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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莫笑农家腊酒浑 > 第二十章 道观打醮

第二十章 道观打醮

唉!话说李兰也很久不见了,这一次的童试也没参加,估计要等下一科吧。

本来李兰因为是文氏­奶­过的,所以逢年过节也会来问个了请个安什么的,不过这一两年却不常来了,可能是因为齐府上的两个小姐都大了,所以也不太好总是上门了——小李兰倒是谦谦君子,和苏睿不一样。

同样是君子,苏睿就显得有点咄咄逼人,而李兰却是一个沉默寡言,与人说话也不多,只是微笑的人。

苏家李家齐家三家其实往来较多,张永宁家却是只与齐家往来,而且他也无儿无女,所以关于苏睿、齐宝、齐升、李兰这四个经常往来的大小公子,盱眙城里有一段很有趣的评价。

齐宝见客,双方多话;苏睿见客,他说话,客不说话;齐升见客,客说话,他不说话;李兰见客,两不说话!

这一年李兰只有十一岁,但是他已经跟着父亲一起见客了,而且他的沉稳不像是个只有十一岁的人,很让人惊讶。不过齐敏并不喜欢这样的闷葫芦,所以跟他说话就更少,齐宝更是讨厌他这样寡言少语的人,齐升见了他,那是真的两不说话了,只有齐芸在李兰来时与他说上两句。

不过现在齐宝坚拒李家的提婚,以后李兰会来得更少了吧!

从此以后,齐宝白天上午在县学里上课,午后便来家里处理些杂事,晚上又回县学里去。齐敏在后院里,也见不到他,每日里只是与文氏、齐芸一起轮班看护着齐长春。

长海道人从那以后倒是天天来,只是按摩,却也不见有什么效果。

齐长春在第三天上睁开了双眼,只是喉中格格作响,却说不出话,更不用说行动了。文氏把齐宝那天话里的“误会”解释给了齐长春听,齐长春心里虽然不再恼怒着急,但毕竟这身子是好不得了,只是日日躺在床上。

齐敏心想——这长海道人的按摩虽然没有什么效果,但是齐长春这病也不知何时才能好,一直躺在床上,肌­肉­也要萎缩,按摩一下也好。只是长海道人这样天天来,不免要给他多骗去金银,于是便提出要长海道人把这门按摩的手艺教了自己,让自己来替齐长春按摩。

文氏听说了,道:“哪有让你替你爹推拿的道理!”

便让丫环小茪和琼琚两个跟长海道人学了,之后再给齐长春按摩。

长海道人一开始还不肯教,后来文氏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见齐长春也没什么好转的迹像,也就交给了两个丫环。

这件事不大,但是齐敏却觉得文氏现在真的是不把自己当女儿了——女儿给爹推拿一下有什么要紧,反正还是隔着衣物的。看来文氏现在真是怕又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出去,所以对自己“防范”得可是够紧的!

这一来二去的,就到了五月,齐长春终于能够坐起来了,腰部以上终于可以自主用力了,只是两只手还不太方便,只能慢慢地撑在床边——这一下比以前更惨了,以前还能坐轮椅,这下只能在床上靠着床头坐坐。

这日午后齐敏正在房中看书(也没啥好看的,不过是各种杂书罢了,正如前世一样,各种各样的杂书是她所最爱的,之前在白云观对长海道人所说的《格古要论》,的确是她在古代看的,而不是在现代),忽地门帘一掀,齐宝跑了进来。

齐敏吃了一惊,略感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进后院来了,不怕被娘骂么?”

齐宝却道:“苏睿中了进士了,二甲第二名,好厉害!大概能做庶常吉士呢!”

二甲第二名,就是全国第五名,的确是个很夸张的成绩了——一甲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三名。

齐敏道:“真的?他运气可真好呀!他今年才十九岁呢,这么年轻的庶吉士可不多。”

齐宝道:“就是如此,他爹都欢喜疯了,差点和咱爹一样中了风,听说直挺挺摔在地上,后脑都磕破了,当场就昏过去了!”

齐敏“呸”道:“没有你这样的,拿自己爹的病来寻开心!”

齐宝叫屈道:“我哪有,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去看爹了啊!”

说着转身跑了出去,齐敏站起身来,心想他平日里去探望爹,都是在早上,自己却是下午去,这两个多月来从来没有碰过面,现在也是个好机会,不如也过去,看看爹娘见自己和齐宝同时出现,会是一个什么表现。

于是便叫来了琉璃,让她陪自己一起过去——小荭就要出去了,现在很多事齐敏都特意叫上她,让她多看看多听听。

琉璃这段时间跟在齐敏的身旁,吃得好用得好,皮肤也渐渐白了些,只是个头还是不高,十四岁的小姑娘,如同十一二岁一般,连月事都没有来过,看来这营养不良得有得调理了。

二人迈步向着齐长春的卧室走来,不多时赶到了屋外,就听见里面文氏在叹气,说齐宝不争气,连个秀才都考不中什么的。

齐敏掀了帘进去,笑道:“娘何必总是说宝儿,行行出状元,宝儿读书不行,便让他接管了爹的那几家店铺吧。做个富家翁,岂不好过在朝中伴在君王侧。需知伴君如伴虎,宝儿这口无遮拦的,万一当了官,指不定要得罪了什么人呢,还是在家里的好。”

文氏见齐敏进来,脸上变了变,但仍强笑道:“你总是护着他!他都十八岁的人了,不说有个一榜出身,起码得有个秀才功名在身吧,不然总是让人笑。”

所谓的一榜出身,就是举人做官,只放过乡试一榜,二榜出身,就是会试后又殿试,放了进士的榜,这叫二榜。

齐敏听了便道:“娘就是想得太多,便是当今皇上,做了这么多为国为民的事,不照样的有人在后面说他,何必对这些个斤斤计较!”

文氏摇头苦笑道:“横竖是在你爹面前,你才敢这样放肆!”

齐长春两次脑溢血,都是为了齐敏,齐敏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前些日子晚上守夜都是她,直到最近齐长春喉咙里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了,这才能回去睡个好觉。

文氏见她辛苦,早让她去睡,说有丫环在身边伺候也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她如此。但齐敏想着让自己亲力亲为,感动齐长春和文氏,所以坚持要自己来服侍齐长春和文氏。

第廿五章 长春默许

文氏其实现在也是身体差了,熬不得夜,强不过齐敏,也就罢了。时间长了,心中也便明白了齐敏的用意。

只是文氏心中总是放不下面子,齐长春两次大病,如同在鬼门关上走了两遭,什么也都看开了,再加上这次躺在床上这么久,连话也不能说,只看着齐敏在边上服侍,他本就疼爱齐敏,哪还有不被感动的。

于是虽然说不得话,但也用一些发声和眼神与文氏交流,让文氏知道自己的心意,其实是已经大致同意了齐宝和齐敏的事了。只是这时自己的病体沉重,再等上一年半载,看看能不能好一点,若能开口说话或坐起像以前那样活动了,便给齐宝冠礼,再改了黄册——只是要委屈齐敏,让她顶着童养媳的名份与齐宝圆房就是了。

齐宝接着又问候了父亲一下,然后对文氏道:“樊知县这个月就要回京述职了,我们也要送一份礼吧,我想升弟是本县的生员,由他出面比较好些。”

文氏道:“他才十二岁,怎么能去?”

齐宝笑道:“又不是他一个人,有那么多人同去,他看别人说话作派,依样照做就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而且我下午便去张举人府上,找永宁叔照看他一下好了——升儿如今有功名在身,迟早要与这些人周旋。”

文氏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现在升儿在县学里吧?你与他说了么?”

齐宝道:“已经说了,他午后就回来,我现在回来先为他准备下礼物。”

文氏道:“也好。不过你不要以为今后官场上的事都交给升儿,你就可以躲懒了,你下一次正科,一定要考中!”

齐宝不敢多言,只是唯唯诺诺。

齐敏在旁想道——齐宝大概是想打理家中的生意吧,也许科举不顺,他在别的方面能有些长处呢!

想归想,也不敢多说,只是在旁看着齐宝。齐宝与文氏说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临去时对齐敏伸了伸舌头,作了个鬼脸。

齐敏倒没什么,身后跟着的琉璃却笑了一下,文氏一见便知齐宝又在耍花样,不过也是没办法,只好无奈地摇头了。

齐敏待齐宝走了,对文氏道:“芸儿呢?去睡了?”

文氏道:“是啊,她昨晚陪我到很晚,说是你和我轮流伺候着,她怎么也要出份力的——唉,你们三个孩子我都很放心,就是宝儿,注定我是要为他多­操­一辈子的心的!”

齐敏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迟早有人来收拾他!”

文氏白了齐敏一眼:“我看你也是够宠着他的,不然他哪会到现在都一事无成?”

齐敏听了,心想——这话的意思,是不再反对我和齐宝在一起了么?

于是心中就很高兴,便道:“他是我的哥哥,又不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好对他说些什么。”

文氏哼了一声:“好啦,就是你会说话!”

