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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辰月

是真的不怕死,但她也从没有隐藏过自己的感受,没有人会不怕痛,也许路然真会为面子而忍痛不呼,但风凌雪心中却如孩童单纯无忌,她所做的一切全是自然本­性­而不是伪装,所以当她觉得疼痛,便毫不自控地呼喊起来。

这时阿诚从林外冲了进来,他狂怒得像一头公牛,举着粗大的木锄。

“阿诚!”风凌雪喊着。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阿诚已经撞在了天罗看不见的极细刀丝上,呼地一下,他的左臂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阿诚还怔怔地立在那里,一时竟像不知发生了什么。

风凌雪一把将手指穿入天罗九的五指交叉处扣住,拇指一顶他的掌心,另四指一错,天罗九的四指便齐齐折断,她又抬脚一击他的后脑,天罗九脑中一沉,便直飞了起来,撞在树上又翻倒在地,白沫从口中吐了出来。

风凌雪站起身来,惊慌着走向阿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阿诚此时才刚刚倒在地上,捂着左臂大声打滚狂呼。

风凌雪却只是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

“阿诚,你本来可以不用死。但你不听我的话。”

她喃喃说道,蹲了下来想试着伸手去拉阿诚,但阿诚痛得狂乱打滚,她却反被撞开了。她杀过许多人,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去救一个人,只有茫然地望着阿诚,眼神比他还要无助。

忽然网丝又飞卷过来,一把绕住阿诚拖出林外,一个女人笑道:“这个人我先帮你保管,你不懂救人,我却舍不得这痴汉子死呢。”

又有一个男人声音道:“天罗九这回是全毁了,让他平日自以为除风凌雪外他便是第二人,六妹,你也很高兴是不是?”

那个女子声音恼道:“一点也不高兴,我看到我最喜欢的九弟为了风凌雪神智皆失,现在她衣不蔽体,可气质还是好过我一千倍,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那男人说:“虽是不高兴,但是主顾出了钱的事情还是要做!”

原来这是天罗四和天罗六到了。

忽然有丝如电卷向风凌雪的手腕,她本能一个后翻跳了出去,但后面早有一张大网移来等着要接住她,风凌雪使足尖在网结上一点身子纵出去,也就她才能在这暗黑一团的林中辨出天罗网结的所在,但她赤着足,脚底被割破血流如注。风凌雪还在空中,又是重重网面向她罩来。

“四重的天罗……”这一瞬,她在心中竟然笑了,若是她还有翅,还是以前的那个风凌雪,九重天罗也可一搏,可现在,她已倦了再躲避了。

于是丝网在空中缚住了她,缠住她的手足把她悬吊在空中,忽然背后黑影顺丝滑来,风凌雪只觉得背上被尖刃刺入,在筋络上一挑,剧痛使她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黑影又滑回了夜幕中,那男声长出一口气:“好了,翅展点的血脉被挑断,她这次是真的永不能再生翼了。”

“不明白啊,四哥,她不是早就不能再飞了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幸亏有人告诉我如何真正断绝她真正飞起来的可能,就是挑断她翼展点的筋络。唉,也是一代人物……若不是收了别人钱要让她真正变成废人,这种让天下英雄心寒的事我也不想做。”

“这就是女人的命运么?四哥我将来也会有这一天么?要是那样你可要先杀死我……我不想像她这样,不想……”

天罗九的身体被丝拖入黑暗中去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结丝者撤去了,风凌雪像一只蛛网上仅存一息的飞蛾,在风中轻轻晃动着。

……

千里外,向异翅看了看天。

“还有三天零二个时辰。”

……

“还有十二个时辰。”

蓝袍的女孩在仪水镜前凝望,她的目光也如水中映的穹顶星图般深幽。她伏在镜池边,身边铺满演算的纸卷和星图,像是忙碌已久了。

她心算着什么,忽地跳起来,只穿着白袜奔到一架极大的铜算铸机前,按口中念着的数

拨动机关,格格声中,大厅穹顶铭在重重弧柱上的星辰开始移动。女孩仰头凝望着最后静止下来出现的景象,长久,连眼也没有眨一下。

“真的是这样……”

忽然一阵风吹来,地上的纸卷和星图被扫扬起来,女孩忙奔去拾捡着。

当她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了厅中。

他也怔怔地望着那星图,很久,才开口。

“我听说你能计算未来,那么告诉我,在未来,她会在哪里,我会在哪里,你又会在哪里?”

