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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辰月

“还有二十三天零六个时辰。”沁阳城中,城台之上,白纸铺了一地,一年轻人跪坐于纸间正筹算着什么,忽抬起头来,长吐一口气说道。

他的旁边,一位白发的少女,正无奈地为他捧着大堆的纸卷,那些纸张要把她小小的身躯也埋起来了。

“空月兄,”她埋怨着,“你借了我的测星仪,霸占了我的观星台,已经三天了,还每天要我给你送饭倒茶,你到底在算什么。”

“唔,不可说,不可说。”那年轻人嘴边露出浅笑。

“不说我也知道,龙襄早告诉我了,你是要算你儿时失散的娃娃亲老婆阿娟在哪个方位嘛。”

项空月的雍容浅笑一下僵成斜嘴,恨恨道:“龙襄?这猴子的话难道也能信么?”

“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么?”那捧纸卷的少女在项空月的满地演算纸上踩了过去,“你莫不是也在算辰月之变?”

“唉,”项空月把笔向身后一掷,拍拍手,“我早该知道但凡天象的事情,哪有皇极经天派传人西门也静不知道的呢?”

“只不过你平生自负,只有自己亲自演算出来的数字才肯相信,绝不肯求人的。”那名叫西门也静的女孩笑着,“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整整算差了十六个时辰,因为你算到第三十七层式时忘了代入天古律的平衡式,你对宁阙白倚星轨的估算也偏了千分之六毫,但你犯了这么多入门级错误,居然也只偏差了十六个时辰,也算是颇有天赋。”

“你、你……”项空月摇头苦笑,“我占了你的观星台三天,这三天你不能用测星仪,没有筹尺可以演算,连一个字都没写过,就一直站在我旁边帮闲,你怎么可能算得比我还准?”

“你在纸上记一个数字,我一瞟便知你算的是哪道星轨,若是非得铺了满地白纸才能算出星命,还算是皇极经天的传人么?”西门轻轻一笑,把手中捧着的项空月的算纸全扔下城楼去了。

“好,小姑娘,论心算数理,我不如你。不过能算出辰月之变在哪月哪天哪个时辰也不算本领,要是能­精­确到即时之瞬,再推算出这次辰月之变对大地众生的影响,才算是真本领啊。”

这话像是刺入了西门也静的心一般,她低下头去,喃喃道:

“那样的话……计算量太大,这样的天象通常要有七人之组,运行巨大浑天仪,连算上半年,才可­精­确到瞬,若要推出天象对气候生灵的影响,更是无人敢断言,因为满天星斗,皆有关联,一动皆动,谁也说不准一次星移最后会带来什么结果。不过……对于这暗月千年来最接近明月的日子,我们星术师一生都期待着能推演这样一次天象,我自然会尽心竭力,投入我的所有心血来观测演算。”

趁着女孩子出神的工夫,项空月偷偷溜走了。

年轻人方下了城台,猛地就被一人揪住:

“好你个项空月,你明知道西门也静是个星痴,却激她去算辰月之变的具体时间,是为了什么?你也不怕她耗尽心力而亡么?”

项空月定睛一看,那人却是姬野。他轻推开姬野的手,叹一口气说:“这事关系到你我的存亡,甚至是有关九州诸族盛衰的大变局,只有知道这天象发生的具体时间,才能决断后面的行动。此外……”他低下头,“这事不要告诉羽然。”

“为什么?莫非这又是和他们羽族有关的?”

一处地下密营里,天罗们正对着一个黑影。

“你要我们做的给天罗带来了极大的危险,上次你的反间计没能除掉向异翅、风凌雪和路然真。现在鹤雪团全力报复我们,这点酬金绝不够让我们再进行下一次的行动。”说话的正是上次夜袭路然真的天罗一。

黑影笑起来:“你们如果只是为酬金,就根本不会答应我去招惹鹤雪团,你们也想借此机会取得九州第一杀手团的名号吧。”

“可是你许诺的结果呢?你说鹤雪团的崩溃会很快来临,我还看不见你们野尘军的动作。”

“当然,”那黑影又笑了,“我们的动作当然是看不见的。我预言鹤雪团将崩溃,因为这一次要灭亡他们的不是我们,而是天。”

……

从天罗的隐匿之地出来,那黑影望望远方的夜­色­中仍清晰的雪山,大步走去。

当他来到雪山脚下,早已有人在那等他,是一个羽人。

“这次你给我带来了什么?”黑影说。

“有,关于向异翅最近的动向。”

“很好。”

“他那天离开鹤雪营时说道,他要去杀一个人,那个人如果不除,鹤雪就没有办法消灭野尘。”

“哦?是这样……” 黑袍下的嘴角轻挑了起来。

“他要杀的那个人的名字叫……”

“我没问你这个,”黑影一扬手,“也不想为此付钱,我只想问,向异翅准备如何杀他呢?”

