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春之前听到魏灵梓跑上跑下的声音,便过来看看,见一切安好,便道:“时间也不早了,待会儿就吃晚饭吧。”
魏灵梓点了点头,便下去准备晚饭。
平时晚饭,若是两个孩子醒着,就由文氏陪着,等他们都吃完了,再换齐长春或齐敏儿、齐宝儿来看顾孩子,她再去吃饭。
今日文氏不在,这看顾孩子的活儿,就落到了魏灵梓的身上——本来她是齐永春家的丫环,文氏让她帮着做些女红,已经有些不太好意思,所以别的事都尽量不差遣她。
齐敏儿本来也想自己晚点吃饭的,但是见两个孩子被魏灵梓喂养过后似乎与她有些亲近,便也就随他们去了。
晚上魏灵梓打了水来,侍候他们洗脚,齐长春在自己房里哄两个孩子睡觉,但两个小家伙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看到自己的母亲,都哭闹了起来,齐长春平时见文氏软言细语的样子,却不知看人挑担不吃力,轮到他上场就不一样了。
齐敏儿听听那边哭闹不已,心想文氏去了那么久,看来定是哺|乳成功了,不然一定早就回来了。古代的奶妈虽然算不上低贱,但也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不像是现代,由于毒奶粉问题,奶妈职业空前吃香了。
——也许正在交涉吧!
齐敏儿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去把魏灵梓叫了过来,让她来哄孩子。但是魏灵梓能喂饭,不见得别的也行,于是闹了半天,文氏回来了。
文氏也顾不得洗漱,便上来哄着孩子,同时打发齐敏儿和魏灵梓去睡。齐敏儿怕她怪魏灵梓多事,就把今天魏灵梓喂弟弟妹妹吃饭的事说了,又说是自己去叫她上来的。
文氏笑了笑,夸了魏灵梓几句,仍是打发她们去睡。
齐长春问文氏如何,文氏道:“那孩子却是有趣,哭个不止,三个奶子围着他,就是不喝,我去试试,却喝了。”
齐长春道:“你便喂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文氏笑道:“且先喂一次吧,总不能看着里长的外孙受这份罪。倒是有医生说,用皮管子将奶水直接倒进去,我看看那孩子哭得厉害,就先喂了。”
齐长春道:“他家说了要你去做|乳母了么?”
文氏道:“说是说了,但是我没答应,不然你这个做秀才的,也是面上无光。”
齐长春道:“我便没有功名在身,也不让你去做这事。”
文氏道:“我让他们把孩子尽管送过来就是,我是不去的。那就不是去做奶子,只是帮他们一下忙罢了。”
齐长春道:“那也挺烦的,咱们自己的孩子怎么办?”
文氏笑道:“今儿灵梓却喂了升儿芸儿吃了饭,难不成是天意?”
文氏的奶水一直很足,齐宝儿吃奶吃到几岁不知道,但是齐敏儿是强行断奶的——并不是没有奶,而是掺着粥喂她,一周岁后就渐渐泊了,一岁半时就完全断了。
现在想来,可能是当时的文氏和齐长春还想要一个孩子,怕哺|乳影响受孕吧。因为现在的齐芸和齐升,一直在哺|乳,文氏也没怎么特意要断他们的奶水供应。
古代的避孕措施还是很不力的,也不懂什么安全期,但是哺|乳期内很多女人月信迟来甚至不来还是知道这是能避孕的。
齐长春却道:“咱也不稀罕他们的礼钱,你这样为了别人的孩子委屈自己,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能和李举人家里搭上点关系,以后在这县里也好吃得开些。唉,我真是没用,还要你来为我做这些事。”
举人其实是官员的候补预备役,所以县官总要给他们一些面子——谁知道哪天人家就突然补了缺,成为自己的上司了呢,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文氏去喂一下李举人的孙子,也算是拉近两家的关系,今后若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下。齐长春与文氏结婚多年,心心相印,怎么会不知道妻子的想法。
文氏道:“你是我男人,我自然要为了你打算的。你好,我也就好了。”
齐长春心中感动,想要来抱着文氏,文氏却伸手将他推开,道:“孩子还没睡呢,别吵着他们。”
这时齐芸和齐升虽然不再哭闹,但仍然在抽噎着,文氏正一下下地轻拍着他们。
齐长春便道:“我去打水来。”
说着也不等文氏说话,便转身下去,不多时端了水来,便要替文氏除鞋去袜。
文氏躲着他的手:“别闹了,这怎么使得,有辱斯文啊!”
齐长春嘿嘿一笑:“闺房之乐,有甚于洗脚者。”
这句话是脱胎于汉代为妻子画眉的张敞所言的“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这是齐长春与文氏经常说的打趣的话,文氏听了,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笑着侧身过来在齐长春的脸上刮了一下:“也盼你做到张敞那样的大官呢!”
齐长春笑道:“我却不敢就这样的奢望,为国为民,实不如独善其身的。”
二人说笑了一回,见两个孩子渐渐睡了,便自温存一回,也都睡去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李家的人便与刘氏一起过来,抱着一个小婴儿,来找文氏哺|乳。
齐敏儿看时,那婴儿的眼还未睁开,只是在哭叫,脸上的肉红红的,文氏笑着接过来,一边哄着一边上楼哺|乳。
此时文氏自己的两个小孩儿还没醒,结果来了个哭闹的,带得这两个也醒了,又觉得饿,便也哭叫起来。
文氏昨夜便有准备,在房中置一小炉,如今正煮了一些粥熟烂了,便舀起来放在一边,先喂了自家的孩子一些,然后再来哺育李举人的孙子——她虽然奶水充足,怎么也当不起三个孩子,只是那小婴儿才生下几天,吃得不多,所以让自家的两个孩子略吃些粥,也就是了。
刘氏本不放心,跟进屋来,见文氏让自家外孙吃饱了奶水,反而让齐芸齐升吃粥,心中也过意不去,便又说了些感激的话。
文氏笑道:“这可怜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管他!”
只是这孩子小,该是少食多餐的时候,不停地来回跑,也是难为了李家,而要白天把这孩子放在齐家,李家又如何能够放心。
于是也真难为了李家,居然很快就把齐家斜对面不远的两处宅子给买了下来,把原先住在那里的人给不知赶到哪里去了。
住在那里的人分别是这小孩子的父亲李恪和刘氏,这个小婴儿名叫李兰,名字有些女气,不过吃起奶来却渐渐地有男子气慨——喝得很多啊!
等到安排下了宅子,便请齐氏一家去吃酒赴宴,不过几个孩子都没有去——好在也都大了,并不怎么吵着要跟去,而家里的两个一岁多的小家伙,文氏是与丈夫,一人一个抱了去的。
这次算是见到了李举人李常晟和他的儿子李恪。苏重德和刘氏那一天也忝陪在座,席间说了不少好话,虽然大多是虚话,但也好歹李齐二家有了些交情,搭上了些关系。
齐敏儿与齐宝儿在家里,文氏早做得了饭,几个孩子便都吃了。吃完饭后魏灵梓去洗碗,齐宝儿便要带齐敏儿出去玩玩。
齐敏儿不太敢去,说:“天都晚了,遇着歹人不好。”
齐宝儿一拉齐福:“福哥,一起去吧,有你在,一定没事的。”
齐福今年也十五岁了,长得又高大,看上去说二十也有人信。他虽然稳重,但是见齐宝儿一脸的哀求,便也就应了。
齐宝儿对齐敏儿道:“爹娘总要些时候才回呢,我们便在左右转转吧。进了城,我还没怎么出去过呢!”
