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闻书轻轻地笑了,“你真是司杏。”顿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想,我也没有错。我爹,不会怪我的。”
我询问地瞥了他一眼,君闻书却摇摇头,“也许一切都过去了,过去就过去吧,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往后的难事,没有见不了人的,你可要帮我。”
我糊里糊涂的,不知他说的什么,只好点点头,“现在说了是空话,但只要奴婢能帮上忙的,少爷到时就看着好了。”
“我信你。司杏,不要紧,世上的人有悲有惨,我觉得惨比悲好。惨是身上的,悲是心上的。世上的事也有困有难,我觉得难比困好,知难解难,只要有勇气。但困……”他顿了顿,黯淡地说,“就是困住了,不出大价,是出不来的。”
我越发不懂了,他却说:“不早了,你也睡吧,明儿还有事要忙。”我拿灯走到外间,收拾好后躺下,却明明听见里面一直都有翻转之声。
君如海一直到七天后才下葬。出殡那天,所有下人都去临松轩跪送,一直跪到送葬的人回来才准起来。我的膝盖都直不起来了,幸好栽桐偷偷过来扶了我一把。
君夫人苍老了很多,用“枯槁”这词儿来形容她一点儿都不为过。几天不见,她的头发枯白,脸色苍白,穿着白孝衣站在院中间,让人觉得阳光很刺眼。虽然她以前打过我,现在我却很同情她。人生有三大不幸,其中之一便是中年丧偶。我突然想起君闻彩出嫁前引兰偷偷告诉我的一些话,君夫人也着实可怜,虽是一家之母,却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保不住,做母亲的心可想而知。现如今老伴儿也没有了,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凄苦——只剩下君闻书了。人生三不幸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当时还没想到。
府里更静了,死一般的静。君闻书送完灵柩回来就病倒了,发烧、头晕,还腹泻,郎中来了几次都不见好,人看着越来越憔悴,我日夜陪在床边,端茶喂饭,唯恐有什么疏漏。听说君夫人更是倒在床上起不来,一时府里有些乱。侍槐有点儿熬不住,每天过来悄悄说些下人间流传的话,开始只是些神神鬼鬼的,后来慢慢地变成了君家要倒的传言,侍槐甚至亲眼见到有人往外偷东西。
我知道这时候人心最容易乱,平日受压制的小人容易趁火打劫。看看君闻书的样子,觉得实在到了非说不可的程度。我问了侍槐,夫人那里到底怎么样?侍槐说:“我偷偷听引兰说其实无大碍,就是每天不起来,只躺着流泪。”
我再看看君闻书,意识是清醒的,只是非常虚弱,但眼前也得强撑着了,毕竟他是君家的正主,我即便想出头管管,谁服我?我瞅着君闻书喝了药,便走过去问:“少爷,要不要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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