“他说……那个叫项空月的人会自己到雪山下来的……”

黑衣人未等那羽人话音落,便猛跳开去,奔向一边的树林。

那羽人还在大叫:“别走,你还未付我报酬,我不知你真面目,要去哪里找……”

话到一半,他便张大了嘴,惊愕地看着天空中升起的那巨大黑翼。

突然间,他身体中喷出一团血雾,倒了下去。

黑影在地面疾奔,而黑翼者很快压向了他的头顶。突然黑影却分成十数个,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向异翅将手一抖,红­色­光芒纷飞而出,在空中凝结成黑­色­利羽,直追向那些黑影。

在林中,向异翅落了下来,走向被钉在树­干­上的那人。

可是那里,被钉住的,只有一件黑­色­披风。

项空月在黑­色­的药浴池中忍着浑身的痛楚,在使人眩晕的浓烈的蒸气中,他竭力保持着思维的清醒,眼睛死死盯住对面墙上的那白­色­辰月徽。因为他一闭眼,就有无数的黑影呼啸而来,他仿佛又听见黑­色­羽翼掠过耳边的风声,竟像鬼哭一样尖厉得像要刺破耳膜。在他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从前的确是太年轻、太自信了。

门开了,几个裹在黑­色­长袍中的秘道士走了进来,袍上的白­色­辰月徽很耀眼,而在外面,辰月教从来是不穿教服的地下人群。

“空月先生,我们好久不见了。”为首者袍­色­有所不同,却是极深的蓝­色­,像是午夜的天空一般,他的脸在袍中­阴­影里,只能看到花白的胡须。

“我似乎和辰月教斩断渊源已经很久了。”

“可是你还是回来了……并且又欠了我们一条命。你中了两支墨羽,没有我们,你活不到现在。”

项空月轻咳两声,他在世人面前从来是翩翩佳公子,只有很少的人会知道他也有落魄的时刻,而事实上,哪有人能真正潇洒一世?那些世间的不败传说,全都经过了遗忘的雕琢。

“你的命保住了……现在,换上衣服,跟我来。”

尽管虚弱无比,项空月还是把自己全身裹入了黑袍,脚步轻浮地跟在了那几个黑衣人的后面。

他们来到一座大厅,火光通明,几十个辰月教徒们正聚集于此,像是高层的会议。

项空月忽然觉得仿佛有一把刀正面刺入了他的胸口。他浑身一震几乎就要颤抖起来。

鹤雪之主向异翅正站在对面,那冷漠的目光扫过他的脸。

项空月握紧了手,想是不是做拼命一搏。但他身边的那个黑衣教徒却把手按在他的背上。

“你的仇敌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看见的所有人都是一样地隐在黑袍之下,辰月教徒是没有面目的。”

项空月已无法判定什么将发生,他能做的惟有等待。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对面的向异翅忽然开口了,“几位大师想代替参月者开口说话,但是你们却无法代替我。如果我猜得没有错,参月者现在已经到了他生命的尽头了。”

大殿中一片静默,不应该出现的静默。

“参月者是永生的,向异翅,你只是我辰月教的使者而不是长老,在得到我们的允许前你还没有资格开口。”

“可是却有人秘信给我让我准备弹压下层的教徒,因为他们不放心自己的地位。”

台上一个年长大师低沉地发话了:“你忘了辰月教的教义,不可怀疑!你却怀疑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我确信。”向异翅的声音像冰冷的铁。

“好吧,的确如此……但失去了信仰的辰月教,就会失去力量的源泉,所以向使者,在新的参月者产生并指引我们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信仰不是用欺骗来维持的!”向异翅冷笑道。

项空月虽视向异翅为最大的敌手之一,可这句话还是让他觉得很畅快。

但向异翅接着道:“与其欺骗他们,不如杀死他们。”

项空月心中叹一声想,也许还是辰月教的大师们更慈祥一些。

“所以收集冰玦的工作要快些进行了,以灵魂祭献大典为名,尽可能多地收集教徒手中的冰玦,把他们的力量集中过来……”

“然后他们的信仰,就没有价值了,是么?”向异翅说。

那大师咳了一声,对这直白有些尴尬。

“我现在就要去见参月者。”向异翅向殿尽头的门走去。

“现在不可以,参月者现在绝对不容被打扰!”有长老大喊着。

向异翅转过头来,冷冷道:“我没有征求你们的意见。”

他径直走向那扇门,而那冰冷的铜门也随着他的脚步声缓缓地开启了。

在向异翅走入门中后,殿中沉默了很久。

“那扇门……开了……它竟然也不敢阻止他……”终于,有人开始低声说话。

“他真的会成为新的辰月教主吗?”

“你知道,他已经凝出了墨­色­羽翼,那证明……辰月之变就要来到了……那是参月者一直等待着的啊……除了他,还有谁能更清楚暗月的感召?”

