而复始,这个巨大的空虚就形成了。

这也大致解释了这种阶梯状地貌的产生原因。

根据这种假设,可以判断在这种腐蚀运动进行到某种规模的时候,洞­茓­的中心会发生坍塌,把一个巨大的空腔坍塌成无数个细小的地下洞­茓­,但只要腐蚀岩石的激励还存在,这些空腔很快——地质年表上的快——还会继续腐蚀周围的岩石,逐渐重新融合在一起。

深渊下的雾气也有了新的分析结果,老田说那些雾气含有大量的汞蒸气。

这里的岩石应该是高汞岩石,地下河水冲进深渊里以后,气流会把下面的汞蒸气腾上来,形成致命的武器。

汞就是水银,水银蒸汽是一种剧毒,中毒之后,会有剧烈的头晕、呕吐、失忆、神经错乱的症状,严重的当场就会死亡。鬼子在这里的工程初期,大量使用了高汞石头作为建筑材料,混到水泥里做成混凝土,所以整座大坝汞含量非常高。

这些含汞的矿石被照明的灯泡加热后,就会挥发出大量的汞蒸气,我们在赌气区域发现的那些小日本基本都是因为汞中毒死掉,后来他们采取了在墙壁上封铁皮和挂灯垂线的方法,而居住区因为汞污染太严重,就直接封闭了。

所为的影子里有鬼,是挥发出的汞蒸气折­射­光线的原因,那种无­色­无味的气体在空气里涌动,扰乱了光影。

这里的地下河水因为处在地热丰富的区域,富含一种含硫的矿物质,可以中和汞,所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重金属的情况。

我听完之后,一知半解,地质勘探和化学有很深的渊源,但是这个渊源在我这里并没有传承下去,那个年代,我们这样的地质勘探人员,脑子里只有煤和石油,保不齐再搞点铁矿铜矿,汞这种东西还真没注意。

有个人就问道:“含硫的话,那地下水不就是酸­性­的,会不会对人也有害?”

老田就摇头:“一般的温泉都是含硫的水,可以用来疗养,治疗皮肤病和疗毒,你只要不是长期饮用,一两个月是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倒是这里的建筑腐蚀得很严重,很多地方都已经坍塌了。”

老田说这里只有下雨的时候水位才会升高,平时的水位都很低,但即使是这样,潮湿和酸­性­环境也把坚固的军事化设施腐蚀坏了,还好发现得早,再过十年这里的大坝坝基说不定都塌了。他在刚来的时候四处看了看,就发现鬼子在很多地方刷了防酸腐蚀的油漆,要不然腐蚀的情况肯定还要严重。

我想着老田果然博学,这都知道,回想一路过来,确实大部分的铁门、铁丝都锈的相当厉害,一直以为是因为年代隔得太远,没想到还有这种原因。

老田说完了之后,我们都礼貌­性­地鼓掌,心说终于可以回去了,却见他去外面吩咐了几声,之后另一个军官走了进来,并且搬进来一块幕布。

同时搬进来的还有一台放映仪。

那个军官说了几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就见他让我们举起手臂宣誓。

到这个时候,我已经明确地知道,我的猜测是对的,这件事情还没结束。

接下来,军官为我们放映了一卷胶片,胶片中的内容,就是我们当时在大坝放映室看到的内容。

我当时的心情很奇怪,有种看了就糟糕的感觉,很想起身出去不看,因为一点被告知了这个信息,就意味着,你已经是下面即将进行的行动的成员,不可退出。

但这显然是强制­性­的的,我绝对出不去,就算我闭上眼睛也没有用。

这次用的放映机要比第一次看到的好得多,画面比较稳定和清晰,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看出更多的信息,在放映的过程中,他们对于我们有没有看到胶片并不在意,那是因为本身他们已经决定要把胶片放给我们看,至于是否事先看过当然完全没有必要追究。

忐忑地等到胶片放映结束,没有看过胶片的人都面­色­惨白,和我们当时的情况一样,接着军官开始讲述往后的计划。

首先,他说了高层对于这里的推测,上头已经派了检查了大坝里除了吊装工厂之外的所有地方,确定在冰窖里的炸弹都是注汞弹。注汞弹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特种弹头,爆炸后会形成浓密的汞蒸气云,它比空气重六倍,能够压在某个区域里,使得区域里的说有生物迅速死亡,还会在那个地方留下极其严重的重金属污染,再也没法种植和养殖任何东西。

注汞弹一般用在要塞攻防战上,也许鬼子本来准备在中俄边境进行拉锯战时使用它,没想到苏联的机械化部队速度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

他们还在大坝内侧发现了汞提炼厂,他们判断日本人一开始在这里是为了开采汞矿,后来才对那片深渊产生量兴趣。

这里的第一批建筑是地下河床上的用铁丝桥架起来简易平台,之后是内侧河道两边的水泥建筑群,最后是大坝以及大把后面的飞机起飞装置。

那些缴获的文件也全部被翻译了,里面的内容自然没有必要告诉我,只透露了从深渊发回来的电报,解码之后的意思是:“安全到达。”

一开始上头也觉得日本人可能进去了,但后来老田永迫击炮深度测量之后,发现大坝下面有一块就是米深的平台,那么很肯能信号时从那个平台上发来的,下面肯定还有日本人的建筑,于是上头决定组织一支队伍,继续往下,降到深渊里探索。

这里的所有人,就是这只队伍的人选。

听完以后,我和王四川都面­色­惨白,心中极度的不愿意。

在深渊之上,我们已经九死一生,那下面的雾气弥漫,日本人的很多怪诞行为都没有得到解释,鬼知道下去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实在不想再进入到那种境遇中去。

不过,我知道提什么意见都没有用。我们唯一合适的一批人,换句话说,这是只有我们能­干­的任务。之前还看了机密的资料,说明上头根本不会同意你退出,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

我心里想着是否有办法推脱,另一种声音浮了上来,假使我侥幸完成任务,估计我以后的道路会顺利很多,回去也许能靠这资历当个科长,再也不用日晒雨淋了。

如果事情真的如我想的发展下去,也许真的是这种结果。但谁也不曾想到“文化大革命”会发生,我的人生会变得那么无所适从,那毕竟是后话了。

之后讲 的是人员分配,我和王四川自然是必选,我是正队长,王四川是副队长,老田是专家援助的身份,另外再带三个工程兵。

看着他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我想起了马在海,虽然他最后被追授了烈士和班长,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哪怕在他死让他真正感受一秒的荣耀也好,可惜再大的荣耀他都无法知道了。

我对于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只是隐约觉得老田是个麻烦,知识分子的队伍很不好带,但他肯定得去,我们需要他对这一切作出更­精­确的计算,他必须亲自采样和观察细节。另一方面,老田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他很明白自己的地位是怎么来的。

我在想,等他真正下去以后,一定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再之后,老田开始讲一些基础知识,我也开始昏昏欲睡,但领带在不敢放肆,只好强打­精­神。会议结束又是一阵沟通,等我走出帐篷看表,已经是傍晚五点。

我想着还没到医疗区关门的时候,要不要抓紧个时间,再去看看有没有机会见袁喜乐,不知不觉脚下已经走到医疗区域外,远远地看了一眼帐篷,发现哪里的护士正结伴去吃饭。

我想到中年护士说的话,其实挺有道理,我一个人去看她影响确实不好,还是得叫上几个人,带点东西过去有个探病的样子。于是作罢,心中更加的失落。

正想离开,忽然远处那群护士里有人吆喝了一声。

我一开始没多想,还是准备离开,那边又叫了一声别走。

我抬头一看,就见中年护士正冲我吆喝,并快步走过来,后面的护士好奇地看着我这边。我不明就里,再心虚一点说不定就直接逃了,但我的­性­格还算比较兜得住,就迎面来到医疗区门口,中年的护士也走了出来。

“你怎么老在这里逛来逛去的。”她还是一张让人望而生畏的脸。

“我——”我指了指后面的帐篷,“刚开完会,烟抽得太多,出来透透气。”

“你有东西落下了,正好,你拿回去,省得我去找你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我一看,是我塞在袁喜乐枕头下面的那包烟。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接了过来,中年护士就转身离开了。

我看这大妈的风采就是护士长级别的,这烟可能是她在整理病床的时候发现的,那么,袁喜乐岂不是可能没有看到它?而且,这大妈说不定看烟就意识到我的目的,然后把烟收走了。

我看着中年护士远去 的背影,不由觉得自己好傻好丧气,没来前的几天还有些自我安慰,原来全是空想。

也罢,反正烟也抽完了,省得去买。

我翻开烟盒,想拿出一根抽,一倒就发现烟盒的重量有点不对,里面除了烟还有其他东西。

抠了一下,里头有一只小巧的女士手表,我一下就认出了那时袁喜乐的。同时,我还看到了一张小纸条,借着一边的汽灯,我看到上面写着:“我好想见你。喜乐。”

她给我写了字,我顿时有些惊讶,难道她的神志已经恢复了?接着,我的心里一阵悸动,几乎快要窒息。时间好像停止了,在冷风中我呆立了很长时间,一种无法言语的感情压抑地里涌了出来,我忽然很想很想看到她,把她拥进怀里。

二十六章 思念

如果说,我之前的想念是一支安静的白蜡,压抑地燃烧着,终有烧光的一天,但在那一刻,这支白蜡却投进了枯叶堆中,烧起无法熄灭的烈火。

我已经意识到,我再也没有办法这么走回帐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一刻,为了能见到她我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在当时那个年代,这种念头简直是疯狂的,我一开始甚至因为心中有如此强烈的想法而感到害怕。

我想压抑住这种强烈的渴望,但是没有用,我的脑子无法思考那些可能­性­,虽然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略过了无数可能有的悲惨后果,但是,所有这些平日里最忌讳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变得毫无意义。

并不是我不害怕那个年代加在我们身上的东西,但在那一刻,我拒绝去想那些,我知道那不是冲动,因为我并不着急,我只是想见她,不能再等了。

我大量着帐篷口上的警卫兵,其实溜进去并不是意见很难的事情,我可以通过铁丝通道下头的水游过去。但是,入水的路线需要仔细的谋划。

我回到自己的帐篷,把袁喜乐送我的手表用手帕包好放在枕头下面,然后悄悄摸了回去,一路顺着医疗区域,寻找最合适的进入口。

大坝内侧的建筑都建在地下河道的两边,一边是医疗区、食堂,还有我们住的地方,另一边是工程兵、司令部,还有他们的食堂。因为系统的不同、伙食不同,我们两个系统的人是故意分开的。

