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憨憨的笑了起来;随后她也笑了,有一丝狡黠。
我们在石阶上坐了一会,她说她饿了。
我把她带到最近的肯德基里,要了两份加大套餐。她吃掉自己的之后,又吃掉了我的汉堡。
我不敢相信,那么瘦弱的身体居然能够吞下那么多食物。
“几天没吃东西了?”我问她。她的嘴里填满了鸡腿和青菜,说不出话来,只好用三根粘满沙拉酱的手指,比划给我看。
吃饱之后,筱筱很可爱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完全是一副酒足饭饱的满足。
“之后你去哪里?”我小心翼翼地问,并且故意强调了你,表示我们并不是一伙的。
“我无家可归了。”筱筱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突然知道她说我是他在上海最熟悉的人的重要性,最后只好把她带回家。进了屋,她直奔床而去,卧到床上,踢掉鞋子,眼神随即变得迷离起来。我问她几天没睡觉了,她仍然懒懒地动了一下三根手指,然后就此睡去,甚至发出微微的鼾声,我不再理她,当然她也不会理我。
之后我就在那间小屋子里打转,那间小屋子,不但没有多余的床,甚至连沙发也没有;地面上不仅没有地板,甚至连一把木制椅子也没有;床上不仅没有多余的被子,甚至连多余的枕头也没有。最后,我只能把筱筱向里边推,然后自己睡在外边,和衣。居然睡着了。
半夜,睡梦中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开灯。
筱筱张了半天嘴才发出声音来。
“我想尿尿。”筱筱很小声的说。
“那!”我指了指墙角的木桶。
筱筱轻盈从我身上跃过,跳下床,走到捅边,打开盖子,突然面色羞红的看向我命令道:“灯关!”
我熄灯,然后只听见急促的呼吸声,和哗啦啦的声音。
我呵呵的笑了起来,想起火车上的一幕。
“笑什么笑。”筱筱再次翻过我身体的时候,打了我一拳,我清楚,如果我拉住她,她就会躺到我身上,接下来就会发生许多事情。
但我没有,所以那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早上我走的时候,她仍在睡。回来的时候,也还在睡。我仔细地看了看她,连姿势都没变。
“饿了。”天黑下来的时候,她终于醒了,用了好长时间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和面对的是什么人之后说。
然后我带她去吃排挡,要了红烧鳗鱼,椒盐排条,盐水排骨、和一大盆酸辣汤。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吃饭是一项浩瀚的工程。
我俩吃吃停停,停停吃吃,大约过了三个小时,所有的菜都见底了,还喝光了四瓶力波啤酒,吃掉了四碗米饭。
在吃饭的空隙,她大概讲了一下之所以来找我的原因。
“有人喜欢上我了。”筱筱说。
“好事。”
“是我们的主管。”
“好事。”
“比我大两岁,年薪三十万,性格、相貌还都不错。”
“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问题是,她是个女的。”
“les
ian?。”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我以为我能够忍受。”
“后来?”
“我和她一起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吃饭、聊天、逛街、洗澡、睡觉,但无论怎样,我都无法与她接吻,所以,我就离开了她。”
“埋单!”
“其实,即使我能如果对方接吻,就表示我们相爱了吗?可是,两个人如果真心相爱为什么无法忍受对方的接吻呢。接吻就是一种方式,我听说非洲有一个部落,在他们成年的时候会被割去嘴唇,割掉嘴唇的确同时难道连同他们爱情的权利一同剥夺了吗?”
在筱筱关于爱情和嘴唇关系的自我辩论中,我们一起上楼睡觉。
日子简单的重复着,开始的时候筱筱每天都呆在家里,整理家务,洗衣服,发呆……等着我下班回家,带她一起去吃饭,散步。
我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最贴近的形容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我们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半夜醒来毫无顾忌的上厕所,后来连灯都不熄灭;早上起床背对着对方换衣服,有时候也面对着,甚至还拿对方身体开着低俗笑话。
有一天,筱筱在一口气洗完十四条内裤,是四双袜子之后,终于决定重新找一份工作了。
三天后,筱筱就顺利地找到了工作,一家小公司,大职务,部门经理。
可我们依旧住在那间小房子里,生活方式一点都没变,但对对方的态度,似乎却逐渐的在发生改变。尽管,我们依然不和对方谈沉重的话题,如情感、将来、梦想……
如果那天夜里不失眠,一切将不会改变。
那时天已经快亮了,我们肩并肩的躺在小床上,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除了偶尔眨动的眼睛。
在这之前,我接到了麦子间隔很长时间的一个电话,开始,我们说了很多关于从前快乐日子的话,最后,麦子极其庄严的问我。
“你怀疑过我们的爱情吗?”