二人说着,见床上齐长春的眼神中也微露笑意,心中也俱是一片安然。

到得午后,齐升回来,向父母问了安,又去前院里领了银子和礼品,便与齐宝一起去了县衙,参加给樊知县的送行。

樊知县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年了,这一次回京述职,很可能就要留在京城了,如果换一任知县,那齐家就总要有人在官场上周旋——齐长春得了这个病,这副担子总要有人来挑。如果不考虑年龄问题,齐升也未必不是个好人选。

齐升为人寡言稳重,这次又一举考中秀才,县里的人都交口称赞,也算是为齐家挣得了不少脸面。

齐敏这段时间在后院里也帮着文氏处理了不少家里的琐事,文氏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陪伴齐长春。

齐长春现在病得这样重,文氏恨不得时时在他身边,哪有空来管家里的事,所以现在后院这些丫环婆子有什么事,反而渐渐地来找齐敏,不太去打扰文氏了。

到得晚间吃饭时,齐升回来,文氏问他如何,齐升道:“就是大家送了一块清天的牌匾给樊知县罢了,各自的礼物都是在之前直接送到他家里的。”

文氏点了点头:“如此也是常情,你大哥没有去么?”

齐升道:“大哥不过是个捐生,怎么好去。”

文氏听齐升谈辞间有轻慢齐宝之意,便斥道:“捐生怎么了?你莫忘了,他是你大哥,他这次替你前后奔走上下打点,让你去参加这次的送行,等会儿还要陪你去凤阳参加乡试,难道对你还不够好?”

齐升忙道:“娘,我并无此意。大哥和大姐对我好,我怎么会不知!”

说着撇了撇嘴,又道:“那苏睿今日也来了,和樊知县相谈甚欢,我离得远,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我看左右不过是讨樊知县的女儿作老婆的事!哼,好了不起么!不就是二甲第二名么,看我以后考个一甲回来!”

文氏听他提起苏睿,心中也是老大不快,但碍着齐敏的面,不好放在面上,便道:“休管人家,你自己了好念书,也就是了。”

齐升道:“念书不过也是为了应付考试。大哥其实不管是文是武,都不比那些考生差,只是他写的东西很玄妙,那些考官都看不懂罢了。我若是以后做了主考,定然将大哥录取。”

齐敏笑道:“别胡说了,考生的名字都是遮起来封存的,再让人统一抄写了内容呈上去,你就是做了考官也认不出宝儿的笔迹,有什么用!”

齐升道:“大哥写的那些东西,我一看就知道,我估计全天下也没人会有他那种想法的。”

齐敏奇道:“他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有这么怪么?”

齐升道:“你不知,有一次他去武科那边旁听,和教授的训导吵了起来,把人家老先生气得够呛!”

文氏道:“这事你回来怎么不说?”

齐升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说的,再说大哥说得其实也有道理,行军打仗哪有那样死板的,咱们学的东西,敌人也一样会学得到,都一板一眼地来,怎么胜得了!”

文氏道:“好好的,他去听武科的做什么?难道还想从武?我家又不是养不起他,要他去做那刀头舐血的事情!”

齐敏道:“这倒是,不过我想宝儿也不过是去听听罢了,他这人就是好玩儿,也不过是去武科那边听着玩玩罢了。”

文氏道:“谅他也不敢瞒着我去报武科的考试!”

齐敏心想——上次齐宝倒是说过,嫌武科那边的太死板,可能本来武科的人才就不多,来教课的教谕大概也就是照本宣读了,这样选拔的人才,看来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看齐宝的样子,对考武科比考文科更是嫌恶,看来文氏也是杞人忧天了。

第二天,齐宝又是早早地来拜见了父母,然后便要回县学去,结果到了二门时,被齐敏拦了下来——齐敏是特意关照了刚刚转回文氏这边的珙瑆,让她看着齐宝,等他回来时立刻着人来报。

所以她早在门口等着齐宝,齐宝见到她倒是一怔,便道:“怎么?有事么?”

齐敏道:“昨儿苏睿也去了?”

齐宝“啊哈”了一声,道:“是啊,他对樊知县也是低声下气得很,看来不日就要成为樊知县的乘龙快婿了。”

一边说一边看着齐敏的表情,见齐敏没什么异样,这才又道:“本来他家要给他在城里买处宅子的,不过因为中了进士,就索­性­去京城给他买一处宅子了。那儿的房子也不便宜,还要买丫环仆人,他年纪也不大,若不结婚,一个人在那里,也的确有点势单力孤,这也不能怪他什么。”

齐敏笑道:“你倒替他开脱,我却没说他什么。”

齐宝笑了笑道:“你要问的难道不是这个?”

齐敏道:“谁要问你这个。我是想问你,他有没有跟你说话。”

齐宝摇了摇头:“没有,他现在大概很恨我呢!”说着对齐敏道,“还不是你,跟他说要嫁给我,让他把我恨之入骨了。”

齐敏笑道:“你不愿意?”

齐宝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别人在,便道:“只要咱爹娘同意,就是再招人恨我也不再乎——我娶了你这样美貌聪明的妻子,那真是老天爷也要嫉妒我呢!”

齐敏笑道:“去,少贫嘴!那苏睿这次回来,和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来往?”

齐宝想了想,道:“了像也没有,他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有点盛气凌人的样子,不太看得起我们这些人了。刘举人去跟他说话,他都爱理不理的。”

齐敏笑道:“人家现在是进士,两榜出身的人,不跟你们这些一榜出身的人混了。”

齐宝道:“我可是连一榜都没有的,怪不得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看来我是彻底被他瞧不起了呢!”

齐敏道:“反正咱家也求不着他什么,便随他去好了。”

齐宝笑着点点头,又道:“我还要去县学里,听说有新的圣旨要下来了,我们要去听宣讲的。”

齐宝现在是捐生,七月后要与齐升一起去参加乡试,所以也要与生员们一起去听宣讲的。

齐敏道:“怎么今年圣旨这么多,往年都是一二月里下圣旨,现在都五月了。”

齐宝道:“这我就不知了,反正是朝廷的事,我们何必多管,听着也就是了。”

齐敏道:“那你去吧,也别太往心里去,苏睿以后去了京城,和咱们也就没什么来往了。”

齐宝笑笑:“那是,若是他官做得大了,说不定还把他爹娘也接去。”

齐敏道:“行了,别多说了,你去忙你的吧,这几天爹娘口气好像也松动了些,别再出什么岔子,我们都小心些。”

齐宝道:“说的是,我看咱爹的病要是好了,也就能把咱俩的事定下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地跑过来一个家人,见到二人在二门里说话,便上前行了个礼,见过了自家少爷小姐。

齐敏道:“你进来做什么?有事么?”

那仆人道:“新科的苏进士苏老爷来了,我正要去回禀一声。”

齐宝道:“他来做什么?”

那仆人道:“小的不知,倒是备了不少礼来。”

齐宝道:“你去回吧,我去门口看看。”说着对齐敏道,“敏儿你先回房去,料来也没什么事。”

齐敏点了点头,转身向自己房里走去,心想——苏睿和自家也算是有些交情,他幼时也曾与齐家来往甚多,自己甚至差一点就嫁给了他。虽然苏家拒婚在理,但也有些绝情。所以现在齐长春患病,他苏睿来看望一下也是应该——他苏重德从齐长春第一次病倒到现在,一次也没来过呢!

齐敏回到房里,小荭正在与琉璃说话,见到她回来了,两个人都迎上前,一个拿了手巾递过去,让她拭汗,另一个便去倒茶。

齐敏笑道:“才说些什么呢?”

小荭见琉璃出了房门,便道:“也没甚么,不过问她些她家里的事罢了。”

齐敏道:“这个我却没有问过,她不是小兰的表外甥女么?却也小不了她几岁呢!”

小荭道:“却也是呢!听说琉璃家里是符离的,她家里穷,听说小兰在这里顿顿都有饱饭吃,便过来说要讨口饭吃。”

齐敏叹道:“如今天下清平,却也有这样的穷苦人家呢!情愿与人为奴,只要能混口饱饭吃!”

小荭道:“可不是,她这次签的契是死契,不能赎身的,典身钱有八两五钱银子,听说是给她两个弟弟筹钱将来娶媳­妇­的。”

齐敏点了点头——这种事自古就有,也是没有办法的。自己也不是大慈善家,不能什么事都管的。

这时琉璃端茶上来,齐敏喝了一口,对琉璃道:“你现在的月例银子是多少?”

琉璃道:“是五钱。”

齐敏看了一眼小荭:“怎么她不是循二等丫环的例么?”

小荭道:“她毕竟才来,若直接发了七钱银子,也没得惹人嫉恨。等时间长一点,自然也就让她接手服侍小姐了。”

齐敏一想也是,而且琉璃在家里穷惯了,五钱银子也尽够她花销了。

不料琉璃却道:“府里发的月例是宝钞和银子,我从来没见过的,我在家里用的都是铜钱呢。”

齐敏笑道:“这不好么?”

