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光皎洁，村子里十分安静，只偶尔听得到几声狗叫声。

成德华夫­妇­住房里的白炽灯依然亮着。

房内，王国香坐在床沿上，成德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放在桌上的台扇正默默地对着床这边吹。

成德华有些为难地看着王国香，但还是开了口：“国香，你再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失误又害了圆圆一辈子。当年，我俩要是多关心一下成功的话，他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皇粮’都吃上一两年了。”

王国香没读过什么书，所以她一直认为只要人­精­明，没读多少书，照样可以赚钱，照样可以过上好日子，她把眼前利益放在第一位。因此，她在对待成圆升学的问题上，照样认为成圆能够把高中念完已经很了不得了，因为跟成圆一般大的孩子多数已经出去赚了好几年钱了。况且，这次是因为成圆自己没考好，而不是家里硬是不让她上学。

王国香的语气还是比较生硬：“你也不想想咱们家的现状，全家的担子就靠你我挑着。成功嘛，出去好几年了，不但没有赚一分钱给家里，每次回来还要问家里要盘钱。”

王国香说的这些都没错，所以一时间成德华是无言以对，只有摇头的份。

王国香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想一想，我们家以前还是村里最好的人家，现在呢？已经落后了，你看老王家，为什么富得那么快呢？还不是因为崽女在外面赚到钱了。”

成德华沉不住了，况且有些生气：“你不要老是以前啊，现在啊，我们还要多想想以后。再说了，也不要老是跟人家比，俗话说得好‘人比人气死人’，晓得不？”

王国香觉得成德华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自知理亏，理了理头发说：“行了、行了，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反正现在三个小孩都喜欢你，我成了反动派。”

“嗨……也不能这么说，大家都知道你心好，但是有些事情太心直口快、太啰嗦了，神仙都会受不了，也会不耐烦的。”成德华心平气和地说：“这样吧，圆圆的成绩虽然出来了，但毕竟还没有下录取通知书，也不知道这次的成绩为什么比平常差那么多，一切等圆圆回来再说，你看怎么样？”

“好——”王国香嘴上虽这么说，内心其实好无助。

深圳，高楼林立，公路上车水马龙……

一间宽敞明亮的课室里，一个文质彬彬的女讲师在绘声绘­色­地演讲。

讲台下，坐着二三十个青年男女。

靠门的课桌前坐着成功，他身材高大，头发较长，发型很酷，加上那长时间没打理的“连腮胡”，到有几分像搞艺术的。他边听边在本子上做记录。

“好了，各位学员，今天的传销课就讲到这，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样是我为大家开讲。”

女讲师话音刚落，掌声四起。成功也不例外，鼓掌鼓得很起劲。

“再见！”女讲师挥了挥手后，提包离去。

学员们也纷纷起身往外走。

成功收拾好课本，欲离开之时，一个二十多岁、圆头圆脸，眼睛配那张脸略显小但还算有神，双眉好似一个倒“八”字，头发后披已过了肩膀，额上还刻意整了一束黄发，脖子上戴着粗黄金项链，腰间那根皮带只能勉强的挂在“啤酒肚”上的男子在讲台处喊道：“成功，等等，我等会开车送你回去。”

——此人正是成圆的邻居成大勇，他的同伙惯称他“勇哥”，他算是老江湖了，但基本上没­干­正经事。

成功闻声高兴地回答：“好啊！今晚轮到你请我喝酒了吧？”

“没问题，咱俩这就去老地方，好不好？”成大勇爽快地答应了。

成功专注的看了成大勇一眼：“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一点折扣都不打，老实说有什么企图？”

成大勇跟在成功后面，边走边说：“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小气过啊？”

成圆老家。

早就过了太阳出来报到的时候，可它就是迟迟不露面，自己不给面子就算了，还派来了一些乌云，幸好不一会儿它们就你追我赶的离去了，但太阳公公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且带来了一阵凉风，让人们觉得舒爽不已。

成圆和文洁漫步在公园的小湖旁。

成圆的右脸仍缚着张白纱布。

文洁在努力的找谈高考之事的切入点，希望能够“软着陆”，可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结果还是成圆打破沉默，笑意浓浓的先发言：“文洁，我住院的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还让你破费，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切，能为你效劳，那是小妹的荣幸。”文洁牵住成圆的手，转念声音低沉地说：“圆圆姐，有件事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没等文洁讲完，成圆淡然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我之间没什么好顾及的，畅所欲言吧。”