“我们占星者是不可能自算命运的,”女孩低下了头,又扬了起来,“你就是向异翅吧。”

“长着一双这样的翅膀,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的。我像是迷路了呢。”向异翅双手抱在胸前,“本来要去远处,却稀里糊涂地飞到一个女孩的窗中来了。”

“你早算出项空月现在不在,所以要来逼我说出辰月之变的秘密?”女孩抱紧胸前的纸卷。

向异翅大笑道:“秘密?西门也静,你要明白,这世上太多的未来,不用看星图也能明白,你占算的是星野,我运筹的却是人心。项空月今天为什么会不在?因为他有比保护你更重要的事情:他的天下宏图。”

“你们的争斗,我完全不懂,我只想安静地演算我的星轨,辰月之变对你们来说是改变势力格局的大变数,可对我,只是一个万年难遇的天象。”

“预测一个天象将对大地的影响,这不是一个星术家要做的事么?”

西门也静摇摇头:“就算我能预测到什么,我也不能说。”

“是不是因为那个结果太可怕,所以你宁愿把它藏在心底?”

西门也静惊愕地抬起头来:“你……你知道了什么?”

“世间并不是只有皇极经天派才有能力推演出星命的。”向异翅抬起头来,“辰月之变,是万年以来,暗月离明月最近的一次,据推算,两月最近的那一瞬,只相隔不到十里……太近了……许多人都以为,这样的距离下,暗月一定会脱离轨道,扑向明月,那样……双月合一,苍茫大地上许多被以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将要被改变了……包括……羽族的飞行……”

“是的……”西门也静低头喃喃道,“羽族一直依靠明月的力量飞行,而暗月一直限制着明月的力量,如果双月相撞,将有两种可能……一是双月尽毁,那么羽族将永远不可能再飞翔;一是双月合一,那么……羽族将可能突破起飞日的限制,成为可以随时展翼的种族……如果那样……天下种族,将再没有可能和羽族对抗了。”

“还有十二个时辰,这是决定天下命运的最后机会吧……”向异翅望向天空,“姬野他们应该已经倾全军而出,作最后的豪赌了吧。”

“按西门也静用从龙渊阁中得来的古卷资料做的计算,现在,辰月之变应该已经开始了。”

项空月抬头望向天空,天空泛着青白,那是云遮挡住了星辰,静穆一片,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这么安静,改变真的已经开始了么?”姬野也凝望着。他的身后,是吕归尘与黑压压的野尘军士们。

项空月举手向天指去,大笑道:“安静?就在这云天的背后,巨大的它正滚滚而来,本来暗月每一百二十七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与古辰第十二交错,滑过与明月的最近点。这一天辰月秘术的施用力也会达到最Gao潮,所以这天是辰月秘者们的与会日。但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暗月冲近到苍茫的最深层,离大地只有数万里,太近了……若我有一双翅膀,我也想凌空飞向暗月啊,可是古辰十二却被推移了……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止暗月奔向明月……”

他大步向前走去,像是要冲破云天似的,任疾风卷起他的衣袍:“此刻,就在这黑­色­天幕的背后,诸巨大星辰正在一连索地移位着,如果有风吹开这云,你们会看到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奇观,可惜啊可惜,为什么今天有云呢。数千年才能见一次啊。”

姬野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如铁凝沉:“项兄,我只想知道,你所说的我们一战成功之日,到来了吗?”

“姬野兄,没有人能保证那一切正在天幕后发生着,一切只是推算,推算……我们也无法感应到星辰对大地的影响,还不如那些生灵……我只是个谋士,而你才是决断者,我不知道今夜之后,是羽族将永远展翅高空,还是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姬野将军,赌一次吧。”

姬野放开了项空月的手,转向自己的虎牙枪,他的眼神在枪尖上凝住了。众人看到了那股狂野的杀气又在他的眼中燃起了。

“我能感觉到……我的虎牙能感觉到……不论天后面星辰怎么运转,真正能刺入敌人胸膛的,还是我的枪尖!”

……

“向前!”狂吼声中,姬野举枪当先冲入了山顶大殿,野尘军已经将山团团围住。火光漫山而起,本明净的天空变得狰狞,如无数黑­色­长龙在厮斗。

羽王申祈怔怔地坐在自己的王位上,眼光呆滞,口中只喃喃念着:“只有我不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

这个夜晚似乎特别的漫长。

而清晨,终是来临了。

“清点人数了吗?”姬野拄枪站在血红霞光之中,看着又一处被他征服的领地。

“清点过了,我们杀死了鹤雪士四十五人,我们被­射­亡士卒九百二十七人,无伤者。其余人数无。”

“只有四十五人,”姬野回过头来望着项空月,忽然长叹,“我不能相信……我们为杀这四十五人发动了一场战争。九百死者,我会战楚卫山阵时也没死这么多!”