琉璃道:“我不识字,认不得上面的大小,也不懂怎么称银子的份量。”

齐敏点了点头:“不识字也不打什么紧,但数字什么的却要识得。”

于是便让小荭教她识些字,再教她称重,小荭自是应了。

其实明代也是实行禁银令的,也就是禁止民间在交易时直接以白银为货币……为的是国家在国库里屯积大量白银和黄金,以备不时之需,并使得纸钞流通并且不易贬值。

但是在洪武时期收取各种税赋时,却仍以白银或铜钱为准,使得政府的法令自相矛盾,禁银令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建文帝在位,不但利用银行大量回收白银,而且在收税时也允许用纸钞缴纳税赋,所以禁银令又渐渐收到成效。

不过建文帝也同样注意金本位,每年发行的宝钞都以国库和银行的存银为基准。另外由于海外贸易的极大丰富,大量的金银铜矿被从海外各地开采并运回朝廷,也保证了铜钱的量,不至于像原来的历史中那样,采铜业凋蔽到无铜铸钱,以至于明末时才能达到勉强五百文钱折银一两,与官方法定的一千文折一两银相去甚远,从而导致白银成为货币,纸钞流通困难,贬值加剧。

虽然这种采矿的行为是种变相的掠夺和殖民,但是每个国家都是自私的,在这上面这位穿越皇帝也无可厚非——至少咱是拿东西换,而且是两相情愿,不是靠武力强行掠夺。

所以齐敏对于建文帝的作法其实是很敬佩的——想要治理这样大的一个国家,又要保证国富民安,还要搞发展,其实是很难的。这位穿越皇帝,实在是个各方面都很强的人。

本来明成祖朱棣规定金银虽然不能流通,但是可以用金银打造饰品和器物,使得更多的人钻了空子。现在建文帝改变了历史,在这一点上也做了规定,什么样的人家里,所拥有的金银都有一定的限制。

齐家是举人,现银是不许超过二百两的,黄金不许超过一斤,铜钱不许超过四百贯,平时发给丫环仆人的月例,都是钞钱并用,以此来规避政府的法令。

实际上仆人丫环拿到手里的月例纸钞是可以由他们自由支配的,而现银却是由管内务的小蓝统一保管。如果有人来查,就说这些银子是下人的,不是齐家的。

第廿六章 长春去世

当这些下人要提钱回家时,却都是再发给他们纸钞——所以说上面制定的法律再好,也总有漏洞可以钻。幸而现在中央对于各种调控的手段还算积极有效,纸币才没有大幅贬值。

齐敏与小荭琉璃说了一会子话,前面却有人过来道:“小姐不好了,老爷又昏倒了!”

本来齐敏心里就正在想不知苏睿和父母能谈些什么,听到这个话,不由得跳了起来——齐长春刚刚病好,怎么又昏倒了,这苏睿是来找碴儿的么!

于是提着裙摆,匆匆地向后院父母的卧室赶去。

苏睿是外客,按理是不能进内室的,但是他自幼在齐家出入,这次又是为了探望齐长春而来,所以便也让他进到了后院,在床前看望齐长春。

只是齐长春不知听了苏睿什么话,怎么又一下子晕倒了——这个身体也太差了吧。完全是玻璃人嘛!

不过齐敏也知道,古代的中医,对于调理的要求很高,怒气冲犯什么的是很忌讳的,说是要静养,那就一定要静养的,一点打扰也不能有。

齐长春两次晕倒,都是因为恼怒而血压升高的原因。这一次估计还是因为相同的原因,所以齐敏心中焦急万分——上一次能救回来就实属万幸了,这一次,真是想也不敢想了!

跑到父母的卧室,只见里面文氏已经泣不成声,而苏睿却不见人影。齐敏也不好问他,只好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爹又昏倒了?”

文氏只是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齐敏又问小茪道:“怎么样?郎中去请了么?”

小茪道:“已经打发人去了。”

齐敏又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茪为难地看了看文氏,见文氏只是哭,也没管这边,齐敏又一个劲儿地催促询问,才勉强道:“官哥儿来求亲,要娶小姐作二房,太太和老爷不允,官哥儿说话有些难听,老爷一气之下就……”

齐敏心中恼怒——且不说两家人以前一直有交情,就是没有交情,我家不允你二房的求亲也是理所应当,你何必口出恶言!更可恶的是惹出了祸事拍拍ρi股就走了,算是个什么男人!

这时齐芸也赶了过来,见到父亲又昏倒在床上,也是六神无主,齐敏也知道这次齐长春倒下,那是比前两次更为凶险的事,所以也是急得团团转。

这边正在忙乱的时刻,第一个郎中到了,在探了齐长春的脉后对文氏道:“齐老爷短时间里这样病情反复,便是神仙也难救,还是准备后事吧!”

文氏听了大恸,但兀自不信,又请了几个郎中来,都说不济事了。到得午时,长海道人也来了——这一次他的答案也一样,让文氏节哀顺变,准备后事。

这时得了信早已赶回的齐宝和齐升听了,都都落下泪来,齐升平时沉默寡言,­性­子却比齐宝还要急,当即便要带了家丁去找苏睿拼命!

因为此时苏睿应该还要去县衙那边听圣旨的宣讲,齐宝和齐升本来正在等着,结果听到家里出了事,也等不及听什么宣讲了,急忙就赶了回来。

还好文氏还算有理智,让人拦住了齐升,道:“你带人去混闹,又有什么用?而且还是在衙门,这事闹得大了,只有更失体统。况且现在人家是进士,咱家也没有什么铁证说是吃人家害了,闹将起来,也是没个了局。”

言外之意,现在苏家和樊家要结亲,就算因为这事闹得大了,也最多不过樊苏二家的亲事结不成罢了,于齐家却并没有什么补益。

齐升怒道:“难道就此算了不成!”

文氏道:“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齐宝这时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去跟苏家械斗也是无用!”

齐升也知二人说的是实情,便只好强自忍耐。那边齐宝又去床前,握着齐长春的手,在他耳边轻唤着:“爹……爹……”

齐长春本来无力的手,在听到儿子的呼唤后,忽然用力起来,握着齐宝的手,然后把另一只手也轻轻地摇动着——本来上次齐长春的病渐渐好转后,他的双手已经能够轻微地做些动作了,眼看着又渐渐好转,却不料又遭受了这次的打击。

文氏见状忙上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泣道:“长春,长春,你感觉怎么样?”

齐长春却仍是双目紧闭,只是他的手却似乎在挣脱,文氏见了,便放开了自己的手,只见齐长春的这只手仍然在轻轻摆动着。

齐敏这时上前握住了这只手:“爹,敏儿在这里呢!大家都在呢!”

齐长春仍然闭着眼睛,却努力地把他们两个的手移到一起,然后三个人四只手都紧紧地握在一起。

齐敏没想到父亲在最终弥留回光返照的时候,居然仍挂念着自己和齐宝,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眼泪忍不住扑扑而落,伏在齐长春的身上哭着道:“爹爹,爹爹……”

她知道这个时候齐长春应该是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只是这个时候的她,只觉得千言万语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安慰他一两句,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齐宝这时却道:“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敏儿,照顾好娘和弟妹的!”

齐长春的嘴角这时绽出一丝微笑,然后握住齐敏和齐宝的双手一阵用力,然后双眼角滚落两颗泪珠,双手一松,便人事不知了。

齐敏吃了一惊,齐宝忙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呼吸,心中略松,但也知道这次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了。于是便让开位置,让齐芸齐升上前。

齐芸和齐升上前分别又握住父亲的一只手,只是那只手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只是任他们两个摇着,喊着。

齐敏伏在齐宝肩头流泪,文氏更是扑在了齐长春的头前大哭,这样过了有大半个时辰,齐长春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众人在这里哭着,这个时候倒是文氏反而最先恢复了理智,主持一应事务,让人进来替齐长春擦拭身子,这时齐宝和齐升才捉着小茪,把她拉到外面,问她苏睿到底是怎么说的。

齐敏见了也跟了出来,原来苏睿一开始来时,先只是以探望齐长春为名,送了些补品和礼物。齐长春这几日已经可以勉强开口说几个字了,但是心中嫌恶苏睿只作重病不理。

苏睿见了,闲扯了几句后,便开口说先前与齐敏的婚事,不过是缓一缓,如今他中了进士,便要来讨齐敏作二房。

“小侄虽然不才,但自问材学品貌都配得上敏儿。还望齐二叔和齐家婶婶恩允。”

本来苏睿想讨齐敏作二房的事,也是他私下里跟齐敏说的,知道的人不过只有齐敏和齐宝两个,再加上一个帖身丫环小荭。齐长春闻听苏睿此言,还以为他是回心转意,作了进士后,说服了他老子苏重德,便强坐起身来,勉强与之谈话。

不料谈得几句,发现苏睿竟然是要讨齐敏作二房,不由得又恼怒起来,当然就回绝了。苏睿先时还在苦苦哀求,说自己娶了齐敏后,对谁偏爱一些,对谁更好一些,旁人都是无从说话的——齐敏是妻,不是妾,就是正妻,也无法拿她怎么样。更何况还有他苏睿护着!

齐长春气得不行,但又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便以眼示意文氏。文氏会意,便道:“我女儿人品相貌才智,样样出类拔萃,我齐家又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与人去做二房?莫说是你,便是皇亲贵胄,我也是不许的!”

苏睿初时还在恳请,听了这话,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这段时间里压力太大了吧,忽地就出言不逊起来,不但说了诸如“齐敏失节,正经人家谁会要她”的话,还在话里话外表达出“别说皇亲贵胄,就是我,还愿意娶你家齐敏,也算得是天大的情份了”,最后甚至说“齐敏和齐宝早就不清不楚,齐宝这样德行有亏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考取功名”这样的话来。

齐长春被他一气,当即又头疼起来,苏睿见闯了祸,也知道这事不妙,怕被齐家的人扯住了厮打,赶紧就逃了出去。

齐宝和齐升听了又气又恼,齐敏却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自己难道就不该争取什么吗?如果当时认了命,就答应了嫁给苏睿做二房,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齐长春与文氏对齐敏一直视如己出,齐敏也早把二人当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所谓的生儿不如养儿亲,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能再后悔的了,只有尽力帮着文氏办理后事罢了。

齐长春是盱眙的一家举人,他去世后县里的头面人物都上府来吊唁,齐宝招待迎送,也没有失了礼数。

齐永春夫­妇­也上了门来,帮着料理了一些杂事。高氏为人泼辣,倒是要带人去跟苏家理论理论,但是文氏觉得丈夫死了,再去与苏家理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自家也没甚么权势的,这样的事也没法找个理来。

“我原说就让敏儿嫁给宝儿算了,就是妹妹你想得多,这才惹出这些事来!”高氏说话还是那样不看场合,“就是当年依我说的,嫁给我家福儿,也断生不出这样的事来!”

