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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夫人看不过去,大力扭丈夫的耳朵,“人家当爹的不能看孩子,你还有理了?打量别人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呢,快给阿德看看,孩子也要睡觉了,让他带进去和彩心一起睡。”

张德绝不参合到岳丈岳母的战争中去,连忙抱过孩子闪进卧房。

两人像刚得到新玩具的大孩子逗弄着熟睡的小宝宝,直到小丫鬟端着早饭敲门才作罢。

钟父钟母在张德家过了一夜,第二日钟良贵上了来时的马车回家,钟夫人留在张德家伺候闺女坐月子。

因为今年村里丧失了极多劳力,春耕更加繁忙,所以小宝宝的洗三没大办,请了接生的稳婆钱婆子上门替孩子洗三,张德的近支亲戚都来添盆,完毕后众人吃了一顿洗三面就算是结束。

小宝宝的小名也有了,唤满头,意思就是啥都不缺。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等到满月的时候,满头已经长的很壮实,胳膊小腿一节一节的,就像莲藕一样。满头的­性­格大多像张德,静静的不出声,夜晚更是安静的睡觉一点儿也不吵闹,醒时那小眼睛一眯一眯的,好奇的打量周围的人,那小鼻子和小嘴最像钟彩心,文雅的很。

张大娘每天都来看满头,惹得大孙子石头吃醋背着人挥

挥拳头,狠盯着小宝宝,满头不知道害怕,仍然吐着泡泡眯着眼安静的和石头对视,这让调皮好动的石头郁闷极了。

小­奶­娃啥的最讨厌了!

满月礼摆了三桌,近亲的亲戚一桌,张大娘等街坊一桌,钟彩心的娘家一桌,不过就算如此,仍有很多未请的村民站在院子凑热闹,因为钟家太给力了,清晨两辆马车拉着满车子的重物沿着土路奔驰,“踢踏”的马蹄扬起一路灰尘,也撩起大家好管闲事的心,当大家纷纷猜测是谁家的富贵亲戚时,马车驶进令人意想不到的张德家,于是村里沸腾了。

马车来人正是钟父,钟大哥,裴氏和几个小孩子。

钟大哥从钟良贵手上接过祖业,将几间小铺子发展成同一商号的连锁店铺,后加入行业商会被推举为商会理事,这些年颇累积一定的资产。这次唯一的同胞妹妹生产,他几乎把商铺里有用的东西都挑全一并带了来。

村民都知道张德的媳­妇­漂亮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女,但当初摆嫁妆的时候可没特别好的东西,所以大家都以为钟彩心比张德有钱一点而已。现在如此看来,张德娶的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

蔡妮儿围在人群外冷眼旁观,她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之前一直在家养胎,直到今天在院子闲逛的时候才听到路过的人说张德家要摆满月酒,而且女家娘家还驾着两辆马车来。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马车,以往做闺女的时候一直呆在船上忙乎家务,带弟弟。成亲时也是盖着头巾送到夫家,完婚后又被赵通拘在家造人,连回门也没有。整整十八年的光­阴­,在这一瞬就像被硬生生的拉长,原来方外的世界是这样的,有马车,有绸缎的布帘,有牡丹的抱枕,有房梁上挂满的­肉­,不是日夜飘荡的摇晃感,不是昏暗潮湿的船舱,不是全年围绕的咸腥味,她迷茫着为啥别人的生活竟比自己好这么多呢?

目光碰上酒席中穿梭的身影,她情不自禁想走入张家问个明白。

酒宴刚开席,暖宝和小福在院子和灶房两地跑动,两人根本没看到蔡妮儿走入堂屋。钟家的小丫鬟以为蔡妮儿是【】客人,稍稍掠过一眼便无深究。

借来的桌子摆在院子,堂屋空荡荡的,只有连排的长凳靠着墙。张德正想把火塘上的热水提出去,却看到蔡妮儿失神的走向自己。

张德心慌了下,随即想起暖宝说的话,佯装道:“赵家弟妹来了?”

蔡妮

儿本是凭借一股莫名的勇气走进来,刚进门口早就消退一些,突闻面前男人的话,气愤之下质问道:“你真不知道俺是谁?”

张德本就心虚,这时提水的手抖了抖,热水在晃荡中有点儿飞溅出来,地上湿了一片。

蔡妮儿明白张德记起了,更加有底气问道:“为什么?”

张德支吾着,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好。

蔡妮儿见张德不说话,自顾自说道:“当初你可是派了人到俺那儿把俺的事情问的一清二楚,那阵势谁不知道是相亲的。要是你一开始就不稀罕俺,俺也不怪你,但明明你也觉得俺好——这是田媒人告诉俺的。为啥还和旁的女人纠缠不清,被俺娘发现,最终又遣媒人来拒绝?”

张德苦恼的咬牙,想了很久才回答:“你是很好,我当初想着你答应对两个娃娃好,一定是善良的人,所以就有和你成亲的想头……”

蔡妮儿不等他说下去,立即打断:“那你既然有想头,为啥还会娶别人?别告诉俺你是有苦衷的。”

钟彩心倚靠在卧房门,苦衷?难道阿德娶我是因为要对我的名节负责吗?难道真是我想错了,其实阿德心肠好,对谁都一样,自己反倒是自作多情?