“你伤折野尘军­精­锐代价换来的,是鹤雪团的三分之一。你不知道这是多辉煌的胜利。”项空月拍拍姬野的肩头,“你做到了从来都没有人能做到的事,野尘军从此已名扬天下。我们乱世的七大强敌之一,已经除去一支了。”

“可是只有三分之一不是么?还有许多鹤雪士在远方未归。”

“他们永远也不会归来了,鹤雪士远游永远只会做一件事,刺杀。但辰月之变后,他们无法再凝出羽翼,都已经坠落在某处了。坠落下来的鹤雪士即使还没摔得粉碎,也没有人会放过他们。大地上聚集着全九州的惊恐与仇恨,当鹤雪士一旦不能翔于天空,他们就将被吞没。”

就在那个有云的夜晚,鹤雪团,这个曾令九州所有英雄霸主惊心的名字,终于消失在血­色­尘烟中。屠灭他们的,是乱世之盟统驭的野尘军。

而使鹤雪士们死不瞑目的是,那一夜,他们全都无法凝出那闪亮的羽翼。这些羽族的英杰,他们高傲得只肯死于青云之上。那一夜,他们却作为一群不能飞翔的人被杀,倒在尘泥之中。

但即使是这样,鹤雪的神­射­也使野尘军­精­锐损失近千。姬野清点战果时才冷笑着说:

“我真是个疯子,我竟然会下令进攻鹤雪的总营。现在想起来……才流出冷汗。不过还好,那一夜,老天和我一样疯了。”

羽然看着项空月的微笑,她第一次觉得这绝世美公子的微笑是这样的可怕,她看到她的同族倒在血泊中,野尘军们搜寻着生怕有一个活者。她感到了寒冷,虽然她因为对姬野的深情而一直希望他能逃过鹤雪的追杀,但她没想到这是以另一场屠杀为代价。这就是乱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活下去,就要心冷如铁。

“多年之后,我会不会也是血泊中的一个?”她望着天空,看着姬野兴奋的笑容,突然很想离开这个她曾认为胸怀无比宽广的大地。

若苦城。

守将贺旗这天起床没事,抬头望望天气如何,忽然啪地一下一个美女从天上摔到他的身上。那是前来刺杀的路然真。

于是贺旗像捡到了宝物似的照顾起这个天赐大礼。他发挥了他细致入微的本­色­,日夜提

审,从姓名、年龄、家庭、背景、兴趣爱好到三围无微不至地关怀。路然真身为囚犯,终日发呆,她怎么也想不到正当她准备搭箭要­射­的时候就身子一沉落了下去,而且自那一夜后再也飞不起来了。一种感情随日月在迅速滋长着,那是路然真与日俱增的仇恨。她发誓伤一好就立刻杀了这个整天把她当三岁小姑娘一样烦的、她从来没见过的天下第一啰嗦和婆婆妈妈的男人。她每天脸­色­气得和她的羽毛一样白,可怜的贺旗以为那只是贫血。可路然真每天怔怔地翻来覆去只说一句话:

“怎么会掉下来呢?”

回到辰月之变的那一夜。

向异翅静静地在星动厅中坐着,不管夜­色­已深沉,他就那样坐了很久,看着窗外黑沉的云幕,一动也没有动过。

西门也静站在一边的凉台之上,手中握着纸笔。久久,她叹了一口气,望向向异翅:“为什么明知道这一切,你却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天空呢?”

“羽王正在追杀我,你不要忘了。”向异翅望着天空,喃喃而语。

“你……要不要我给你煮点面吃?”

向异翅转头望着西门也静,微笑着:“我们可是仇敌啊。我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过我会在我要杀的人家中吃一碗面。”

“我饿了,”西门也静说,“我能算星辰却不­精­于气象,我不知道今晚会有云……不知道……”

忽然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一心只想观记这次天象,她求向异翅等她记完这次辰月之变再杀她,作为一个星痴,她愿用一生去换取观测这次天象的机会……可是……她没有想到今天晚上会有云。

向异翅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人能记下这次辰月之变的星图,但是在历史上,它早已被人记下了。”

那一夜,姬野做了一个梦。

太清阁,已君临天下的自己高坐于殿上,醉眼朦胧地斜靠在桌案前,看着太清阁下五百个身着雪白轻纱的少女轻歌曼舞,雪衣千幻,好像无数白羽的鹤。

有那么一只鹤舞得高绝冷艳,竟然让周围四百九十九个绝­色­的宫女都为之失­色­。燮王的酒似乎已经醉得太过了,他神­色­迷离地看着那只雪鹤舞蹈着登上了太清阁。那个纤纤的女子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姬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是你么?你果然来了……”

