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绝站起身子,行到一处木窗下面,轻轻启开垂帘,向外望去。只见月光满园,已然是入夜很久。奇怪的是,那鹰鸣、狗叫,都完全静止下来。茅舍外,园林中,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几人停身的茅舍中,本来点有一盏油灯,当赵一如掀开垂帘之时,却为刁佩一掌扑熄了火烛。
赵一绝正待放下垂帘,突闻一声厉喝,紧接着响起了一阵兵刃相击的金铁交鸣之声。室中的张岚、刁佩、李闻天,闻声起立,取出了随身兵刃。原来,几人虽然蒙着眼睛行了进来,但却允许几人带着兵刃。
张岚急步奔了过来,低声道:“赵兄,瞧到了什么?”
赵一绝摇摇头,道:“没有瞧到什么,也许这里的方向不一对。”语声甫落,但闻一声闷哼,紧接着砰的一声,似乎是一个人中了掌力,倒摔在地上。
呼的一声吼叫,遥遥传来。吼叫声传入耳际,一条黄毛巨犬,已飞跃而至。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楚,那黄毛巨大,体如小牛,壮如猛虎,前爪伏地,颈毛倒竖,一付作势欲扑的样子,口中不时发出低吼。
封一绝目光转动,回转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直挺地站在月光之下,身着青袍,面具血红,正是见面阎罗公冶皇。
张岚轻轻一扯赵一绝的衣袖,放下垂帘,用极低微的声音说道:“见面阎罗公冶皇。”
刁佩道:“在哪里?”
张岚道:“就在这茅舍外面,虽然是敌明我暗,但以那见而阎罗的武功、目光,只要咱们能够见他,就不难被他发现。”
李闻天道:“公冶皇能找到这地方来,其耳目的灵敏,实不得不叫人佩服,如若他已经知道了咱们藏在这茅舍中,咱们又该如何?”
张岚道:“只有合力放手一拼。”
赵一绝点点头,道:“张兄说的是。”
咧的一声,抽出了七星宝剑。
就在几人计议停当之时,突闻一个沙哑的怪嗓门,说道:“什么人,好大胆子,竟然敢夜闯李子林,全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了。”
这人的声音沙中带尖,听起来,当真是怪异的很,是以,四人心中都知晓那人可能就是这李子林中的主人。
但闻公冶皇接道:“原来是瞎仙穆兄,江湖不见仙踪久矣,想不到穆兄竟然隐息在京师附近。”他声音中,自有一股冷肃的味道,虽然他说得很客气,但听起来仍然有着一种森冷的感觉。
只听那瞎仙冷笑一声,道:“公冶皇,老夫这李子林的规矩,你知不知道?”
公冶皇道:“规矩,兄弟刚才倒是听说过。不过,那时候,兄弟还不知道是穆兄的隐居之地。”
瞎仙道:“你闯过两道埋伏,杀了我两个园丁。”
公冶皇道:“杀死了一个,一个受了重伤,但不知者不罪,穆兄,不能怪兄弟杀人,只怪那两个守卫的人,没有说清楚。”
瞎仙道:“现在你知道了。”
公冶道:“见了穆兄,自然是知道了。”
瞎仙道:“好!那你先把眼睛蒙起来!”
公冶皇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不比你穆兄,蒙起了眼睛,岂不是真的变成了瞎子一般。”
瞎汕道:“如不肯蒙眼睛,那是诚心要犯李子林的规戒,兄弟只好把你两只眼睛挖下来喂鹰了。”
公冶皇冷笑一声,道:“穆兄可是觉着一定能够把兄弟的两只眼睛挖出来吗?”
瞎仙嗯了一声,道:“就算真的挖不出你的眼睛,老夫也要试试。”
公冶皇道:“穆兄,动手相搏的事,生死一发,穆兄的武功高强,兄弟早已知晓,区区为了自保,不得不全力施为,拳脚无眼,如是伤到了穆兄,那将如何?”
瞎仙冷笑一声道:“这车子林中,不只我穆元一人,我也做不了主,也无法对你有什么承诺,你如杀了老夫,你可以减少一些活着走出这李子林的阻力。”
公冶皇心头震动,但他表面上却又不能不保持着镇静,淡然一笑,道:“听穆兄的口气,这座毫不起眼的果林之内,还住有和穆兄身份相似的人物了。”
穆元冷冷说道:“这李子林中,像老夫这等人物,少说点也有五六个之多。”
公冶皇道:“当真如此,兄弟愿意束手就缚,可惜的是兄弟不信。”
瞎仙穆元冷冷说道:“你不信也就罢了,我不服和你抬杠。”声音突转冷漠,道:“你可以亮兵刃了。”
公冶皇道:“兄弟再问一句,这李子林和官府中人有何源渊?”
穆元道:“没有。”
公冶皇道:“那是和北京地面上土混头儿一手遮天赵一绝,有往来了?”
穆元道:“兄弟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公冶皇道:“那就不对了,京畿总捕头八臂神猿张岚,和开赌场的土混头儿赵一绝,都躲到了穆兄这李子林,难道穆兄一点也不知道吗?”