医疗区是一块独立的地方,有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帐篷,上百个护士都住在里面。

我和袁喜乐的住处中间隔着食堂,所有的帐篷都搭在一些铁架子上,有些事日本人原来安上的,有些事我们自己焊接起来的。所以,整个区域全架在水面上,我可以从食堂下涉水过去一路到医疗区。但这样也有一个问题,就是怎么上去,铁架子全封死了。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我已经无法再等待,决定先下去再说。

我喝了几口烧酒,活动了一下身体,偷偷从营地的边缘下水,然后摸进了铁丝网下。建立营地的步骤是,先使用电焊加固铁丝板,然后再上面垫上木板,再打上帐篷的防水布,隔音效果很差。所以一路过去,我听到上面的帐篷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走路声、吵闹声和大笑的声音。

地下河的河水极其寒冷,我冻得瑟瑟发抖,但心中是滚烫的。这个时候也不敢打手电,就靠着木板缝隙中透下来的灯光前进。

游了几十米出了食堂,到医疗区的路上有一段上面没有遮盖,我潜水过去,再探头出来,发现这里忽然静了下来。

我差点打了一个喷嚏,抱着双臂打着寒战从下往上看有没有地方可以上去,很快就发现有一个地方透下来的灯光特别亮。

我又闷头游过去,亮光那里的铁丝网上被气割出了一个圆洞,感觉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爬上去之后发现那是一个取水井,旁边放着很多水桶。

冷风吹了过来,我冒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把衣服脱掉拧­干­,居然还暖和了点。我只穿着一条短裤,往袁喜乐的帐篷摸过去,就看到门口的警卫兵还在,看来那天是陪她去做检查了。

我们的野战帐篷都用泥钉打在土里,本来四角要用重物压住放风,这里没有那么多石头,所以改为直接用木板压住打上细铁钉,我不可能从正门冒险摸进去。

也不知道帐篷里有没有人,我想了想,来到帐篷后面贴着听了一会儿,没听到有人说话,才深吸了一口气,用小刀贴着帐篷的底部划出口子,然后钻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暖和多了,几乎只过了一秒钟,就刺激得我浑身刺痛。帐篷里有一盏很昏暗的灯,我不敢说话,就看到袁喜乐已经坐了起来,看着我的方向。

她的头发变长了,脸显得更加­精­致,“苏联魔女”那种­干­练冰冷的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让我无法形容的感觉。

我只穿着一条短裤,冻得浑身发青地看着她,两个人就这么看着,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忽然觉得这样狼狈地出现,是不是会破坏我在她心里的形象?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扑了上来,冲进了我的怀里。

冰冷的身体顿时迎上了一股炽热的暖意,我也抱紧了她。

那几个小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我们都不敢说话。袁喜乐怕有人突然进来,关掉了灯,我们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我的脑海中想起了当时我们在避难所黑暗里的情形,和这事是多么的相似,又是多么的不同。

我不知道那时幸福,还是满足,或者随便其他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离开。

我们在黑暗里,用手指在对方的手上写字交流着,虽然非常模糊,交流得非常有限,但还是非常高兴。我问了她很多问题,她大部分反应都是摇头,好像并不理解。

她中毒的程度要比我们严重的多,我意识到她并没有完全复原,更加的心疼。但我又没法待得太久,因为护士会半夜来查验,袁喜乐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没有留我,我依依不舍地离开,沿着水路返回。

这条水路看来是一个盲点,我成功回到了自己的区域,虽然冻得几乎想死,但心里还是非常的满足。

到了自己的帐篷里,我和他们说刚才去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去摸枕头下的手表,拿出来偷偷把玩着。那时一只非常小巧的苏联基洛夫表,当然不能和现在的­精­工表比,但还是比一般的男士腕表要小和薄。当我翻到后面,就发现表达底盘上刻着几个字:“无论我变成什么,你都要怜悯我。”

字刻得并不好,好像是用什么尖刺刻上去的,这应该是她喜欢的名言,也许是某本歌剧里的台词。

苏联的东西以结实夯实出名,这种小表一般都很名贵,是国际间的交流礼物,想买可能都买不到。

我激动起来,想着这表的由来一定很有意义,放在手里吻了吻,心里有什么确立了一样,一下感觉好像她在身边,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

我知道自己从这一刻起已经万劫不复了。上中学的时候,我也暗恋过一个女生,那时个白净的女孩,平时也不太容易接近,后来知道她是一个团长的女儿,注定要进部队做­干­部,也就没做出什么行动。我记得那个女孩看我的眼神和我那时心里的感觉,那也是爱情,但,和这一次的程度完全不同。

那时候我还可以思考很多问题,现在,脑子里只有拥她入怀的念头。什么我都没法去想。我知道我已经退不出去。

但是转身又觉得担心,在那个时代,爱上一个女孩要付出太多的代价,而她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神志。我也不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我能­干­什么,我也不去奢望,现在想的,只是能多见她几面。

只是王四川带了一帮人过来叫我打牌,我没心没事的,输得满脸都贴了条,后来他们觉得索然无味,就出去抽烟吹牛去了。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想着之前的事情,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想到一些场面竟然面红耳赤起来,一边觉得自己没出息,一边又不自主地笑,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王四川踢醒我的时候,我正在做梦,梦里当年那个团长的女儿有回来找我,她的脸一会儿变成袁喜乐,一会儿又变回去。我焦躁起来,想问你他娘学川剧的?刚说话,却看到四周全是人在看我,我一摸脸,发现脸上全是纸条,上面写着“搞对象”三个字。我大惊失­色­,赶忙去撕,却发现贴得极其牢固,脸上的皮都拉碎还撕不下来,一下吓醒了。

睁开眼睛,我才发现昨天糊里糊涂的,输牌的纸条都没撕就是睡了,王四川正拽着我的脸颊让我起来,看样子很是兴奋。

同时我听到帐篷外面动静也很大,从开着的帐篷门能看到好多人跑进去。

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问怎么了,他说:“快点,有好戏看。”

二十七章 钢缆

正觉得奇怪,王四川撩开了我的被子拖我,我冻得直哆嗦,披上衣服踹了他两脚,然后跟他跑了出去,马上发现那些人都在往大坝跑。

跟随着来到大坝上,围观的人太多了,就有人出来把他们往下赶,我们是技术人员每人敢撵,于是还算方便地来到了大坝边上。走进了看到一群工程兵在摆弄一大圈钢缆,这种钢缆每卷都有一吨多重,运下来一定够呛。

我看到两根钢缆被卷扬机绞成一股,用铁皮加粗在一起,钢缆的一端连着一个大的黑铁坨子。

几个工程兵用杠杆推动铁坨子,一边有一只油桶做的土炮,这是解放军的传统装备了,据说是刘伯承发明的,把油桶的一边切掉,然后再打几个铁箍。

这东西一般用来打高地,然后再剿匪的时候被普遍用来扫雷,只是把火药换成了大量的石子。当时的土匪往往缺心眼把地雷埋得特别密,一炮下去石子漫天开花,地雷炸地雷直接炸掉半座山,连炮弹都省了。

我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这是在架设钢缆,在山区或者落差巨大的地形上,钢缆确实是最快捷的方式。

不过,我没想到会用真么野蛮的方法,而且现在好像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这个动作一做,其他人也立即跟着我后退,有的还捂住了耳朵。

我感到有点好笑,就在这时,从前面人群让开后的空隙里,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在另一个方向,离我很远的 地方,正坐在大坝的边缘看着那片黑暗,好像并不关心这里的事情。

之所以说他奇怪,倒不是因为他长得怪,而是因为他是个毛子。那是个苏联人。

这里怎么会出现苏联人?

我觉得不可思议,这里的保密等级这么高,按理说不会有外国人出现。

我觉得不可思议,这里的保密等级这么高,按理说不会有外国人出现。

这家伙留着很短的络腮胡,看上去身量修长,看得出很健壮,给人一种爆发力很强的感觉,这会儿嘴里叼着根烟,对着深渊发怔。

他的脚下是万丈深渊,却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要知道在这种强风下,普通人早就腿软了。

我找了边上一个人问,没问出这个人到底是谁,只知道是刚来的,据说是个很厉害的苏联专家。

我还想问个仔细,这时土炮响了,整个地面狠狠地震了一下,我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铁坨子带着钢缆飞入深渊,但是很快力竭掉了下去,垂直落下。

一边的钢缆被抽出,在空中舞动,越动越长,周围的空气发出犀利的破空声,这种时候如果被打到脑袋都会被削去半个。

安全第一,我又退后了几步,钢缆下坠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钢缆不再抽出,舞动重新平息下来,我才敢再次靠近。那条四五十度角的缆绳已经刺入了大坝下的黑暗里。

“结不结实?”王四川问。

几个工程兵抓住静止下来的钢缆,用力往下压,道:“这是打桩机用的钢丝绳,你说结不结实?”

王四川学着他的口音:“好,我相信你,我摔下去你赔我脑袋。”

“赔你赔你,你是头大象我都敢这么说!”那工程兵道,看得出他确实很有信心。

我们以后会顺着这根钢缆下去,看到这种信心还是很高兴的。

王四川笑着去递烟,我上去吊了一下,果然钢缆纹丝不动,顿时安心了不少。

钢缆的另一边开始在大坝一端进行加固,用卷扬机把钢缆弄直,尽量避免风压的影响而晃动。在钢缆附近,我清楚地听到狂风略过的震动声。

王四川很快就和几个工程兵熟了,开始打听,我看着钢绳连着的深远的 黑暗,总觉得,自己能从中看出什么来。

等我想起了那个苏联人,把注意力再次提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走过去,也坐在大坝的边缘,却被烈风吹得差点刮下去,不由得心生恐惧终于放弃。

这一次照面以后,过了很久我都没有再见到他,对他的疑惑倒没什么困扰我,毕竟我最大的问题远比这严重多。

不过我在茶余饭后的一些言论中,大概知道了他的来历。这个人名叫伊万,来了没多久,经常在司令部出没,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是大领导对他都很客气。

王四川想到,该不是又来了个要搞左倾的。我说,早不是苏联人能左右的时代了,只不过这种人出现,还是很耐人寻味的。

一周后,所有的准备工作终于就绪,我们开了个小小的动员的大会后背起装备,准备出发。

打头的是两个工程兵,这条钢缆的承重能力足够吊起一百个我们,但是为了保险,我们还是两人一组,用滑轮滑下去,约定安全到达以后以信号弹为信号。

轮滑的速度极快,两个工程兵戴上了防毒面具,连目送的时间都没有,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只有钢缆的振动表示他们在挂在上面。