齐宝儿说得也是没错,不过齐福见他身为哥哥,做事反而要征求妹妹的意见,也不免觉得好笑。
齐敏儿心想虽然天色晚了,但盱眙城小,城里料想不会有什么夜市勾栏的繁华勾当,略转一转也就回来了。而且有齐福在旁,应该没事才对,便也就允了。
其实不是苏敏儿胆小,而是她自从穿越来后,诸事不顺,虽然最后落在了齐家虽是好运气,但是齐家的家也的确是多了点,总是让齐敏儿隔三差五的就担心一番,所以她觉得还是在家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不过现在大家都想去——魏灵梓听到声音,也赶快洗了碗跑了出来,说也要去——那也就一起去吧,别拂了大家的意。
于是三个小孩子和一个半大孩子就这样出了门。
很意外的,盱眙县这样的一个小县,也没过什么节,晚上居然也有不少摊贩在街上卖东西,四个人兜里只有齐福有点钱,魏灵梓的月例钱也是由齐福代管的,等到了年下,便送去给她的寡妇娘。所以大家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免都用祈盼的眼神望着齐福。
齐宝儿如今大了两岁了,对于吃的欲望明显下降,上街后看中一把木头作的小刀,便央着齐福买了。
齐敏儿心想七、八岁的孩子,的确是最调皮的时候,玩些小刀之类的,也很正常。
魏灵梓买了一小盒胭脂,让齐敏儿觉得好笑——你才几岁,就用这些个!
不过魏灵梓每月的例钱也有新钞二百文,买一盒胭脂,也还是够的,所以齐敏儿和齐福也都没有理由阻止。
却不料魏灵梓买了后倒放入齐敏儿的手里来,对她道:“姑娘,这个东西就送给你了,你平日里待我好,我也是知道的。”
齐敏儿平日里教她女红,一直很尽心,没有藏什么私,魏灵梓也不是蠢人,自然是知道的。
齐敏儿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东西我还用不着啊,我才五岁,哪里就用这个了。”
魏灵梓道:“这算得甚么,我娘在我四五岁时,就给我搽胭脂了。这一小盒要一百二十文呢,是极好的胭脂了。”
新钞一百二十文,大概相当于现代的RMB一百五十块吧,不算高档,但也不算太差。而且古人做这些东西,也没有化学添加剂,应该也不会对皮肤有太多的损害,齐敏儿也不愿拂了魏灵梓示好的心意,便也就接了下来。
这时街那边有人喊了一声:“这不是齐公子么!”
齐福抬头看去,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却是上一次与齐福一起去参加府试的一个书生,名叫赵阳。
只是他连府试都没有通过,还不如齐福,好歹还参加了院试。
齐福对他拱了拱手:“原来是赵兄,不料在此相见。“
赵阳上前道:“明日便要放榜了,所以今日便先过来,看看这次县试如何。齐兄弟也是来看榜的么?”
齐福道:“我现在住在城里我二叔的家中,这几位都是我二叔的孩子,也是我的弟妹。”
魏灵梓听了脸上略红,便往后退了一步。
赵阳却没有注意,便笑道:“既然都是齐贤弟的亲戚,便一同去前面茶肆里坐坐,可好?”
齐敏儿见他对齐福的称呼一句一变,便也知他是个精细人,又听他说话,知道他也是个参考的书生,于是料得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便也就没有阻拦齐福,而齐福也却不开面子,便去他去了不远处的一个茶肆。
赵阳坐下后,拈出一钱碎银,托在手上,唤那小二上茶和点心来。齐福便对他笑道:“这可是承了赵兄的情了。”
赵阳笑道:“多日不见,上次县试,人多得很,也不知贤弟在哪里,不然早就与贤弟相见了,何必挨到今日。”
二人说笑了几句,一边小二端了茶点上来,齐敏儿尝了一块小糕,味道却也一般,便丢了开去,魏灵梓虽然坐下,也不敢僭越,并不动手。
齐宝儿对齐敏儿道:“你那胭脂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齐敏儿道:“你一个男人家的,要这个做什么?”
齐宝儿道:“便看一看,打什么紧。”
齐敏儿笑笑,便拿了出来给他。
齐宝儿接过了,打开闻了闻,挑起一小块就放到嘴里尝了一下,然后呸呸吐了出来,说:“味道真怪。”
齐敏儿哈哈一笑——差点以为你是个贾宝玉式的人物呢!
齐宝儿苦着脸,看到齐敏儿的笑脸,就说:“我给你来搽一点胭脂看看吧。”
齐敏儿笑道:“你会么?”
齐宝儿道:“我经常看娘搽的,没什么难的。”
齐敏儿摇手笑道:“刚才你在街上到处乱摸,手脏得很,别摸我。”
齐宝儿道:“让我试试嘛!”
齐敏儿道:“你一个男孩子,玩这些个做什么,快拿来吧。”
说着便伸过手去,把胭脂盒拿了回来。
齐宝儿嘟着嘴,小声道:“这有甚么,爹还给娘画过眉毛呢。”
齐敏儿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只见赵阳与齐福正大大声说话,浑没注意三个孩子在说什么,也就松了口气,然后对齐宝儿道:“爹娘的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死了你!”
齐宝儿吐了一下舌头:“没事,没人听到的。”
齐敏儿也是无奈,齐宝儿拈了一块点心,也塞到嘴里,然后摇了摇头——这茶肆里的点心不行啊!
这时忽听街头传来“嘭”的一声,如同闷雷。齐敏儿心想怎么早都出了正月了,还有人放炮仗?
齐宝儿却已经跳下了桌去,向外就跑。齐福一惊,一把没拉到,也忙跟了出去。
赵阳本与齐福说得入巷,却被无端打断,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把桌上的几块点心用帕子包了,然后也跟了出去。
齐敏儿和魏灵梓跟在最后,那赵阳走得也不快,便也没有甩脱她们。
等走了几条小巷,却远远看见是个做爆米花的在路边,转炉发出的声音,有些像放爆竹罢了。
齐宝儿大为失望,便又跟着齐福走了回来。
后面赵阳见了,便又与齐福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回了自己住的客栈。齐福见天色不早,便也带了三个孩子回家。
到了家已是亥时了,便赶紧都洗了脚,然后各自回房。
齐宝儿却是跟着齐敏儿去了她的房间,缠着她要玩玩胭脂:“我已经洗完手了啊,不脏了。”
齐敏儿哭笑不得:“我要睡觉了啊,哪有睡前还搽这个的。”
齐宝儿道:“那又有什么不好?香香的多好。”
原来齐宝儿就闻到那香味了,也不管颜色什么的。
齐敏儿被他夹缠不过,便道:“那明日吧,你早上过来,等我洗漱好了,便搽一点。”
齐宝儿听了,这才高高兴兴的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齐敏儿心中越想越觉得好笑——怎么他又喜欢这个了。
联想到之前他喜欢看自己刺绣的表现,不由得小抖了一下——他不会是个0号吧?