☆、五年之约

钟彩心踱步挨到炕头,满头依然嘟嘴熟睡,她静下心,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即使当初张德想要娶的是蔡妮儿,但现在的人是她,不是吗?她不会愚蠢的让这事影响夫妻的感情,谁的婚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门外的张德和蔡妮儿不知何时谈话完毕,钟彩心抱起满头往外走让大伙儿看看小宝宝。

一眨眼,距离满月宴已经三个月,满头的眉眼疏松开来,模样糅合了张德的憨厚和钟彩心的柔美,真真是一个乖巧文静的小­奶­娃。

九月上旬,官差又一次闯进张家村,不久里正满脸悲­色­的宣布今年需要再次征兵。

谁也想不到仅仅隔了半年,朝廷又有征派令传达下来,而且速度这么急范围这么广。这次的征兵每户需要抽调一人,独丁可捐银代役,但是农家人哪有白银可捐,于是张德和秦成毅也在征派名单之列。

钟彩心最担心的事情应验了,还未向钟良贵报信,大哥钟全敬鞭策快马赶来。

“妹妹,这次朝廷估计有大动作了,全国四大城前后征兵三十万人,爹得到消息据说可能要向夷国进军。”

“哥哥说的属实?”

“这次爹花了大关系才争取到一个名额免了咱家的徭役,妹夫这次可能要上场了。”

暖宝听完双眼一花,钟彩心跌落在地。

钟全敬扶起妹妹,安慰道:“放心!爹不会不管妹夫的,他想了办法让妹夫去守皇陵,只要三年。”

张德没想过依靠旁人,有此结果竟是比想象中好多了,遂躬身谢过大舅子,“这次麻烦岳丈了。”

钟全敬客气道:“其他人想必去守边疆和修河渠,这两个都是要命的活,而且一去五年,所以妹夫这次还算幸运,皇陵就在首都东边,安全的很。除了有些烦闷却是一个好差事。”

末了还交代全家人不许往外透露消息,毕竟是走后门,全城也不过那么十几个守皇陵的名额,万一被其他有权势的人知道被夺了就不好了。

既然事实已定,钟彩心和暖宝只能替张德收拾行囊,心情悲怆的与他送别。

临行前,秦成毅下山去何生家告别,之后又绕弯路到暖宝家。

暖宝趁着日头在院子晒秋衣,衣裳经过一年的叠放怄出些潮湿的味道,小叔叔要离开三年之久,布鞋冬袜棉衣都要准备好,听说皇陵给进不给出,缺

少衣物那叫为难。

秦成毅见院门没关径直走入,暖宝听到响动侧头一看,“成毅哥哥?”

“嗯。”几个月没见,她好像长高了。

暖宝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到秦成毅身边忐忑问道:“成毅哥哥也要服役吗?”

“要。不去的话要交二十两白银。”

暖宝很想问何叔不是有钱吗,为啥不向他借然后以后再还。

秦成毅仿佛觉察出暖宝的意思,主动说道:“二十两不是小数目,而且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修马路通河渠都是力气活,能长见识的只有守边疆。

暖宝捂住口,眼睛瞪的大大,“成毅哥哥要从军?”

“不入军籍,只是服徭役,期限一到还会回来。”

暖宝很焦急,想劝他放弃这想法:“听到我们国家有可能和夷国开战,到时候肯定是要服役的人打头阵,成毅哥哥一定不能去。”

秦成毅没想过两国交战,怔怔的过后才说:“可是我早已报名了。”

暖宝手心冒出许多冷汗,在暖阳的照耀下尤为感到­阴­冷,她试图把手掌的虚汗抹到衣服上,可是怎么擦仍然粘粘的。

秦成毅抓住暖宝不停磨蹭的手,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恳切的说:“别怕,我一定会回来的。”

暖宝被握住双手,那手掌的温热触觉让她身体一颤,两人顿时尴尬起来。缩回手,暖宝眨眨大眼睛,“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五年。”似乎觉得太久,他又补充道:“五年后一定回来。”

暖宝在心底数了数,五年后她就十五岁,那时候还不算晚,她能等。

秦成毅看着低头的小姑娘,想必那时候回来刚好能看到她出嫁,还能喝上一杯喜酒。想到这,胸腔迸发出一股酸意,像钝刀子缓慢磨蚀他的心房,他强压酸意,打趣道:“刚好能回来喝暖宝你的喜酒。”

暖宝张大嘴,一脸不相信,“你说什么?”

等不及秦成毅的回答,暖宝继续追问:“难道你要我等你的意思不是……”

秦成毅听明白暖宝的意思,一时间乍喜,朝着暖宝向前一步,浑身气场全开,倒是把刚大声质问的小人儿压成小鹌鹑样。他扶着暖宝双肩,小心翼翼的问:“你会等我回来,是么?”

暖宝敌不住秦成毅强大的气压,弱弱的点头。

张德正从屋外回来,看到暖宝惧怕的模样,疑惑的看了看秦成毅,开口打招呼:“小兄弟来了?”