原来高氏还暗地为自己家儿子向文氏求过亲,只是被文氏拒绝了而已。

不过齐敏也一直把齐福当作兄长一般来看待,如果文氏答应了,那倒也挺伤脑筋的。现在看来齐福对这事大概也不太上心,他应该也对齐敏没有别的什么心思。不然以高氏的­性­子,她对于自己想要的,和自家儿子看中的,那还不下足了力气,哪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打了退堂鼓。

当年高氏为儿子向樊知县提亲,若不是齐福不愿意,高氏也断不会就那样罢手的——反正对她来说,被拒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丢面子的。

从这方面来说,文氏也许就坏在太好面子上。

齐长春临去时没有紧握妻子的手,而是把齐敏和齐宝的手合在一起,想必是怕文氏在自己死后迁怒于齐敏和齐宝,所以在向文氏表明心迹吧。

不得不说,虽然文氏平时对齐敏等几个孩子的关爱更看得见一些,但是齐长春却更从心底里疼爱齐敏——也许他认为这个孩子当初是自己捧进家门的,而且也让妻子渡过了那个难关吧(从现代的角度看,那绝对是产后忧郁症呀,严重的话,有自杀倾向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更爱齐敏,只是平时的他,不太擅长表达罢了——尤其是在齐敏齐宝都已经长大,而他平日里应酬也增多了的情况下。

但是父亲大概从来就是这样默默的吧,就如同被当作背景的大山一样,那样沉默,却那样地给予着你所有。古代的父亲,比之于现代,大概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吧,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但是当齐长春真的撒手离去的时候,齐敏才感到那种如同抽离了灵魂一般的痛。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是因她而起,而是这是真真切切的失去了最亲爱的人——切肤之痛,也不过如此吧!

齐长春前两次的病倒,并没有像预防针那样发生效用,使得齐敏的心里有了一点抵抗力,反而让她一想起来就更为难过——如今想来,齐长春每一次的病倒,都像是割在齐敏心上的一刀。这最终的离去,就如同的齐敏的心生生地剜去一样。

齐长春才只有四十二岁而已啊!虽然古代人的平均寿命不长,但这样匆匆地离去,让齐敏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哪怕是前两次的病倒,甚至这一次在刚刚听到父亲又昏厥的消息时,齐敏都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吧!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是人类的通病,齐敏也不例外,如果让她知道这样的结局,她也许真的会勉强自己去嫁给苏睿当个二房的吧——过份在意面子,也许在这上面,齐敏和文氏都是一样的吧。

虽然齐敏有着自己的底线,但是在爱情和亲情方面,她还是更注重后者的。所以在前世听到父亲有了一个私生子导致老妈昏倒送医的事,会当即不管不顾地乱穿马路,结果被穿越到这里来!

这也是当初她为什么会无视齐宝的情意,也忽视自己心意,答应苏睿的原因。而当她发现了自己和齐宝其实是相爱着的时候,她居然会拒绝苏睿的提议,而要与齐宝在一起——如果嫁给了苏睿作二房,反正苏睿也不是自己所爱的人,做什么也没差吧。

或许真的按苏睿所说,他会由此而更疼爱自己一些,而自己也能够更平稳地生活下去——这世上有多少人能那样幸运,与自己最深爱的人在一起呢?

只要大家都好,爱情什么的,其实都是浮云吧。

所以自从齐长春去了,齐敏终日魂不守舍,比别人更加痛苦,而且还带着自责。

张永宁前两日倒还上门来吊唁,更帮着处理些杂事,不料还没过两天,他的祖父也去世了——两家人相隔不过几天就相继遇上丧事,也算得是诡异了。

于是齐宝和齐升又去张家吊唁,一来一往地就过了一个多月,等到七七四十九天过了,这些事才总算告一段落,只是心里的伤,那是很难消退的了。

接下来各处来寄田的人纷纷上门,要求来把寄予齐家名下的田都要回去。本来寄田的人,就是为的减免一些税赋,现在齐长春去世,举人的功名也就不存在了,这些人自然是要把田地契拿回去的。不过好歹这段时间齐长春自己也置了不少田地房产,还有一些自己买下的店铺,所以家里的开销也能对付得过去。

因为齐家原本就很节俭,所以也并不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怎么节据,只是这样一来,齐宝和齐敏要守孝三年,不得婚娶也就罢了,连带着齐升也不能参加当期的乡试,这才算是一个比较严重的后果吧。

齐福在临朐任上,也不可能回来吊唁,只是让魏灵梓回来了一趟,奉上了一百两银子做奠仪。

魏灵梓见到齐敏终日伤心难过,几次逗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的,也是没有办法。

魏灵梓找了齐宝,让齐宝好好开解一下齐敏:“敏儿姐姐终日这般愁闷,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想法开解她才是。”

齐宝苦笑道:“我岂不想?只是现在我见了她,两个人都一般的伤心难过,反而更让她沉浸于这样的哀苦中了。”

魏灵梓道:“不如我接姐姐去山东玩玩怎么样?离了这里,也好散散心。”

第廿七章 长春后事

魏灵梓道:“既然这样,我这个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齐宝苦笑了一下,叹道:“你可不是什么外人啊!”叹了一回,又问道,“你在那边如何?”

齐宝最近忙得很,魏灵梓也不太容易见到他,他也没什么空来问魏灵梓近况,这次得了闲,才会这样问。

魏灵梓听了笑笑:“很好啊,夫君很是疼爱我。”

齐福这时已经正式把魏灵梓提到了妾的名份,而且在临朐,已经有几户大户人家,听说齐知县没有正妻,都纷纷上门提亲,结果都被齐福婉拒了。所以魏灵梓说得也没有错,齐福对她,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不过魏灵梓与齐福有夫妻之实至今,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只怕高氏会更不满呢。这次魏灵梓回来,也是更多地在高氏面前尽孝,偶尔才来一趟齐长春家里。不过她这次回盱眙,随身的仆人丫环都有好几个,看来在临朐县衙里,她是的的确确的女主人呢!

而在这一年的八月,新任的县令到了任,原来的樊知县果然升官去了别处,只是不知是做了京官还是有了别的肥缺。

同月,魏灵梓回了临朐,齐敏和齐宝送她出城往北,一直送出了很远——这也是齐宝特意带齐敏出来散散心的。

回去的路上,齐宝特意带着齐敏去了洪泽湖边,看了一遍洪泽湖的风光。

只是齐敏心里总是提不起­精­神来,看着这一湖好风光,在她眼里也不过只是一片水罢了。

齐宝想要劝她几句,却也无从开口——一看到齐敏的表情,齐宝自己也感到悲切难过。这段日子,齐宝的心里其实也是自苦自责的。

——如果自己平日里更发奋一些,更孝顺一些,会不会就有不同?

——如果自己能取得比苏睿更好的功名,那苏睿也不敢再来自己家里放肆,或者纠缠了吧!

在齐长春死后,苏家也派了人来吊唁,但是都被齐升赶了出去。对于齐升的这个举动,文氏却没有阻拦。或许在文氏看来,去人家那里上门闹,或者闹到县衙那里去,都只是没有结果的混闹,反而会丢脸。但是在自己家里,那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了,我把你赶走,你也不能奈我何!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彻底与苏家把脸给撕破了吧——之前没有闹到人家家里去,总算还保有表面上的那层纸,这下当着一大堆别的来吊唁的宾客,等于是把这事给挑明了。

这一下苏家的面子也是折得够呛——街头坊间的议论,多有说苏睿仗势欺人的。虽然齐敏失节的事也传得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但是现在弄出人命来了,再加上齐敏的失节,不过是因为救人罢了,故此在更多的普通百姓看来,你苏家拒了这婚事也就罢了,何必咄咄逼人再上门去羞辱人家!

苏家和苏睿也都是有苦难言——苏睿的确是对齐敏一往情深的,这次他考中进士二甲第二,心中踌躇满志,满心以为自己的身家,便是讨齐敏做个二房,也能配得上她了。

只是之前因为人工呼吸的事让他不得不接受父亲的意见,延缓了对齐家的下聘——实际上依着他父亲苏重德的意思,那就该明确地拒婚了,只是他与父亲不停地交涉,才勉强让父亲接受了娶齐敏作二房的建议。

实际上在苏重德看来,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出身于齐长春这个举人的家里,便是做二房都不行。只是见儿苦苦哀求,这才罢了。更何况苏重德当时也不认为儿子能连战连捷,一举考个进士回来。

待等到苏睿真的中了进士回来后,苏重德本来还想着怎么跟儿子说,却见到苏睿整天都如同丢了魂一般,便让陆佳星去打探,才得知是齐敏当初拒绝了当二房的要求,苏睿正在患得患失,不知要不要再上门去求亲。

苏重德也是看着齐敏长大的,素知她兰心慧质,说出的话断不至反悔——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她齐敏再反悔,就好像是趋炎附势一般。

所以苏重德索­性­让苏睿亲自上门去提亲,只要齐长春夫­妇­允可,齐敏也同意,就让齐敏作苏睿的二房。本来苏重德料定了齐长春夫­妇­是不会答应的,存心想让儿子去碰个钉子,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就罢了。

况且苏睿从小到大,受过的挫折太少,让他受受挫也好。但却没想到苏睿正是因为之前太过一帆风顺,终于在之前齐敏所给的压力,以及考中进士前的那段时间关于科考的压力之下(虽然现在已经考中了进士,但是由于齐敏拒绝当二房,所以压力不减反增,二者加在一起了),­精­神在一瞬间失控,出言讥讽了齐长春几句,不料却惹得齐长春身故。