五十一章 长春中举
以前在村里,齐宝儿三天两头弄得又脏又黑的,皮肤也不行,粗粗的,现在进了城里,水土不一样,皮肤也渐渐白了起来,而且眼睛好像也翻成了双眼皮,按这个发展趋势,说不定真有龙阳之好的人看上他……
又过了几天,苏睿又来了。本来刘氏就一直没走,这次苏重德和苏睿上来,便也就住在齐家的对面了。苏睿倒是有点遗憾,只是也没什么借口住过来就是了——这一次苏睿和齐福都过了县试,两个人都要参加府试去,所以过来先看看。
不过也不是不能见面,来一趟城里,也不能全窝在家里,更何况还要过来向齐长春请教一些考试方面的事。
齐长春和马福奎在这一点上有共识——那就是朝廷提高税收,再开武科,定然是有拓边之意。只是他们两个以为建文帝是要北伐蒙古,所以在策论上多以此为主。
齐敏儿倒是在想,这家伙不会因为是穿越者,所以要打日本吧。但是也没法说,只得由得他们去了——反正齐长春他们也不是军户,打仗也不会征兵到他们头上。
按理说朱元璋的“洪武”年号是崇武的,而朱允炆的“建文”年号,应该重文治才对,但是看这个穿越者的作为,却与这个年号大为不同啊!
另外朱元璋的军户承袭制度,事实上在明初还是有些作用的,因为一直与北边的蒙古军队有仗打,有立功升迁的机会,就算不打仗,也有屯田的田种。
齐敏儿等人也曾听到过马福奎与齐长春聊到这一点,所以齐敏儿也私下里问齐福,是不是也准备写跟蒙古人打仗的事。
齐福以为齐敏儿是担心自己,便摸着她的头道:“敏儿不用担心,咱家不是军户,不会征兵到咱们头上来的。”
齐敏儿却道:“军户很可怜啊,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要当兵,如果考不中秀才,那不是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嘛!”
齐福吃了一惊,看着齐敏儿,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齐敏儿也是故意指点齐福一下,至于齐福能不能领悟到什么,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了。反正齐敏儿这句话也谈不上什么有深意,齐福能觉察出什么,那是齐福的聪明,如果不行,那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而由于马福奎这次也要参加府试,于是齐长春就拜托他在路上照顾齐福了——反正还有魏灵梓跟着。齐永春有心跟去,但是地里冬小麦正是要收割的季节,去不得,只得让儿子跟了马福奎一起去了。
至于苏睿,自然有仆人丫环跟着去凤阳,这也是里长不愿让他过早参加科考的原因之一——苏重德是里长,无事是不许长时间离开村子里的,所以等到苏睿长大后再去参加科考才是最让他放心的。
还好这次一起去参加府试和院试的熟人比较多,路上也互相有个照应,所以苏重德才会勉强答应的。
齐宝儿和齐敏儿仍然是一个在家里念书,一个绣女红——少了魏灵梓和齐福,家里冷清了不少,不过多了李兰,又闹了很多。
时间匆匆而逝,到了这一年的四月,小李兰渐渐地茁壮起来,而刘氏也渐渐地放了心,不再一直跟过来,也就跟着丈夫回了白河村。李恪是男子,与齐家又不熟,不可能跟到文氏房里去,便多便遣丫环侍女抱着儿子跟着文氏进去。
最常派来的一个丫环,叫做春桃,先是随着刘氏往来过几次,后来刘氏回了白河村,她有时也就自己过来了。
春桃年纪大约二十来岁,算是个老资格的丫环,看她跟李恪的样子,有可能是个通房,但齐敏儿也不可能去打听。文氏见刘氏回了白河村,便借口不愿让外人见自己哺|乳,就让春桃在门外候着——本来刘氏过来时,春桃也一样是在外候着的,所以春桃也就没在意。
于是文氏就在这个时候给小李兰喂些粥什么的,小李兰跟文氏喝奶喝了这么些天,小身子骨渐渐强健起来,喂他些粥什么的,他也就喝了,并不像刚落生时,什么都不吃。
所以文氏现在仍然以哺育自己的两个孩子为主,小李兰只是吃些奶水解一下瘾,然后就用粥米菜汤之类的喂他。
但实际上米饭的营养虽然不足以与母|乳相比,但也足够让一个孩子茁壮成长。等到四月初,大家院试放榜后回来,各有忧喜。
马福奎终于武科中了秀才,也就是俗称的武秀才,而齐福可以参加录科,苏睿却是院试不第。
苏睿大概觉得没脸见齐敏儿,所以也不到齐家来,而是跟着仆人直接回了家,连城里的小外甥也不来看一眼。
齐敏儿倒是想开解他几句,却是没有机会——唉,其实这种事有什么好怨的呢。读尽诗书五六担,老来方得一青衫还算是好的,有的人连青衫也不可得呢!
不过只过了小半个月,苏睿便央着他爹捐了个捐生的资格,然后到城里的县学来念书,便住在齐家对面的李家家里。
只是苏睿似乎有点挂不住面子,并不来齐家,只是在县学里念书,下了学便回家去,似乎怕被齐敏儿或齐宝儿嘲讽。
实际上齐敏儿不是这种人,而齐宝儿自己连考试都没有参加,有什么资格去嘲讽他,他也是多虑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而这一年的录科,定在了六月中,乃是在七月乡试之前。
到了六月初时,齐长春因为要去参加乡试,便索性提前出发,带着齐福一起去参加这一科的录科。
苏睿因为有了捐生的资格,便也跟着一起上路了,同去的还有张永宁。马福奎却要在县学的里设的武科中继续进修,等到七月初才上路。
去的当天,苏睿终于来了齐家,齐敏儿便上前故意问道:“官哥哥,如何就住在对面,也不来我家坐坐。”
苏睿脸上一红,道:“这次考试没有考好,愧对你的希望了。”
齐敏儿心中好笑——我对你能有什么希望!你考得好不好,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呀。
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在边上的齐宝儿,心想要是他考中了,说不定对我还有点好处——起码一家两个秀才,说出去也光彩些。
苏睿见她眼神飘向齐宝儿,还以为她当真这样想,心中更是郁闷,这时齐宝儿道:“谁对你有希望呀!你高中了,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齐宝儿说话直,苏睿一时语塞,小脸儿涨得通红。齐敏儿笑着打圆场道:“官哥哥有了前次的见识,这次前去,定然高中的。”
齐宝儿对苏睿道:“你不要只读四书五经了,我看我爹和大哥,都念了很多其他的书,大概现在四书五经考得不多。”
现在齐福与齐宝儿吃住都在一起,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齐宝儿已经直呼他大哥,不再叫他福哥哥了。
那边苏睿见齐宝儿语气诚恳,并无什么取笑之意,便也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啦。”
齐敏儿道:“官哥儿,不要太急了,你才九岁,再过个十年也不迟。”
苏睿对她笑了笑:“可是我想在城里住,那样能多见到你嘛。”
齐敏儿笑道:“你如今在这城里住了,却也不常来见我啊。”
苏睿道:“我现在是捐生,等我做了附生,便来找你玩儿。”
齐敏儿道:“我又不嫌弃你什么,只管来便是了,何必拘泥于这些,也忒小家子气。”
苏睿笑笑:“齐福大哥这次若是过了录科,那我可得更加努力了。”
齐敏儿这才知道,苏睿是这样注意他人的眼光——齐福才念了一年书,如果他都能中秀才,那苏睿当年一直在白河村被认为是天才儿童的压力,就会让他难以承受。
齐敏儿沉吟了一下,才道:“官哥哥,何必在意旁人说些什么,你自学你的,有甚要紧!”
苏睿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又岂是在乎别人眼神的,我只是想能多跟你在一起罢了。”
齐敏儿万料不到他会这样说,也是怔了一下,齐宝儿道:“你家又不是没有钱,便纳捐生,一直在城里也无妨。”
苏睿道:“你做得出,我却不行!”
齐宝儿哼了一声,转身上楼,不再理他。
齐敏儿见两个八九岁的男孩子斗气,心里也觉得好笑——怎么这两个人一见面就要拌嘴,好像是前世里的冤家!