“没有。”
“你会背叛我们的爱情吗?”
“不会。”
“记住,我也没有,我也不会。”麦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之后我神情庄重,沉默,筱筱也变得安静起来,俩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谁也不说话。
“她?”筱筱率先打破沉默。
我坐起,将窗帘拉开一个角,满天繁星,星星虽倦了,有些无精打采,却还没走。
“你小时候数星星吗?会记得哪颗是你数的第一颗吗?。”我说。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筱筱继续问。
“我和许多孩子一样最开始认识的也是北极星,她太扎眼了,一直也还记得大人说过的话,迷路之后找到北极星就会找到家。”我们各自说着各自的。
“看来你在上海真的有青梅竹马的女孩,我一直以为你是随便说说的?”筱筱一直是一个执着的姑娘,包括对一个话题。
“残忍的事情有很多,但你知道什么事情最残忍吗?就是长大之后再看到记忆中童年的北极星,只一眼记忆中那永恒的美丽击的粉碎。原因多简单啊,因为我们不简单了,我们不是孩子了。”
“她叫什么名字。”
“麦子。”
“故事老套吗。”筱筱问。
似乎一切关于爱情的故事都是老套的,因为关于爱情的故事太多了,似乎有多少颗星星就有多少个关于爱情的故事,甚至还多。
我仍一言不发。
关于到了上海之后我和麦子发生的一切,我不想说,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说,男人与女人不同的地方,就是女人等男人,可以守身如玉一辈子,而男人在等待一个女子的同时,却可以与很多个人相爱和做嗳。
在我等待麦子不知道何时才会来见我的茫然中,在我不知道麦子会变成什么样子的惶恐中,上天送来了筱筱,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我拿不准自己是不是爱上了这个瘦瘦小小,很特别的女孩,而有一些事情却未必要等到确定相爱之后才会发生。
此时已经是早晨了,空气骤然冷了起来,我和筱筱拥抱在了一起,再后来我们接吻了。
嘴唇和筱筱的嘴唇接触的时候,我想到了麦子,只有那么一瞬间。我无法原谅自己,却甘心纵容自己。或许对于我来说,我更愿意相信筱筱是一针麻醉剂,麦子留下的伤太重,我一个人坚持不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仍旧和筱筱厮守在一起,有一种相依为命的安慰和温馨。每天在一起的时间里,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有人陪着吃饭和睡觉。
相信对于筱筱也是,筱筱的那个关于女主管的故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之后筱筱就再没有提起这个人。然而事实已经不重要了,于我,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借口,可以让筱筱尽量心安理得的来到我的身边,而我也心安理得地让筱筱为我打理一切,只有一样东西我不许筱筱动,就是麦子送我的那个手机。
“身体还好吗?”
“住的还舒服吗?”
“习惯吃上海菜吗?”
麦子偶尔打电话过来讲的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在问了无数次何时见我而没有答复后,我终于忍不住质问麦子:“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麦子不吱声。
“你说啊!”我被她的沉默惹毛了,但又害怕她真的说出我不想听到的答案,于是挂了电话。
麦子没有再打过来。
我忐忑不安地关了手机,整个人瘫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蒙胧中,感觉有人在亲吻我的额头,我知道是筱筱,但是却不肯睁开眼睛,因为闭着眼睛,就可以想象是麦子在亲吻我。
闭着眼睛真好,可以不面对世界,更可以不用面对自己。许多时候,欺骗整个世界都没有欺骗自己更容易获得快乐。
我试图回忆起麦子的模样,却异常模糊。一滴泪水从我紧闭着的右眼流出来,顺着眼角往下淌,凉凉的。
眼泪应该是有温度的,我想。然而当它离开了人的身体之后,就变得冰凉。眼泪和主人一样无情,离开就已经离开,还讲什么情分。
我用力推开筱筱,坐了起来。筱筱愣了一下,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顺势抱住我。
“你喜欢过我吗?”