这一点不要说是苏睿,就是苏重德也没有想到——幸好齐家没有打上门来,不然苏家的脸面可都丢光了。

所以后来苏家去吊唁的人被齐升打出来,苏家都一声没吭。

但是不管怎么说,苏齐两家的交情那是算完了,苏睿也再没有脸登门了。

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齐宝和齐敏总是在心里对苏睿还留有点情份——齐敏对他,原本总还抱有点歉意,还是想把苏睿当成一个朋友来对待,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纯洁的友谊好谈的;而齐宝,也同样因为自己“抢”了齐敏而对苏睿有点歉意,而且之前两个人在县学里也是朝夕相处,毕竟也有些情份。

所以哪怕齐长春第一次被气倒是苏家拒婚所造成的,齐家的人也没怎么太恨苏睿,总觉得他对齐敏还是真心的,只是苏重德太过势利罢了。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苏睿这次说的话,不但气死了齐长春,而且话里话外体现出的那一份不屑,体现出他现在对于齐敏,只是因为被拒绝后的不甘心罢了,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种没有杂质的爱意了。

这些东西在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齐敏还是齐宝,都想得很清楚,反而对他们自身的事想得很少——或许在他们看来,既然齐长春去世前表明了对此事的态度,那么文氏也应该不会有阻挠才对。

但是最近齐宝忽然发觉,似乎齐敏对自己的一些亲昵的行为,有了一些抵触。

一开始齐宝还以为是齐敏的心情不好,但是后来发觉好像不是——似乎,齐敏是认为父亲的死,她有着很大的责任,所以一时有些接受不了齐宝的亲近(当然,齐宝所谓的亲近也不过是搂搂抱抱亲亲嘴什么的,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这一点让齐宝很为难,但是齐敏这样避着他,他也没法好好与齐敏谈一谈——最近齐敏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把门关上,齐宝去敲也敲不开——所以这次送魏灵梓回临朐,算是齐宝难得的与齐敏单独相处的机会了——在这个狭小的马车厢里,齐敏是再怎么也无法躲避齐宝的了。

所以齐宝在车里对齐敏道:“敏儿,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

齐宝的话还是很直接——对于在齐敏面前,他向来都不作伪——也许,曾经为了齐敏和苏睿那看似天成的良缘,他把自己对齐敏的真心掩藏了起来。

但是现在这直接的话,反而让齐敏更难受。齐敏看了齐宝一眼,低下了头:“这段时间我挺烦的,对不住你了。”

齐宝凑到齐敏身边,和她并排靠着车厢壁,深呼吸了一口,道:“敏儿,我很爱你!”

齐敏点了点头:“嗯。”

“所以我想你也明白,你心里所想的东西,我几乎都明白。”

齐敏怎么会不知道呢?齐宝的心思,自己一想就能明白,而自己的心思,最了解的人,除了齐宝又能有谁?

于是,什么都不用说,只有叹一口气:“宝儿,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齐敏抬起头,看着正转过脸望向自己的齐宝:“宝儿,我心里难受,你知道么?”

齐宝叹了口气,揽过齐敏的肩:“我知道,但那不是你的错啊。”

齐敏落下泪来:“不,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但是我还是我怪自己——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因我而起……”

齐宝紧了紧怀中的娇躯,拿帕子擦着齐敏不断涌出的泪水,然后用下巴在齐敏的额前蹭了一下:“敏儿,爹并没有怪你,你应该知道的。”

这话没错,最后齐长春把他们两个的手合到一起,那不可能是在对齐敏怀有不满的情况下所做出的表示。而且自从被齐家拒婚开始,齐长春就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任何人的面前说过一句齐敏的不是,反而是文氏,倒是在齐宝和齐长春父子面前抱怨过一两句——这也难怪,文氏本不是个豁达的人,这从她对高氏以及那些在当年齐家分家时与她意见不合的人一直颇有怨忖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齐敏却不能以自来宽慰自己,就像齐宝其实也明白,这样的话说了也是没有用——有些时候,大的道理谁都懂,但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眼泪流得如同洪水一般的齐敏,齐宝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眼泪击碎了——这段日子来,他心中又何尝不悲痛,但是他又要管着府里上上下下的杂事,又要与那些县里的头面人物周旋,还要安慰母亲,照抚弟妹,甚至还要来关注齐敏,他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人,那种心力和­精­力的疲惫,也是外人难以想像的。

这时顺着那马车有节奏的颠簸,感受着爱人在自己臂变中伤心地痛哭(齐宝知道,齐敏虽然在人前人后都曾落过泪,但是像这样大哭却不多,如果能让她再这样好好地哭一场,把心里的悲痛都哭出来,也许她心里会好受些吧),心中也是苦闷交加——这世上的事,有什么比失去父亲更悲痛呢?

“敏儿,”齐宝亲了一下齐敏的额头,“你说爹生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齐敏哭了这么长一阵,也渐渐地止住了悲声,听到齐宝这样说,便道:“那自是希望我们人人都过得好了。”

齐宝道:“我们家难道现在过得还不好么?以前在白河村里的时候,这大概是爹的愿望吧,但是现在,他应该是想着让我和升儿都能金榜题名,以光宗耀祖吧?”

齐敏听了,想了一会儿,想到从前两年起,齐长春就想着在白河村能建个齐家的祠堂的事,心想也许齐长春并不仅仅是为了自身的权势吧,古代人对于祖先都有着异乎寻常地尊崇,建个祠堂,光宗耀祖,那也许真是齐长春心底的愿望吧。

——于是,这愿望要靠齐升来完成了?

想着齐宝可能这一世也未必能考中举人以上的功名了,还是把这份希望给寄托在齐升身上吧。或者以更实际的眼光来看,齐福更有希望光宗耀祖吧!

但是终究齐敏不是一个心里有着大抱复的人,想了一回,还是松开了齐宝的手,复又倚在车厢壁上:“宝儿,活人,永远都比逝去的人来得重要。咱们的幸福是最能让九泉之下的爹爹欣慰的,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齐宝沉默了半晌:“敏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苏睿?”

齐敏一怔,随即会意:“你胡说什么呀,他是他,你是你,他就是入了阁,又能怎么样?我喜欢的是你,并不在乎你有没有什么功名,做不做官。”

齐宝“嗯”了一声:“但是这次苏睿敢这样欺上门来,也是欺咱家里无人啊,为人处世,看来不能光是想着独善其身啊。”

齐敏笑道:“那怎么办?莫说你三年内不能科考,便是能科考,你还能连中三元不成?”

齐宝也笑笑:“连中三元?一科考中进士我就谢天谢地了啊!”

所谓的连中三元,就是在乡试会试和殿试中都考中第一名,这三个第一名分别叫作解元会元状元,所以就叫作连中三元。

齐敏笑了一下,道:“你不如改考武科吧。我听升弟说,你旁听武科的时候,说的话把训导都给噎住了!”

齐宝听了也笑了:“是啊,那些人真没用,听着那老头念书摆阵图,那有什么用!需知兵法运用,只在一心。况且因敌制胜,得从实际出发,岂能拘泥于一成不变的古法和阵图!两军阵前,战阵开阖奇正,顷刻变化,犹如风云,变幻无常,岂能有暇考虑阵图。关键是在于根据急速变化的形势,采取相应的战略战术。”

齐敏听了,呸了一口道:“这是本朝太祖的话,你搬出来想矇我么?”

齐宝笑道:“道理人人懂,能不能用那就难说了!正所谓行善积德莫作恶,三岁孩儿都知晓,八十老翁行不得。”

齐敏笑道:“你的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可说不过你了。”

齐宝叹道:“只可惜这些东西考试时考不着啊!偏偏考的是那些诸如‘鸟起者,伏也’这样的东西。如果真的背熟了这些就有用,唐朝李愬奇袭蔡州就不会成功了!”

二人在车厢里俱都叹了一回,虽然齐敏觉得心理上好受了一些,但是仍然觉得心头的那块石头没有搬掉。

不过看齐宝的样子,齐敏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所以也就装得受了他的劝,作出一副轻松了许多的样子。

回到家中,文氏问了齐敏和齐宝送魏灵梓情况,也就罢了——齐永春和高氏自然是不有送的,他们不可能来送一个妾,那太失身份了——也没问齐宝和齐敏怎么就耽搁了这么久,从午饭后到现在,都傍晚了才回。

自从齐长春去世后,文氏一天到晚都是无­精­打采的,很多事也都只是过问一下罢了,并不怎么多说了。

看文氏这个样子,齐敏倒是挺担心的,别整出个忧郁症来,再饶进去一个!

文氏可是有前科的,当年真正的齐敏儿丢了的时候,文氏就差点没疯了,这一下子,齐长春忽然走了,文氏落的泪反而最少,陪着齐宝­操­持丧事前后的,也没出什么岔子——这种表面上看上去的冷静,反而让齐敏觉得不踏实。所以文氏让齐敏多管管这家里的事,齐敏都只推脱说自己还年幼,办不好,有意让文氏多做些事情,好分散她的­精­力,不要再胡思乱想什么的。

但是现在看看,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让文氏更显得憔悴。齐敏不由得心想——是不是赶明儿跟文氏说说,让自己来帮着管管这事里的上下事务。

不过当初是自己说不要的,现在又说要,还挺难再开口的。

齐敏思忖了一回,心中有了计较,回到屋里,便让小荭去把后院里的小蓝找来。

第廿八章 齐敏当家

小蓝一般的时候都是后后院的偏院里,那里是几个管家或管事的婆娘女眷住的地方。小蓝为人很是低调,虽然管着丫环的名册以及存银的帐目,但是却很少到齐府后院里来,只是在每个月发例钱时,才过来登记造册。

小荭听了齐敏的吩咐,很快到了后院把小蓝找了过来。小蓝见过了齐敏,齐敏对她道:“你嫁给朱帐房有几年了?”