“推算出辰月之变最终轨迹的人的确没有几个,但我们绝不能让我们的命运掌握在向异翅的手中……蓝柯大师,我想请你去一趟龙渊阁,推算辰月之变对大地的影响。”那老人声音变得冰冷,“如果我们先掌握了这秘密,那么……向异翅……他将作为­阴­谋者,死在教徒的愤怒之中。”

铜门之内。

这里只有一个环形的房间,月光从正当空照下来,青辉铺满砖墙。那青衣人正站在房间的中心,抬头仰视着月光。身子似乎就要融化在那光芒中。

“师父……”向异翅低声道。

“你终于来了?”青衣人没有转头,“还有二十一天零九个时辰……你就将成为凌驾在这苍茫九州最高处的人了。”

“站到了最高处,又如何呢?”

“你还是这样啊……这么倔强……唉,换了别人,早跪在我脚下求我给他指引了。”

“我也许是仅存的暗羽之族,但这血统毁去了我的一生。”

“很快一切都会得到报偿了。你才二十一岁,你之前失去你本应有的一切幸福,只因为明月高悬,压制着你的力量。但是辰月之变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暗月将移至明月之前,人们再也看不见月圆之时了,整个天空,都是你的……我们辰月教将成为这世上最大的教派,所有王侯宗派都将变成我们的棋子,而你……”青衣人转过头来,“将代替我。”

“当年你说……只有暗月能陪伴着明月共舞,但是,暗月是永远不可能接近明月的……

只有千年一度,双月会有一次离得最近的时刻,那时它们只相隔不过数里,似乎你在暗月这边振翅一飞,就能落到明月身边去……就是那时么?”

“是的。”

“其实……会有那么一个时刻……虽然等待太久,却终会来临……就像暗月终忍受不了千万年的孤独,而扑向明月……对吗?”

“是的……它们相撞的时候,会是天空最壮丽的奇景!”

“虽然等待太久,却终会来临……”向异翅把这一句话,在心中喃喃念了无数遍。

“你现在明白了?”教坛外的月下,那位叫蓝柯的辰月长老对项空月说。

项空月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活着的价值。”

“我们的影子散布在九州的各个角落,你们乱世同盟又如何?鹤雪团又如何?都不可能超脱我们为你们预算出的命运。为什么总有些影子想逃离光呢?难道他们不明白没有了辰月

的光辉,影子也就将消散么?”

“很不幸我和向异翅都是这样的异类吧。”

“但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向异翅。因为我相信你也知道了关于辰月之变即将发生的事,这个天象将决定九州各种族未来的兴衰,我们不能被向异翅掌握全盘了,”蓝柯说,“苍茫九州到底什么人才有可能推算出辰月之变呢?”

项空月心中早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姬野在沁阳城救下的占星女孩,告诉他有关辰月之变将对九州大地产生有重大影响的人——西门也静。但他不能说出这个名字,那会使她陷入无穷的危险。可是,辰月教的长老又是没法随意支吾过去的。

“我想大师你和我都知道。”项空月微微一笑,最好的回答就是最模棱两可的回答。

蓝柯笑了:“是龙渊阁吗?”

项空月沉默了一瞬:“是的,是龙渊阁。”

龙渊阁。

“天野分皇卷,八部服眉刀,沁阳之战,吴宫之变……”却商皱着眉头在厚厚的黄页纸上记着,“最近的新词很多呢……”他嘟囔道。

“是啊,又到了一个乱世了……”长者叹道。

乱世,盛世。天下兴亡。对于这座峭壁上古阁内的一老一少来说,都不过是季节的更替而已。

这就是龙渊阁。在著名游志家邢万里的《九州纪行》里,在无数志怪传奇中,它高高傲立。而在龙渊阁的宗卷中也记着邢万里、《九州纪行》,记着那些沧海桑田,记着万里九州千年长史中你所能想到的一切词汇与知识。有人能看完龙渊阁的所有藏书么?除非他是一条龙,传说中千年不死的神龙。有人传说,龙渊阁中那些游荡的影子是龙族所化,因为他们都出奇的智慧与长寿,人们甚至直接把龙渊阁的神秘隐者们称作龙族。但,有关他们的来历,一切也只是传说而已。

这座龙渊阁只有两个人,长者和修记却商。却商太年轻了,他只有八十二岁,刚读到阁中第一层第四壁的总第七百二十四卷,和所有被龙渊阁长者们选中的弟子一样,他是个书痴,他恨不得每天不吃不睡地读那些书。但是不行,他还得每天晚上在烛下记录九州大陆上新的词汇。幸好他只负责天理和历史卷,不然他是永远也没时间停笔的。