流溢星辰光芒的短剑刺进了他的胸膛,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

“为什么……”姬野看着自己胸膛的剑,“为什么!因为他?你为了他而……”

他扑向了羽人,全力地扑了过去。他自己的力量让那柄剑噗的一声整个穿透了他自己的胸膛。

国君滚热的鲜血温暖了羽人的胸口,他紧紧地抱着她,像一个怕失去母亲的孩子。嘴­唇­轻轻地贴在她温润的双­唇­上,渐渐消失的温暖让他想到当年……那静寂小巷中牵手的一对孩童。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城楼上,望着渐亮起来的天际,姬野缓缓道。

“是什么呢?”羽然走到了他的身边,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和他并肩而立。

“梦见我终于得成大业,享受荣华,却突然有一个雪般羽翼的女子来刺杀我……”

“你梦见的是风凌雪?”羽然惊问道。

姬野望着远方,欲出之日在他眼中闪耀着:“不像……因为……当我见到她时……却觉得……”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西门也静这小姑娘为我算命,说我终将死在羽人之手,我不信,绝不信!我会紧紧抓住我应有的一切,什么天意星命,都让它粉碎吧。”

他转头望向羽然,目光炽热:“我不信……会有那一天。”

绯丽霞光下,他牵起了女孩的手,虽然他的梦中,杀死他的那张清丽面孔是如此的熟悉。

那悬在虎牙之主头上的雪白羽毛的死亡之令,终于飘散了。这之后野尘六杰们还经历过无数的血雨腥风,但再没有一次,他们需要借助万年不遇的天象才能战胜敌手。所以羽烈王那强大军队的战史上,那些当年活下来的敢死士卒,后来的百战将军们都不愿谈论这次战斗,因为他们向不能飞行的鹤雪团发起了进攻,这就像去杀死一头砍断了四肢的雄狮,是英雄们只肯深埋心底的历史。

龙渊阁

“辰月之变已经第三天了啊,”却商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说,“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却商,你的科目是史卷啊,”长者说,“你所要记的辰月之变,是不需要用眼睛看的。”

信鸟又飞来了,带来了一张纯白纸卷,却商把它展了开来。

“星流六千三百零一年,辰月之变,鹤雪团为野尘所屠。鹤雪永翔之术失传。”

简单的十几个字,长者却怔怔看了很久。

“竟然失传了么……”

“长者,要把这条记上去么?”

“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一等,是因为不肯相信。如果九州失去了鹤雪之舞,那么苍茫的天空将变得多么黯然。

“还有一天零一个时辰。”向异翅闭着眼睛,仿佛正静听着什么。

“你说的是什么?是辰月之变结束的时间吗?”

“西门也静,跟我走吧,我答应你,让你看到辰月之变。亲眼看到。”

……

龙渊阁真大啊,书阁的重重影子像是永远地循环着,没有尽头。那外面看起来青山中隐隐的楼宇,内部竟然像是有无尽的空间,他们已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深。

“真奇怪,龙渊阁中怎么会有大海的声音呢?”

“那是龙渊,是时间在流动的声音。”

“龙渊……时间流动的地方?”

“有些东西,你我现在都无法理解,就像辰月之变的源力,也许是千万年前的一粒小小飞尘。亿万星辰,因何而动?”

“我最不明白的,不是天象,是人心。你现在是九州惟一能高翔的人,拥有着暗月的强大力量,但你却只是在这里漫步。”

向异翅忽然苍凉地笑了起来:“未来不论由谁一统这乱世,但那必然不是我,宁州羽族和澜州羽族为正统之名争战了那么久,人族与羽族争战了那么久,所有的人都以为,毁灭了对手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们想错了。”

“为什么你要坐视着羽族的灭亡?”

“如果辰月之变是另一种结果,所有的羽族都能像鹤雪一样高飞,那么,其他种族的末日就来到了。”

“你难道是这样想的?为了全天下的种族?”

“哈哈哈……”向异翅大笑着,“我没有这么伟大。辰月之变刚进行了一天,被消灭的,只有澜州的南羽国王室而已。”

“为什么你要毁去南羽王室?”

“因为当年……”向异翅突然停下了,片刻后,他重新开口,声音却变得低沉,“当年……是他们……秘密联络了北陆瀚州的蛮族,要求他们出兵宁州,屠杀自己的同族。”

他长叹出一口气去:“你知道么……那一年的起飞日,暗月现于天空,巨大无比。在天拓峡海边,十几万羽族被杀了,我是惟一一个在天空注视过那一切的人。我这一生,本也该有家园、亲人、朋友……但全都被毁了。”

“因为你恨他们?”