那边苏重德对齐长春托付了半天——才九岁的孩子,离了父母身边,也不怪他担心。
这一次齐长春等人要等乡试结束后才回来,一去就是两个月,齐宝儿没有了父亲的督管,念书又开始懒散起来,倒是魏灵梓,这次没有跟着齐福同去,而是留了下来。
齐福认为自己已经去过一次凤阳,这次又长了一岁,没必要让魏灵梓这样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跟着跑那么远的路。
不过这是瞒着高氏的——这次高氏没有来送儿子,而是在乡下忙着收购一块地,齐永春对儿子跟着弟弟去赶考的事也很放心,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魏灵梓留了下来,倒也正好帮了文氏的一个忙。因为这时正好文氏接了一个比较多的女红的活计,有魏灵梓在,也好让她帮着绣些东西。
文氏自从奶了李兰,李家也知道她不愿收钱礼,不愿被人说是做奶妈子的,所以就变着法儿为她找了不少好活计。
这些活大都是些刺绣的,花样不太难,报酬却高,文氏和齐敏儿、魏灵梓三个人一起做,也能补帖不少家用,反而那些劳累的浆洗活儿,文氏不太接了。
文氏知道这也是李家的意思,但是这些活的报酬虽高,但也不能说是白送的,毕竟这些活如果校给那些绣坊做,要价会更高,而普通的家庭里,却又不太容易凑出两三个能做这刺绣的人来。
文氏的手指受伤,很多地方绣得不是很好,但是比起普通水平来,还是很高明的。
所以虽然有李家的照顾,但也要说文氏的绣技,的确是高人一筹。而魏灵梓能学到她的技法,也算是运气了。
文氏曾告诫过齐敏儿,说是这些技法,都是她自己所钻研出来的,足足花了她十年以上的工夫。但是齐敏儿觉得魏灵梓不过是个丫环,就算日后赎了身,也难以嫁入什么大户人家,而且看她的样子,感激是感激自己的,但是想要让她和自己一样,把这刺绣的技法再传给外人,那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像齐敏儿这样想法的人不多。
齐敏儿最关键的想法,乃是这些技法现在稀奇,今后却未必能吃香了。
因为明初的绣法,几乎都是以北方绣系为主,主要的流派有洒线绣、鲁绣、衣线绣和辑线绣,一直要到中后期,才出现江南上海的顾绣。齐敏儿虽然不懂文氏的绣法到底是哪一派,但肯定不是这几派中的,所以在这块小地方能够吃得开,但是一定上不得台面。
齐敏儿并不认为自己是穿越者,就能王霸之气一现,虎躯一震,把各种能人和各种高明的赚钱技术都吸引到身边来。自己能投生在一个秀才的家里,已经是很幸运了。要知道秀才的录取率,那是上百个才有一个,比现代的高考那是难多了。
当然,那是指平均指标,对于凤阳府这龙兴之地,录取率还是挺高的。为了控制录取率,各地的考卷难易度也不一样,举人的录取率也是各不相同,大省有一百人左右的名额,其余的也由四十名到八十名不等。
齐长春在凤阳府应试,算是压力比较小的了,要是在江浙一带,压力只怕要大上一倍还不止。
文氏如今见有了大宗的活计,魏灵梓也能帮上忙,也就对齐敏儿把绣技教给她的事睁一眼闭一眼了。
从六月到八月,近三个月的时间,文氏和齐敏儿、魏灵梓,好歹把这一批绣活儿给赶了出来,赚了足有七、八两银子。文氏为此买了些好酒,埋在后院,又央了李恪,找人来在家里修了个厕所,按齐敏儿说的从中隔开,两边各放了两个马桶。
李恪如今与齐家略熟,虽然仍不上门,但仍是带着工匠为齐家造了这个厕所。听说这是齐敏儿的主意,也是夸奖不已,说是回去后也要照章办理。
齐敏儿通过几次上街,已经明白了明代的城市里,公厕极少,一些角落处和巷子里,经常看见有男人背身小便的。那次晚上与齐福出门,回来的路上,还看见有人拎着马桶就当街泼洒了出去,当真是令人作呕。
齐敏儿家里的马桶,那都是有专人来挑走的,一个月给他五厘银子。其实这人粪,也有卖到乡下农家的,价钱是每担七、八厘到一钱不等。
齐敏儿本来以为家家都有厕所和马桶的,却没想到李恪见到自己设计的厕所如此大回赞赏——其实开天窗,里面放鲜花掩其臭,这都是很正常的。
齐敏儿看着李恪的样子,心中忽然一动,一个念头浮了起来。
等到这一年的八月,齐长春等人都回来了——齐福录科达到第一等,顺利参加了乡试。只是乡试落了榜,没有中到举人。苏睿也是乡试失败——这个很容易理解,毕竟他连童子试都没有中,考中举人才是奇迹。
同样,张永宁也没有中,两个捐生都是一样下场。
马福奎这一科算是高中,凤阳府举人第二名,得以被凤阳府选送进京师的国子监读书,做了监生。
监生有几种,其中一种是乡试录取后直接送往国子监的,称为举监——马福奎就是属于举监。
明初由于对人才的渴求,对监生的待遇定得很高,洪武后期略有下降,如今又有所恢复,不但夏冬两季发衣服,未婚者还发给一笔娶妻的钱,和女人衣服两套。至于所用的笔墨纸砚和晚上读书的灯油之类的,一律都由国家发给。
马福奎如今在京师念书,有肉食米面的补帖,又可以在京师参加会试,就算不中,只要能认真苦读,按期肄业,也可以有资格被挑选做官,甚至没毕业时,也有入京师六部各衙门实习的机会,表现好的话,自然可以受到快速的提拔。
所以马福奎等于是得到了一只铁饭碗——他本来家中贫寒,考试或日常的用度,常要靠张永宁接济,如今也算是翻了身了。
而齐长春,虽然名次不高,但也中了举人,带着苏睿和齐福回来后,跟文氏说了没几句话,便带着齐福和苏睿回乡下去了。
齐敏儿知道一旦中了举人,那是完全不同的,而看看文氏的样子,也知道这一次算是一次小小的飞黄腾达了。
五十二章 送礼上门
文氏平时是很娴静的,这一次听到丈夫高中了,也激动得上上下下楼上楼下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趟,却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齐敏儿看得心中好笑,但也不去说她,倒是齐宝儿,在书房里听到文氏不停地上上下下,便伸出头来道:“娘,什么事?这样匆忙?”
文氏强自收敛心神,对齐宝儿道:“无甚事,你念你的书。”
齐宝儿笑道:“娘定是听说爹中了举人,连走路也带风了。”
文氏啐了一口,红了一下脸,对他道:“快回去念书,等晚上你爹回来,考究你这几个月的功课,就让你知道厉害。”
齐宝儿吐了一下舌头,缩回头去——这几个月里他也的确没有好好念书,只是前几日齐敏儿估摸着父亲要回来了,这才劝他多温温书,也算是临阵抱佛脚了。
说是晚上,齐长春却傍晚就回来了,文氏接着他,笑道:“怎么便就回了,我只当大哥家里要大排宴筵的,留你这个老师吃上一顿。”
齐长春笑道:“他们自吃他们的,我却只挂念着你们。刚才回来,话也没说几句却走了,所以这便又赶着回来。”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搂住文氏的腰肢,文氏酥软了身子,却道:“孩子们都在房里,你别乱来,等吃了晚饭再说。”
齐长春去自己妻子颊上香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笑道:“这可是件稀罕物,第一次瞧见,便买了来给你。”
文氏接过一看,却是巴掌大小的一块圆形的铜片,翻过来再看,却见另一面上镶嵌了一块亮闪闪的东西,凑近了看时,却见里面一个妇人正对着她看来。
文氏略吃了一惊,再仔细看时,却与自己十分相似,再作了几个动作,只见里面的人也同样做了起来,才知道是一面镜子,便吃惊道:“如何这镜子变成了这样?”