“乱世同盟……定义:一个乱世的同盟……”却商喃喃地念着手中写着的词,一点也没有去想这个词将对九州历史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长者在一边抚额读书,每年他只说很少的话,刚才那句是他这个月来的第一句。却商埋头疾写着。阁外夜沉风静,阁中安静得只有烛焰的啪啪声。

“好了,解词题作完了。下面是历史……”却商把一大堆书卷抱上楼分类,又跑上最高层,他从梯子登上天窗外的屋顶,在龙渊阁的最高处看着月下的深­色­群山,静静地立了一会,然后他打开一个落满羽毛的有缝木箱,抱出了一大堆由信鸟递来的信。

“星流三一二二年九月十二日,项国内乱,王子路被杀,杀人者卫官张汤……”却商在银竹简上刻下信中的消息。龙渊阁记典籍用纸,记史却是用一种银­色­的竹子做成的竹简。长者说:“史本应是铭在金石之上,兵器烈火毁之不去……”龙渊阁的后山就有这样的一块石壁,坚硬无比,需用龙族的宝物泣血铭才能刻上,刻后再难抹去。而自却商进入龙渊阁三十年来,长者还没有向壁上新刻过一个字。却商每日去后山打扫时都看看那壁,那上面几千年以来,只记了区区几十行而已。

“祺历七十四年,鲛族渊氏乱。浮于海而隐于陆。”

“乾历一百九十六年,河络的建原方国,河络族一统达三百年。”

“松历二百零一年,十年海方之战毕,人族筑音国王持徐州羽族海方城,亡者三万。掠走羽族美人逸扬,后四百战船于归途尽覆于海啸。”

什么样的事件,才算是能刻上龙音壁的呢?

“却商,起,随我去后山龙音壁。”长者却不知什么时候掩卷站了起来,手中握着一封从桌上拿起的信。

“终于有东西要刻上去了么?”却商不禁有些欣喜起来,却看见长者凝重的脸,不敢再问。

“你是谁?”当他们来到后山,却发现早有人立在那里。

那人注视着月下的龙音壁,良久,转过身来。他眼中锐利的光,立刻割破了迷蒙夜­色­,使一切变得肃杀。

“长者,九州终于又出现了值得记录的英雄了么?”

“我想我知道您的名字,您来此,有什么事情么?”长者沉静地问。

“我想知道,这历史,是由谁刻上的?”

“是龙渊阁的历代长者。”

那人冷笑起来:“你们有资格么?”。

他走到长者的面前,伸手拿过长者手中的信,看了一眼,冷笑着撕成碎片。

“现在,历史被改写了……”

“刚才那个人是谁?”在龙渊阁的第十九层,却商问。

“目前九州最可怕的人之一,鹤雪的主人。”

“鹤雪?”

“是的,你应该知道。”

“天下再强的英雄,都会害怕鹤雪团的追杀么?”

“除非他永远不在天空下出现。因为你不知道那些白­色­影子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你的头顶,也许,你连白影也来不及看见……”长者说。

“那他来龙渊阁做什么?”

“龙渊阁能有什么呢?除了无数的纸与字,什么也没有。”长者叹了一声,“可是纸与字有时能毁灭一切。”

“长者,我想,要是龙渊阁能飞多好,我们又不用出阁,又能游历天下。白云从我们身边飘过,我们一边看着书,一边看着下面世上的百态。多好啊!”却商看着阁外一成不变的青山,叹了口气。

“又念着外面的世界了吧,唉,也难怪,你太小,多读些书,你就知道这样是不可能的,不符合自然之律。多学知识,知识使你明白一切,不会再胡思乱想。”

“长者看的书太多了……”却商想,“他已经到了再不会有乱想的境界了吧……”他看了看手中正在重新抄录修订的天理卷,忽然起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这个夜晚,却商在他负责整理的天理卷辰行篇里写下了他的幻想,他太小,太顽皮,只有八十二岁,所以他不知道他的这个玩笑后来给苍茫九州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这个时候,辰月教的法师们已经开始向龙渊阁进军了。

……

“传说龙渊阁有九座,是真的么?”蓝柯问。

“没有错。”项空月连眼皮都不眨地说,反正谁也不知道龙渊阁有几座,作为曾有幸进入龙渊阁的一员,他能得知关于龙渊阁的更多秘密,现在,这些秘密是他最后的武器。

“可是我想知道的是,哪一座里才有九百年前大或士版的天理卷辰运篇?”

“我会带你们去的。”

夜­色­中的群山苍凉寂静。项空月指了指山极深远处:“在那里。”

辰月法师们伸长了脖子去看,显然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还有多远?”蓝柯问。

“就在眼前了。”项空月说,“你们看不见么?”