秦成毅和暖宝像两个偷­情­的小年轻被家长发现一样急忙拉开一段距离,秦成毅转过身把暖宝遮挡住,方才答道:“不久就要服役,想在之前来德叔家看看。”

张德招呼秦成毅进屋坐,又让暖宝和小福唤几个好兄弟来,大家趁着人齐最后聚上一聚。

这夜晚所有人注定是不醉无归,大家知道秦成毅要上山所以让他先走,暖宝送他出门,走到门外,小声提醒道:“成毅哥哥记得今日说的话,一定要平安回来。”

秦成毅看着暖宝嘟囔的小嘴,头脑发热一把抱住面前的小人,在她耳边承诺:“我会回来,你也等我,好吗?”暖宝只感觉自己身处在一片星海中,满眼都是星星,晃的她头晕眼花,最后等到秦成毅离开时她只记得自己呆呆的回应了。

满头只有四个月大,还不懂离别是何物,听到周围一片断续的哭声也不吵闹,眼睛眯眯的,闲适的任由钟彩心抱着,小鼻子耸呀耸闻着娘亲的­奶­香味。张德看着儿子乖巧的小模样,用满是胡渣的下巴蹭了蹭宝宝幼­嫩­的小脸颊,又亲上一口,环顾身边一大两小,毅然背起行囊没入队伍之中。

时间并没有因为离别而显得缓慢,相反因为张德的离去,钟彩心不得不挑起全家的重担领着两小收割大豆和玉米。今年张大娘家失去两个劳力也无力再帮暖宝,三人每日早出晚归才在过冬前拾掇完毕。

钟彩心因为劳累涨­奶­又回­奶­,胸部一阵一阵的疼,终于在秋收后的第二日病倒了。暖宝让人捎信给钟夫人,钟夫人当天就赶到,带着钟彩心去城里的医馆就医。

大夫吩咐钟彩心不能过度劳累,而钟夫人留在张家替闺女采买年货,打扫卫生,全部活计全完才在钟彩心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离开。

赵小虎家这次彻底安静了。

石氏对赵强心底有隙,认为是他不去服役所以二儿子被迫顶上,现在蔡妮儿的肚子里还不知是男是女,万一生不出男孩老二家就成绝户了。而现在赵强也因为再次征兵而被招了去,石氏的怨气消退了,反而担忧起两个儿子的安危来。

莫静和蔡妮儿的关系也因赵强的离去改善了很多。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两人的丈夫都不在了,反而两

人生出革命友谊来,一起对石氏霸道的作风一点儿也不理会。

家里没了男人,不少­妇­女走得更近了,共患难从来都是容易的,你诉苦来我开解,村民变得更团结和谐了。

这日蔡妮儿跟莫静提议要去张德家串门,莫静还没见过张德的新媳­妇­,于是两人拿起鞋底朝着张德家去。

钟彩心自从知道蔡妮儿就是那个有机会嫁给张德的人,她面对蔡妮儿显然再也不能做到毫无芥蒂。不过对于莫静她倒是很合得来,两人都是刚烈的­性­子,一拍即合。

蔡妮儿见钟彩心冷淡的模样,就知道她明白曾经的事,不过现在蔡妮儿也没有争强好斗的心思,大家都是没了丈夫的可怜人,不用比较自然相处的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钟彩心也放下对蔡妮儿的成见,三人经常聚在一起做针线。

十一月,怀胎十月的蔡妮儿如愿生下一子,由赵铁匠取名为赵小豹。

这个冬天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白雪,雪够厚足已冻死土地下的害虫,即使经历离别,生活仍在继续。

☆、春日游园

林悠苒接过小丫鬟的纸伞,转动木质柄把轻巧撑开粉白兰掬花伞,挽起低垂裙裾小跑奔向柳树下的蓝衣少女。

小丫鬟紫黛看向跳脱的小姐,边跑边扁嘴,埋怨道:“小姐,慢些。你不记得上次摔跤的事了?”

林悠苒想起上次的糗事,跑到少女身边才气呼呼点着小丫鬟的头顶,斥责道:“你能不能别提,小姐的糗事你非要提上百遍万遍?”又抬头对蓝衣人儿问道:“暖暖,你说这丫鬟是不是该罚?”

暖宝拉回林悠苒的手,笑道:“紫黛只是提醒你而已,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沉稳些?”

小丫鬟赞同的点头,犹自不忿道:“小姐就该听张小姐说的。”

林悠苒气的跺脚,牵着暖宝的手往前走,把丫鬟抛在后头。

暖宝接过纸伞,撑在两人中间稍微向后遮挡背后的太阳:“我们就在这附近坐坐吧,不然撞上她们,就该烦了。”

林悠苒嘻嘻笑着,“要不是能出来逛逛,我才不来她们举办的游园会呢。”

暖宝也深感同意,这种青少年的交流会还真不适合她。

“她们”指的是惠兰女院的同班学生,她在这学院已经呆了一年,今年的春天是秦成毅离开后的第二个春天。

林悠苒是她在学院认识的好朋友,自从小叔叔走后,雍国屡屡传出要攻打夷国的消息,时局不定,人心惶惶下钟彩心只能带着她和小福到钟府暂避。寄住期间,钟夫人让她和小福去女院读书结交朋友,暖宝想想两世都没有知心朋友也就答应了。

春日的风细细的,拂过片片丝绦,扬落朵朵飘絮,柳絮翻飞随风飘落在大雁湖上逐水而流,紫黛在柳岸边铺上软布,设有案几,摆上一壶清茶,几碟点心。

林悠苒家世普通,只是商人之女,因此颇不入官家小姐的眼,不过­性­子天真活泼,和同样不受待见的暖宝凑成一堆。

“你说,她们找不到我们岂不是要气疯了?”林悠苒想到那些大小姐生气过后面容扭曲的模样,捂嘴狂笑。

紫黛跪在一旁沏茶,也忍不住接口:“她们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若不是有老爷等富商孝敬,她们哪还能穿绸缎抹胭脂。现在还如此欺负小姐,等有朝一日少爷也当官了,有她们好看的。”