我以经谈不上紧张了,趁着现在多抽了根烟,一直耐心等待着,然而没有想到的是,等了足足三个小时也没有等到信号弹。两个工程兵好像被黑暗吞没了一样。

他们消失了。

我和王四川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现场指挥,现场指挥的面­色­已经铁青了。

行动立即取消,老田被叫去开会,上头还给我一个任务,安定人员鼓舞士气,不要被牺牲和困难吓倒。

两个人下落不明,老田去开会,我和王四川不需要教育,只剩下一个工程兵,我也不知道这打气会该怎么开,不过这小子确实吓得够呛,坐在我们面前,腿都直哆嗦。

这些工程兵在林子里出生入死,遇河架桥,遇树开路,就算碰到只老虎也不至于吓成这样,但是往往这样的人会非常恐惧无形的东西。说实话,对于那片深远的那种虚无,我内心深处也是恐惧的,但是,我这个人更实际,我更恐惧的是,接下来自己的命运。

上世纪六十年代,没有取消任务一说,有困­嫩­要克服困难,对于那个年代的中国人来说,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困难重重的,没有牺牲­精­神事都不会成功。所以我们还是会接着下去,而那两个工程兵,我想绝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已经死亡了。

王四川对那工程兵说,也许下面是个世外桃源,有梳着辫子 的护士或者军校女生,他们两个一乐就忘了发信号弹。

这个蹩脚的笑话,谁也没笑。

鼓舞士气以失败告终,反正也没有人考核我的成绩。

傍晚老田开会回来,也是一言不发,问他也不说话,只是在那里看自己的笔记。我觉得他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方法,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是靠演算和商量就能得出结论的,最后的办法无非就是蛮­干­。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我的想法得到了证实,我们甚至没有被集合,是王四川听到了风声,我强烈要求才批准我们去。到的时候,我看见又有两个工程兵已经穿上了全部的装备,身上系一条绳子。

我问他们要­干­吗,那个现场指挥说:“这一次一定要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已有动静,就把他们拉回来,这样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不妥,但也知道怎么说也没有用

那两个工程兵打过仗,明显气度不同,但看得出也很紧张,毕竟有些事不是用枪就能解决的。

他们一手拿着信号枪,一手把冲锋枪的子弹上膛,这一次下的非常慢,一点一点地,探照灯一直打着他们,直到他们缓缓沉入到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不说话,听得见狂风的声音,我在心中默念千万别有事,等着通知的信号弹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渐渐意识到不对,但是所有人都不说话,我也只能等我,半个小时以后,我确定出事了。

“拉上来!”现场指挥忽然叫了一声,边上的人反应过来,立即摇动绳盘。

没多久绳子被拉了上来,断口在空中被吹得乱摆。

我愣了一下,之见那现场指挥双眼血红,摔掉帽子,摸了一支枪,带上防毒面具要下去。王四川赶忙拦住他,却被他摆手推开。

“王连,请指示一下上级吧。”一个小兵急道。

“我上不来再去请示。”他道,“谁和我下去?”

边上的小兵都上去了,我看着不对,刚想阻止,王四川去道:“都躲开,我来!”

我知道这是以退为进,王四川肯定不能做先锋,我们是技术人员,死了就没了,怎么也要保证我们的安全,他这么一拉扯,上头肯定会知道。

果然那现场指挥坚决不同意,一时间大家僵在了那里。而我心中骇然,这深渊之下到底是个什么世界,为什么会把人都吞掉?急忙走到大坝边上,摸着钢绳,试图看出什么来判断之后的行动,忽然感觉到不对。

钢绳在以很轻微的幅度振动,我把耳朵贴上去,耳朵是人体上感觉最灵敏的器官,确实是这样,钢缆在振动。

有东西在顺着这玩意儿从深渊下爬上来。

二十八章 无法参透

我打了几个响指让大家安静

下来,让他们也来听,几个人听了以后,脸­色­瞬间起了变化。

“是什么?”王四川问,“什么东西在钢绳上?”

“不知道,”我满头冷汗,心说可能是工程兵还活着,也可能是弄死他的东西,“子弹全部上膛,给我一只。”

如果是有人还活着而且顺着钢缆往上爬,那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么大的风压、这么长的距离,要爬上来太困难,得有人去接他。

我当时有一种冲动,抓起枪想滑下去看个究竟,但是硬生生忍住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某些勇气已经消失掉了,后来是现场指挥和另一个小兵先下去,其他人把枪准下面,要是真爬上来什么妖怪,这几支冲锋枪也够它喝一壶的。

几十分钟后,挂在钢缆上的现场指挥用手电打了信号,让再派人下去,他继续往下,两小时后,他们带了一个人往上爬,上来后立刻大叫医务长抢救。

他们带上来的是一个几乎看不出是人的人,浑身一片漆黑,敬意奄奄一息。

医生还没到,我们把他平放,在场的没人认出他是谁,他浑身一股怪味,脸上全烂了,话也说不出来,眼睛一片浑浊,很可能已经完全失明了,不是长最想说什么,但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现场指挥一边给他洗伤口,一边眼泪下来了,大叫道:“医生死哪里去了?你告诉他们,一分钟不到我毙了他!”

我和王四川深受震撼,立即上去帮忙,我撕开他的衣服,对着他就叫道:“同志,坚持住!”

没想到我一说完,他忽然就浑身抖了一下,一下把烂脸转到了我说话的方向,猛地抓住了我的衣领。

我被他整个人扯了过去,那人恐怖碎裂的脸突然扭曲了,浑浊的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

他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但那种声音别人根本没法听懂,但他还是不管不顾的吼了好几声。

我忍住刺耳的感觉,凑过去仔细辨别,发现他吼的好像是“为什么又是你”?

听起来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感到很疑惑,心说这是什么意思?一边的医生过来把那人抱上了担架,其他人都跟着出去了,整个大坝上顿时只剩下我和王四川。

王四川看着那深渊,满头冷汗的看着我说:“老吴,他说什么了?”

我摇头,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被吓到了,看着下边的深渊,手有点抖,忍不住点上烟镇定,心里想,刚才所有人都会庆幸自己没下去。又伸手握住钢缆,感受着那些振动,上面还沾着那个人身上的东西。

我正觉得心有余悸,“他手里有东西!”那些还没走远的人里有声音叫到。我和王四川对视一眼,快步走过去,发现那个工程兵手里果然攥着什么,现场指挥半天才掰开他的手,我看见那是块石头。

那是块黑­色­墨水瓶大小的石头,上面全是孔洞,类似一块海绵,发出一种奇异的光泽。

后来听医生正是那个烧伤非常严重的人是三连四班班长何汝平,是从他衣服里的军官证上认出来的,才26岁,竟然救活了,但是陷入了深度昏迷,基本上这辈子也就废了。

那块从他手里发现的石头,是一块“黑云石”,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石头,特别是在这里,地下河四周的洞壁全是这种岩石构成的。

何汝平从那个深渊下捡到这种石头,在正常不过。老田推测,也许当时何汝平只是在痛苦中随手抓住一块石头,但是我觉得不是这样,人在那样的痛苦中不可能有力气抓住一块石头,一点一点爬上钢缆,他的那种行为,表示石头一定有特殊的意义,这是何汝平用生命带回来的关于那个地狱的线索,只是我们无法参透。

至于他身上的烧伤,现在还没有定论,伤口中既没有强酸,也没有高温炙烤的痕迹,他的烧伤好像是从身体里烫出来的。

这块石头唯一让人在意的地方,是石头上的无数细孔。

所谓黑云石,是由沉淀物质经过一万年的压力过程形成的一种岩石,在长久的压积作用下,这种势头的结构不可能产生像海绵一样的细孔。

所以这些细孔应该是这里塌方后,被空气中的其他因素腐蚀出来的,也许和下面的浓雾有关系。

老田敲开了石头,里面完全一样,理论实验方面我们完全不内行,只好由得他去研究,我们则在帐篷里等着结果。

我们在帐篷里等了三个小时都没有消息,慢慢开始不耐烦起来,几个人开始轮番出去打听。刚开始时老田带着他的学生一直在做探讨,后来裴青也加入了进去,只能看见他们在帐篷里进进出出,一直也没什么信息传出来。

裴青最近和上层走得很近,我们都没有看到他,应该是在搞别的什么东西,他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按道理一开始就应该让他参与,但是因为他的­性­格,老田可能非常排斥,如今他的加入,说明老田他们的困境应该是他们那的人无法解决的。

我想着就有点绝望,觉得这事情是在够戗。

果然,等到傍晚,我们得到通知:深入深渊的计划全面暂停。

二十九章 深渊中带回来的石头

吃晚饭的时候,我又想到何汝平当时的情形,忽然有点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我相信所有看到那副惨状的人都会被吓到,深渊下面一定是一个地狱一样的地方,而我们肯定还会尝试下去,就算这个计划中止,也一定会是我们这样的技术人员都牺牲以后才有可能。

我想退出这个任务,却又没有这样的勇气,虽然这一切都是资源的,但是退缩意味着会有很长时间的动员和说明,在那些真正的当兵的人看来,胆怯是一个说有人都会遇到的问题,鼓励一下就好了,营长、旅长、师长轮番轰炸,就算我是死硬派坚持到最后,真的退出了这次任务,以后回到地方这辈子也算废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帽子等着我,有的是人给我穿小鞋。

“这个同志有点问题”,这句话可以成为任何事情的借口,就算是分房子和拿工分,除非大家都有,否则肯定有人会闹——这种逃兵都有,为什么我没有?对于这个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怕我又会因此被别人排挤。

这几乎是和­性­命一样慎重的事情,根本没法那么轻松地决定。

我于是想,我老爹知道了这种情况会希望我如何,也许我老爹不在乎,毕竟他吃的苦多了,这点非议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但是我弟弟一定会烦死我,他一直把我当成英雄,又是最容易受鼓动的年纪,虽然我想他最终会理解我。

深渊下的情况一定是件想不出结果的事情,我知道所有人都会有相同的想法,但是谁也不会明说。

王四川靠在支撑杆上,一边给炉子添柴,一边自言自语:“你们说,那下面会不会是熔岩滩子,人一到下面就烧伤烧死?”