齐长春笑道:“听说这是京城里传出来的东西,据说是当今皇上下令做的,很厉害吧。”
文氏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爱不释手,便道:“这东西要多少钱?怕是不便宜。”
齐长春笑道:“二两银子罢了。”
文氏唬了一跳:“这么贵?”
齐长春道:“还有更贵更大的,我怕我买了回来,你要舍不得,便只买了个最小的。”
文氏抚摩了一会儿这镜子,道:“你如今也中了举了啦,便用了一二两银子,也便不妨事的。”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屋子,齐敏儿在楼上早听到下面的说话声,便带着弟妹从楼上下来,看到文氏手上拿了一面镜子,也是一怔。
文氏见齐敏儿盯着自己手上的镜子看,就笑着伸出手去,却不松手,只是就近了让她看,笑道:“敏儿,这是爹新买来的镜子,你看好看么?”
齐敏儿看时,只见却比前世里现代的玻璃镜子略有不同,心想这大概又是那个穿越皇帝做的好事,估计这又是国家专卖,用以筹措资金什么的。
齐长春见女儿盯着镜子看,便笑道:“等再过几年,我们的敏儿大了,爹便也替你买一个!”
齐敏儿笑道:“谢谢爹。”
齐长春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顶,却见齐芸和齐升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便笑道:“怎么?才几个月工夫,便不认得爹爹了?”
文氏笑道:“你平日里也都只在书房里念书,芸儿升儿见得你少,自然不亲近了。”
齐长春笑着弯下腰来,抱起两个孩子,一人脸上亲了一口,道:“真得不认得了?”
齐升和齐芸这才一人一声“爹爹”,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把齐长春逗得开心不已。文氏道:“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也正好要开饭呢。”
齐长春点了点头,把两个孩子放下,道:“宝儿在书房么?我去看看他。”
文氏点了点头,把两个孩子抱到桌边的长凳上,让他们坐好。齐敏儿看着两个孩子,也不好走开,见到齐长春进书房的背影,心里也只好为齐宝儿祈祷了。
果然,齐长春进去后就是一声呼喊:“起床了,天亮了!”
——果然齐宝儿在里面又趴在桌上睡着了,怪不得齐长春回来到现在他都不出来一下子。
不过齐长春中了举,心情好,便也没有多难为他,让他先出来吃饭再说。
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心中都各自感到高兴,文氏早已估算着日子,准备了肉食等物,一桌的菜肴很是丰盛。齐芸和齐升如今只在早晚哺|乳,平日里也随着大人一日三餐。
文氏在桌上问了这次考试的详情,知道马福奎高中,张永宁仍然不第,也是感慨了一番。齐长春道:“马兄此番高中,阖家去了京城,家里的地都典给了永宁了。”
文氏点了点头:“咱家的地只怕也要多了,索性便都包租给别人。”
明代的举人,是可以免税的,所以就像《儒林外史》中所描写的那样,一旦中了举,就会有很多人把自己名下的土地和房产送到中了举的人的名下,为的就是沾举人的光来逃税。
明代的税收很低,只是钱都集中到大地主和官咒的手里去了,皇帝却没有钱,导致后来一打仗就要加税加赋,搞得民怨四起。现在的皇帝把税率稳定在一个略高的水平,不影响民生,但是却足够用度,也算是一个举措,但是一定得有后续的手段,不然时间一长只怕也要民怨沸腾。
现在齐长春中了举人,可想而知,很快就会有人来送房送地了,所以文氏才会这样说。
齐长春笑道:“刚才在大哥家中,大哥就已经要把他名下的田地转二十亩到我的名下了。”
文氏哈哈一笑:“你答应了?”
齐长春道:“自家兄弟,怎好不应。”
其实明初在天下初定时,曾有过农户每丁给田十五亩的划分方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渐渐兼并起来。开始只是渐渐集中到富户和大户手中,现在已经集中到举人和官员的手里,等兼并到一定程度,国家就危险了。
齐长春与文氏说着话,那边却有人敲门,正在想是什么人消息如此灵通,开门时却是李恪的丫环春桃抱着李兰过来。
春桃见齐长春在家,便万福行礼:“齐二爷回来了,可有高中么?”
齐长春笑道:“承你吉言,皇恩浩荡。”
春桃闻言便又行礼道:“我家老爷也时常说,齐二爷一见便是个有学问的,这一科必中!”
齐长春笑着点了点头,那边文氏吃了几口饭,自抱了小李兰上屋去,等到哺了|乳下来,春桃便抱着李兰回了家去。
齐长春对文氏笑道:“只怕等不到明日了,晚间李家便要来了。”
文氏道:“张永宁家里只怕是第一个。”
话音未落,便听到张永宁的声音在院外响起:“齐老爷,齐老爷!小生张永宁,前来相贺!”
文氏使了个眼色给齐长春,齐长春哈哈一笑,出去开门去了。
齐敏儿在一旁想道——张永宁家里真的有一个很会相面的吧,他所交好的两个人,都高中了呢!
这时齐长春将张永宁引进了屋子,张永宁身后跟着几个仆人,有挑担子的,有抱坛子的。放到屋里的地下,都是各种礼物,吃穿住用行无一不有。
齐长春道:“张兄何必如此客气,你我之间,还弄那些俗套做什么,你叫我一声老爷,岂不羞煞我了。”
张永宁笑道:“礼当如此!此番庆贺齐兄高中,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二人说了几句,便各自坐下,文氏领了四个孩子上楼去,然后返身下来,沏了茶过来。
张永宁接了茶,放在一边,道:“齐兄,你我之间原是莫契,我也不多客气甚么!有首是‘苟富贵,莫相忘’,他日飞黄腾达,可要提掣小弟则个。”
齐长春呵呵笑道:“兄弟说哪里话来,我从乡下到城里,往年里哪时不靠着张兄接济。”
这话说得也不算虚,逢年过节的,张永宁总会送些肉食火炭之类的过来,总也担得他几分人情。
张永宁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红包来,递给齐长春道:“这是小弟相贺的一份心意,齐兄必定要收下。”
齐永春把手一挡:“你我之间何必如此,送了这些礼物来,已是承了你的大情了,如何又要送银子。”
张永宁笑道:“你我在凤阳府待到放榜,一路连夜急急赶回,到今日晚间才至家来,那些个报喜的也没你我脚快。再过个一二日,那些上门报喜的,不要挤坏了你家的大门,便是一人一百钱,你又有多少钱来打赏。更何况你一个新老爷,赏的少了,没的惹人笑呢!”
齐永春哈哈一笑,道:“那这钱就算我借你的,来年手头宽裕了,便还你。”
张永宁道:“却不是打我的脸?咱哥俩儿还说这些个!”