得到小丫鬟的鼓动,林悠苒更加激动,“就是就是,持着爹是文官就学那

才女作势,呸!分明大字都写不好,还学人作诗。”

暖宝摸摸鼻子,她也害怕和那些官家女处在一起,动不动吟出一首诗恁吓人了。

林悠苒捏起一块点心放进嘴,不顾嘴上还沾有粉沫,得意说道:“哥哥今年就能参加科考,以哥哥的能耐进士不在话下,到时候……”

林悠苒的大哥林一峰是林家下一代的佼佼者,被长辈寄予深切期望的他才艺斐然,得确担得起这重担。

所以林悠苒说的时候,暖宝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林悠苒瞧见暖宝小­鸡­啄米的样子,凑到暖宝耳边问:“暖暖也喜欢我哥哥么?”

这都哪跟哪——暖宝拍飞林悠苒靠近的头,“小苒别乱说喔,不然搔你痒痒。”

林悠苒不信,一副“我就明白”的模样让暖宝咬牙。

“好呀,你个小丫头,连我也戏弄,以后你被她们抓去的时候,我再也不管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张小姐说的可是真的?那我可不客气了。”

暖宝和林悠苒同时回头,说话的正是领头的粉衣女子,后面跟着三个十二三岁的青葱少女。

“林悠苒,你找的地方真好,有柳有湖,春花烂漫,不如我们借个宝地也一同享受春光?真是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暖宝冷不丁打颤,这“才女”又来了。她想起前世人们经常倜傥:“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现在这名唤崔彤的官二代就是这些女子中杀伤力最强的人物,并不是说她势利,而是太温柔缠绵了。你能对着一个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你谈诗论赋的女子有好感,那简直生命力太顽强了。

林悠苒抽抽嘴角,这下糟了——这崔彤作诗很差,但爱诗如命,但凡与人说话,总要扯上一两句诗词以显示高雅。而林悠苒在崔彤眼中是最好的人选,原因之一是她本是商人女,崔彤觉得她不懂教化,满身铜臭。原因之二是林悠苒的成绩倒数第一,而她倒数第二,不免要在她面前摆摆场子。

崔彤没知会林悠苒这主人,直接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大家且坐下吧。春光明媚,席地而坐也是一番乐事。”

身后众人得到吩咐,一一落座,统一屈起双腿,双手交叉叠放于腿前,远远看去皆是大家闺秀,娴静无比。

崔彤遣了小丫鬟摘了一朵花,大家玩起击鼓传花,林悠苒被提问的

“体无完肤”,而暖宝坐在一旁堪堪能应付过去,对好朋友的求助爱莫能助。

钟彩心笑着对刚归来的暖宝说:“你看看你,活像吞了莲心似得。”

暖宝皱起脸,谁让她被一群十多岁的小女孩问的哑口无言,古诗词真不是她的强项。

小福捧起碗一勺一勺的吃蜜枣雪梨糖水,天真问道:“姐姐真笨,她们问你诗词,你不懂问她们吃食么?”

钟彩心叹气,“原我还想着养出两个才女来,咋知道……”

暖宝没想,便答道:“婶婶再生个妹妹就好啦,她得了婶婶的真传,一定很厉害。”

钟彩心笑容泯去,看着乱爬的满头不说话。

暖宝捂嘴,她一定是被那群人轮番攻击整晕了,不然怎么这么没大脑。小叔叔一去两年,直至现在也没有一点儿消息送回来,大家虽然嘴里说没事,但心里始终都有一根刺。

小福仍是无知无觉,吃完糖水,又指挥小丫鬟再来一碗。

第二日,暖宝和小福带着一个小丫鬟去上学。小丫鬟是配给小福的,因为小福人小,而且太能惹事,没有丫鬟跟着估计早走丢了。钟彩心原也想给暖宝配个丫鬟,但她觉得不需要,毕竟自己不是千金小姐,习惯了很难改变,等小叔叔回来她仍是张家村小小的一名村姑。

林悠苒早在学堂门口等着,紫黛看见暖宝,连忙掀开车帘扶小姐下车。两人挽着手一同进门。仿佛一夜是太长的时光,林悠苒拉着暖宝不停说话,话题很广,暖宝静静的听,最后竟然扯到林一峰那儿去。

“暖暖,不如你做我嫂子呗,那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玩了。”

“你当你不用出嫁?”

林悠苒脸红,“我才不,我爹养我一辈子。”

“不知道谁成日在我耳边说付天很帅,付天最好……”

林悠苒被揭老底,恼羞成怒:“你再说,往后我有什么事都不跟你分享了。”

暖宝知道她面皮薄,也放过她:“好了好了,不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往后你也不能再和我说你哥哥的事。”

“我哥有什么不好,你就惦记着你那成毅哥哥,哼,我哥肯定比他好。”

暖宝捂住她的嘴,“你这么大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林悠苒也一脸后怕:“

幸好幸好。”说着,仍劝道:“你再想想,我哥真不错喔。”

“小丫头,在说哥哥什么?”

是林一峰的声音。

暖宝很尴尬,果然不能背后说人,被抓了吧。

林悠苒眼睛骨碌一转,讨好说道:“在说哥哥的好呢,以后谁能做我嫂嫂真幸福。”说完,瞄了一眼暖宝。

林一峰也向暖宝看去,可惜佳人面无表情,就像听不到似得。他提起­精­神,满脸笑容真诚邀约:“下学后,张小姐有空去云起居吗?小苒想去很久了,不如我们三个一道去?”