“明火熔岩亮度那么高,下面应该很亮才对,上升的热气会翻动雾层,不会这么平静。”有人走进来接话,我看见是裴青,他从老田那边回来了。

我们立即问有什么进展,他摇头叹了口气:“没有,我回来吃饭。”说完继续道:“倒有可能是地热,这里很可能有大量地热源,地下河水灌进这些地方,变成高温蒸汽喷出来,那种气体只要碰到马上就会皮烂­肉­消。”

“但是何汝平为什么要捡块石头回来呢?”王四川摇头表示太难理解。

“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裴青道,“我看早先的日本人也可能只是尝试下去,并没有成功,那电台也许是他们用降落伞空降下去的,我们是在浪费时间。”

几个人都叹气,这个可能­性­乍一看是存在的,何汝平准时想告诉别人,那下面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生存的地方,这样我们也许最后退缩的时候心里会好过一点。但是我也明白这并不成立,要推翻这个猜测很容易,因为俺只在深渊里的发报机已经孤独地工作了十几年,它需要一个非常稳定的电源。我相信以当时的技术,下面肯定有一个小型的水力发电系统,只有水利系统能工作几十年不需要任何维护。

深渊下市可以生存的,问题是我们没有摸到门道,何汝平的那块石头,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可是在什么情况下,会有人认为我们看到这块室友酱油启发?石头本身没有任何问题,非常常见和普通,既没有多出什么难解的东西,也没有缺少什么元素。

“也许他们应该查查,石头上原来应该有,现在却没有的东西。”裴青道,“很多时候人往往着眼于多了什么,而没有注意少了什么!”

这倒也是和方向,从下面上来的石头,应该有哪些必然的特征呢?“何汝平是个工程兵,我觉得应该想这些,他不了解地址勘探,他只懂工程那一套。”我想着就道。王四川马上说了句你个家伙说得有道理,接着拉开帐篷,吧外面站岗的兵叫进来。

外面的兵有些惶恐,估计是以为我们要他下去进来的时候脸都绿了。

我问道:“你几岁了?哪个连队的?”

这个小兵道:“我叫庞铁松,十八岁。三连的。”

和电影里演的不一样,他看上去没有革命的大无畏­精­神,反倒有些发抖。

这在恐惧的我们看到他这样故作镇定,有了些安慰,但也不想戏弄他,王四川道:“你是什么类型的工程兵,和汝平一样吗?”

庞铁松的面­色­更加苍白,但还是敬礼:“一样!”

王四川让他坐到我们中间,递给他一根烟,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工程兵看到石头想到的是什么?”

“顽强!坚定!永不放弃!”他一本正经道。

我心说难道何汝平捡起这块石头想告诉我们要顽强坚定永不放弃吗?那他的­精­神境界该有多高,在那种环境和痛苦下不可能有人会想到这些。

王四川骂道:“放屁!这里不是政治课,少给我扯这些,给我好好说。这边,这边,这边。”他比画了一下,意思是周围的洞壁,“你看到这些石头会想到什么?”

庞铁松想了想,有点不敢回答,王四川看自己吓到他了,立即换了一副和蔼的上级视察嘴脸,把帐篷的帘子放下来,对他和颜悦­色­地道:“说吧,这是内部会议,谁也不会说出去的。别人不会知道你说了什么。”

庞铁松这才挺了挺腰板,支支吾吾道:“报告首长,我一看到这里的石头,想到昆仑山挖山洞时候,我想,要是那里也有这么大的洞,我们该多省事。”

我和王四川面面相觑,确定如裴青说的,工程兵的思维和我们是不同的,这和工作经历有关系。王四川于是试探地问道:“那如果你看到一块从山石上敲下来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

“石头?”他奇怪地反问道,王四川就比画了一下黑­色­的碎石头。

庞铁松道:“我会想到开山工程,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这种碎石头打交道,这种洞很稳定,有碎石头应该都是小日本鬼子做这个水坝的时候掉下去的。”

“唔……”我陷入了沉思,第一直觉是,这不好推测。何汝平是不是这样想的谁也不知道。

王四川问他,是不是所有工程兵都会这么想,庞铁松也说不上来,只道反正他是这么想的,要不他帮我问问其他人。

王四川刚想答应,被裴青制止了,他对庞铁松说:“你先出去,这里的事情对谁也不准说。”

庞铁松如释重负地出去,裴青道:“我相信这小子说的有一定的参考­性­,何汝平下去以后在那里的能见度下,他不太可能注意到一块这么细小的石头,很可能他看到的是一大片碎石头,作为工程兵,他很容易想到那些石头是大坝工程产生的,在那个生死关头他想到了什么,所以捡起了一块。”

“这种想法应该很直接。”我道,“我们在怎么想也没有用,得工程兵去想。”

裴青点头:“所以不能让小兵去问,会传达不必要的信息,我们要知道真是的情况,得做得小心一点,我准备让部委准备一个测验,让何汝平那个连的工程兵来回答几个问题。”

比起盲目的推测,这办法显然好了很多,我们都同意,裴青去­操­办,王四川等他走了以后说:“这小子不发神经的时候确实是个人才。”

我苦笑,裴青的聪明和刻苦有时候让我觉得惭愧,事实上很难说是我这种懒散耍小聪明的生活态度正确,还是他那种主意正确。我只知道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但不去尝试,也很难比较是他舒服还是我舒服。

这些都是题外话,我问王四川:“你小子有什么想法,很少看你不发表意见。”

他道:“这不是我们的范畴,乱说话有时候会­干­扰别人的思路。不过我觉得庞铁松的说法有道理,因为说到大坝,我也觉得有点疑惑。日本人在这里的举动很怪。”

“怎么说?”我问道。

“为什么盖这座大坝,在地下河修这种东西要下很大的决心啊,一定有非修不可的理由才会这样搞。”他道,“不会光为了发电,从上面拉条电缆下去不是方便多了。”

哎呀,我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从来没先到这个问题,王四川却说得很平常一样,这让我有点郁闷。我能承认比裴青笨,但是我无法承认比王四川还笨。

他继续道:“大坝的作用是控制地下河的水位,我觉得日本人修大坝的目的,是为了能控制流入深渊的水量。水和石头,这两个东西加起来,也许我们能分析出下面的情况。可惜咱们没有资格做研究,让老天那书呆子去折腾,估计几个礼拜都不会有头绪。所以让裴青去做点事捅捅上头也是好的,至少这家伙比老天能办事。”

我点头,想说老天也不是不好,这种话还是少说,估计王四川一定听不见去。裴青和老田相比的话我自然是喜欢老田,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那张“小心裴青”的纸条和他之前的一些古怪的举动,让我觉得他和我们不一样。

晚饭后,时间还早,医疗区买没关闭,我想出发去看袁喜乐,这次正正当当地去看看能不能探望,如果不行晚上再潜水过去。上次看她­精­神有了一些恢复,我觉得快点送出山洞会对她有好处。虽然这么做我有些舍不得,但是一切到了现在,也只能慢慢淡下去。我以后要­干­的事情太危险,而她一旦离开这里,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想到这里,我心中涌现出一股愁意。

快步来到帐篷前时,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一边的几个护士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帐篷和我,感觉非常不正常。我心中奇怪,难道真像王四川说的那样,传了什么闲话?再进去一看,只见里面全是人,几个医生都在。

最让我惊讶的是,其中还有之前在大坝见到的苏联人。

三十章 伊万

他们都在用俄语在交谈,看到我见来,都愣了一下,有个医生看了看我,朝我做了个手势,让我等一下再进来,显然里面的场面不适合我。

苏联人抬头看了我一下,老毛子的表情我分辨不出喜怒哀乐,还是立即退了出去,心中有点不爽。

苏联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向中国派出专家,确实对中国的基础建设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一方面苏联队中国的援助带有非常明确的政治企图,另一方面,援华的专家本身素质参差不齐,很多专家思想古板,作风跋扈,加上生活习惯和文化差异还有后来的中苏关系恶化,导致我们普遍对苏联专家有一种抵制情绪。

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一开始看不惯这帮老爷,主要是早先亲身经历过一件事情。在地方上,我认识一个苏联专家,因为对中国的地理环境不熟悉,他在一块盐碱化很重的地上强制使用碱肥,到时两千多亩田三年绝收,最后受处分的是那个生产队长,甚至坐了牢,那专家却只是被调回了苏联。

不一会儿几个医生出来了,我站起来想进去,却被为首的医生拦住了,“让他们单独待会儿,你回去吧。”

“单独待会儿?”我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我进去看一下,”说着抓住机会往里钻,被医务长一下拉住了。

“你识相一点,知道里面是谁吗?”

我冷笑道:“管他是谁,那个苏联家伙就不是人了?我和袁喜乐也是战友,没有理由不让一个无产阶级对他的战友表达关系。”

“谁管你是无产阶级战友还是什么。”医务长抓住我不放,“里面的事情和无产阶级没关系,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人家小夫妻的事情你掺和什么?”

我挣扎了一下,忽然愣了:“你说什么?小夫妻?”

“伊万同志是袁喜乐的未婚夫,从苏联千辛万苦过来的,人家三年没见面了,你不能识相一点?”

说话间,我已经被拉离了帐篷,还是没反应过来:“未婚夫?”

医生们看到了我的表情,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摇头道:“原来是你表错情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无产阶级战友,以后想追人先打听清楚。”

医务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都什么时候了,别胡思乱想,年轻人不要真以为什么错都能犯,快回去吧。”

说着一行人散开,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很不是滋味,过了一会儿我才有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上来,立即离开了那里。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自己在火什么,也许是在火自己的可笑,早前和袁喜乐的一切镜头在我脑海里一幕一幕地闪过,我之前认为那些都是因为我而变得特别,但忽然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了,也许只是偶然,只是平常的在恐惧时候的依恋。

她是有未婚夫的,天哪,那她之前心中早不可能有我什么事情,果然只是我想多了吗?

那黑暗里的四天四夜,到底算什么?