龙渊阁或许只有一座,但如果得不到引导或是机缘,你看见它在山中,却永远无法到达。许多人都自称他们知道去龙渊阁惟一的道路,但每个人所讲述的道路却竟都不一样,这也是所谓有九座龙渊阁或八十一座龙渊阁的传闻起因之一。

也许正是因为无处不是路。所以千百年来,只有极少人能在茫茫的无定山中找到龙渊阁。而且不论他们事先做了多少记号,一旦离开,想回头再次寻找时,必然是再也找不到了。

曾经有支队伍在一条地下河流中漫游了近一个月,穿过无数岔道,来到一个巨大的地下湖,经历了一次由于地震带来的河啸,在无数坠下乱石中逃生,又穿过一座网络巨大的地下死城,与那里的怪兽巨虫殊死搏斗……后来这队伍中的幸存者骄石把这次地下之旅写成一本书,叫《龙渊》。

他在书中当写到他们终于见到出口的阳光时,这样写道:

“我们欢呼着,紧闭眼睛,但仍被灼烧得流出泪水,那时候我们好像忘记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也不知道真正的恐惧才刚刚开始。

龙渊阁就这样立在我们的眼前,所有人极目仰视着,仍不能包容它的宏伟。它的巨大逼迫着我们,在阳光包裹中,耀眼而使人敬惧。任何人,不论曾多么自信于自己的武力或法术,在它面前都感到渺小。”

骄石没能完成他的《龙渊》,在他写到最后的结局前他及时地死去了,那个结局有太多的秘密。也许,没有人能承担那些历史隐秘的重量。

……

蓝柯和辰月教徒们进入了龙渊阁,让他们吃惊的是里面只有一老一少。而那本他们梦寐以求的天理卷辰运篇,就在那个惊慌的龙渊少年眼前的桌上。

蓝柯的手在发抖,“是它,九百年来星辰变化的记载,我们终于有了足够的数据,能够开始我们的推演了……”

从辰月教徒们兴奋得散发着巅狂光芒的眼中,项空月感到无比的不安。他转头看向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群星隐匿。

蓝柯和教徒们进入龙渊阁的深处,已经八天了。

他们胁迫着长者,将他们带入龙渊阁的核心,那里,有着万年古化石般珍贵的资料与记录,也有六种族发源至今无数的隐秘。

项空月和却商被锁在柱上,也已经八天未进粒米了。

好在他们都经历过龙渊的修行,八天的时间对于龙渊一族来说,不过是恍惚的一瞬。

龙渊阁的烛光都熄了,他们坐在一片寂静的月夜中。远处巨大极长的书架,一直伸向极远的深处,躺在地上抬头看去,像是无限的登天之梯。

“为什么你们龙渊阁的人全都出去游历这么久还不回来?”

“现在是乱世,要收集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人手不足,很多人常年都不回来。现在才几月不见人而已……”却商呆呆地望着脚下,没有了书,他的眼睛就失去了光彩。

“你不恨我么?”项空月问。

“什么?”却商抬头,满眼的迷惑。

果然是个书呆子,项空月想,人世间的恩怨他完全不懂。

“你不懂得恨的么?”项空月问。

“恨,当然懂。龙渊阁总第七卷­性­情卷灵长篇第六七二条,恨:对于对象的敌视心理,通常表现……”

“那么什么是敌视呢?”

“敌视:就是把对象当做敌人一样的仇恨心理。”

“那么什么是仇恨呢?”

“仇恨,就是……”

却商陷入一大堆词条定理的死循环,项空月在他的朗朗背诵声中叹了一口气,知识、文字,能改变历史的进展,有时却又是毫无用处。

“那么,”项空月中断了却商的苦思,“假如我一把火把这些书都烧了,你会如何!”

“烧……了……”却商一下子遇上了阁中从未记载过的问题,他怔住了。

“烧……了……”他喃喃道。

“烧……了……”却商开始第七遍在记忆库中的搜索时,项空月已不忍这样折磨他了。龙渊阁的知识再博大无尽,历史再详实无缺,也不可能记下自己被烧后的一切。

“烧……了……”在项空月正要打断这一进程时,却商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烧了……那样的话……龙渊阁就可以飞了……”

……

忽然世间一切寂静。语言失去魔力。项空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知道朗月辰星,被点燃于人类灵光的一瞬。从此那黑暗天幕后,已如辰月夜画卷中绚丽,­色­彩光线狂奔狂流,无遮无拦,冲破一切障眼之堤,到达无限可能之海。

“你知道吗?你将来可能成为最伟大的法师,你会创造出这世上没有的魔法。”

“什么样的魔法?让龙渊阁飞起来的魔法?”少年嘻嘻地笑道。

“因为你的眼睛已睁开,从此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对你不过是尘中一栗,因为你已知,这龙渊阁中记载之有限,而你所寻求力量之无限。以后,你会抛弃所有的陈腐外壳,跟随你的意志,步入殿堂深处,寻找到正在等待你的臣民,你将是世界之王。”

“你说的我都不懂,一个新的咒语?”