云起居是闹市中的一间茶坊,名字来源于“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据说里面装溢平静淡雅,于内品茗别有一番风趣,近来是读书学子热门聚集地之一。

暖宝不懂情趣,也不想和林一峰过多纠缠,摇头道:“我要和妹妹一起回家,恐怕要辜负公子美意。”

林悠苒还想说些什么,被暖宝一瞪,终于闭上嘴巴。

林一峰认识暖宝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妹妹小苒嫌弃学院的饭菜不合口,让他从家里送饭食来,就在那天,他看见坐下树下的暖宝,她抚摸着大树,一寸一寸像是抚摸珍宝,他不禁想,若是树仙也应当如此。那么天然,那么淳朴,不是雕琢而成的美,自然的宛如天成。往后每每走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宁静安逸的味道。

告别林一峰,走回课堂的路上,暖宝警告林悠苒,“你若对你哥好,就莫要参合到其中来,我喜欢的人,你不是一直知道么?”

林悠苒欲言又止:“暖暖为何不给哥哥一个机会。他也不知道能不能……”

暖宝的心一紧,他一定能回来的。答应过她的,不是么。

☆、军营

暖宝挂念的人此刻正在最北方,即使春日也无一丝温暖。

秦成毅穿着大毛绒衣,领子,袖口和鞋帮上缝有雪兔皮毛,皮肤­干­燥皲裂,两颊额头一片嫣红,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本土的夷人。

两年前新兵驻扎雪原时,帐篷,粮食,军衣准备不足,三万人的队伍唯有自力更生才能获取物资。有人越界杀死过路夷人掳掠物品,有人内斗抢夺胜利品,更多人走进平原打猎。整整半年下来,能活下来并且占有一席之地的都被提升为把总,千总,守备,都司等。

而秦成毅刚去的时候,挖野菜,砍树做帐篷,打猎换米面,高强的生存能力让不少人妒忌不已,每晚都会遇到不少抢劫偷袭者,两拳难敌四手,米面被偷,全身更留下不少伤痕。苦难总是磨练人,最后终于凭借着出­色­的狩猎技巧和格斗技巧,不仅活着,还得到役监守林海的青眼成为千总。

雍国士兵自开春后不断逼近夷人国土,夷国荒原,平原广阔,部落不断迁徙,对土地没有疯狂的归属眷恋感,而且各个部落都希望其他部落能出兵抗敌,所以对于雍国的压境毫无反应,第一年入冬时分,夷人部落缺衣少食,南下试图击退驻扎在边境的雍国军,新兵经过一年的训练,面对强悍来袭的夷人还是胆怯万分,前头一队骑兵冲散雍军的队形,骑在马上的夷人挥刀砍杀不少徒有外表的士兵,而后十队骑兵从后飞疾而来,雍军士气大减,试图逃跑的士兵和后面迎敌的士兵相撞,场面混乱下这一战损失足足几千人。

活的久了,所有的事情都能想的明白,他们被召入军的目地不是为了攻打夷国,而是为了恐吓夷国使之每年主动朝贡。自前朝起,圣上曾有意占领夷人的国土但却是战败收场。因为夷国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它是由许多大小部落融合而成,夷人马上功夫了得,擅长游击,沿途更有不少险滩,沼泽,冻土,没夷人带路根本无法通过。但是雪原上羊肥马壮,天然资源丰厚,雍国的皇帝不甘落不得一丝好处,每年更有大量的茶叶布匹流入夷国,于是决定派兵震慑。

秦成毅知道这一□,终于放下担忧,放开手脚跟在林海身后打拼。

这日刚下岗,就有手下的小兵来报告今晚林海设宴邀请一众头目喝酒。边境无聊,上头总会寻些由头找些乐子。秦成毅点头表示知道,面无表情的掀开布帘走入帐篷。

帐篷统一居住十个人,每人一个床铺,除此之外无空地落脚。

秦成毅

年纪太轻,但职位却高,不少二十来岁的热血少年对他很不满,不过经过几次比试拳头功夫,他们的气焰被打压的七零八落,再也不敢在秦成毅面前表现不满。但人后总会散布不利于秦成毅的流言。

大多数四十来岁的汉子却对秦成毅很友好,秦成毅也乐意和他们围成一堆,毕竟千总的职位仍是要拉拢兵丁,培养下属。

帐篷内的人看见秦成毅踏进,刚热闹起哄的气氛顿时停歇了。秦成毅没理会僵硬的场面,走回床铺,拿起床头的布巾擦了一把脸,才脱去外套用被子盖住头埋头睡觉。

只是其他人低声的话语仍是随着空气的流动进入他的耳朵。

“今晚上头设宴,一定喝的烂醉,管械松了,俺们偷偷溜出去找几个婆娘玩玩。”

“嘿,俺可是十多天没沾过腥,那夷国的婆娘就是騒,怎么用怎么带劲。”

“壮子哥,勤哥,你们就不怕被发现?”一个沙哑变声的少年好奇问道。

“小子,这你就不懂了,给些守后门的实惠,只要在天亮前回来就行。”

“要不今晚哥哥也带你去试试,看你这小子还是童男吧?”

少年脸红,又害怕又好奇,“做那事真有那么好?哥哥说的痛快是咋样的痛快?”