二人正在说,忽地又有人敲门,文氏出门去看时,却是李恪带着几个家人各自也是挑担的挑担,抬箱的抬箱。长长的队伍,后面还跟着一顶轿子,李恪对文氏拱手道:“听说齐兄高中,家父便要来亲自相贺。”
原来后面轿子里的却是李举人——苏睿没有考中,也没回李家,直接回了自己家中,所以李家也不知消息。刚才春桃回去说了,李恪忙打发人去报了老爹,李举人顾不得天色黑晚,忙着人在家里备了些米面肉食、锦布丝绸等物,便来齐家相贺。
李举人听外面报说到了齐家,便下了轿来,只见他约莫六十来岁,身穿一身绿色的绸缎锦袍,头戴一顶土黄|色的纱帽,脚蹬一双皂靴,见到文氏,便上前行礼道:“这位便是齐大娘子吧,听说齐世先生高中,特此相贺。之前一直承蒙大娘子哺育小孙,在下心怀感激,只是年老体衰,身子沉懒了,不曾前来相谢,今日觉得好些,便一发前来登门道谢,还望大娘子不要见怪。”
文氏笑道:“李老爷身子不适,怎好轻出。外面夜凉风大,快请进来。”
此时李恪已经指挥众人把礼物抬了进去,然后又迎着文氏进来,问她该如何摆放。
文氏见各种礼物极多,心中又惊又喜,便先领着李氏父子进去了,然后再出来让几个仆人把礼物依次放在院墙角落里。
那边李举人与儿子进去后,见张永宁在,也不见怪,只是各自见礼,然后分主宾坐下。李举人对张永宁道:“不料张贤侄也在此处。”
张永宁笑道:“我与齐兄同科应试,只是学问不到,不能为祖上添光。”
李举人笑笑:“张贤侄过谦了。”说着又对齐长春道,“世先生在此居住多时,我家多蒙世先生的照拂,今日登门,乃是一为庆贺一为相谢。愚兄在此谨具贺仪三十两,世先生权且收下,万勿推却。”又看了看齐长春的这间屋子,道,“世先生这华居,实住不得,将来相请拜往,俱不方便;我有空房一所,就在城西的清风街上,三进四间,也还算干净,与我家也住得近些,就送与世先生。请世先生搬到那里去住,早晚间我与犬子也好请教些。”
齐长春不料李举人会送这样大一份礼,倒唬得他不敢便收下,忙起身推却。李举人道:“世先生岂不是在见怪于我?如今你我同为举人,便如同至亲一般,世先生若再要如此,才是见外了!”
张永宁也在一旁道:“齐兄不必过意,这也是李老爷的一番心意,却之不恭啊!”
这时文氏进来,见如此,便也笑道:“李老爷的孙子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咱们本就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齐长春见了,便也只好收下。李举人便道:“今夜已经晚了,明日世先生便可过去。”
齐长春道:“如此厚礼,长春愧不敢当。”
李举人道:“世先生休要再客气了。为兄的已经老了,今后犬子还望世先生提携照应才是。”
齐长春忙道:“那是那是,小可敢不尽力!”
李举人与他说了几句,便与儿子归去。张永宁待他们走后,便道:“齐兄太客气了,反倒让李举人瞧你不起。你只管放大胆子,谁来送礼,你都只管收着便是!”
齐长春道:“总是这礼太重,倒教我有些不知所措。”
张永宁道:“他家里的姻亲,几年前曾作过一任知府,他的大儿子,曾在那里作过事,也不知刮了多少银子,齐兄何必替他当家省钱。”
齐长春笑了一下:“这些事情,我远不及张兄知道得清楚,如今往来还复,尽是这些人,倒要请教张兄了。”
张永宁笑道:“好说好说,明日齐兄乔迁,小弟必然再来,到时再与齐兄细说。”
说着便告辞而去。
文氏过来收起床上的银子和宝钞——宝钞皆是新钞,银子也是五两一锭的新制雪花细丝银锭。
文氏笑道:“却不是我贪心,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便与之前不同了。”
齐长春哈哈一笑,道:“且过几日再看,定然来贺的人更多。”
一夜过去,齐氏夫妇极尽了温存,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发亮,张永宁便来了,带着几个仆人,替齐长春收拾家什。
张永宁道:“我已经差人去那边看过了,一应俱备,不必把这些都带去,只收拾些细软和书册便可。”
齐长春道:“这可有劳张兄了。”
张永宁道:“这算得甚么,齐兄可把家里的东西略收聚一下,我带了炮仗来,便自在门前放了,也好带来些喜气。”
齐长春正点头说好,忽地门外远处传来一迭声的锣响,又伴着几声马嘶,待得近了,随即一片声叫道:“快请齐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齐长春对张永宁笑笑:“看来不放鞭炮还不行呢!”
张永宁哈哈一笑,齐长春便从文氏手里接了赏钱出去。
齐敏儿本来这时还在睡,却被这锣声吵醒了,便起了身,穿了衣服出来时,二报和三报都已经来了,齐宝儿也从对面出来,揉着眼道:“才刚卯时,便这样吵法!”
齐敏儿昨夜已得知父亲中了举,便道:“想是报喜的,爹怕我们久等,等发了榜连夜从凤阳赶回,到赶在报马前面。”
齐宝儿打着呵欠:“却是吵着了我!”
二人下了楼时,门口已然燃放起了鞭炮,齐宝儿精神为之一振,窜出门去看了,齐敏儿摇头笑笑——还是个喜欢看爆竹的孩子。
等齐敏儿洗漱完毕,鞭炮也放完了,齐宝儿咬着手进来,齐敏儿问道:“怎么了?”
齐宝儿道:“一个炮仗飞到我这边炸了开来,把手指炸了一下。”
齐敏儿忙过去道:“伤着了么?我看看?”
五十三章 再次搬家
齐宝儿把手指凑给她看看,却只是略红,没什么伤。
齐敏儿把他手一推:“好了别闹了,快去洗漱去。”
齐宝儿一边去打水,一边笑道:“原来中了举能放炮仗,这倒挺好的。”
齐敏儿看着他——干嘛?为了炮仗你更坚定了考举人的信念么?
果然接下来齐宝儿说道:“那我将来可得考个举人。你说我要是中了状元,会不会放更多的炮仗?”
齐敏儿撇了撇嘴:“你要是中了状元,我看不止是炮仗,天上都要打雷了!”
齐宝儿说:“这么厉害?你怎么知道?”
齐敏儿道:“太没天理了呀,老天爷看不过去了!”
齐宝儿哈哈一笑,过去拿了柳枝擦牙,齐敏儿替他打了凉水来——此时已是深秋,此处地近江南,凉水洗脸也不怎么太冰。
两个人都洗漱完毕,文氏已经在屋里备好了早饭,便让他们都吃,这时楼上两个孩子也醒了,放开嗓子喊娘,文氏也顾不得吃,便上去替两个小的穿衣。
文氏替两个孩子哺了|乳下来时,齐长春和齐宝儿齐敏儿都已经吃完了,外面已经有人进来贺喜,却都由张永宁接着,便在门外相谈,并不让他们进来,只说新老爷还在吃饭,不容打扰。
等到文氏吃完了饭,隔壁的宋家也得了信,封了五十两银子,还有城北刘家村的三十亩地的地契过来相贺,齐长春在这边与那宋员外谈话,那边李举人家的仆人已经到了,说是城西的屋子已经打扫好了,请他过去。
张永宁也道:“齐兄家中一切都已经收拾完毕,便就去吧。此处也是憋仄,来的人多了便周旋不开。”
齐长春一想也是,便向宋员外告了罪,说要搬去城西,宋员外忙道:“齐老爷太客气了,我在城西那里也有两处宅子,都是租给那些进城入学的生员的,我过后便也一并寄与了先生,也好让那些生员早晚间来向先生请教,一起修些学问。”
齐长春笑着应了,也不怫他的意。齐敏儿在一边看了,只是咋舌——原以为《儒林外史》上所写的那种范进中举的情况,要明朝中后期才会出现,不料中前期就是这样了!