“真正的神不需要记任何的咒语,你想找到通神之路么?”项空月兴奋地说,眼中也开始发放光彩。

……

“通神的道路!哈哈哈!”忽然一个声音大喊起来,回荡在龙渊阁的四壁,“通神的道路,终于为我们辰月教所掌握!”

蓝柯大步从黑暗深处走了出来,他的脸因为­精­神的异样而扭曲得不再像他自己,眼中燃烧着蓝­色­之火,“也许你们还不知道,也许你们早就知道,但今天我要大声地宣布,原来龙渊阁是可以飞起来的!”

“不!”却商惊叫起来。难道他看到的是我在书卷边所随手写的胡思乱想?

蓝柯像是被什么所控制着不能自已地大声极快地说着:“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教主的推算果然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这样的点,在这里墟和荒的力无法达到静止的平衡,所以它是移动的,可变的。龙渊阁的修建者推算出了这个点的存在,然后把阁造在这个点上,为的是永远守护它的秘密。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参月者这样的天才可以推算出天运引力定律的缺陷,要证明它的完全正确,这世上就必须有一个这样的点存在。他使荒的子民们看到了进化的希望,打破神所有的禁锢,让六族重归自由之海!”

他的背后,几个辰月教徒快步地冲了上来,一边高喊着口号,一边抽冷子一把将蓝柯按倒。

“蓝柯大师,你疯了么?”

“龙渊阁自建成以来从来就没有移动过啊,蓝柯大师……”

“不,它动过,它一定动过,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辰运篇上第九页和第五千二百页的改动,龙音壁古石碑上创世神的争论,被删除了!还有第七千三百六十九页和第二页上自相矛盾的地方,还有那些被宣布为禁书的古地理志,因为他们记载过龙渊阁的不同位置!龙渊阁这些大骗子!他们隐藏了真相,他们几千年来一直欺骗着世人!向世人隐瞒通神之路的存在,隐瞒神创世时的错误!隐瞒其实我们可以脱离神的规则的这一无可置疑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事实的存在!啊……”

他的嘴被堵上了,但他立刻又挣脱开来:“你们为什么不相信?为什么不相信,我证明出来了,我演算出来了……”他挥舞着手中的纸,紧紧地抓着它,上面划满了杂乱的符号和线聚成了一团,“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九州的新纪元将要开始了,星辰中存在一种力可以作用于实物上,那么只要辰月之变来临,所有的种族都将可能飞上天空!将不再有羽族和人族的区别了。所有的天理要改写了!”

长者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不,龙渊阁的记载是不会出错的,你们不可以怀疑前人的知识和天理卷上的永恒平衡公式!”

“胡说,你们才是错误的捍卫者,你们这些骗子,这么多年你们用伪造的星象图和这些所谓的经典卷籍骗了多少人,因为他们从来无法飞上高空自己看到真相,你们貌似为全天下收集知识,实际上阻止着平常人去发现真相,因为他们都习惯了一切以龙渊阁所发布的为权

威……来人,把这里给我一把火烧了!”蓝柯疯狂地挥动双手。

“不……这里面是无数的心血和全九州的无价典籍……不能毁掉它……”长者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长者太可怜了……”却商喃喃道。

项空月靠在柱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

这时一个影子从天空中移进了龙渊阁,它使阁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那是什么?”

“是……太­阴­的影子,它不可能这样移动的……为什么……”蓝柯眯着眼,看着黑影一点点移向他。“那是……它开始了……是的,我们在地下转了太久,误算了时间,现在已经是月瞰日了,它开始了!”蓝柯惊叫着,“现在是什么时辰?是什么时辰?快记录!”他扑倒在地,展开被它揉成一团的纸,在早已画满的纸上又划起来。

“现在是九时二分,辰月之变,它比预先推算早开始了一分钟。”一个声音在太­阴­的影子里说,它从极深的虚无里传来,使听到它的人全都淹没在恐惧之中。

“你是谁?你是谁?”蓝柯惊问,“你怎么知道?”

“我无所不知,渺小的人族妄想推算出神的思想,可笑……你们终于还是错了,从你们一开始推算的时候,错误就开始了……”

“难道你是……你是……”

“不必担心。”一个影子从月影中走了出来,“神是没有耳朵的。”

“向异翅?”蓝柯蹦起来叫道,“你这个可恨的家伙,躲开,你挡住了我的光线,让我不能记录。”

“我移开了,太­阴­的影子也不会移开的。想要永远正确,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怀疑。辰月教的宗义之一,蓝柯大师你怎么忘记了?”