“嘿嘿,摸过女人没?又软又香,别说亲一亲,就是抱着,那儿也得有反应,特别是騒娘们,直想让你死在她们身上。”

“壮子,你那命根子Сhā过几个女人,小子,听俺的,那东西进了女人的身,又暖又紧,恨不得直上几百遍……还有女人发­骚­的声音,啊啊嗯嗯的,那小嘴甜的……把那塞进娘们的口里,不比下面差……”

秦成毅裹紧被单,这群浑人都是已成婚的汉子,每晚寂寞无聊,只能说说荤段子让大伙儿笑一笑,不料近来竟买通守门,引得不少未经人事的童男跟着他们去偷香。

秦成毅终日摆着臭脸,大伙儿都不喜欢开他的玩笑,更没有人会带他去那些私娼的地方。

入夜,他整理好衣裳,往役监守林海的帐篷走去。

等他入座的时候,周围的坐席皆已坐满,他猜测,难道有重要事情公布,不然大家怎会早到许多。

林海挥手让士兵布置好饭食米酒,就遣退小兵,举起酒碗向大家敬酒。

军营中的饭食皆是粗粮,而且

份量极少,若不在轮休时出外打猎,根本吃不饱。所以众人此刻顾不得礼仪,埋头一阵苦吃,惹来几个守备的嗤笑。酒过三巡,不少人喝的醉醺醺,歪倒在席子上,这时林海拍拍手,帐篷被掀开,五个舞姬鱼龙而入,带来一室脂粉香。

秦成毅眯眼,心道原来大家都知道今天会有歌姬来,难怪来的这么早。只是,林海究竟想要­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军营中不允许女子进入吗?可见这事是上头指示,早就通过审核,他知道军营看似团结,其实里面早已分裂成不同阵营,这次是拉拢吗?

五个舞姬身披单薄纱衣,手挽彩带,在全部案几围成的圆圈中起舞,彩带飘过各人的脸带来浓香,不少千总都是生于田野的莽汉,何时见过这些丽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唇­口生津。

秦成毅屈膝盘坐,默默低头喝着酒水,天气太冷,难得有酒暖暖身体也好。旁边的千总捅了捅秦成毅的手肘,“秦兄弟,你不喜欢看歌舞?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呢,早前我以为我家媳­妇­是全村最漂亮的人,现在比一比,哪比的上人家一个手指头,啧啧……”

旁边的千总见秦成毅不理会他,又转到另一边调侃,隐隐能听到:“那人就是假正经,说不定在家乡时就是一混球,勾搭不少闺女媳­妇­儿……”

秦成毅听后面不改­色­,继续独自浅酌,手上功夫不停,思绪却飞到千里之外,不知道暖宝记不记得他,她真的会等他吗。

五年不是一段短时间,中途太多变数,莫说暖宝,就连自己也改变不少,她或许会遇上更好的人,或许当时只是年少不懂事,或许……只是无论如何想,心都有些痛,那痛觉不深,浅浅的,一丝丝渗透进心脏,日夜搅的睡不着,但又想在梦中相见,有时矛盾的要疯了却觉得甜蜜,不敢说,说不得……

透过面前舞姬窈窕身影,重重迷幻中他看见暖宝坐在家门口,而他刚好背着长枪回去,遥遥对望,一切美好如初。

酒宴散去,他背着手睁大眼驱走酒意,帐篷内仍无一人,想来天明前他们才会回来。寂静的夜,孤独侵蚀秦成毅的心,好想好想见到暖宝,醉意上涌,他抱着被单期盼梦中能和暖宝相见。

“成毅哥哥……”

“小暖。”

暖宝俏生生站立在他山腰上的小屋前,向他招手:“成毅哥哥,快回家吧。”

他走进小屋,看见里面全是一片大红,红­色­的帷帐

轻轻挂着,点燃的红蜡烛放在桌上,窗户上贴满喜字,床上铺着鸳鸯红被,“暖宝,今天是——”

暖宝换上大红嫁衣,羞怯说道:“等你回来我就嫁给你,忘记了么?”

秦成毅脑海“哄”的一声,反应过来后欣喜抱起暖宝放在床上,光鲜的红­色­刺亮他的眼,好想好想就这样拥有她。

双手捧起她的小脸,手指拂过娇­嫩­的嘴­唇­,忍不住低头咬噬起来,小人儿被压在身下,双手撑在他的胸前,那敏感的点儿被她的小手盖住,秦成毅松开她,抓起顶在胸前的手放在脑后,两人的胸部终于靠在一起,绵软的丰盈让他心头一阵荡漾,单手挑开嫁衣,露出底层绣花的小肚兜。

“成毅哥哥,暖宝怕,别动那儿……”底下小人儿嘤嘤娇泣,苦求着。

秦成毅掐住暖宝的腰不让她乱动,解开最后一层束缚,朱砂红下是一具颤抖­嫩­白的女体,平坦的小腹上泛着珍珠般莹莹光亮,粉白的­肉­­色­引诱着他再往深处探索。细碎的浅吻顺着躯体的弧线蔓延至大腿内部,黑亮的小毛发遮盖住一帘幽洞,秦成毅轻轻挑起一束放在手上把玩,柔软短小,凑近亲了亲,一股处子的清香围绕在鼻端,他把暖宝的双腿缠在腰上,扶着她的腰肢,气息不稳说道:“暖暖,我要……”

梦中暖宝抱着他的头,双腿微张,任由他的硬物进进出出,就在没入小腹时瞬间到达顶端,他哆嗦了一下,喷­射­出一股浓稠的□。

天微亮的时候,秦成毅被偷偷回来的队友吵醒,他揉了揉发涨的脑袋,正打算掀开被单晨练,只是裤裆那湿润的感觉就像一道雷劈在他身上,他昨晚第一次想着暖宝,梦遗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肉­吗,是吗,是吗?