“我……”向异翅凝望天空,轻轻地吐出这个字,“我……恨他们……正如所有人恨我。这个世间传说因为在那一天黑­色­之翼展翅,所以才带来了灭顶之灾。我想毁掉他们,正如想毁去我自己的愿望一样强。”

“毁去你自己?”西门也静低下头,喃喃着,“这么多年,你还一直认为,当年羽族的灾祸和你有关?可是……你现在是九州惟一能飞翔于天际的人了,从此再没有人可以超越你的高度,你将可能成为神一般的人物。”

向异翅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神一般的人物……”他的脸上突然变得悲怆,“可我知道,做这样的人物,从不快乐。”

“比如,像风凌雪那样么?”

向异翅忽然长叹了一声,不说话。

“那么,什么才是你盼望的快乐呢?”西门也静问。

“我的快乐……也许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用害怕……外面狂风暴雪,但屋中安静无比。心爱的人就在身旁,默默地注视我并不说话……”

“就这么简单?”

“是的,世上很多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人们总把它想得太复杂了,因为他们太聪明,比如项空月……鹤雪团我都毁去了,还会稀罕什么辰月教主的位置呢。”

他转过头来,望着西门也静:“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替我去做。”

“我们是仇敌啊。”

“你还煮过一碗面给我。”

西门也静只有沉默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医风凌雪,任由她消沉隐去?”向异翅轻伏上阁边的楼栏。

“也许……你想让她远离鹤雪团,远离这次灭顶之灾,远离……野尘军和仇家的追杀……”

“你说她现在过得会不会快乐?”

“这……我却不知道。”

“如果她能重新选择,她还会重新变成鹤雪士吗?”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听说天罗把风凌雪的背筋彻底挑断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向异翅张口却又止住,他屏住了气,像是压抑着心中的痛苦,缓缓地吐出来:“是我让天罗那么做的。”

西门也静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保护得了她一时,却保护不了她一世。”

“因为你相信自己有一天终会被仇恨所吞啮?”

“是的,我终有一天不在的。她箭术无双,可是心机却如水晶一样单纯。她的仇家遍及天下。只有让人真正相信她完全毁了,才能保护她的­性­命,我不让天罗去挑断她的背筋,天罗就会对她做出更可怕的事。但我既然出了钱,天罗自然只得按我的意思去做,也因此而相信这可以让风凌雪真的无法飞翔。而天罗留命不杀的人,也就没有人再敢去杀了。”

“可是……”西门也静愤怒了,“你却没有想过,她是否愿意这样沉沦于尘世,过着没有天空、没有亲人的生活?也许她宁愿死去!”她大喊着:“你无权替她选择!”

“不,”向异翅抬头望向天际,“我要替她选择……终有一天,她会重回天空。”

“怎么……难道……”西门也静惊问着。

向异翅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你帮我做这件事,作为报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关于龙渊阁会飞的秘密,关于万物飞翔的秘密。”

“那……那难道不只是一个理论?记载在辰月教长老蓝柯所寻找到的一本书的书边笔记中,理论的确完美,但龙渊阁也的确安坐于大地上。”西门也静叹息一声,“这世上,惟一能自由于天际的人,也只有鹤雪士吧,可惜,却这么毁了。”

“不,还没有……鹤雪士之所以能够高飞,并不是因为什么背后的筋络,而是明月的力量。风凌雪之所以在准备击破九重天罗阵时因羽翼碎溅而坠落,不只是因为伤势,根本的原因是那时暗月已经开始遮挡明月。”

“……原来是这样!”西门也静眼神闪亮,“所以那之后,你才能凝出黑­色­的羽翼。”

“是的……正如暗月与明月不可能同时现于天空,我所能飞翔的时候,也就是她羽翼飘散的时刻……其实……”他笑了,“如果可能……我宁愿永远失去翅膀……只要仰视着她在天空……就好……”

“可是……”西门也静的眼神黯淡下去,“辰月之变已经完成了……明月已被遮挡,一切无法挽回……”

“不……辰月之变还没有结束……”

西门也静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向异翅。

“因为天上有云,所以你们看不到那天象,只凭着自己的计算,以为天体的运行正如你们所想的那样……但其实不是……我最清楚,因为没有人比我更能感应到暗月正在天空中如何运动!你们都算错了……辰月之变的真实轨迹并不是你们所推算的那样……它晚了数个时辰,现在一切还没有结束,暗月正运行到离明月的最近点,双月的力量正在最大限度地抵消,此时只要极微小的一点点力,就可以使暗月和明月间重回到以前的平衡。那时……一切又都有了希望。”

“等等,你说什么?难道你想去阻止暗月的推进……不,这不可能,人力绝不可能推动星辰!”