“你说什么?你……”

“你奉大长使的命令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让你找到龙渊深入的秘密,破解辰月之变对辰月教的教义的威胁,却并没有让你计算出真相的所在啊。”

“可是……”

“你认为这世上这么多的人,真的需要一个真相?”向异翅声音冰冷,像是出自太­阴­极寒的深渊,“对大多数苍生来说,信仰的破碎所掀起的巨涛与暴风,才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

“你想,你想……阻止我宣布这个发现?你想……”

向异翅手一翻,半透明的墨­色­羽箭凝在他的指间,还流动着暗金­色­光芒。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羽族才能拥有天空,这是不可违背的天理!这一点,将由我来维护!”

人们感觉到有什么穿过他们的身边,搅起刺骨的冰冷,麻木了他们的身体。蓝柯咬破舌头,喷出鲜血,在空中炸开一团火焰,但如冰的羽芒穿过火焰,也穿过了他的身体。他一个翻身跃入了重重排列着的深远书库:“我不能改变星辰的运行,至少还能改变箭的轨迹,你­射­不死我,就无法阻止龙渊阁的飞起!无法阻止六族共同享有天空!”

辰月教徒们一惊,也纷纷施法在空中炸开火光,然后夺路逃入书库深处。

向异翅一挥手,身后黑暗中忽然闪出羽鹤战士,那是支忠于他的秘密队伍。这些鹤雪士们扑翅追入书库深处,在重重巨大的书架边,身影像一队渺小的飞萤。

“空月兄,别来无恙。”向异翅走到项空月的身边。

项空月叹一口气:“我终于还是躲不开你。”

“你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就是想知道关于龙渊的秘密吧。不然,又有什么可以胁迫项空月呢?”

“现在我却后悔知道这个秘密了。”

“你说的是哪一个?”

“关于你和皇极经天派之间的渊源。如果你不是能自己驱动皇极经天仪,你必然可以让另一人为你驱动。不然,你何以将辰月教主一生的苦心计算、辰月教徒多少年的苦心经营尽握手中?”

“你真的以为,我是先推算出了结局才开始行动的?”向异翅的表情仍如浮冰一样不可捉摸,无法从中试探那深海中的内心汪洋,“西门也静,她本应该在经天仪前孤独地度过她的一生,她来到了乱世,也就把自己推入了不可控制的激流。我想,她也许会害怕再见到那仪器了。”

“可是你……”

“空月兄,你想不想随我一起,去看看龙渊阁深处的东西呢?”

项空月看了向异翅好久,才答道:“正有此意。”

“长者,请前面带路吧。”

长者叹息了一声,迈开了步伐,他的步子忽然显得异常苍老。

龙渊阁,终于也不能避免地卷入乱世风云,并在这一刻,成为暴风之眼。

……

但三个时辰后,这座云中之阁却突然腾起了浓烟。

“究竟是谁烧了龙渊阁?”

三天后……却商问长者。长者不言,手仍在颤抖。

“有多少书被烧了?”却商又问。

“天理阁,有一大部分被毁了,还有其他库,也被零散的火星烧了不少……”长者嘴­唇­抖动着,每说一个字,就好像呕出一口血一样痛苦。

“师父……他们所说的辰月之变,将真的发生么……”

“记住,我们龙渊阁要做的事,只是记录这个苍茫之界,而不是影响它。未来如何,我们是不必想的。一切自然会来。”

却商在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书库中走着,青烟仍未散,他仿佛不是走在龙渊阁中,而是一座被毁去的城市。他抬头,看见那些书的灵魂,正缥缈而上,在龙渊阁顶汇聚成龙形,久久不散。

却商默默对着龙渊阁书库索引卷,统计着毁书的数目和名字。把它们记在纸上,忽然他看着手中的索引卷,有些愣了。

这索引卷上记载的,似乎与他那次迷失在书库深处时所记的不太一样。

他站在那里,脑中久久被一种疑惧缠绕着。

“还有四天……四天零七个半时辰。”此时的远方,西门也静握住图卷,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喃喃道着,难抑心中的激动与不安。

这是个宁静的小村落,千万片阳光在树影间安静而喧嚣地嬉闹着,从田径的这一边逐奔到另一边,一位素衣的美丽女子在树下安静地独坐着,她总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天空,村民们从她身边走过,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

“雪儿……”一位粗壮的年轻农汉来到了她的身边,“雪儿,回家吧,饭做好了。我……”

他的身体散发着汗酸,忽然一把把风凌雪抱住,忘情地揉捏着她的身体。

风凌雪想挣扎,却突然放弃了,她闭上了眼睛,似乎这种拥抱使她安宁。

是否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忘却天空。

农汉解开了风凌雪的白纱衣裙,似乎要和她缠为一体似的。

但冷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可怜天空的仙灵啊,失去了羽翼,却被猪犬衔入泥中打滚。”

年轻农汉猛地惊跳起来:“谁?谁?你在哪儿?”