嗷嗷~捂脸遁走。

☆、小叔归来

时间不知不觉从指缝溜走,距离小叔离家已经有三年了。如无意外,今年小叔叔就会从京都归来,而她们也是时候回张家村等待阖家团圆的大日子。

这日下学,暖宝到教司处登记退学,她在惠兰女院学习两年之久,毛笔字算是写顺畅了,诗词基本也能理解,针黹勉强过关,乐艺中的笛子学的最好,所以这两年的古代学子生涯算是完满结束了。

除了——

“暖暖,你抛弃我……呜呜……”林悠苒熊抱着暖宝,可怜巴巴的。

暖宝双手一摊,无奈说道:“要是你爹娘同意,那你来张家村找我玩吧。”不过说完估计也不可能,林悠苒的­性­格开朗活泼,看着比她小,实际却是比她还要大一岁,古代十四岁的女子很快就要关在家里备嫁,哪能出门去探望她呢。

林悠苒也想到自己的定亲对象,那人是父亲商场上好友的儿子,因为生意需要,两家联姻了。而她,喜欢的却另有其人,他叫付天。付天自小和她青梅竹马,双方互生情愫,都以为将来会成为夫妻。两年前,时局动荡,付天的父亲生意失败,偌大的产业瞬间被同行瓜分,林父看见付家没有起复的可能,一年前将林悠苒许配给城中陈家的二儿子陈群。

林悠苒觉得自己不能嫁给爱慕的人,便更加希望大哥林一峰能娶到意中人暖宝,“暖暖,往后我们可能不能再见了,明天你去我家做客可以吗?认识这么久,你还没去过我家玩呢。”

暖宝一时心软,答应道:“那明天你在家等着我吧。”

钟彩心忙着收拾回家的物什,听见暖宝要去林家,忙让钟夫人寻些送给林家长辈的礼。

次日,在林悠苒的陪同下,暖宝见过林家大夫人,被抓着手一通客气后跟着小苒去她的芳菲院。

园子不愧芳菲的名号,一院姹紫嫣红,东边还有一个人工开凿的小湖。

暖宝第一次参观古代富商大宅院的女子闺房,一切都觉得很新奇。小婶婶家也算有钱,而且她一住三年,照说该习以为常才是。只是钟府的格局很规整,总体感觉很严正朴实,和林府的高调奢华完全不同,来到这里,处处可见亭台楼榭,池馆水廊,琉璃碧瓦。

林悠苒挽住暖宝的手,笑嘻嘻说道:“暖暖的看呆的样子真好笑。”

暖宝也不想表现出一副土包子的模样,只是这景象真是太吸引目光了,她以后的家

也要弄个小园子,最好问问成毅哥哥家附近有没山泉,到时候引一道活水弄个小池塘乘凉钓鱼也好。

林悠苒不满暖宝暗自发呆,问她正在想啥,暖宝兴起跟她说往后的家要怎么设计怎么舒服。林悠苒扁嘴,“暖暖你真不害羞,小心你的成毅哥哥不喜欢你。”

暖宝不理她,继续拉着她逛院子。大宅院的门道暖宝分不清,她不知道自己走着走着已经出了二门,正往林一峰的翠阁走去。林悠苒想到大哥的苦恋,决定再帮他一把,不作声默默跟在暖宝身后。

翠阁的垂花门并没有刻字,在外依然能见到里面高于院墙的翠竹,院子里,两旁栽着绿竹,仅容中间一条小路通过,小路没有铺设青石砖,原始的­干­硬泥土地落满竹叶,郁郁葱葱的竹林蕴荡着凉气,里外全然是两个世界,满世尘嚣被隔绝在外,空气清新,凉爽舒畅。

暖宝回过头好奇问:“这里有人住吗?”看这景象不像是居于富贵的宅院,反倒像山中清雅人家。

林悠苒不答,神秘说道:“你自己往前看看不就知道了。”

暖宝刮了刮她调皮的小鼻子,继续往前走。

隐约中,除了两人步行的声音,横笛的声音透过茂密的竹林断续而清晰着。

林悠苒紧张的握紧手,大哥真给力,竟在这时候吹笛,真是好浪漫。

暖宝学了两年的横笛,自然听出这是横笛名曲《喜相逢》。她一边走手指不忘敲点大腿外侧,情感丰富,节奏把握的很好,她有些兴趣想知道这是何人在吹奏。

两人放轻脚步移动到竹林深处,入眼是一座四方楼宇,两边抱厦对垒,四面抄手游廊环绕,角落间山石点缀其中,真真悠然闲适,乐在其中。

林一峰常年居住在竹林中,习惯清冷,一丝风一斜雨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朵,听闻身后有两女子轻微的脚步声,一曲终了他转过身本想呵斥偷窥的小丫鬟,怎想到竟然是妹妹和暖宝。

暖宝也想不到吹笛之人是林一峰。林家嫡子,商界风云人物,怎会住在清冷寂寞的竹林,这人虽温和有礼,但不失霸气,如若全盘接手林家生意,成就必然更上一层楼。

既然误闯“禁地”,暖宝很识趣的朝林一峰告辞:“真是打扰了。”说完,快速拉着林悠苒逃出翠阁。

林悠苒还以为暖宝会点评一下大哥的横笛,然后两人一番切磋,她正好趁机

撤退,哪想到现实如此残酷,结果如此悲凉,她满脑子的粉红­色­小泡泡被无情戳破,气闷说道:“暖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刚不是很有兴趣的吗?”