“我只知道,当在海中的某一处丢下石子,会激起大洋另一侧的巨潮,而关键是,你要知道投在哪一个点,一分一毫也不能差。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些天一直呆在龙渊阁中,不顾外面的一切,一直盯着你计算天象。”

“龙渊阁中被烧去的究竟是什么?”西门也静浑身颤抖,直望着向异翅。

“烧去的是让六族同飞于天空的秘密,因为那将使羽族真正地毁灭。我不在乎九州将来的历史怎么写,不在乎有多少人会恨我,我只是要让风凌雪重回天际。我知道……只有你会帮我,因为你是星痴,当你发现找到奥秘的希望,你便会不顾一切地演算下去,哪怕所测出的命运会毁灭你自己。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帮我推算出那个点的所在。”

“可你会在我看到辰月之变的那一刻死去么?”西门也静低头问,“你想用你的­性­命,去换她的重新飞翔?”

向异翅望向那黑暗的天空:“我的师父对我说:我的一生,本就是为这一天而存在的。他本来的意思是,这一天之后,我将能得到世人想拥有的一切。但我却知道,我真正想拥有的……我永远也得不到。”

他的眼中充满希冀之光,仿佛那天空正缀满星辰:“我和她注定不能共翔于一片天空之下,当我飞起,意味着她的沦落。我如果不在了,她才能重生一双翅膀。我终于为我师父的那句预言,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含义。”

……

向异翅走出了龙渊阁,那里有几个人正在等候着。

姬野,吕归尘,项空月,羽然,龙襄。

“空月兄,别来无恙。”向异翅还是那句问候,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惊惶。

“西门也静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姬野怒问着。

“她很好。”向异翅回望向那巨大楼阁,一个小小身影正伏在高处栏间,“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秘密,可惜她答应我永远不会说。”

“羽族已经要败亡了,上天让你们失去了羽翼……向异翅,你手中死了多少­性­命,你不伏诛,天也不容。”

“天……以天之大,若能容,又怎么会空空如也呢……”

光芒淹没了向异翅的笑容,把乱世英杰们逼了开去,一双金­色­光芒的翼忽然从他的背后展出:“好好看着眼前的一切吧!”

他缓缓地低下身,深吸了一口气。这时他听见自己的身体里,传来了风冲过巨大洞窟般悠长的声音,从胸中一直到头颅。双耳被内在的压力涨满,他开始感到轻微的眩晕,但恐惧正在消失,似乎另一个灵魂正进入他的身体。血液流动加速了,肌­肉­开始变得酸痛,­肉­体的痛苦正慢慢压迫着他。他紧握着自己的双手,默念着那句话,努力调匀呼吸,静静地等待。

那个时刻就要来了。痛苦愈强,心中越明彻。所有的焦虑、彷徨、不安正在消失。他紧闭双眼,看到虚无之中,一团纯白光芒正在凝聚。这时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肌­肉­紧绷着,烫得像要燃烧起来。他听到一声长长的呐喊,却无法相信那是出自自己的喉咙。骨质开始变化,最痛苦的时刻来临,像筋络正从骨头的中心被抽去,剧痛使他全身收紧格格作响,双臂大张,每个指尖都绷紧如铁,像在准备拥海边的太阳入怀。这时的他就如一尊塑像,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姿态。他的祖先是这样,他的亲人父兄是这样,世世代代都无法改变。

海风猛烈起来了,一缕金光现于天际,天与地忽然划出了界限,阳光照亮了他,这个在海边长啸的人。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血管都被力量贯注到了极致。

痛苦忽然在那一瞬完全消失,无比癫狂的幸福涌入他心中。他闭着眼睛却看见太阳迎面而来,他发不出声音却分明在狂喊。

终于——他的全身猛地失去了重量,突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那只是极短的一瞬,重力的感觉立刻又回来了,像是脚下大地突然消失,他猛地向下坠去,深渊正将他拉成无限的长度。但在沉重的身体坠下去的同时,另一种力却又在将他拔高,他必须抓住这一刻,让自己的灵魂与那上升的力融为一体。集中­精­神,集中­精­神,让所有的欲望向上、向上、向上!

一声清冽长音,像风撕裂了云际,像剑抽离了黑暗的鞘,他悬在感觉的虚无之中,四肢张开,像怒放的花一样舒展。这个时刻,他的背后喷­射­出了两道蓝芒,仿佛是遇风立刻凝结一样,一双羽翼展——开——了!

向异翅展开了翅膀,一纵直上天空,这是他的最后一次飞翔。

……

“这孩子,是永远飞不起来的么?”

“别人的翼形都是圆弧,为何他的如此古怪?”

“小子,你的翼错了。”

“为何是我错,而不是你们错?”