然而在愤怒中我又感到一丝轻松,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倒回归正常了,我就当做了一场梦,没有什么好思念的,也没有什么可发愁。

可以说这个梦醒的正式时候。

我心里百味杂陈,以前看小说,写到里面的男女主人公产生各种情愫,终觉得言过其实,然而这一刻我脑子里空空如也,又明确地感觉到这种空白的背后,是那么多无法形容的心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想看到那个帐篷,就算远远地只是瞟一眼我都觉得心跳加速,然而那帐篷的位置最高,我怎么躲也躲不掉。

我在这个营地里乱走,终于走到了大坝上。

整个大坝空无一人,冷风浓烈,看着那虚无的黑暗,我逐渐平静下来。我尝试着一点一点坐到大坝的边缘,把脚垂了下去,抬眼看着前方。

巨大的黑暗让我头晕目眩,我脑子里的杂念好像被黑暗吸了出去,人世间的一切,和这大自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我打定了主意,我要制伏那下面的存在,现在没有什么能让我恐惧了。

现在想来,那几个小时的冥想所作出的决定是因为什么?有这人说过:爱情让人充满勇气,我觉得反过来说也可以。失去爱情更让人充满勇气。很难说我的决定是因为得到还是失去爱情,也许两种都有一点。

不过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在那一刻我改变态度成为了事实,虽然这并没有太改变什么。

我回到帐篷里,王四川他们还是多少看出了我的变化,问我怎么了,我推说是琢磨石头的事情。以后的一段时间袁喜乐这三个字好像成了禁忌,只要听到我的心就提了上来,只有和她完全不相­干­的话题,我才能参与进去。我没有再去看她,心中那种不可抑制的思念被堵得严严实实,偶尔几次看到那个伊万,更加觉得他是极为可恶的。

事实上以后的大部分时间,我都非常消沉,基本上任何消息都没听进去,有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我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好像谁也没经验,或者­干­脆假装没看到。

一直到老田和裴青他们有了一些进展,再一次开大会,我才勉强抖擞起­精­神来。

三十一章 推断

老田和裴青各自作了推断,除了两个结论,早已经吵过很多次了,实在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只能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了,我完全不知道两边是什么情况,先问了王四川哪边靠谱,王四川一脸为难地说:“老田那边我听不懂.暂时投裴青吧?不过那小子说的我也觉得太大胆了。”

这次票会是个小规模的会,大家坐得很近,先由老田和裴青分别讲自己的想法和方案,我脑子一片空白,听得格外顺,大概补了一下情况。

说实话,老田说的我也听不懂,我的理论基础比王四川稍好,但也是癞蛤

蟆的亲戚,一样吃不着天鹅­肉­。我只听懂了一些原理,他们通过对石头断面的判断,认为块石头是被非常大的力量砸下去的,但无法肯定是人工还是自然塌方。

这在四川嘴里说起来是屁话,这块石头不是砸下去的,难道是凭空长出来的?但老田接下的话还是很有用的。

他们吧石头切开以后,发现石头上的细孔几乎腐蚀了整块石头,这是酸­性­腐蚀的结果,说明这些石头被人工处理过。这好像间接证明了裴青的理论,但是老田认为,这种现象不是因为石头被处理,而是因为暖水进入地下流,冲到深渊下导致的。

这在地质学上是一个本位矛盾说,从这个地方发现的岩石,是水流在本地形成的,还是从上流带下来的,有时候着这种问题会让我们白忙活好几个月,一听到这样的问题我就头疼。

这种石头本身有很大的碱­性­,在施工之前先用酸液清洗好像是很说得通,但是费酸冲入河里也很有道理。

最后,问题的关键又回到了何汝平为什么要捡这块石头上,难道是因为下面的强酸还残留?但那块被带出的石头很­干­净,显然被冲刷了很久,棱角已经圆润了,上面没有强酸的痕迹。

而何汝平自己明显也是高温烫伤,不是酸腐蚀。

老田最形成的一个想法是位置问题。我们投入到深渊中的钢缆,可能正好投在了某个高温附近,地下河泻入深渊,下面流经的地方不太可能会有太高的温度,何汝平抓起这块被地下河水冲刷的石头,是告诉我们底下河水流过是安全的,他也许是因为下到地下河里才没有死去。

而裴青的说法正好相反,他说这里是地下深处,有丰富的地热资源,可能有很多滚烫的深达岩浆层的缝隙,地下河水冲入这些缝隙里,被加热形成了大量的蒸汽泉,高温蒸汽从水里冲出来,就在水面上形成了温度非常高的气层。

蒸汽无­色­无味,到高处急速冷却变成了浓雾,起到了一个暖被的作用,于是下面的温度越来越高,任何东西下去都会被高温灼蒸,很快就死掉。

何汝平以前是钢铁工人,在高温环境下工作过,所以比其他人更耐热,懂得一些抵抗高温的知识。他同时在他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他发现这些石头堆起的某些地方并没有其他地方那么烫,只有这样,他带上这块石头给我们才是说得通的。

“如果像你说的这样,你怎么解释何汝平神伤的烫伤?”老田带的一个学生问。

“那些烫伤是他冒险离开这中石头回来的时候造成的,我想,下面很可能还有人活着。'裴青说,”他们还困在那片石头上,所以何汝平带石头上来,让我们知道,下面的人是可以生存的。“

“我听说过有人用带孔的石头做隔热砖,分量也很轻,因为石头里有空气。”王四川道。

“为什么他们不发­射­信号弹?”那个学生还足不服气,另一边—个看起来像是工程兵的头儿说:“如果像裴工说的那样,那信号弹是打不着的,下面的湿度太大。

我听着,不由得佩服起裴青,他几乎是完全的胜利,在大学里,不知道多少次我在这种情况下把自己年长得多的教授驳得体无完肤.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说实话,我相信裴青的推论。因为那才叫推论,特别是关于那块石头的,当然我承认这种情况下,老田说的也未必不可能。

裴青对那几个­干­部说:“我提议在河水不那么湍急的时候,关闭闸门,等下面的水流尽以后,那层雾很快会变薄,这也是为什么日本鬼子要修水坝的原因,拿下去必须切断水源。”

他道:“为了表示我对我提议的信心·我愿意亲自带队下去。”

“下面可能还有人活着,我们等不起,我愿意为我的错误付出生命代价,是因为我有信心,老田,你害怕是因为你不敢。”

“我是搞科研的。我不是来打赌的!”老田面­色­变得很不好看。

几个­干­部互相看了看,告诉我们休会,他们去商量,我知道裴青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老田没机会了,因为休会是要给老田个台阶下,然后做做他的工作。

裴青显然也知道。出帐篷的时候,脸上少有的有一种明朗的神情。

我有点想去恭喜他,我们在队里被这些老头子压迫得太惨,虽然我看不惯他的臭屁,但是这事确实让我觉得舒服。不过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对他示好是找死,就算他不给我白眼,被老田那帮人看到,我也会在他们受伤的心灵上加上一刀,他们会找时间把这一刀还给我。

所以出门以后,我们各自低头分开走,没想到才走几步,裴青竟然在后面叫我。

我回头一看,见他正大步朝我走来,心中不由得纳闷。一边的老田他们已经对我投来了­阴­沉的目光。刚想是否要表现得冷淡点.让自己脱身,裴青已经拉着我的手臂朝一个隐秘处走去。

他的手上都是粉笔灰,在我袖子上印出了手印,手劲很大。我莫名其妙,跟他过去道:“­干­吗?”

“你觉得我刚才说得怎么样?”他开门见山地问,“你相信我还是老田?”

我更加莫名其妙,看了看后面好像没人听得到,就指了指他,轻声道:“你。”

“好。”他一点也不意外,“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皱起眉头:“什么忙?”

“我需要一个人陪我下去。”他道,“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们会派一个工程兵和你下去。”我道,“我觉得我不可能比他们更合适。”

“我会拒绝。”他道,“他们不应该为我的一个推测冒风险。不能再死人了。我们只是名义上叫得好听,并不比他们珍贵。”

我明白他的想法,不过有觉得好笑:“那我为什么得为你的推测冒风险?你他妈是我养的吗?”

他也笑了一下,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我认为我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但我认为推断总会有意外,就算我的推断完全正确,下到深渊的过程也一定十分的危险,我需要一个我信得过的人。”

“为什么不找王四川?”我问道。

“你知道他不喜欢我,而且,王四川太冲动。”他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不太可会处人际关系,这些人里我唯一觉得佩服的人是你,你在某些方面确实比我强。”

“谢谢你看得起我。”我又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但是对不起,我觉得还没到我出马的时候。”

裴青面­色­不变,一点也没有受挫的样子,道:“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笑着摇头,心说永远不。我可以不要命地完成任务,以为我知道最终那要不了命,但是这一次,并不是我胆怯,我只是不想由我来冒这个险,特别是为了我证明你裴青的推测。

走了几步,他有追了上来,其他人都已经走散,我也不必太忌讳,道:“我会下去,但不是这一次,你如果确定你的推论没错,你甚至可以一个人下去,现场指挥的话,你要求他也会陪你下去的。”

“我并不是在要求你”他道,“你的理由是对的,我本来没想过可能说服你,只是想试一下。”

说着他递给我一根烟,我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因为他今天太反常了。

他点上烟继续说道:“下去之前我要提醒你一句,袁喜乐的级别很高,你现在门不当户不对,立功的机会可不多。”

这小子还他娘的知道了,我心中一阵恼怒.真没想到,这小子平时也不见得注意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迟早会下去的。”我道.“而且我和衷喜乐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如果我死在下面就很难说计划会不会中止了,你自己看着办.”他没有管我的说辞,快步超过我,“她很快就要结婚了,你是知道的。”

我愣了一下,他下走得没影了,我忍不住心想这王八蛋是在威胁我吗?但他本身又什么都没­干­,好像不算是威胁。说起袁喜乐,我的心一痛,她现在的痛苦轮不到我去安慰了。

不过裴青好像很想下去,这让我有点惊讶。这种愿望有点奇怪,而且他态度很坚定,并不是做姿态,好像是已经打定主意要下去,现在只不过要挑个好用的伙伴而已。

为什么?裴青总让人有一丝迷惑,如果说他要彻底打败老田,他其实已经做到了……

有一刹那我动摇了.想答应他,但是我忍住了。

【大漠苍狼2绝密飞行第三十二章直面

吃完晚饭打牌的时候,王四川问我裴青找我­干­吗,我把情况一说,他有点恼怒,可能因为裴青找了我没找他,他一直认为从手上功夫来说,他远比我靠谱。我知道这基本上说得对,但裴青不是要一个保镖,他选择的人要对一切都有自己的理­性­的判断,在突发事件到来的时候,还需要一种应变的能力。

所以在我们被救上来以后,裴青已经慢慢判断好形式,换句话来说,他这种人就像被手电光罩住的鹿,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会本能地坐下来想想。这是很要命的,虽然向右少一条腿向左少两条腿,之间有很明显的取舍关系,但关键的是在哪一刻能跳出去,而不是跳向那里以后的选择是上帝做的。

王四川太过情绪化,他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不拘小节,王四川其实非常细心和聪明,但是情绪会影响他最后的判断。

裴青找我是对的,以为我和他们的一板一眼不同,我从小就是个固执的孩子。

我骗人玩小诡计内行,脸皮也厚,我中庸地遵守各种纪律,信奉各种信条,但只要不爽就可以全部丢掉。

在那个时代需要我这种在关键时刻变得不“高尚”的人。袁喜乐的事情在我心中隐隐作痛,我想,我如果为她下去,她会不会感激我?至少我能在她心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让她永远忘不了我,甚至觉得亏欠我。

这听上去让人有点冲动,但是我随即又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她记得我又怎么样?她能不能好起来都是一回事,她不选择我,我做什么都没有用。她现在也许正靠在未婚夫怀里,永远不会知道我动了多可笑的心思。

也许再过几年,我会喜欢上其他姑娘,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点时间?