暖宝甩了她一个白眼,这妮子真不够朋友,为了自家老哥就把她给卖了。她用了小福最常见的口头禅:“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林悠苒知道没戏,嘴里依然不停:“我哥真对你有情意,你咋不懂呢。”

暖宝反省自己,究竟哪里惹得林家大少的喜欢,她改还不成吗。“你大哥很好,真的。只是时间不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林悠苒气的死劲拍打暖宝的手臂,深呼吸后说道:“你这倔­性­子!就算你不喜欢我哥,也不能这么明白说你喜欢其他人,被人听到会说闲话的。”

暖宝知道自己说话很直接,只是她一直是有话说话的人,什么小心眼小聪明小心思的她不懂,所以她只喜欢同样沉默寡言却善良真诚的秦成毅。

这世界得确没有谁不能没有谁,但那将是唯一罢了,失去了任何人再也不能成为心中的唯一。

下朝的时候,天­色­变得暗淡,暖宝向林悠苒告辞,两人站在大门前,林悠苒阻止守门婆子开门,一头撞进暖宝怀里啜泣。出嫁从夫,两人的地位又如此悬殊,恐怕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了。暖宝也抱着小苒,希望她以后的夫家对她好些,这么明亮纯净的人真怕会被宅门的小天地束缚的磨光了­性­子,变成圆滑通透的大家­妇­人。

坐上林悠苒准备的马车,暖宝推开窗户,探出脑袋向林悠苒挥手,马车起动,预示这即将失去的十三岁青春也伴随着年少难能可贵的友谊埋葬在这个霞光满天的下午。

*****

满头三岁多,懂得喊人,迈着小胳膊小腿走到婆婆跟前,“婆婆……婆婆”叫个不停。钟夫人不舍外孙,抱着满头不放,钟彩心笑道:“娘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就来张家村吧。”

钟大哥提议道:“不如等妹夫回来再搬回去吧。我派人盯着,妹夫回来定会告知我们的。”

钟彩心不肯,“难道要阿德回来面对冷锅冷灶。我还是早些回去开火聚些人气,他回家才觉得舒服。”

钟良贵大手一挥,阻止两人说话,抢过老妻怀里的满头,亲了一下就递给闺女:“早些回去吧。免得村里人说你养的娇贵,若不是丈夫回来,连夫家也不愿回了。”

br>马车上,小福兴奋的掀开窗帘子,东看看西望望,把满头也引的眼睛骨碌碌的转,扒拉着小婶婶的衣裳要去小福那儿。

暖宝掰正小福的坐姿,告诉她:“坐好些,你先生没教你女子要贞洁守静,估计你就只学到如何烹调吧。”

小福摇头,“姐姐,我还学会很多东西,例如品茗,着衣。而且,我现在不是为自己而看热闹喔,等会儿回去我还要跟二牛说呢。”

在征兵的那一天,二牛爹站在张德身边,两家人送别时钟彩心见过二牛这孩子,想起那小书生模样的小子,乐道:“小福,二牛可是在县里读书,每天都能看热闹,你还巴巴的跟人说,不是闹笑话吗?”

小福不屑道:“他敢不听我说,我就打他。”

钟彩心和暖宝同时噤声,这小福哪里学来的招式,她们可是一直想把她培养成小淑女来着。

张家小院虽然拜托张大娘看着,但里面的灰尘都积的很厚。钟彩心只能把满头放在张大娘家,她们三一起打扫卫生。张大娘两年没见过暖宝和小福,一边感慨两人都长高长漂亮了,一边抱着满头稀罕不已,当初她们离开时满头才几个月大,现在会跑会跳可好玩了。

东西收拾妥当,张大娘把这两年田地的租子交到钟彩心手上,欣慰说道:“你们回来就好,自你们走了,大娘我可闷了,等阿德回来,更热闹了。”

不成想,没过五日,张大娘的话应验了,张德背着一个大包袱坐着同村的老头子的牛车回来了。

钟彩心看着面前神采奕奕的人,一点儿也没有苍老受苦的痕迹,痛恨的捶打他的胸膛:“我每天都担忧你过得好不好,眼睛哭肿了,眼角也起皱纹了,你却好,还这么年轻,我都老了。”

张德傻傻的笑着,抬起她的脸,认真说道:“让我看看,哪里有皱纹,没有没有。”

“哧,你就懂得卖乖。”想起满头还在睡着,忙跑去卧房把儿子抱出来,满头被搬移的动静弄醒,要哭不哭的,张德搓着手,紧张的看着这粉­肉­团儿,语出惊人:“儿子,我是你爹。”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会继续写,写到明天早上会写完。

嗷嗷~明早看吧。

☆、小福VS二牛

二牛最近春风得意,十一岁的年纪便考过童生,听了县学先生的意见,试着下场考秀才,结果又中了!

二牛娘也很得意,这次总算是光宗耀祖了,看几个妯娌还怎么埋汰自己只生了一个娃。

张家村的长舌­妇­人也很得意,看——俺们村就是人杰地灵,十一岁也能中秀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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