风凌雪却只是静伏在地上,双眼黯淡,似乎只有静默才能压制心中的凄凉。一会儿,她才慢慢蜷起身体,用衣裙轻轻遮住自己。

“阿诚,你回去吧。”她抱住双膝,头轻侧倚在膝上,像是一个倦了的少女,而那个声音,像是对她并不存在一般。

“雪儿?刚才、刚才是谁在说话?”阿诚冷汗未消。

“听话,回去。回家等我。”风凌雪永远是那样轻言细语。

阿诚挠了挠头,从他在村外见到饿倒在地的她时起,他就知道自己能拥有她的身体,却永远不可能探知她的神秘。他从没见她生过气,她永远那么温柔安静,可是正因为这样他从来不敢不听她的话。

阿诚终于慢慢地一步三回头地向村中走去了。

林边忽然变得无比寂静。

过了很久,那个声音才接着说:“我给你时间穿好你的衣裳应战,我们天罗虽然从来没有不杀­妇­孺老幼的忌讳,但对于你,风凌雪,哪怕我会为此死在你手上,我也会给你一次机会。这是作为一个杀手对苍茫九州第一杀手的敬意。我绝不会让你不体面地死去。”

风凌雪摇了摇头:“杀手?杀人者?我为了什么要杀你?我没有理由。”

那声音沉默了好久,叹息着:“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是公认的第一人,刺杀是你的荣耀,你竟然宁死也不肯丢弃这荣耀了。当你不是杀手时,你就绝不肯杀人,我天罗九竟然连让你想杀我的荣耀都得不到吗?”

风凌雪慢慢地站起身来,只把白纱抱在胸前:“怎样来的,便怎样失去,美轮美奂,或丑陋肢残,都是泥水塑成,将来也都变成尘沙,有何不同,何必独自怜惜?”

天罗九在暗处摇头:“风凌雪,我知道你心中完全没有自己,你或许只是为他人而存在的。但我却不能见你这样,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第一人,你不怜惜自己,我的心却是痛的,我能杀了你,或被你杀了,都是无上的幸福。但我要杀的是作为一个杀手的你,不是眼前柔弱失魂的你。”

风凌雪竟然微笑了:“天罗九,你太激动了,你站的枝头摇了七次,你吐出的气扰乱了你前面护身的叶子,我早已杀了你七次,又何必再杀。”

林中忽然一下就全没了声音。

很久很久,天都黑了下来,风凌雪等得有些累了,她于静默中,听着风的细微扰动,那暗中的大网位置早已在她心中显现出来,包括那个心乱如麻的天罗九,可这又如何,她宁愿像阿诚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她索­性­将白纱绕在身上,向林中走去,她从不在意自己,也就不在乎如何死去,她不知道为什么人心要有那么多想法,那么多牵缠,为什么要想那么久,为什么要苦苦折磨。

忽然林中天罗九的声音重新传来:“我……是天罗中技艺最­精­最自负的杀手,我布下我有生以来最尽力的一个阵,我用秘术将我的声音用丝传布四面,我布下了八十六个疑点,七重假影,可是你轻轻就看破了。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错,若是你手中还有箭,我已死了七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无比凄凉,“我还有什么面目再杀你?”

但是那罗网突然发动了,瞬间把风凌雪的柔软身体裹在其中,拖入了林中,倒挂在树林上。

天罗九疯狂地撕开伪装叶跳了出来,面目狰狞:“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辛苦一生追求技艺,可你就这样轻易地杀死我?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你知道我为了这境界付出过什么?你知道我为练死寂之心怎样杀死了我最心爱的一切?可是你,你就这么用微微一笑,把我的一切毁掉。为什么我无法打败你?难道你就不曾害怕么?我不信!你不要伪装了,你必定也会怕死,你留恋那农汉粗壮的身体吧,你并不是没有欲望,你是有血有­肉­的,我知道你有所爱的人,你不是因为无情才无惧,你是为了他才不顾一切,只有他的命令你才会杀人,但今天你什么都没有了,当你失去了翅膀,他就像抛弃一片落羽一样抛弃了你,所以你才用这样冷酷的心来对我,这是为什么?我们天罗从小就练习做杀手要绝情,要攻心。可是我却轻易就在你面前崩溃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定要看到你的痛苦!”

他一松网,风凌雪重重地摔落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呻吟出来,天罗九就一把冲上,用手中的细刃割入她的身体。

风凌雪痛得大叫起来,天罗九也露出了癫狂的目光:“是你逼我这样的,作为一个杀手我现在已经没品到了极致,我天罗九的声名从此尽毁了。但我早已被你杀死了,我现在是想看着你活过来,看着你呼痛、害怕、颤抖,你不是神,你要重新变成一个人。风凌雪,原谅我吧,我要毁去我心中的神,看着作为女人的你的重生。”

他紧紧压在风凌雪的身上,用细刃刺入她身上最知疼的指尖,风凌雪痛得挣扎大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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