她不问我是否喜欢她,而是问是否喜欢过,似乎在暗示我,只要我承认有过一个瞬间是喜欢她的,她便满足了。
我当然喜欢过她,而且不止一个瞬间,或许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喜欢她的,但是在这个当口,我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我就对这种糊里糊涂的生活方式,和模模糊糊的情感听之任之。
人不能太清醒,太清醒就会低落和悲伤。因为清醒的时候,会把许多的事情想的很明白。而很多事情最实质的东西,都会让人对生活感到绝望。
那天我们做嗳了,细节和许多人没有什么不同,先是亲吻,抚摸,然后迷离,最后失落。如果用最简单的词语来形容,四个字:男欢女爱。
如果一定要从做嗳那一天算起才能算是真正的同居,那么我和筱筱的同居生活,从第一天起就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淡然,或者说索然无味。
周一到周五,我俩一起上班。周末一起休息,逛街。
上海从来都不缺少逛街的地方,而我和筱筱却几乎只去宜家。
那是一家很大的家居店,分两层。二层的摆设是像超市一样的,把整个空间分成零落的若干块,然后布置好。每一个空间都是他们精心布置出来的小家。我们大摇大摆的在里闲逛,累了就在沙发上坐会,然后一起畅想,将来我们会在那座叫上海的城市,有自己的房子,然后争论着如何来布置那个新房子。
我们的共同观点是我们要买一个木质的上下铺。争论是关于,谁住下铺。后来的结果是:一、三、五、起、她住;二、四、六、我住。同时住上铺的人还要做当天的晚饭。我们两个都愿意住上铺,而不愿意做晚饭。
不知道,是否所有刚刚毕业的都对上下铺充满了感情。
我们很少上街,衣服和鞋子都是到了再不买就没的穿,或者冻个好歹或者丑个好歹再买。我们也很少出去吃饭,除非,我们都在外面赶不回家里,或者有亲朋好友来窜门。实际上后一种可能是我们假定出来的。因为我们在上海根本没有朋友,我们的亲戚和朋友全都在北方。
我们最无奈的事情就是攒钱,最快乐的事情是假设:等我们有一处三十平米的房子怎么布置。小小的一个三十米的地方,居然成了我们俩的一个伟大理想。
再我们上顿接下顿的吃了一个星期的方便面之后。筱筱终于决定离开了。
那天我们决定不吃方便面了,我们想到楼下的大排挡吃点海鲜和蔬菜。然而,当那个满脑袋是汗,满手油腻腻的大师傅让我们点餐的时候,我执意要了一份豆芽炒面,因为那家的豆芽炒面很多,足够我们两个人吃,而且一份只要三元钱。
豆芽炒面上来的时候,我们又要了一个空盘子,拨了大半给筱筱。然后我们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低头开始吃,筱筱赌气似的在狼吞虎咽,我却视而不见。
我在面吃掉一半的时候,突然感觉对面的筱筱突然安静了,我猛抬头,与筱筱直视,发现她的眼睛里有眼泪在打转,然后大粒的泪珠啪嗒、啪嗒落在她面前的盘子里,这样僵持了许久,她张合了许多次嘴后终于开口,至此,我依然清楚的记得筱筱说的话。
筱筱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呢?我想我来到上海就是为了遇到你,现在,这样的生活太辛苦了,我们似乎该离开了,我们可以回到一个小的城镇去,过悠闲的,慢节奏的生活。
我一直不语,我无法告诉她,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与麦子生活在一起,留下也是。
后来筱筱哭了,并且一边哭一边说了许多话,最后,筱筱终于说,她依然爱我,但对于这种生活,却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还记得当时我陷入了一种及其严肃的思考中去,关于我是否爱筱筱。我以为自己是爱的,可当我弄清楚,我压根就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过这样一种生活之后,我狡黠的笑了。
那时正是傍晚,我和筱筱拉着手指,安静走在无关紧要的某段路上,不断的将路上的石子踢到路旁,路旁的草和树叶还是那么郁郁葱葱。
“现在什么季节了?”筱筱突然问我。
我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周围,最后,看了看手机里的日历,最后终于不确定的说,秋天。
秋天就是这个样子,又一个我们记忆中的样子变了。
秋天。
为了这两个字,我们整个晚上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筱筱就离开了。
真正令我难过的是,自己好像正在等着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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