小蓝道:“已经七年了。”

齐敏道:“我爹现在也不在啦,我娘­精­神也不好,你这几年来做得也算是尽心尽力,我也不是疑你什么,只是这几个月我娘都已经没有看过帐册啦,我想问问最近咱府里的支出如何?那些下人有没有总来你这里求着套取现银的?”

虽然说下人回家时支取的都是纸钞,但总有有想着法子套些现银藏着,宁愿用与官方汇率略低的比率地套现——拿现钞去银行自行兑换是个很麻烦的事,需要由里长证明家里的现银数量。于是这样一来,小蓝和她丈夫就也会有些进项,只是到了每个月的月末时,小蓝都会去银行以齐家的名义再作汇兑,把帐目作平。

而禁银令对于齐长春这样的人家一般并不构成太大的麻烦,因为里长通常会卖个面子,而衙门的人也不会真的就银行递交的举人家里的每月兑银数目,每个月都来细查举人府里的存银数。

更何况相比起其他几家举人或进士之类的人家,齐家实在还算是收敛的,其余几家暗中私藏的现银不知要多出多少,而小蓝也很知趣,每个月所从中赚取的那二三两银子,也不会惹人注目,文氏和齐长春等人也都对她睁一眼闭一眼——小蓝是个懂事且忠心的人,让她多得几两银子,也算是抬举她。

也正因为此,小蓝一听齐敏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道:“这段日子府里出了事,用度也多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平日里受夫人小姐的照顾,也知道府里的难处,断不敢有什么逾了矩的。不过这些事情我本就是做不来的,夫人也是抬举我相信我,才让我管了这帐,我是早已经力不能胜任的了。如今小姐便接了这差事去,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齐敏笑道:“你别会错了意,我只是怕府里有人趁着这阵子我家里忙乱,你又是个面善心慈的,有什么事怕我娘又生气着急的,也不好去回她,所以才想问问你。你这差事是我娘定的,我又不当家,怎么好来Сhā嘴。”

小蓝笑道:“小姐说哪里话,这府里谁不知道小姐聪明能­干­的,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把府里的事务都交给了小姐,哪有反信我这个外人的道理,我正巧有了身子,等闲也管不得这许多事,正想去回了夫人,却正好有小姐来接手,我欢喜还来不及。这正是小姐疼我呢!”

小蓝如今也知道齐敏和齐宝是一对,她平日里就得文氏欢心的,如今齐长春临去前握着两个人的手的事,也早都传遍了府里上下,她也知道这府里当家的,迟早也是齐敏,再加上这段时间齐家的变故,以及文氏身体不佳的事,所心当即就把自己的事让了出来。

齐敏听了道:“怎么?你又有了孕了?”

小蓝掩嘴笑道:“是呀,前两胎都是女儿,这一次希望是个儿子,也好为我夫君留下一条血脉。”

齐敏也笑道:“那也好,你仔细了身子,我让琉璃陪你回去。”

小蓝道:“也才两三个月呢,不劳烦小姐屋里的妹妹了,我便自去就是。”

齐敏本来倒是真的怕小蓝别摔一跤什么的,那自己岂不内疚。但听小蓝这话,也就算了——若坚持要派琉璃陪着她,小蓝说不定要以为自己是派人监视她,催着她去办交割呢。

于是便道:“那你自己小心着。”

小蓝应了一声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琼琚过来唤齐敏去文氏那里,齐敏便跟着去了。到了那边,小蓝却不在,倒是见到小蓝所掌管的名册和帐本放在桌上——想来是小蓝先回了文氏,然后文氏差人陪着小蓝回去,把她那里的帐簿拿来了。

文氏见到齐敏来了,便道:“小蓝刚才来回我,说她又有了孕,没­精­神打理这本册子和帐簿了,我如今也是­精­神差了,你先替我管管好了,这府里的一应事务,打明儿起就都由你来做主,没什么要紧的就不必来回我了。”

齐敏先是应了一声,又道:“娘这些天也着实累了,便让我来替娘您分担一些吧,待娘好了,这里的事还得要您来主持呢。”

文氏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这些天总是­精­神恍惚,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必多说了。”

齐敏道:“娘,爹已经去了,咱们都难过的,但是您要保重身体啊,不然我们可怎么办?!”

文氏点了点头:“我明白,我这两天是有点累了,且容我歇歇吧。”

说着让珙瑆拿出一串钥匙来,递给齐敏道:“这是库房的钥匙,现银的钱钞,还有些别的东西,都在里面,你若有个急用,也不必来回我,就且先用着吧。”

齐敏接了过来,笑道:“真若遇见什么事,我年纪轻,又能懂得什么了,少不得还要来请教娘的。”

文氏笑笑:“你那时在偏院接待那些女眷时,我就觉得你已经很不错了,更不用说这些天来你早已经在帮着­操­持这个家了。”

二人说了一阵,外面琼琚过来,说道:“回夫人,外面钟子荣托人传进话来,说是今年咱地里的收成不大好,冬麦只收了往年的八成,那打麸皮的价钱却比往年的价要高出一成半,来问夫人是不是要再等一等。”

文氏张了张嘴,欲要说话,却看了一眼齐敏,对琼琚道:“我这几天也乏了,以后有事,让前面的人都找小荭,回了敏儿就是了。”

齐敏笑了一下,对琼琚道:“平时那些麸皮是怎么处置的?”

琼琚道:“这我不知,反正咱家里做的面粉一年也不过那些,麸皮都是咱自家的杂粮铺子自己请人打了去的,多半不是喂养­鸡­喂猪,便是沤肥了吧。”

齐敏笑道:“你知道的也蛮清楚,你家是务农的么?”

琼琚道:“是啊,我家是北边二十里外的洪浦村的。”

小茪一直在一边伺候文氏喝茶吃点心,听到齐敏问琼琚,便笑道:“我也是那里的呢!”

齐敏笑笑——齐家多从附近人家典的女孩子里买来做丫环,同乡自然会多些。

不过正好自己想做些事情,现在想要的东西居然也齐了,难道这就是天意?

于是便道:“别家打麸皮的价钱如何?”

文氏在一旁道:“这都是差不多的,纵差个一星半点,也多有偷­奸­耍滑偷了米去的。那钟子荣是咱们在西门里杂粮铺的掌柜,也算是个老实人。今年怎么连这个也涨价钱了?”

齐敏道:“想是这次圣旨的原因吧。”

前次五月的对旨,主要的意思是扩大募兵的广度和力度,说是要组织一次远航,要比前几年的都远。

历史上的郑和下西洋,前四次分别发生在1405、1407、1409、1412这四年,每次都只出航一年多,最远到达波斯和印尼。但是这个建文帝显然并不觉得这些地方有什么好探索的,他所派出的船队,第一次是建文五年,也就是1403年,这一次在海上就飘了四年,把南印度和斯里兰卡、印尼等地方都纳入了海外贸易的范围;第二次是1407年末,又飘了两年多,到达了波斯;然后第三次从1410年初出航,直到今年正月才返回广州港——这一次把澳大利亚找到了。

估计这一次大肆招募士兵和水手,是要去大力开发澳大利亚了吧,那些地方的土著肯定不是明朝士兵的对手,只希望建文帝别像英国人那样大开杀戒就好了。

这样下去,只怕去美洲也是一定的吧!

不过每次出航前,朝廷都要大肆采买粮食以供补给,如同打仗一般,造成粮价上涨。今年又逢着收成不好,盱眙作为京师一周边的地区,粮价自然更高,用面粉做­干­粮做口粮的也更多,那打麸皮的人自然也会相应地抬高价钱了。

文氏也知道这次圣旨,所以也点了点头,道:“收成不好,却还有这些事。”

齐敏点了点头,对琼琚道:“咱们自己家里有人会这个么?找几个伙计小厮,去学这门手艺,咱们自己来臼,何必去求人。”

琼琚道:“想是那些伙计想涨工钱吧,故此来探口风的。”

齐敏随即道:“咱家里如今不比往日,涨工钱是不行,不过等到了年底,若是做得好的,可以多封一个红包。待过得几日,到了个月,或者把月例银子降一点,或者辞去一些仆人丫环什么的,也好节俭一些。”

文氏点了点头:“也好,就从我这边减起。”

齐敏笑道:“娘身上有病,怎么好缺了人照应。宝儿现在住在县学里,升儿白天也大都在县学里,芸儿也是个娴静的,我年纪也大了,很多事也能自己做了,都不需要这些人来服侍我们。”

文氏点了点头:“那就随你吧!”眼中对齐敏也流露出赞赏之意。

齐敏虽见文氏有赞赏的神情,但仍然无­精­打采,似是有些疲倦,便也起身告辞了。回到房里,把小蓝的帐本看了看——古代的帐虽然不是借贷法,但是看起来倒也直观,像齐敏这种没有学过会计的人,还是这种帐本比较看得懂。

小荭见齐敏年纪这么小就当了家,忙上来一阵奉承,齐敏却笑道:“你先别奉承我,奉承我也没用。咱家现在不比以往啦,下个月就要裁减下边的人手了。你们这些大丫环是第一个要走的。”