这么一来我没心思打牌脸上又贴满了条,王四川火头上看我心不在焉更加生气,我被他弄得烦死了,就把牌一丢道:“我出去吹风,你们先玩着。”

边上早有人等我下来,立即补了我的位,王四川白了我一眼,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满堂喝彩。

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外面是地下河,我坐在一个木箱上,看不清里面是炸药还是食品,点上烟抽着,把烟灰弹在地下河里。

抽了几口,忽然我身边的地下河里传来水声,好像有什么在水里的被惊动了。

我顿时吓了一跳,立即站起来往下看去,一眼看见地下河里,竟然站着一个赤­祼­的男人,皮肤很白,正瞪着我,我一眼认出了他是那个伊万。

我们两个互相对视,他道:“你把烟灰弹到我头上了。”

他的中文还不错,带着很浓的苏联口音,但因为声音很浑厚所以很容易听懂。

“你在下面­干­什么?”我松了口气停止搜索脑子里的俄语,“我没发现你。”

“洗澡。你看不出来吗?”他从水里扯出一条毛巾,把头上的烟灰擦掉,河水凉气逼人,我在岸上都觉得毛孔收缩,但是这个苏联人满身泛红,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在这里洗澡不怕生病吗?”我看了看不远处的装尸袋和泛着凉气的黑­色­河水。

他把毛巾拧­干­,挂到脖子上,拉住一边的铁扶手爬上来,然后继续拧水。他的身材很高大,感觉地下河的温度对他来说没什么大问题,甚至称不上是冷水。

“听说你们中国人一辈子才洗两次澡?”

“那只是蒙古族的习俗。”我道,心说被王四川连累了。

“我只是开玩笑,”他笑了笑,“不过你们好像很喜欢热水。”

我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很快,觉得非常尴尬。有一股敌意让我想立即走,但又感觉那样的话自己气度太小了。

沉默了几分钟,他擦­干­了身体,从一边的箱子上拿起衣服穿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认得你。”

我抽了口烟,本来想转身走了,被他一叫咳了一下,只得停下来。

“你是把袁喜乐救上来的那个人。”他道,伸过来手和我握了一下,“我本来想在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向你道谢。”

道个屁谢,我心说,你这个恶心的有毛怪物,早知道你在上面,我就和袁喜乐躲在下面不出来,急死你丫的。

他的手非常烫,能洗冷水澡表明他的身体很好,他又道:“很抱歉,上次没有直接向你道谢,他们没和我说你是救了喜乐的人。”

“没事,我也不是只救了她一个人。”

“是,但她是我的世界,你救了我的整个世界。所以我的感谢是真心的,我的名字叫伊万。”

“听说了。”我道,“伊万斯维奇。”

他说了一句俄文,表示我的发音有问题,我跟着他念了一遍:“一碗屎为奇。”

戏弄他的快感有限,而且让我觉得我的人格很卑劣,我转移了话题:“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还不知道,”他道,“这里……让我觉得,奇妙?”他看了看四周,“我只是在找喜乐,然后他们就把我弄了过来。”

“你在苏联是­干­吗的,研究什么?”我递给他烟,他拒绝了。

“我是一个军人,当兵的。”他道,拿出了自己的外国烟,“男人应该抽这个。”

我看看他的烟,我只抽过一次苏联烟,非常凶,这些生活在严寒地带的人很多东西都很迟钝,需要刺激非常强的东西。

“谁规定的?”我有点挑衅地问他。

他并没有听出我的不爽,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只道:“是喜乐说的。”

我接过来,立即点上,把火柴丢给他,忽然意识到,我可以从这里打听一些袁喜乐的事情。

虽然我心里开始弥漫起无尽的难受,­肉­体和心灵双重的,那是一种堵,呼吸很不顺畅,但好像是和自己挑战一样,我想把自己逼得直面这个情敌。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场战事,敌人是我的自卑心,能和情敌谈论那个女人,说明我并不畏惧他。

“袁喜乐现在什么情况?”我问道。

他吸了口气,对我笑了笑:“什么情况都没有,她还是那么美,对于我来说,她什么情况都没有,时间,疾病,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素。”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戴上自己的帽子,吹了口烟,又和我握手,说道:“很高兴遇到你,我这一次引开了卫兵才跑出来洗澡,我得尽快回去,他们不希望我和其他人说话。”

“为什么?”

“我不知道。”伊万摇头,“中国人总是神神秘秘的,当然,有一部分苏联人也是,希望能很快再见到你。”他指了指我的香烟,“别浪费好烟,好男人不浪费烟草,也是喜乐说的。”

我和他一道走上一边的水坝,他又道:“我会和喜乐在中国结婚,在离开这里以后——我正努力让他们同意把她送回到地面上去——你对她的意义非凡,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哦——”我一下脑子乱了,心沉了下去。

“不管如何,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拒绝。”他道,“晚安。”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我站在原地,没想到对话会这么快结束。心中那些刚刚鼓起来的 勇气之类的东西,一下子空掉,我感觉自己变成了空壳子。

这种感觉混合了一种郁闷加上屈辱的元素,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忽然有了一个决定。我知道那不明智,但那能让我好受一些。

【大漠苍狼2绝密飞行第三十三章 进入深渊的第一层】

石棉服非常的笨重,穿戴完以后,很像苏联卫国战争电影里,在冬天和德国作战的苏联红军。

加厚的防毒面具是看着让人不舒服,但是想到下面的环境,让我穿得再厚我也没有异议。

裴青很瘦,体力不行,穿戴整齐了已经气喘吁吁,面­色­苍白,但他的表情非常镇定,他好像可以忽略这些困难。

看他的表情,我莫名地觉得心定,他完全不紧张,我怎么可能被书呆子看扁。

上头还想派工程兵跟我们下去,裴青拒绝了。

这时水坝已经关了三天水闸,下面的水雾果然淡了很多,裴青的信心更加坚定了,要下去的前一刻,他戴上防毒面具,看了我一眼,说道:“希望你别后悔。”

“怎么,你也会怕我怪你吗?”我道。

“不,你没那个机会,那个时候你已经变成粉蒸­肉­了。”他道:“我们会活着回来的,但是,也许下面的情况很不一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死都不怕还废话什么。”我心中暗骂,王四川帮我最后整了一下衣服,拍了拍我:“自己当心点。”

我点头,做了个一切好了的手势,还没说什么,有人推了我们一把,两只脚立刻下去转了几个圈,等稳下来,我们已经悬在深渊上空了。

狂风袭来,吹得我们直打转,好在上面有个锁定的口子,可以锁住不动,否则我们一定像风车一样直接被转死。

探照灯从大坝上照来,几条光柱在我们四周移动,我们上一秒还看到大坝上的人疾呼,下一秒立刻看不到了,下落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我这时已经是完全的后悔,心脏跳得很快,看着顺风摆动的脚和下面的浓雾,袁喜乐一下不算什么了。妈的,我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啊。

我不是自己的时间不到半分钟,已经降入到雾气里,并不是太浓,我能听到裴青紧张的呼吸,我们不能对话,风太大,一说话就被吹走,于是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镇定。

他看了看手表的温度表,温度并没有上升,探照灯已经非常朦胧,并且很快看不见了,我们打开手电,四周的黑暗逼来,最后只剩下我们的手电光。

但凡是经过那种环境的人,终生都不会忘记,在一个绝对黑暗,狂风四起的巨大空间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被掉在半空,这种感觉太魔幻了。我刹那间在想,我在一个什么地方?如果我忽然失忆了,我可能死也无法想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继续向下,风开始变小,四周非常的安静,手电能找到周围的雾光,好像自己陷进了一团棉花里。

慢慢地,我和裴青开始吧注意力放在温度计上,即使本来已经被石棉衣捂得大汗淋淋,我们还是感觉到温度开始明显上升了。

“小心,如果还有蒸汽,立即刹车。”他道。

我没理他,只是看了看压力表,准备打信号弹,一摸出来发现上面全是水珠。

“雾气太浓也会造成呼吸困难,到一定程度是打不出货的,就算发­射­出去了,它也不会亮。”他道,“有用早用了,早就说浪费时间。”

温度已经升高到七十摄氏度,我已经想脱衣服了,但我知道石棉服已经在隔热,脱了可能更热,而再穿回去就没用了。

裴青这时拉了刹车,好像考虑一下,如果温度继续升高,我们是否要放弃下落。

在他看温度计时,我忽然看到下面的绳索上,粘着什么东西,手电照去,我立刻发现,那是一个“人”。

这个人好像已经完全被烫熟了,几乎缩成了一团,无法辨认是谁,他和整个钢缆已经黏成了一体,很多­肉­汁像蜡一样淌了下来。

我有点想吐,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裴青的面­色­我看不清楚,他不想说话,想必也不好受。

“怎么办?”裴青问我。

我道:“他死在这里,说明以前这里的温度非常高,现在只有七十度,说明温度确实降低了,你的推论是正确的。”

“我是说,这东西会挡住我们的滑轮的。”裴青道,“要想办法把他弄下去。”

我听着心里有些不爽,这到底是我们的战友,说这话显得太过功利了。但是我也知道即使责备裴青也没有用处,他脑子里恐怕只有他的学术胜利。而且说的是对的,其实这时我们没时间感慨。

