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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乱桃花 > 第四章

第四章

离了御花园,盛颜一个人回去。停停走走间才发现,原来宫里极其空旷,高大的屋宇间,微风流过也是凌厉割人。一切殿宇都是高大而逼仄的,威严得没有容身之处。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地回响着。

一股森森的冷气。

她闷声不响擦了眼泪,仰头看高天迥回,压在自己头上。这么大的皇宫,他九岁就没有了母亲,在里面该有多冷清啊。

想到他,不觉就镇定下来,想,第一次见面,太后也应该知道自己会慌乱,以后日久,自然会知道自己本­性­。

前方隐隐传来一阵笛声,吹得是一曲《临江仙》。隔的远了,一种似有若无的缠绵,份外动人。

她站住脚听了一会,那笛声悠远绵长,如春日和煦,觉得心里舒畅许多。这宫里路径她并不熟悉,只能倚在墙上静静听着。突然笛声一下拔高,似乎是吹破了笛膜,兀得哑了下来,

她出神好久,转身正要离去,却看见前面陡然出现一个人影,立时吓了一大跳,仓促后退一步,几乎摔倒。

那人忙拉住她手腕,问:“怎么,吓着你了?”

她抬头看见明黄衣,夔龙纹。原来是给她摘了那朵花的人。觉得是他害自己惹太后不高兴,当下把自己手一甩,丢开他,想,这个人好无礼。

他却脾气极好,只挥挥手中的笛子,笑道:“笛膜突然破了,就知道有人在偷听。”

“偷听弹琴会断琴弦,还没听说偷听人家吹笛会破了笛膜的。”她低声说:“自己技艺不­精­,变调转换时气息岔了,还来说别人?”

“这么说,你也会吹笛?”他笑问,声音温厚,神态平和,与他的笛声仿佛。

笛子,出身也算书香的母亲曾经教过她。在这样辛苦的生活里,让她们寻出一些开心的事情来。她点了一点头,旁边的内侍忙捧了一管笛子给她。

那笛子是绝好的,清空匀称。她伸手取过,一近口,那人便知道她吹得是临江仙。

笛音清朗,咽咽隐隐,合着花园中黄鹂的滴沥溜圆,直如珠玉泻地。

被她的笛声一引,他也取过一支笛子和上,她气息较弱,声音缠绵婉转,而他声音浑厚悠长,两股笛声在乱云间应和,直吹得满庭风来,日光动摇。

叶间花上,一时连风声都立足驻步,万籁失了声音。那两缕清音,直如纠缠的云气,相互拔高缠绕,响遏青霄。

她本想只试几个音就罢了,此时不能自己,继续吹了下去。

临江仙有四格二调,原本入高平调,柳永演为慢曲,入仙吕调。在笛子演奏时,前面相同,后面却有高平与仙吕之分。到曲子最后她音一折,转入仙吕调,而他却转向了高平调。

高平调是临江仙第三格,因为要增二字,音尤其长。可是她女子气力稍显微弱,今天又遇上不开心的事情,接不上这样险的气脉,所以她只能用第一格结束。

两人的合奏突兀分开,各自怅然把笛子放下了。

这一场妙奏,到最后却落得蛇尾。

她将笛子交还他手中,低头看见他一双手,碧绿玉笛,白皙十指,日光下莹然生润。这人能在宫中自由行动,又不是皇上,想必就是瑞王了。他原来是这样一个可亲人物。

想到他虽是皇帝的哥哥,但后宫这样见面,不合礼节,不觉脸上微微一红。忽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走近,脚步起落,显然是一群人,又听到说话声音传来,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吹得这么好听。”

她知道有人来了,一时心里慌张,转身就走,也忘记了礼节。听到他在后面叫她:“盛颜?”