小荭笑道:“我反正也是要走的了,幸好我只告诉了珙瑆,旁人也不知道的。姐姐正好可以拿我先开刀,看谁敢不服姐姐。”

齐敏笑道:“就怕珙瑆早把你和杨贺的事传遍了。”

小荭道:“不会的,她知道轻重,不会去乱说的。”

齐敏也知道珙瑆不是个乱说嘴的人,要不然文氏当初也不会把她给送到这边来服侍自己——文氏是知道齐敏的脾气禀­性­的,乱嚼舌头的人,齐敏是最不喜欢的,所以绝不会送过来。

第二天齐敏当家的事就已经传遍了齐府上下,不过这也没有引起多少惊奇——一来是齐敏之前已经帮着文氏打理过家务,她的聪明能­干­有目共睹,二来她和齐宝的事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由大小姐变成大少­奶­­奶­,对这些下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也正因为如此,齐敏提出要削减各处的人手时,也没人敢有什么抱怨——而且齐府没有要她们的赎身钱,虽然说是把他们赶了出去,但也发了每个人半个月的月例银子,而且是现银。

这样一来,二等的丫环只剩下文氏身边的珙瑆和琼琚两个人,琉璃和琳琅补了小荭和小兰的缺,小茱小苍和小茪的年纪还小,仍然留了下来,原来服侍齐芸和齐升的二等丫环琏琪和珏环,还有小蓝、小黄小菉等人,一律辞退,只留了一个文氏本来新买了来补去了齐敏身边的珙瑆的缺的珊瑚(后来改作服侍齐长春了),让她在二门外只管打扫客房和偏厅。

这样一来,除了小茱小苍和小茪三个人仍然是一个月八钱银子,新升上来的几个一等丫环,只支七钱银子,外面的管家也是这样,除了管家刘恭和管帐的朱先生,二等管事的一律辞退,另选了几个忠厚老实又年轻的上来。

齐宝这天回来后,见到齐敏这样的改革手段,也是笑道:“你这样一来,这些人家里都要哭死了。”

齐敏道:“咱家又不是历代富贵的,没那么多家生子家生女的,这些人都没有入奴籍,只是暂时典了身来作奴仆罢了,赶了出去,又是一个清白人家,有什么不好。留下来的都是有奴籍在身的,我可没有断了他们的生路。”

齐宝道:“你总是这样心软呢!”

齐敏道:“你身边可是连粗使丫环都没有的,就一个琳琅,幸好你不常回来,不然只好让珊瑚过去帮忙了。”

齐宝笑道:“最好找个男仆来,免得你又吃醋!”

齐敏“呸”了一口,不去理他。

这时琉璃进来道:“姐姐,前面珊瑚姐姐来问,有一笔十七两银子的借款可能收不回来了,问姐姐应该怎么办?”

齐敏道:“这是谁放出去的款子?谁放出去的找谁要,借据呢?借据上有担保没有?有担保就找他,没有就找放款的人。”

琉璃道:“珊瑚姐姐说了,是小菉姐姐经手的,可能是老爷放的贷,是两年前借的,当时借了十二两,六两现银六两钞,说好还的时候是八两银七两钞。但是那家人做买卖赔了,老婆女儿都卖了,自己也不知逃哪儿去了,家里的东西都变卖净了。”

齐敏道:“什么时候的事?”

琉璃道:“听说前两天还有人去他家里抢东西抵债,还见着了他,把他打了一顿。”

齐敏哼了一声道:“没钱还我们,倒知道卖老婆女儿,没出息的男人!那个男人年纪多大?要是不老,去附近的募兵处看看,八成逃去当兵了!”

琉璃道:“老是不老,才三十多岁。不过若找到了他,怎么办?”

齐敏道:“当了兵就得有饷,朝廷对新兵都是先发一个月饷的,有多少拿多少,反正在军营里也饿不死他。”

琉璃道:“那要找前门的小厮去么?”

齐敏道:“讨债是前门新管事的游得水后,我不管这些。等他找不到人讨不回来,再来回我。”

琉璃听了,应了一声就去门外回珊瑚去了。

齐宝在一边道:“你怎么知道他去当兵了?”

齐敏道:“他连老婆孩子都卖了,难道还会有勇气再去作生意么?他能逃到哪里去?家里的东西都被人拿完了,也只有去当兵躲债了。”

齐宝笑道:“你不怕算错?”

齐敏道:“那也没办法,反正人也逃了,十七两银子数目也不小,追不回来也挺可惜的。”

二人正在说,琉璃又返回来道:“二门前的小厮苏洋来回,说是赵五家的老娘病了,他要告假,来问姐姐讨些二两现银回去。”

齐敏道:“往先小蓝那里被他们弄惯了,今儿这个事也来兑现银,明儿那个人也来兑银子,成什么话!给他一贯宝钞,让他回家!另外派人跟着,若他娘没事,就把他卖去别处,齐府里养不得这种人!”

第廿九章 太子大婚

琉璃应了一声又去,齐宝在一边道:“你怎么火气这么大。这些下人平日里赌个小钱,喝个小酒也是有的,你又不是不知。”

齐敏笑道:“你难道不知,新官上任三把火?”

齐宝笑道:“我确是不知。不过看你的样子是能行,但是琉璃岂不是要忙死,我反正平时也不在家里,让琳琅过来帮着伺候你吧。”

齐敏掩嘴笑道:“她过来伺候我?那算什么?岂不让人笑也笑死了!”

齐宝道:“这也算是物尽其用呀,我平时也不回来,她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让她吃了闲饭。”

齐宝现在晚上仍然住在县学里,白天又要忙着前院里的一些杂事,也不太回自己的房里。齐升跟着他倒也学了不少人情事故,有时也会与人说说话,不再像以往那样“两不说话”了。

这时琉璃又上来道:“管厨房的柳婶子来问,二小姐今儿要加餐,说是李小公子过府来看她,问要不要加。”

齐敏道:“她是二小姐,难道这点主还做不得?这种事以后不要来回我,这些厨娘打量着挑拨我们姐妹关系么?”顿了顿,又道,“怎么李兰又来了?”

琉璃看了一眼齐宝,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齐宝笑道:“前阵子我拒了李家的提亲,本来他们大概有点不太高兴。不过前几日咱爹的丧事,他们毕竟也来了,后来张举人去逝,我去吊唁的时候又遇到了李举人的大儿子李恒,亲自向他陪了罪。”

齐敏笑道:“你倒是也挺会抓机会的。”说着挥手让琉璃去办。

齐宝见琉璃转身去了,却是对齐敏叹道:“我看你处理起这家里的事来,倒是麻利得很,琉璃年纪小,行不行啊?还是让琳琅过来帮忙吧。”

齐敏道:“不要紧,我还有个粗使丫环润儿呢,平时在廊下,若有急事,唤她一声便了。”

齐宝道:“我不在你身边,总是担心你,若是让我的丫环代替我照顾你,我心里也好过一些儿。”

齐敏道:“我整日在家里面,能有什么事,你瞎­操­什么心!”

齐宝笑笑,也并不多说,只道还要去县学里,便走开了。

最近齐宝对齐敏也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了——在丧父的时节,谁都没有心情谈情说爱的吧——虽然脸上有时还会显出一两个笑容来,但是心中的苦处总是无法抹去的。

转过天来,琉璃过来道:“姐姐,咱家的杂粮铺里打下的麸皮都送来了——您要这么多麸皮做什么?要养猪么?”

齐敏笑道:“便是养,也不能在家里。你以为是你自己家里的么。”

琉璃红了脸,齐敏却又道:“你别多想,我可不是瞧不起你。我昨儿打发你着前门的小厮去买的矾和硝,还有爆米花的转炉,你都买来了么?”

琉璃道:“都买来了,姐姐要这样做什么?”

齐敏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去后宅,把咱家的炭末弄一点来。”

琉璃听了更奇:“如今天还不冷,姐姐要炭作什么?”

齐敏道:“你不用管,只先拿来就是。”

二人正在说话,忽地听到外面响起爆竹声。现在齐家也算是深宅大院了,能听到外面爆竹大响,看来是有什么事吧。

不过齐敏现在也没心思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只让琉璃把炭拿过来。

琉璃应了一声,便去后面了。这边琉璃刚走,那边齐宝走了过来——现在文氏让他白天不许来见齐敏的命令早就取消了——对齐敏道:“听见了么?那爆竹的声音。”

齐敏点了点头:“听见了,怎么回事?”

齐宝道:“太子大婚,普天同庆,各种县城都张灯结彩,燃放烟花爆竹,晚上还有焰火,要不要出门去看?”

古代的焰火其实比现代的好看,而且古代也实在是没什么娱乐活动,清末还有相声听听,明代所继承的元曲曲目齐敏听着也没什么劲,而且很难得才能听到,还不如放焰火,至少焰火每年都能看到一两回。

所以现在听说有焰火可以看,齐敏还是颇为心动的,便道:“那好,晚上若得闲,便去看看。”说着对琉璃道,“你对问问二小姐,问她晚上可要同去。”

琉璃应了一声便吩咐润儿去问齐芸,齐宝却对齐敏笑道:“我倒想与你独处,你却叫她一起去。”

齐敏笑道:“这岂在朝朝暮暮的,况且芸儿也难得出去的,带她一起,都散散心,岂不是好。”

原来齐敏也知道这是齐宝一番好意,为的是让自己散散心,倒不是只想与自己花前月下什么的,所以便也想让同样一直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齐芸一起去散散心。

齐宝也知道齐敏的意思,况且对齐芸这个妹妹,他也是同样疼爱的,所以便也就应了去准备马车。

齐敏却把他叫住了:“你知道太子妃叫什么名字么?”