这时文氏等人也已经收拾好了,李举人早打发了三顶轿子来,一顶坐了齐长春,一顶坐了文氏并两个小孩子,齐宝儿和齐敏儿共乘了第三顶,不多时便转过了几条街,到了城西的清风街上,转入了新家。
齐敏儿待轿子停了,被齐宝儿牵着手带入新家,只见这家里的大门就有两开间那么大,走进去只见里面的路也有现代的一条马路那么宽,都是长条砖铺成的,外一层都是一些树木盆景,走到里面是客厅,厅前有两座一人来高的石狮,石狮间一条五六级的台阶。
穿过客厅,后面又是一条小道,两旁又有几株梅枝,再向里去,左边一个池塘,塘里有枯败的荷枝,塘的那头有一座假山,山侧有一个亭子;右边一圈篱笆,种着些柳树,柳树后面隐隐绰绰几间屋子,想来是下人们住的屋子——一路上进来,从门口到里面,都有不少仆人在打扫和搬动家具什么的,并不像之前所说的,已经全部打理好了。
沿着小径一直往里,又穿过一道院墙,里面四处房子,西首一套最大,想来是主卧,东首两间,一大一小,中间后面又有一间三个连在一起的房子。
文氏见了笑道:“这却正好,东边大的一间给敏儿,当中三间先给宝儿一间,另两间将来就给升儿和芸儿。”
齐长春笑道:“却是正好,若是福儿来了,便让他住到外面竹林后的客房里去。”
齐敏儿这才知道那竹林后是客房——果然君子一日不可无竹,对下人不必这么好,竹子是用来“款待”客人的。
跟着来的张永宁让他家的仆人帮忙把齐家的东西搬进几间屋子里去,文氏跟了进去,指点摆放。
这时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男仆过来对齐长春道:“齐老爷,我家老爷来看你来了。”
齐长春道:“你是李家的?”
那男仆点了点头:“我是李家外门的管家。”
张永宁道:“李老爷既然来了,齐兄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齐长春笑道:“这屋子都是他送的,正要感谢他的人情,本当我上门拜谢的,怎么李老爷倒亲自来了。”
说着便往外走去。
张永宁在后面道:“你如何叫他老爷,叫他一声世兄,也就罢了。”
齐长春只是笑,也不答话。
这边齐敏儿也不管父亲去怎么应酬,便跟着两个抱着自己的细软的仆人进了那分给自己在东首的屋子里,然后指挥着他把里面的床和梳妆台什么的再重新摆放。
原来这间屋子本来就是作为某个女性的闺房所布置的,里面倒是一副女性气息的样子。
等到这边摆完了,文氏拉着两个走路还不稳当的孩子过来一看,对那两个仆人笑道:“你们两个倒也聪明,摆得也合我的心意。”
其中一个仆人笑道:“这都是姑娘让我们摆的,姑娘年纪这么小,见识却是不凡。”
文氏笑道:“我这个女儿,便是出了名的乖巧聪明。”
这时齐宝儿过来,拉着齐敏儿便走。齐敏儿跟着他来到他的房间,只见里面只有一张书桌,却是别的什么也没有。
齐敏儿笑道:“爹给你这屋子,定是只要你读书高中,连觉也不许你睡了。”
齐宝儿道:“不过是一间书房罢了,我的床也搬过来了,你说放哪里好?”
齐敏儿道:“这么大一间书房,看来原先住的人很爱读书啊。”
齐宝儿道:“你说把床放在窗下好么?”
齐敏儿道:“娘一定怕你贪凉快,到时又要你移开,还是横过来,把书桌放在那边吧,也亮些。”
齐宝儿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便出去让几个仆人帮忙把床搬了进来——这几个仆人其实都是张永宁带来的,齐宝儿使唤起来也不客气。
前面齐长春与李举人说完了话,宋员外又过来,送了一处房宅的房契给他,接着又有城里的几个乡绅前来拜访,齐长春都接了,张永宁也帮着一起周旋,等到把众人送走,已经过了午时了。
几个前来拜访的乡绅,各自送田送房送店铺,还有送仆人丫环和簪钗珠玉的,齐长春田地、房产、首饰和店铺都收了,仆人和丫环却都只收了几个,只说是家里人口少,也过惯了安静的日子,用不得这许多人。
几家乡绅哪里肯听,最后齐长春一共收了十四个男仆,九个丫环,三个仆妇。
齐长春要留众乡绅吃了中午饭再走,众人却都先后告辞,都不肯留下。
张永宁也随之离去,只是留了一个四十岁不到的男仆下来,说是自家得力的一个仆人,送给齐长春,足可做个管家。
齐长春谢了张永宁,待他离去后又问了这人几句,知道他姓刘名恭,是刘家村人,他的祖父是张永宁家的老管家,后来他爹早死,他年纪小,便跟着祖父一起进了张家当差。后来他祖父死了,他便在二门外应差。虽然不去内府,但是从小跟着他爷爷,也算是对很多下人的事清楚。
张永宁见他也是忠厚的,又知道自家里的二管事三管事都还年轻,又有着自家的人,且轮不上他出头,便索性荐他到齐长春这里来,也算是抬举他。
齐长春问了他几句,也知道他是个实诚人,料来在自己家里,没什么被他坏了事的,便就留了他下来,准备改日把那些仆人婆娘们集中起来,宣布他是管事的。
中午齐长春一家吃饭,自有厨娘端菜上来,齐敏儿一吃,觉得味道却比文氏做得不差些,便笑道:“今后娘可闲了,不必再劳心这些事了。”
文氏笑道:“你也一样闲了,不用再赶着替你做活儿了。”
齐敏儿嘻嘻一笑:“可是娘还有好多绝活儿我没学会呢!”
文氏笑道:“你还怕娘不教你么!”
齐宝儿道:“那我以后还用再念书考举人么?”
齐长春把眼一瞪:“什么举人?你是要考进士的!”
齐宝儿吐了吐舌,不敢再说话。
齐敏儿笑着对齐宝儿扮了个鬼脸,齐长春用筷子在她的碗沿上敲了一下:“好好的,别作这些失仪的举动。”
文氏也道:“如今你爹是举人老爷啦,你们的言行举止,也要注意些才是。”
齐敏儿和齐宝儿齐声应了,这才无话。
待得吃完了饭,齐敏儿和齐宝儿去午睡,文氏也带着两个小孩去睡,齐长春却又因为前面有客来访,到了前厅去会客。
等到齐敏儿午睡起来,齐长春还在待客,一点工夫也没有,倒是便宜了齐宝儿——又偷得浮生半日闲。
等到了晚饭时,齐长春才回来,文氏问道:“怎么地还这么忙?”
齐长春却道:“后面来了不少破落户和败家子,都来我家投身为奴,还有两口子一起来的,也不知我一个没有官职的闲举人,有多大面子,能庇荫他们些甚么。”
文氏笑道:“你如今是老爷了,和县官也能平起平坐,人家自然来巴结。”
齐长春道:“这我也知的,明日且摆下酒宴,请这些来过的乡绅一起来吃酒,也算一起还了人情。”
文氏道:“这是自然的,你家大哥呢?”
齐长春道:“后日便请大哥来,顺便也把里长他们都请来。”
文氏点了点头:“县大老爷要请么?”