她加快脚步,匆匆离去。他倒甩开内侍,迅速追了上来,将她拉到旁边宫间小巷中,说:“来这边,离重福宫近一些。”她一时失措,眼看那些人就要看到自己,也只好跟着他匆匆在陌生的宫里慌乱行走。等发觉自己这样不妥时,已经全不知身在何处,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

他对宫中的路径极熟,左转右拐,已经到了重福宫侧旁小门。她谢了他,也是让他止步的意思。走进院子,她稍稍转头一看,他还在那里微笑看着自己,忙低头转个弯,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别人都还没有回来,只有吴昭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在本上记录院中巨细事情。

吴昭慎看见她,便叫她坐下喝盏茶。她捧着茶碗啜了几口,想到刚刚那个似乎比皇上年纪还要小的瑞王,他与她听到的传言根本不符。不知为何,心口隐隐不安,开口问:“吴昭慎……听说皇上的母亲是在他九岁时去世的?”

吴昭慎摇头道:“不是,是在万岁六岁的时候去世的,当时太后与皇上正在行宫,赶回来时,已经去世了。”

盛颜诧异地想,可是他明明是说,在他九岁时去世,而且他母亲的遗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说起来不一样?犹豫良久,问:“皇上的母亲当年是卑微出身,在宫中一定也很不容易吧?”

吴昭慎笑道:“她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侍女,也是太后的族女,在朝中虽没有人,但在宫中,还是被封了贵妃之位。相比之下,瑞王爷的母亲那才叫身份卑下。原本是承清宫洒扫的宫人,连个品位也没有,偶尔有一次被先帝见到,宠幸了一回就忘记在脑后,不料却怀孕了。原本先帝自己也不予承认,但因为在起居录里确实有记着,所以才容她生下了孩子,封了个和我差不多的品级。先帝不喜欢她,连带皇长子瑞王也一直受轻视,贵妃有了孩子之后,马上就封为太子,瑞王却是在三岁时,给皇上起名时才连带赐了名给他。”

盛颜说:“我听说现在瑞王把持朝野,­性­情跋扈,想必是小时候受的委屈?”

吴昭慎并不回答,朝旁边说:“哎呀,小柳子,你去把那兰花移一下,日头都晒到啦。”

盛颜默然无语,悔恨失言。

“这是我的不是,今日又多嘴了。”吴昭慎笑道,站起来说,“我昨日去见太后,皇上还问起你来呢。他对同日出生的姑娘很好奇。皇上温厚仁静,是极好的。”

她点头,起身回去了。只是觉得那日他言犹在耳,今日听来却全不是这么回事,有点隐隐烦闷。仿佛自己做了极大的错事,但一时却又并不知道错在哪里。只是暗暗心悸。

又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就知道要处处小心,时时留意,可还是不断做错,说错。

自己要怎么改变以前的一切,来适应这里,在这样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

盛颜离开后,吴昭慎一个人坐着翻看记录时,听得外面有人在叫她。她忙搁下笔走出去,一看那人,却吓了一跳。

那人身穿淡天青­色­便服,只在腰间散散系一条明黄佩玉腰带,脸上蒙着一层薄怒。身后十数个带刀的锦衣侍卫侍立着。在宫中这样架势的人,自然只有瑞王。她忙跪下叩见。他也不叫她起来,往院内看了一眼,问:“那个叫盛颜的女子,还未见过皇上吧?”

她听说过瑞王种种形迹,心中害怕已极,心道,幸好刚才盛颜讲他不是时自己没有Сhā嘴,否则恐怕今日难逃­干­系。当下便连连摇头:“并没有见过。”

“她这样的人,留在宫中不是朝廷幸事。”他显然在压抑怒气,低声说。

吴昭慎忙磕头应道:“但是皇上与太后以为……”“本王自然会去与他们说明白,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好。”他不容她说完,打断她的话。

在宫中见多了命运变幻的吴昭慎心想,这女子留在宫中恐怕也逃不掉瑞王手段,我又何必为她而扯上什么麻烦?

于是应道:“奴婢在看她长相时,觉得此人长得太过美丽,恐怕是薄命之相。何况她自小孤苦,指掌粗大,恐怕没有富贵之命,难以在宫闱中生活。”“原来如此。”瑞王点头道:“本王去和母后商量,你准备好她出去事宜吧。”走了几步,回头看犹自伏在地上的吴昭慎,又说:“你对她,言语可以讲轻点,不必真的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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