齐宝挠了挠头:“就说姓唐,没说名字。”

齐敏点了点头——这肯定是唐赛儿了,看来她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齐宝这边走了,齐敏支着颊,听着外边传来的鞭炮声,想起那个时候与唐赛儿的相处,心中也有些感慨和怀念的感觉。

到了晚间,一起吃饭的时候,齐宝却没有回来,齐敏问齐升,齐升道:“大哥在县学里有些事,说是晚上在门口等我们。”

齐敏道:“你晚上也去?”

齐升道:“是啊,听说这次把周围几个村里做烟花的好手都找来了,把他们的存货都拿了出来,看来是要好好庆祝一下。”

齐敏道:“怎么要这样大的阵势作什么?难道还要做给什么人看么?”

齐升撇了撇嘴:“大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齐敏愣了一下:“我生气?我生什么气?”

齐升道:“苏睿亲自回盱眙来接他表妹去京城,一路上吹吹打打的,排场好大,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他讨小老婆!”

齐敏冷笑了一下:“是这样啊……”

按说娶二房妻子亲自来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这样吹吹打打,分明是故意作给人看的——是想让别人都知道,他苏睿的二房老婆,也是个风光体面的!

与太子同月结婚,是想沾点喜气么?

文氏这时对齐升瞪了一眼:“以后少提苏家和苏睿的事!”

齐升哼了一声:“等过了三年孝,就让大哥和大姐成亲,咱们偏风风光光地办,看谁敢多说什么!我就不信了!姐姐这么好的人,难道还被这些嚼舌头的压死了!”

文氏喝道:“让你别再说了,你还说,你都是个秀才了,怎么反倒不稳重了!”

齐宝这时从外面进来:“怎么还没吃完?我都吃完了,城里四处都开始放焰火了。”

齐敏对他看看:“苏睿今天回去接星儿,你没去使什么坏吧!”

齐宝笑道:“你也把我看得太孩子气了,我哪会那么做。”

齐敏心想——你难道还不孩子气么?

这时齐芸急着要去看焰火,三口两口吃完了饭,站起来道:“我吃好了!”

说着就着琼琚递上的水漱口洗手。齐敏对齐宝道:“那你不回家来吃饭,县学里有什么事么?”

齐宝道:“还是募兵的事,几个武秀才说也要去参军。这次募兵里武秀才也招,说是进去就能当百夫长或十夫长。”

齐敏道:“怎么这些人这么胆大,真的投笔从戎了?”

齐宝笑道:“这有什么,又不是上阵打仗,不过是扬帆远航罢了。听说前几次跟着出航的人都得了重赏呢!这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齐敏笑了一下——原来投机分子哪里都有啊!

——只是如果这一次是去和澳大利亚土著开战,或者去美洲和印第安人开战,生死还难定呢!

文氏这时在一旁道:“宝儿你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齐宝对文氏欠了欠身:“娘亲放心,儿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齐敏本来还在想文氏又说了什么,听到齐宝这样说,知道又是关于功名的事——齐宝毕竟是长子,怎么也要做个表率出来才行!

不过这时齐敏已经想到要做什么了,心想过几天自己先实验一下,如果能弄出来,就让齐宝来弄,这种东西又能赚钱,又能出名——光宗耀祖立祠堂,也不是非得要考取功名,如果赚了大钱,也一样能行啊。

——只是不知这一切能不能如自己的愿了!

齐芸这时对文氏道:“娘,你也去吧。”

文氏道:“我怎么好出去,你又来混说了。”

文氏现在是孀居的寡­妇­,怎么能出门,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

齐敏这时也吃完了饭,漱了口道:“芸儿也是一番好意,不过娘这段时间体乏,还是在家里歇歇吧。”

齐芸这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也不再多说。

于是齐家大小两男两女四个男女小公子一起出门,备了两辆马车,齐敏和齐宝一辆,齐芸和齐升一辆,两个女的凑在窗前看着街边远处天边的焰火,齐宝和齐升却坐在马车外面,车夫在前牵着马。

齐宝本来想在车厢里和齐敏亲热一下的,但是齐敏这段时间里实在是没心情,齐宝说了几句话,齐敏都是只看着窗外,一有搭没一搭地说着。

齐宝见了,也知道齐敏心里仍然难过孤苦,便也就坐到了车外去——索­性­保持一点距离,让齐敏好好自己待待。

这几个月里齐宝一直没有与齐敏亲近,只是在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说过一些话,两个人只要一独处,齐敏仿佛就有些排斥似的沉默下来。

齐宝也不是不知道齐敏的心情,也明白她有一种近乎自苛的自责心理,只是齐宝本不是擅于言辞的人,面对着齐敏,在这种情况下就更难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不过还好,他也另有打算。

齐敏看着远处升上天空的焰火,明明很璀璨很漂亮,但是心里就是有点提不起劲儿来。

不过看着这马车走的方向,却好像不是往城北去——城北有一座高台,据说是以前战时用来点兵的。一般看焰火,可以到那边去,可以看到在北门放的焰火——虽然另外几处的焰火看不见了,但至少能看到城北这边放的焰火。

以往过年时看焰火,齐敏也曾来过这里,看这边放焰火的样子,有时甚至就直接在城北这高台上放了。但是齐敏看现在却不是往那边去,于是心里就有些疑惑,便隔着车帘捅了捅了齐宝的背:“宝儿,这是去哪儿?”

齐宝把头伸了进来:“你不知道,我前次翻修了咱们的酒楼,把二楼改成了四楼,现在去顶上,那可是全城最高的酒楼——这不是按你说的修的么,你怎么忘了?”

的确,六月时有很多寄在自家名下的店铺和酒楼也都纷纷提出赎取,文氏都一律放了,但是齐敏让齐宝把其中的一家位于中心地带的茶楼给出价盘了下来,并没有退还给人家,并且改作了酒楼。

当时齐家名下,只有齐长春后来自己买的一家粮铺、一家小客栈、一家杂货铺,还有一家­肉­铺,再加上这家由茶楼改成的酒楼,另外还有三四处租给别人家住的小宅子,齐敏让他趁着管外面的应酬的时候,把客栈和杂货铺都给出手了,然后把那茶楼给盘了下来,再改成四层的大酒楼,把原先客栈里的厨子,和家里的厨子什么的都塞到那酒楼里去。

齐敏家里的厨子一直不错,在古代没有味­精­的情况下,仍然让齐敏吃得不亦乐乎——比文氏手艺好得多了。文氏的才能在绣女红上,并不在厨艺上。

文氏当时是想让齐宝把一家绣坊给盘下来的,然后想靠着自己教授绣技,把这绣坊给经营起来。但是齐敏认为这绣法在这附近算好,却销不到远处去——南方的绣坊发展比江北的要好,黄河以北的也不错,黄淮之间的华北地区就比较尴尬了。文氏本来身子就不好,教了别人,不免把这技法流出,赚钱也赚不长久,而且又要加重文氏身体的负担——齐敏就算和文氏一起去教人家,也没法减轻文氏太多的工作量。

于是齐宝就听齐敏的,把茶楼改成了酒楼——他也是听惯了齐敏的话,也没多想这样大张旗鼓地装修,一则惹人注目遭人嫉,二来也有点孤注一掷的感觉,万一亏本,齐家可就真的元气大伤了。

现在过了近两个月,装修得也差不多了,准备赶在中秋前开张,所以齐敏一时也没想起来有这个去处。

现在齐宝一提,齐敏道:“前些日子让你去请厨子,你都去请了么?”

齐宝道:“请了,都是些忠厚老实的人,按你的吩咐去找的——厨艺其次,重在品行!不过我吃了他们做的菜,虽说中规中矩,但也没什么特­色­,只怕就靠咱家厨房里过去的李老六,招徕不来什么食客。”

齐敏道:“这个不要紧,我自有处置。”

齐宝见齐敏好像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问。

转了几条街道,马车停了下来,齐敏由齐宝搀扶着下了车,看看这座新落成的酒楼,觉得还算气派,也没糟践了那一二百银子。

齐敏是因为前世见过现代化的高楼,所以并不怎么叹惊,齐芸和齐升都没有去过大城市,自然赞叹不已,赶紧就迈步进去了。

齐宝也有点得意,对齐敏道:“怎么样?这楼起得还是不错的吧?”

齐敏点了点头:“还行,从京城请来的人,如果连四层楼都作不好,那就白花了这钱了。”

原来这楼不是本地人作的,而是通过马福奎和齐福在京城里给托人来造的——连工带料也不过一二百银子。其实中国的房价,自古都不高,这让在现代被高房价弄得心慌的齐敏感到很是安乐。

进去后见里面的装修得也挺不错,一楼很朴素,就放着些桌子;二楼的档次就高一些,桌椅的质量和做工都要好,还有一个屏风,后面隔着一个小台子,准备让人在后面唱曲助兴的;三楼的风格又不一样,四面都挂着一些字画,虽然是仿的,但在一些盆景的衬托下也算很雅致了;四楼全是雅座,一个个房间里也是各自不同。

这也都是齐敏的主意,各自不同的档次和品味,也照顾到各种不同的人群。

齐宝把齐敏和齐芸齐升带到四楼,让人带着他们在不同的雅间的窗口看出去,就能看到各个方向的焰火。

齐宝却是拥着齐敏来到了一间最大的雅间里——这间雅座几乎是整个一条边的墙面全在里面,而且可以凭栏远眺,把整个城的夜景都能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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