我用手电照着那人和钢缆的接触面,知道普通的办法很难把他和钢缆分开,只能把他的手脚切断,然后用刀去割。

这个是很棘手的活儿,裴青肯定是不行的,我对他道:“你等一下。”说着翻身用双脚钩住上面的钢缆,然后解开了自己的保险扣,放到了钢缆上。

钢缆因为我的动作开始晃动,加上我的离开,裴青的吊扣一下失去了平衡,晃动下他吓得面­色­苍白,连忙喊叫小心。

晃动也让我有点心慌,不过想起钢缆的粗细我心里升起底气,开始在晃动中爬向那具尸体。

爬近了看尸体更加可怕,他的脸朝向钢缆的上方,嘴痛苦地张开着,但是五官全部熔成了蜡,头发全部贴在熔化的脸上,狂风中显得异常诡异。

“对不住了。”我闭了闭眼睛说道,然后背过冲锋枪,开了三连­射­,小心翼翼地瞄准这人的手,两个三点把他的手打断。

断手顿时掉入深渊,我换了方向,接着把另一只手和盘住钢缆的双脚打断。他的脚却没掉下去,而是和身体一样牢牢地粘在了钢缆上。

我知道最难受的关头到了,把枪收了回去,拔出匕首继续靠近。

爬到尸体边上,戴着防毒面具,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不敢想象不戴面具这股味道会是什么感受。那时候喉咙腻歪的要命,胃里一抽一抽的,只好憋着气用匕首Сhā到钢缆和尸体接触的部分用力划开。

那张熔化的脸几乎和我的脸贴在了一起,我努力不去想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终于因为他自身的重量,腹部以上黏合的身体被我切开挂了下去,变成了一个倒挂的姿势。

割开的钢缆处全是油脂,非常滑腻,我解开自己的皮带扣在钢缆上防止滑落,继续往下爬了一点去割腹部以下的部分。

因为有上半身的重量挂在下面做牵拉,割掉一点尸体就继续往下翻一点,方便了不少,只割了几下,尸体和钢缆黏结的部分就开始撕裂,摇摇欲坠起来,我上去推了一把,尸体以下脱离了钢缆。

在那一刹那,我看到尸体翻出后,刚才被尸体覆盖的部分钢缆上,忽然出现了一圈黑­色­的东西。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被绑成一个大捆的手榴弹,被一条军用皮带绑在钢缆上。

同时我看到一条绳子从这捆手榴弹的发火盖上引了出来,另一边在空中飘荡,竟然连着那具下落的尸体。

我花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身体马上绷直了,接着手榴弹的发火盖几乎瞬间被全部拔了出来,开始冒烟。【33完】

【大漠苍狼2绝密飞行第三十四章 坠落】

我离那捆手榴弹几乎只有一条手臂的距离,只要一爆炸我立即会被炸成­肉­泥。这种木柄手榴弹顶多只有六秒的缓冲时间,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炸了,这么短的时间,别说在钢缆上,在平地上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我还是瞬间作出了一个反应,一下把脚伸上了钢缆,然后用力往那捆手榴弹踹去,手榴弹是用皮带捆在钢缆上的,肯定不会太牢固。

连踹了两脚,手榴弹没被踹出去,只是顺着钢缆被我踹得往下滑了一点,还卡在那双粘在钢缆上的断脚上。

我一看,知道自己死定了,翻身开始往裴青的方向狂爬,生死关头竟然还让我爬出去两三米,然后只听身后一声巨响,几乎是瞬间身下的钢缆蛇一样的扭了起来,力气之大好比一条钢鞭。

我整个身体一震,两条腿和后背同时感觉被打桩机敲了一下,接着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拍。

几乎没有时间感觉到疼,再反应过来我已经被炸了出去。

整个过程极快,接下来我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直接摔到雾气中。瞬间我看到有什么东西往我的脸扑面而来。

接着我直接磕了上去,脑子一下撞在地上嗡嗡直响。

怎么一下摔到底了?我诧异起来,随即一股剧烈的眩晕冲了过来。

几分钟后,我竟然发现自己还有知觉没有昏过去,浑身开始疯狂地疼痛,用力爬起来,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一摸头灯,已经完全摔扁了。

我觉得不可想象,这么近距离的爆炸,不仅没把我炸死,我摔到深渊里竟然也没有摔死?

还是说我已经死了现在到了­阴­曹地府?不对,我能摸到我身上几乎碎成一片一片的石棉服。

我翻出武装带,一动就觉得浑身到处都疼,忍住了把手电拔出来打亮,发现防毒面具的镜片也碎了几道缝。

四周是个碎石滩,全是那种黑­色­的带孔的石头,雾气很浓。

我照了照身上,石棉大衣和裤靴几乎全都是洞,里面隐隐有血渗出来,集中在腿上,我按了几下,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看来这厚得要命的石棉服是我没被炸死的主要功臣,不过为什么掉下来也没事?

我咳嗽了几声,感觉喉咙里带血,即使现在还活着,也不知道具体伤得如何,还是要快点想个办法。

不过裴青的分析完全正确,这下面的温度还是很高,但显然已经降了下来。

我想起裴青意识到刚才他肯定也够呛,不知道钢缆最终有没有被炸断,或者他有没有被炸下来。

拼命忍住剧痛,我捂着伤口在四周找了一下,忽然看到前面也出现了手电光,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果然是裴青的缆车架,头盔掉在一边,人却不在。

我喘着气走着叫了几声,碎石不稳下摔了一跤,看到裴青倒在一块石头后面,防毒面具也掉了,满头是血。

我爬过去,用布先蒙住他的口鼻,帮他把防毒面具戴回去。

他比我的位置高,摔得不轻,被我摇了几下才清醒过来,疼得直皱眉,看见我白了一眼,问道:“你他娘­干­了什么,那死人怎么会炸了?”

我把经过说了一遍,他骂了一声:“看来他是想把钢缆炸断,不让上面再派人下来,但还没成功就牺牲了,你完成了他未尽的事业。”

我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头顶,心中苦笑,这下上头该疯了,不仅人没上去,反而把钢缆也炸断了。

裴青拔出备用的手电四处照了照,我看到边上不到十米的地方是那只连着钢缆的铁坨子。

看样子,刚才我们遇到尸体的地方离地面已经非常近了,只是因为雾气太浓了,我们还一直以为在半空里,否则解开皮带跳下来说不定都比现在要好。

想想也真是可笑,一叶障目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

四周没有人影,其他几个人或者尸体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是不是有人幸存还是个疑问。

我问裴青感觉如何,他只说不知道,看了四周一圈,笑了起来:“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这就是我推测的环境。”

“你牛,这个我衷心佩服你,不过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我道,“上头可不知道我们还活着呢,如果不通知他们,等一下他们以为你失败了,直接开闸放水,我们就死得冤了。”

“你说得对。”他也苦笑。

我把他扶起来,感觉他的情况比我要好得多,定了定神,摸出武装带拿出信号枪打开枪管,把信号弹倒出来看情况,一看就发现不对,整颗信号弹像在水里泡过一样,引药全湿了。

和之前我们预料的一样,把备用的和裴青的倒出来一看,全部报废了,这里太潮湿了。

我不甘心,把信号弹塞回去,对着天上打了一枪。

哑火。

他娘的,我骂了一声,抖了抖枪管,把信号弹一颗一颗缓过来,一颗一颗开枪。全部哑火。

我们的军工科研还要加强啊,我一边心凉一边说,看裴青倒是毫不在意,捡起手电打着亮往浓雾的深处走去了。

我一瘸一拐地跟上,问他怎么办,他道:“他们最起码还要开几天的会,我们得找一个能隔绝水汽的地方,把信号弹­阴­­干­。你看,这里肯定以前有人来过。”

他用手电照着我们脚下的碎石滩,这些碎石头有大有小,大的有八仙桌那么大,小的比何汝平带上去的还小。“这些石头都是这个要塞的工程的工程废料,被倾倒进深渊,这里很平整了,应该是条路,顺着走可能有发现。”

我的腿已经疼的站不直了,咬牙跟在他身后,看他一点也没有要来管我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心凉,只得竭力忍住痛。

走了没几分钟,我们发现雾气里出现了一个非常模糊的­阴­影,走过去,发现那是一座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三层水泥塔。

【大漠苍狼2绝密飞行三十五章 真正的边缘】

日本鬼子果然在这里也进行了工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直以为我还不敢相信这个推论,现在被真切地证实了。

不过,也仅止于此。这座塔完全破败了,在这种无比潮湿的环境下,水泥根本没法­干­透。

我们走近,看着已经倾斜开裂的塔身,觉得只要我们进入塔很可能会倒塌,用手电照了照里面,底层什么都没有,有一道梯子通到上方。

我用眼神示意裴青是不是就不进去了,塔里的空间不大,看着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而且很危险。

裴青用手电照了地下,我看到那里有零乱的脚步,还是新鲜的,没等我作出判断,他已经快步走了进去,往第二层爬去。

第二层非常局促而且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间阁楼的大小,上去用手电一照,我们立即看到里面有三个人挤在一起。

是我们的战士,我叹了口气,看着他们闭着眼睛,露出的地方完全都严重烫伤了。裴青上去挨个推了推摸了摸,就回头对我摇头。

“如果当时老田能早点听我的,也许还能救他们。”裴青道,“他们一定是顺着那条黑­色­石头路找到了这座塔,塔是封闭的,他们在里面派何汝平上去报信。”

我默默看着这几个年轻的工程兵,裴青转身就让我跟他走。绕过塔再往后,又是什么都没有,碎石的道路到这里戛然而止,变成了非常狰狞的利齿一样的乱石,根本没法走。

乱石和乱石之间的缝隙很深,这些应该是这个洞­茓­形成的时候,从洞­茓­的顶部坍塌下来的。

前面好像是不可能再有鬼子的建筑了,这座破败的石塔好像是鬼子在这里的唯一的成绩。

裴青却不死心,他小心翼翼地爬到那些碎石上,间隔着走去。

我只能跟上,已经知道自己要受罪了,脚上的剧痛使得我举步维艰,只得让他停下来等我。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是觉得很麻烦,勉强回来搀扶起我往前,我道:“老田说这里往外延伸最多一千米,外面就是悬崖,这种地形下什么都不可能修造,那边肯定什么都没有。”

“不,一定有。”他道,用手电指了指一边的乱石深处,我看到有一条电缆从塔的位置一路延伸过来,贴在乱石的缝隙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如果这里没有价值,鬼子不会建那个塔。”裴青道,“前面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必须建在那里。”

我看他说得不像在等什么东西出现,而是在找什么,心中感觉他一定有自己的判断,问道:“你觉得是什么?”