……

天空,耀眼的白芒闪过。

箭矢破空声。

“飞起来啊,飞起来啊……”无数人呼喊着。

……

向异翅闭上眼,回忆起他八岁时凌空越过蓝天,翅下是雪山和雪山上拼杀的战士们。冲破死亡的手掌那一刹的感觉,真是美好。所有少年的锐气和对生命的向往,都定格在那一振臂之间。先俯冲而下,然后高扬向天际,无数响箭从耳边掠过,还有呼啸的风……

而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不在了,曾经一起飞翔在天空的朋友们,小悠,还有,雪……

“天……以天之大,若能容,又怎么会空空如也呢……”

那金芒在空中急升,越来越高。忽然猛地炸开了,光芒向四周迸发而去,云层被这强光撕裂了,像是有无数金­色­翼鸟扯着云幕向四周拉开。

乱世同盟们的眼前,出现了这一生未曾见过的壮丽的奇景。

巨大的暗月本来是没有光芒无法看见的,现在它却显出了身形。它像一座巨门般移过天空,把周围的绚丽星云向外推去,暗月的中心,无数金­色­光点在急剧闪烁着,那是星云中的数百万颗星岩撞在暗月上,它们照亮了那亘古无光的月壳;而在暗月侧缘,碰撞形成了一条光华四溅的喷薄金边,星云被吸附着绞在一起,在暗月外周形成了两个方向相逆的云带,急速地旋转着,那里的强风,足以把整个九州推入浩瀚的深处。那是暗月正以绝不复回的气势奔向明月,无数的行星正击撞着它以求阻挡,四方星辰的引力都在阻止它的去向,它伤痕累累,巨大的身躯越来越慢了。它已忍受了千万年的孤寂,终于决心违抗天理,要毁去敢于阻挡它的一切。但是,纵然是星辰,想超出自己的运轨,也终将付出毁灭的代价。

而最终使它停在天空的,只是一次极微小的闪亮,仿佛一句轻语响起在它的耳边,巨轮叹息了一声,终于缓缓凝止了。无数的金红光圈还在月面上流淌着,那是数百丈高的火焰,如铁甲上的血痕,也终将冷寂。

这个时刻,暗月与明月,相距不过数里。

如果有人在暗月上高喊一声,明月上的爱人也许会听见吧。但是,这数里,将已经是永远无法超越的死界。渐渐地,暗月将被众星的引力拖回到自己的轨道中去,离明月越来越远,重回那万年的遥望独旅。而这一瞬间的距离,将被记载在无数典籍中,为后世惊叹。

“我突然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厌倦了征战,”大地上,姬野对羽然叹着,“那月中的任何一次小小闪亮,就足以毁去千万人建起的功业与王朝。”

他忽然紧握住了她的手,像那天清晨一样,像十年前的小巷中一样。羽然不由想着: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那是多么的好啊。如果他真的就此收拾了雄心与热望,那就不用再因看着他上阵冲杀而揪心,不用再等他沉睡时悄悄擦拭那冰冷的铁枪血锈。那少年时温暖的手心的感觉,是靠回忆永远无法再现的,就像暗月将吻及明月的这一奇景,一旦消失于天际,任何的语言也永远无法复述那一刻的震愕与激昂。

西门也静在阁上静静望着,不知什么时候,项空月走到了她身边。

“辰月之变?”这年轻人叹着,“原来……和推算中的不一样……”

“现在一切都已不重要了。”西门也静痴望着天空,“不论辰月之变的真实轨迹是什么,都不会有人把它记录下来,我的手中没有纸笔,辰月教徒们也并不需要真相。当这景象消失,当有幸目睹过它的我们几人也终沦入尘土,一切都将再无人知晓。无人再知这样的壮丽。”

女孩望着天空叹了一声:“他也许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在那最后的时刻……他的双翼……是金­色­的啊……”

那一刻,向异翅在天空,看着自己的灵魂向四方散去,宏大的辰月之变在他的面前展现,相比这奇景,几千年的恩仇血战又是多么可笑啊。

“是否暗月只能陪伴着明月共舞,暗月却永远不可能接近明月……”他想起了和师父的对话。

“是的……只有千年一度,双月会有一次离得最近的时刻,那时它们只相隔不过数里,似乎你在暗月这边振翅一飞,就能落到明月身边去……”

“其实……会有那么一个时刻……虽然等待太久,却终会来临……就像暗月终忍受不了千万年的孤独,而扑向明月……对吗?”

“是的……它们相撞的时候,会是天空最壮丽的奇景!”