“那好，我说了，其实我带伯父去找我舅舅的时候已经知道了高考的分数，但伯父考虑到怕影响你养伤，所以没敢及时告诉你，还请你谅解。”

成圆听文洁这么一说心里有底了，有些激动地问：“我考得究竟怎么样？”

“离第一志愿的录取线只差五分。”文洁回答得很简单也很实在。

成圆顿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表情比较僵硬。

文洁赶紧扶成圆靠在一旁的围栏上，尔后，慢腾腾地说：“你英语成绩为零。”

听她这么一说，成圆缓过神来，十分惊讶地说：“不可能吧？”

文洁的心情十分沉重，解说道：“当时我也不信，但我舅托人查过好几遍，你的英语成绩确实为零，因为没有找到写有你姓名和考号的英语试卷，听说二中有俩个同学也出现了漏填姓名和考号的情况。”

“啊……”成圆惊叫了一声。

惊叫之后，她觉得自己很无助，于是抱住了文洁，两眼淌下了热泪：“我真笨，居然会犯低级错误。”

文洁两眼湿润了，却依然微笑着给成圆力量：“圆圆姐，其实你真的很­棒­，我舅舅和学校领导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都建议你复读一年，明年再参加高考。”

成圆那有心思应答，放声哭起来，哭得声泪俱下，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路人驻足。

文洁顿时也哭泣起来……

成圆与刘冬梅、文洁在村口下了中巴车。

成圆请刘冬梅走在前面，她跟文洁紧随其后，她用红­色­橡皮筋扎着的那束马尾辩在行进间跳舞。

三人走在村间马路上，离成家冲越来越近了。然而，成圆却将脚步放慢了。

刘冬梅读懂了成圆的心思，关心地说：“圆圆，别再为高考的事烦恼，全当是老天爷跟你开了个玩笑，但今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去走。”她取下成圆肩上的包：“乖孙女，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接下来是上自费学校，还是复读，你自己拿主意，­奶­­奶­会一直支持你，我想你妈妈应该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文洁跳到成圆面前，欲逗成圆高兴，便接着话题说：“­奶­­奶­说得真好，你千万别自己给自己施压，我觉得你妈妈还是很疼你的，只是在你升学的问题上有些自己的看法，我觉得那不会左右你升学的问题。你想一下，现在你全家只有你妈持不同的意见，如果她不听我们劝说的话，我们就来个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看怎么样？”

成圆的脸上终于恢复了笑意：“你以为这是投票选举啊，我妈的­性­格比较固执，总不能为了让我上学，而让她从此不高兴吧？”

“怎么会呢，这次我们争取来个双赢，让她老人家高高兴兴送你去上学。”文洁说。

成圆家厅屋的餐桌上摆满了“绿­色­食品”，九个人围坐在方桌前，吃得很开心。

成圆起身拿起啤酒瓶，先是走到外公身旁，斟酒前跟外公说上一句：“外公，一点小事又麻烦您老人家和舅舅过来看我，真是太感谢了，所以，我要敬您跟舅舅一杯，我先给您满上。”

成圆的外公是个爽快人，也是个酒鬼，端起碗先将碗中剩下的酒一口­干­完，然后将碗递给成圆，高兴地说：“好啊，‘女大十八变’，你比以前更懂事了，外公我高兴。”

成圆帮外公加好酒后，走到王国文面前，并吩咐文洁：“老同学，麻烦你给我­奶­­奶­和爸妈加饮料！”

“好呢！”文洁起身行动起来。

刘冬梅、成德华和王国香均站了起来。

王国香看着文洁说：“文洁，你是客人，你坐下，我来。”

文洁笑眯眯地说：“伯母，你忘了，我跟圆圆是结拜姐妹呢！”

王国武放下酒碗，作了个手势：“你们都坐下，让她俩锻炼锻炼。”

“就是嘛！”成圆帮王国文加满酒后，又帮王国武加满一碗，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文洁帮刘冬梅、成德华、王国香及成超加满饮料后，欲往成圆碗中加饮料，被成圆连瓶带盖没收了。

成圆把饮料瓶放在桌下，拿起啤酒就往自己碗里倒，且不满不罢休。

桌前的每一个人都被她的这一举动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