齐长春道:“那是当然要请的,我吃了晚饭,便去送帖子。”
秀才要见县太爷,县太爷不一定接见,举人的话,县令是怎么也要给这个面子的。
齐敏儿也不管这些事,只是与齐宝儿说着顽笑话,文氏却对她二人道:“今儿我看送来的衣裳里,亦有孩子穿着的,等吃了饭,便与你二人分了。”
齐敏儿虽然并不在意这些穿戴什么的,但是毕竟是女孩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到了古代来后,还没穿过什么漂亮的衣服,听文氏这样说,知道送来的衣服,定然不会差的,心里也痒痒的。
于是等吃完了饭,先洗了脸,那边齐长春出门拿着礼物去拜访县令,这边齐宝儿和齐敏儿就跟着文氏试穿新衣。
文氏房里有五个丫环听文氏的吩咐挑出两个孩子的衣服来,齐敏儿见文氏从几个箱笼中拿出的都是新的锦缎做的衣服,有裙有衣,还有披着的小氅,心中喜不自胜,便穿了来。
文氏见她穿了可爱,心中也是欢喜,便从自己的盒里挑了些胭脂和妆粉,替齐敏儿细细搽了。此时齐敏儿早不梳冲天辫了,搽了粉和胭脂后,小脸上白里透红,看上去几乎吹弹得破,加上笑靥如花,齐宝儿都看愣了。
文氏笑道:“我的敏儿好漂亮,不知哪家有福,能娶到你作娘子!”
齐敏儿红了脸:“娘你说什么啊!”
文氏笑道:“我看那官哥儿对你是极上心的,将来莫不是一段好姻缘?”
齐敏儿道:“怎地又扯到他身上。”
齐宝儿也道:“他连个秀才都考不中,怎么配得上敏儿!”
文氏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还不快去睡觉!”
齐宝儿嘟起了嘴,回房去了,文氏对身边的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丫环道:“你把宝儿的衣服给他拿去,也不必回来了,你以后就侍候他吧。”
那丫环应了一声,便与另两个丫环一起提了齐宝儿的衣服去了。
齐敏儿心想——这就是宝儿的帖身丫环了吧。宝儿也是个好性子的,虽然顽皮了些,但为人还算是和善,不难侍候,这丫环也算是运气了。
不过,齐家一家人都不刻薄,这些下人都算是好运了。
第二天起床洗漱时,文氏已经替齐敏儿也指定了一个帖身丫环——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丫环,名叫小荭——这时便打水侍候着。
如今的确是与以往不同,已经不再用柳枝,而是用一支以牛角和马尾制成的牙刷,沾了青盐擦牙了。
齐敏儿总算能找回些现代人的感觉了——在古代生活了这么久,的确已经忘了很多应该有的卫生习惯。
但是有些是没有办法的,比如说下水道。
这套房子虽然大些,但仍然没有排污的下水道,只有阴天下雨时的泄水管——齐敏儿也不好问,不知这到底通向哪里,就算问了,也保不齐和别的什么井水之类的相连,抽水马桶的事,还是放弃吧!
齐敏儿洗漱完毕,问小荭道:“我娘她们吃早饭了么?”
小荭道:“夫人已经在吃粥了,这会儿大概还没吃完,姐姐是要过去一起吃,还是就在房里用些点心?”
其实古人都是一天吃两顿饭的,第一顿饭叫朝食,又叫饔,大约在上午九点左右吃;第二顿饭叫哺食,又叫飧,是两顿中的正餐,般是申时(下午四点左右)吃。但是到了明朝,这种习惯已经渐渐改变,只有达官贵人还守着这样的习俗,清晨只吃一点点心,到了巳时后再吃早饭。
齐长春家里本是是农民,早就不遵守这样的规矩了,为了下地干活更有劲,自然是吃了早饭去的,到了午后再吃午饭。
如今齐长春中了举,做了老爷,小荭自然问齐敏儿要不要吃早点,还是过去和文氏喝些粥。
齐敏儿问道:“有些什么点心?”
小荭道:“姑娘想吃什么?有松糕蜜糕,也有面卷酥饼,还有面和粥。”
齐敏儿笑道:“东西倒挺多的,做得快么?”
小荭道:“厨房里正有面卷儿,这个略热一下就行,还有粥。”
齐敏儿道:“我去娘那边一起吃,你给我弄些粥和和面卷儿来。”
小荭应了一声,便下去吩咐了一声,然后又带了齐敏儿去文氏那大间的外屋,和文氏一起吃早饭。
路上正遇着齐宝儿和他的帖身丫环小菁,齐敏儿笑道:“昨晚你回去后可试了新衣了?怎么还穿着这一身旧的出来。你看我已经换了新的了,可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齐宝儿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齐敏儿哈哈笑道:“你明明是在跟娘赌气,看过会儿娘不说你!”
齐宝儿嘟着嘴想了一会儿,停下脚步道:“我回去换一件衣裳,你等我一等,别都吃完了啊!”
齐敏儿笑道:“你快去吧,如今家里不比从前,哪里吃得完。”
看着齐宝儿的背影,齐敏儿又笑了一回,见小荭也抿着嘴偷笑,便道:“我和哥哥自小打趣惯了,你们可别当他傻,欺负他。”
小荭忙弯了一下膝,道:“奴婢们怎么敢!”
五十四章 大摆宴席
齐敏儿笑了笑——这些丫环也不知人品怎么样,还是让时间来大浪涤沙吧。
到了大屋里,文氏和齐长春正在喝粥,一人面前一个咸鸭蛋,见到齐敏儿来了,也忙让她过来坐下。
齐敏儿给他们两个见了礼,坐下后道:“芸儿和升儿呢?”
文氏道:“他们两个还在床上呢,小兰在侍候他们两个吃粥。”
小兰是另一个丫环,文氏留了做自己的帖身丫环,齐敏儿听文氏这样说了,心想这对双胞胎也算是享福了,一点穷日子没过着。
这时齐长春对文氏道:“我们的大女儿,如今也渐渐大啦,你要好好教教她,言行举止和三从四德,都要比先前更多注意些,别没的惹人笑话。”
文氏笑道:“那是自然,如今不比从前啦。”
齐长春叹道:“当年你家也是书香门第,却嫁给了我,受了这许多的苦。”
文氏道:“从分家到如今你中举,不过十来年功夫,哪像你说得这般不堪了。你如今也是老爷啦,往后自有好日过,怕什么来。”
正说着齐宝儿也过来了,穿着新衣,自有一番风采,齐长春看了也自欢喜,便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一起喝粥。
略喝了一小碗粥,小荭那边接着了送过来的面卷儿,端上来让齐敏儿等人吃了,味道倒是不错,很合她们的口味。
吃了饭后齐敏儿与文氏一起学那女红,等到了午前,又与文氏一起用了饭,齐宝儿却是在自己的书房里用的饭——这几天齐长春忙得很,也一时没有空来管他,就让他自学了。
午后众乡绅都来相贺,齐长春接着,便在前院中庭里大排宴筵。那盱眙县的樊县令听说众乡绅和县里的几家举人都到齐家来,便也备了轿,带着县丞和主簿,以及县学的教谕都过来赴宴。
席间听说李张齐三家举人俱都有来往,也是深感自己没有早一步结交齐家,席间更是与齐长春亲近不已,更让齐宝儿去县学里旁听,也不收他的捐纳。
齐长春哪里肯,又不好却了县令和教谕的好意,也只好先胡乱应了。
等送走了他们,也已是傍晚了,齐敏儿和齐宝儿也随着文氏在后堂里吃了晚饭,略说了一会儿话,便也各自睡去。
第二天也是如此,只是到了午后,苏睿与他父亲先过来了。随后三个老人,以及在苏家老宅里教书的俞秀才的儿子俞大方,还有齐永春,也都先后到了。
齐永春夫妇是最后才到的,苏睿这时已经在齐宝儿的家里跟齐敏儿齐宝儿一起说了好一会子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