“虽然等待太久,却终会来临……”

阳光重新照在草原上。辰月之变,已经过去很久了。

风凌雪坐在宁静的小村落中,靠在门框上晒着太阳。她在的地方永远阳光明媚,却不能把一丝暖意递到她身上。村人从网中救下了她,把她当成了一个被恶贼所辱的可怜姑娘,但也有不懂事的孩童,唱着村中好事者所教的坏曲子,可风凌雪总不以为意。她开始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村中姑娘,不再是不食烟火的了,她忙碌着煮粥,帮阿诚换下衣服来洗,把手巾扎

在头上,擦着脸上的汗水。

直到另一个女孩走到了她身边。

她笑着:“风凌雪?”

风凌雪愣愣地望着她,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那绝然的冷漠,而是闪烁着世俗的生气。

“你不会不知道我,我曾经在鹤雪的必杀名单上,我是西门也静。”

“哦……是么……”风凌雪抓抓头发,“哎呀,粥好了,你等一等!”

西门也静看着她跳进门去,脚步已没了鹤雪的轻盈,怔怔地站了很久。

当风凌雪再出门时,西门也静却不见了。

……

村口,姬野乘在高大黑骏上,望着西门也静低着头走出,战争使他越来越有从容的气度,眼神中少了些暴躁,多了些忧郁。

“看到她了么?”

西门也静摇摇头,“她果然是泯然于众人了。”

姬野叹了口气:“鹤雪术就这么失传了么?有人算我会死在羽族的箭下,现在看来是不准的了。”

西门也静惊呼道:“你偷看了……你……”

“天机被偷看了,便是不准了,是不是?”姬野笑着,“正好,免得一生忧心。”

“驾!”

两匹骏马绝尘而去。

……

风凌雪不知何时站在了村口,她望着马匹远去的目光中,忽然有了一些久违的什么。

她慢慢举起手中握着的那封信,端详着。

……

阿诚奔到村口,大喊:“老婆,饭凉了,回来吃啊。”

可是他愣住了,村口并没有人。只有风逐着草地,划过层层的绿痕,直到天边。

他忽然有种感觉,阿雪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她突然地来了,又突然地消逝,此间不过是一瞬,那还热在炉上的饭,却成为万物无恒的证明。

尾声

却商看着他们走入龙渊阁的深处。大殿中只剩下他一人。

他等着,像是无限的时间从他身边过去了。他曾进入过龙渊的深处,只为了找一本他想看的书,于是他迷路了,在无数巨大书架组成的迷宫之中。他在迷宫中走了许多年,像是永远也走不出去,他任意地走到一个地方,任意地抽出一本书翻着,长者曾告诉他,永远不要跳过书架的次序去看后面的书,他没有听从,他想这是他的报应,他走着,无尽的时间从他

身边过去了。直到那一天,他看见有一座架上,有一个缺口。

龙渊阁里万科齐备,怎么会有一个地方缺书呢?

他走过去,看见那个缺口上方写着:这是那扇门。

却商从梦中惊醒,他仍被锁在黑暗中,他忽然想起,他不是八十二岁,他应该已经三百八十二岁了。

那些人还没有出来,也许他们也像他一样,早已迷失在了书海里,直到他们看到他们的那扇门。

那扇门是会动的,缺口会渐被旁边移来的书填住,但缺口却是永远在的,在龙渊中,书是流动的,极缓慢地,以百年千年计地流动着,你不知道那扇门,已被掩在了哪一本书后。所以,他们是永远也找不到会飞的龙渊阁的吧。

因为却商知道,所谓会飞的龙渊阁,不过是他写的一本幻想小说。

他把它填进了那个缺口中。

但他相信那个缺口仍然在。

他想,有一天,锁链也会因为时间而烂断,那时他就可以走入龙渊的深处,没有人再来阻止他,没有人再来禁锢他,他可以自由地找自己想看的任一本书,打开任一扇门。

而他、长者、向异翅、项空月、蓝柯,还有以前无数为找一本书迷失在龙渊阁中再也没出来的人,他们同在,但是永不相遇。

却商想着,目光迷离。他仿佛看见,有朦胧的光在龙渊的深处升腾起,像雾,像雨,又像风。

……

“长者,最后到底是谁烧了龙渊阁,这个故事我终是无法记入历史卷了。”

长者,并未回答,他似乎睡着了。这是很少有的。

却商叹了一口气合上了他面前的卷文,那年,他七百六十五岁了。

龙渊阁还没有飞起来,也许,真的是永不会动的了。

……

辰月之变数年后,野尘军的营地。

大业将成,众将把酒。羽然举目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

姬野看着羽然痴望向天空,叹了声:“这本是鹤雪团高飞的好日子啊。”

而鹤雪士,终已成为历史了。

羽然低下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然,一个身影飞翔过天际。

那羽翼竟是透明的,映着金­色­的光辉。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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