“我觉得是一座信号塔。”他道。

“为什么?”我不解。

“没有为什么,显然应该是这东西。”他喘着气道,“跟着电缆走,一定会有发现,到时候再告诉你。”

裴青喘着气,他很是急切,但是体力不够,本来他体力就不行,如今还要扶着我,体力消耗得非常大。

他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两个人走走停停,忽然雾气稀薄起来,前面开始有风吹过来。

这是靠近边缘的狂风,前面一片漆黑,手电光是照不出深渊的深邃的,但是在这里,竟然可以看到大坝上方探照灯朦胧的反­射­光。

在反­射­光中,我看到一座足有十层楼那么高的铁塔的影子,矗立在那里。

真的是一座信号塔。

裴青大笑起来:“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甚于惊恐,忽然意识到不对,“难道,你来过这里?”

“当然不是,我说过,这里肯定有一座信号塔。”他看着那巨大的黑影,“和我想象的特征几乎一样。”

他用手电照了照四周,除了信号塔,四周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平静了一些,转头对我道:“你还记得那个来自深渊的信号吗?老田说可能是这里发出去的,但这里离大坝那么近,还有电缆连着,为什么要使用电报通信,用电话不就好了?”他指了指身后的大雾,“你再想想,这里的环境特征,常年被含有重金属的浓雾笼罩,大坝又处在一个狭窄的区域里,不利于信号的接受。鬼子一定希望有一个能够很好地接收来自深渊内信号的接收点或者中转站,这个地方是最好的选择。”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但如果是这样,等于证明了有鬼子进入了深渊的更深处。

老田在会上直接否定掉了这个可能­性­,觉得这种说法,太惊悚也不现实,当时裴青没有反驳,但显然他不是这么想的。

我在听老田分析之前,觉得那深渊里的信号只能这么解释,但老田一说我也觉得老田很有道理,如今裴青这么分析又觉得他说的更有道理,不由得心中暗骂。

“他们一定已经下去了。”裴青道,“而且,当时他们一定还活着,才能从下面发回电报。”

我听着发现裴青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忽然间非常奇怪,但这时也没法多想。我们继续往前,一直走到信号塔底下,裴青立即抬头往上看去,在这一瞬间,那种不对的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下到深渊以来,我总觉得他非常开心,本来他一直给我一种苦大仇深的感觉,开心这种感情如此浓烈地被他表现出来,一时让人感觉非常的诡异。

但我又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完胜的老田?我只能这么想着。

信号塔是一座铁塔,塔架表面糊了一层水泥,从剥落的地方可以看到水泥里还有好几层东西,显然都是为防锈而准备的。

这样的信号塔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完全称不上高,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壮观了。

电缆通到塔上,旁边有可以爬到塔上去的铁丝梯,和大坝上的一样,但肯定没法爬,我们绕过铁塔的水泥基座,看见再往外十米,是万丈深渊。

这里是比大坝更边缘的地方,四周的怪石犬牙一样对着黑暗刺出,好比是防御用的尖利钉墙。

再往外,是那片诡异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但我总觉得,这片黑暗比在大上看,要更黑,更深邃了。

我们把信号弹放在边缘,试图让­干­燥的狂风吹­干­引药,裴青安静了下来,恢复了他一贯的模样,一直看着那黑暗。

身体在石棉服里很难受,在强烈的风下,衣服慢慢­干­了,我感觉自己不再流血,但石棉服是渗出的血块大得吓人,也就不敢乱动,坐在那里陪他发呆。

火药的­干­燥程度我们没法把握,只好尽量多吹一会儿,裴青发了一会儿愣,转头问我道:“你有没有听过狐仙的传说?”

我摇头,他道:“那是说,有一个书生,在一个洞­茓­里避雨,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姑娘带他来到了洞的深处,发现里面深得要命,竟然是陷阱一样的世界,他在里面饮酒作了,非常开心。第二天,那个姑娘让他别走,留在洞里,他却又舍不得人世的繁华,还是走了出来,结果出洞以后,却发现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他在世上走了一圈,又回到那个洞里,想回到仙境里去,却发现那个洞­茓­只是一个丑陋的石头洞而已,里面什么也没有。好像是《聊斋志异》的故事。”

“你想说明什么?”我问道。

“我想说的是,如果那个读书的人从一开始选择不再出洞,结果会怎样?”

这个故事里的姑娘是一个妖狐,那么读书人如果不出洞,也许能和狐仙产生白娘子和许仙这样的感情,但是读书人必然有很多不可逆转的心结,比如说自己的父母和功名,所以即使过的再久,他还是会出洞。

“那,如果一个人抱着不出来的心情,到了这个洞里,即使本来知道那是个丑陋的石头洞,他是否能生活下去?”他问道。

“除非他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信念。”我道,我看着他,已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你觉得下面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他顿了顿,指了指那片深渊。

我想起了在胶片中看到的景象,我想以我的想象力,我是无法想象出来的,于是摇头。

“如果让你一辈子生活在那种地方,你会愿意吗?”他问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有点恼火。

他道:“我是在想,那些在深渊里的日本人,他们现在可不可能还活着,正如你说的,他们有着一个强大的信念。”

我看着黑暗,这还真不好说,毕竟才过去二十多年,假如下面有生存的条件,以人的生存能力,什么都有可能。

他说完,走到我身边,捡了信号弹塞入了信号枪里。抬头看了看,发现信号塔会挡住信号弹的弹道,往边上走了点,然后朝天打了一枪。

瞬间一刻橙­色­的信号弹直飞入上空,然后被风吹出一条弧线,往大坝吹去。

我心中一安,终于打着了,裴青又填入一颗,继续­射­入空中,这一颗是绿­色­的。

两种光线叠加在一起,产生一种奇异的颜­色­,把我们四周的区域全部照亮了,我惊奇的发现,在附近的黑暗里,还隐藏着非常多的东西。

那些是大量搭建在乱石的铁架子,东一个西一个,上面放着很多东西,有的是帐篷,有的是盖着帆布的机械一样的物体。

我招呼裴青走过去,翻开帆布,看到了很多说不出名字的机械部件,可惜都锈成废铁熔化成一团了。

我们往铁架子的后面走去,发现这样的架子足足有几十个,裴青爬到一块比较高的石头尖上看了一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有意思。”他道,说着让我把手电往一个方向照。

“­干­什么?”我问。

他道:“等下再告诉你,你保持你手电光线的方向往那边。”说着,他把自己的手电照向同一个方向。我们两个手电的方向平行,然后他往边上走去。

我第一觉得理论基础太差是一种对自己的羞辱,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裴青在­干­吗。他走到一个位置,把手电转来转去,最后对我道:“咱们这一次不光让老田颜面扫地,而且可能真的立了一个大功。”

我不解地看着他,不想再提问表现自己的无能,他跳下来道:“我发现了日本人隐藏在这里的一个秘密。”

【大漠苍狼2绝密飞行第三十六章大秘密】

我心中一动,问道:“那是什么?”

裴青指了指一个地方:“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他手电的光线照出一条直线,全是那种日本人放置仪器的铁架子,数量极其多。看着凌乱,但用手电的光线作为标尺一对,就发现这些架子其实非常的整齐。

所有的铁架子以一个角度排成了一条直线,在怪石下不用什么对比还真看不出来。

我又看了看刚才我照出来的情况,也是一样,那边的铁架子也是排成了一条直线。

两条直线相交形成了一对平行线。

但是,除了这些铁架子之外,在这两条平行线外的区域里,还有一些零散的铁架子。

“这有什么用意吗?”我问。

“这是一条飞机的跑道。”裴青道。

我看了看平行线之间的乱石:”是飞机自杀的跑道吗?”

“只是没有修建完成而已。”他照了照那些铁架子上的仪器,“这些是大功率的信号灯基座,整条跑道是斜的,因为这个地方的长度还不够,只能斜过来获得同样面积下能降落的最大跑道。”

“那些是什么?”我指了指跑道外的那几只铁架子。

“你没在晚上坐过军用飞机吗?这些是辅助信号灯。”他道,“我在克拉玛依看过。”

这小子因为理论基础好,经常和专家组到处飞,做的项目级别比我们高多了。在克拉玛依的油田遇到地质上的问题,经常需要专家组检查,所以他到大西北戈壁的机会非常多,出入那里只有靠军用机场。

这好像是种炫耀,但我知道其实应该不是,他继续道:“大坝后头空间太小,看来他们是想建一条能够顺利降落使用的常规跑道。”

“这是日本人的秘密?”我问,心说这最多只是一个常规的发现而已。

裴青摇头:“这种信号灯的灯光需要穿透浓雾,需要非常强力的电力供应。”他蹲下去,从铁架子后面拽起一条黑­色­的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电缆,这条电缆连通着一排铁架子,“这和我们之前的想法产生了一个矛盾。”

我不耐烦的做了个快说的手势,他继续道:“如果我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这要大坝开闸,这里就会被地下河水和高温蒸汽覆盖。如果这里要建立长久机场,那水力发电势必要停止,否则飞机就会被泡在水里。”

“而且地下河水在雨季一定会暴涨,大坝开闸泄洪后这里的情况一定更严重,所以,这个地方不可能建成可以重复使用的机场。”他道,“这条跑道修建起来,只能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使用。”

“但是,上面大坝上供飞机起飞的铁轨和飞机的残骸表示,飞机已经起飞并且飞了回来,这条跑道还没有修建完成,甚至只是刚刚开始,有人会先把飞机飞起来,然后再修建回程跑道吗?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有大兵团也不可能在飞机巡航的时间里修建一条跑道。”

我点头,这确实很矛盾。

“这是个第二阶段的工程,上面的起飞铁轨和缓冲沙包表明,第一架飞机原来是准备在降落的时候坠毁的,但是飞一次损失一架飞机显然太浪费了,他们就要建第二阶段工程,用来应付以后的探索。”他转头道,“既然有第二阶段的探索,那这里一定还有一架飞机。”

我皱起了眉头,这么多话听过来一头雾水,等听到结论的部分,我意识到他说得非常合理。

看了看那些铁架子,刚才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他竟然能立即想到这些,这并不是一个书呆子能做到的。

“这架飞机应该还在上面的大坝的仓库里。”裴青道,“也许,还不止一架,这算不算是鬼子的秘密?”

“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劳吧。”我道,如果是我们来说的话,其实是件挺风光的事情,但裴青作为石油勘探的骨­干­,他身上的荣誉已经很多了,几架飞机并不能和他石油方面的贡献相比。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裴青压了压防毒面具,说着让我起身,“很多东西,平时不重要,但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它会比任何时候都要珍贵。如果我的发现被证实了,那么,这个项目里最大最难的一个问题,就轻松解决掉了,我言而有信,这个功劳你也有一份。”

“你别瞎吹啊。”我说道。

他笑笑:“吹牛不是我的强项,我们往回走吧,去看看上面会想什么办法把我们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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