穆元道:“就是确有其事,但他们能进得此地,自然是和李子林有点关系,再说他们进入这李子林时,定然遵守了这李子林的规戒。”
公冶皇道:“听穆兄的口气,似乎是要替他们撑腰了。”
穆元道:“咱们先谈你不守此地规戒的事。”
公冶皇右手一按腰间刀柄机簧,抖出了一把缅铁软刀,道:“穆兄,可否卖个交情,放兄弟一马,我立刻退步。”
穆元道:“我已经给了你全身而退的机会,但却被你放过。目下,你已经瞧到了这李子林中的景物,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在下指明一条生路。”
公冶皇道:“穆兄请说,兄弟洗耳恭听。”
穆元道:“挖去双目惩戒你不守此规,斩去舌头,使你无法说出此地中情形,断去双手,使你无法写出这林中情形。”
公冶皇仰天打个哈哈,道:“挖目、断舌、斩去双手,那是生不如死了。”
穆元道:“公冶兄可以出手了。”
公冶皇道:“强宾不压主,这第一招么,还要穆兄先攻。”
穆元道:“好!那么阁下小心了。”
右手一抬,手中的青竹杖儿,当胸点去。
公冶皇右手一抬,手中缅刀,陡然间闪起了一片刀花。
他出刀奇快,一刀正削在穆元的青竹杖上。
但闻波的一声穆元手中的青竹杖儿,被公冶皇一刀震开。
隐身在茅舍中的赵一绝看的大感奇怪,暗道:“缅铁软刀,在武林之中,乃是有名的锋利兵刃,怎的竟然削不断穆元手中的青竹杖儿。”心中有疑,回头对刁佩说道:“刁兄,那位瞎仙手中的竹杖……”
刁佩接道:“瞎仙穆元手中的青竹杖,是武林中有名的一宝,别说公冶皇手中的缅刀,削它不断,就是赵兄的七星剑,也未必能一剑把它削断。”
就在两人讲话的工夫,公冶皇和穆元,已打得难解难分。
青竹杖儿,挥动之间,带起了阵阵的呼啸之声,缅刀闪起了一阵飞旋的刀芒。
张岚等虽然躲在茅舍之中,但也觉得缅刀和青竹杖上,都带着强大的内劲。
刀光、杖影,交错盘旋,月光下,已难见两条人影。
突然间,公冶皇急攻三刀,迫得瞎仙穆元向后退了一步。但公冶皇并未乘势追袭,却借势一跃而起,凭空打了一个转身,斜斜的向外飞去。
瞎仙穆元怒喝一声,双臂一振,直冲而上。
两人腾飞而起,离开了张岚等人的视线。几人无法瞧到两人空中交手精彩一搏,却听得两声嘶喝,先后响起。
忽然间,一个娇甜柔脆的声音,传入耳中,道:“公冶皇,你走不了。”
那柔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来却清晰至极,似乎那说话的人,就在身边一般。只听公冶皇哈哈笑道:“难得啊!想不到千手玉姬莫姑娘也在这里。”
他笑声虽然是十分宏亮,但在张岚这等公门老手耳中听来,那宏亮的声音中,却隐隐问含有畏俱之意。
刁佩突然一闭独目,不停的摇头。
借窗外月光,赵一绝很清楚的看到刁佩奇怪的举动,忍不住问道:“刁兄,怎么回事?”
刁风道:“厉害啊!厉害。”
赵一如道:“厉害什么?”
刁佩道:“千手玉姬莫飞娘。”
赵一绝最喜打破沙锅同到底,接道:“什么厉害?”
刁佩独目神光一闪,道:“赵兄就算没有吃过猎肉,也该见过猎走路啊!那莫飞娘,号称千手玉姬,赵兄想想这四个字,就应该明白了。”
这时,瞎仙穆元预见面阎罗公冶皇,都已经脱离了几人视线,除非几人有胆子打开茅舍木门出去瞧看,就难再见到那等江湖上顶尖的高手的搏斗了。外面博斗,已然无法见到,张岚和李闻天,也在不自觉间留心听着赵一绝和刁佩的交谈:这四人之间,刁佩大半生在江湖闯荡,李闻天却常年走镖在外,是以,两人的见识、阅历最为丰富。
李闻天道:“兄弟也听过干手玉姬之名,据说她施用暗器的手法,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刁佩道:“不错,李兄在江湖上走镖多年,想必已见过千玉姬了。”
李闻天道:“兄弟只是听人说过。”
刁佩道:“二十年前,兄弟倒是见过她一次。亲眼看到了她施用暗器的手法,那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技。刹那间满天寒芒,交错飞旅,大如轮月,小如花针,鄂北十三霸,被她一击之下,全都绝命当场。想想看,那是什么样的手法。”
赵一绝道:“想不到啊!这地方,一个荒凉的李子林中,竟然有这等江湖高手。”李闻天道:“看来,那高半仙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把咱们四个送到此地,而且,那些人竟然肯答允让咱们在此住下,这份面子,应该是够大了。”
刁佩道:“瞎仙穆元和千手玉姬,都在此地出现,足证高半仙他们早已相识,只不过,无法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罢了。”
张岚道:“兄弟觉得,高半仙带咱们来此,只怕不一定全是为了保护咱们。”
赵一绝道:“不错,只是高半仙太厉害,他不明说,但却牵着咱们鼻子,把咱们引上路去,替他办了事,还得对他感激莫名。”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兄弟倒想起了一点路子来。”
赵一绝道:“什么路子?”
张岚道:“我想可能仍然和那王夫人呣子有关。”
赵一绝一拍大腿,道:“对啊!高半仙认识这么多武林高手,如是想劫牢救人,实是易如反掌,但他却不肯如此,叫咱们花金了弄到刑部公文,放那王夫人呣子出来,中间自然是大有内情。”
张岚道:“所以,在下才想到,这件事一定牵涉到王夫人呣子。”
李闻天道:“但在下想不明白。王夫人母于是官宦人家,怎么会和高半仙这等武林高人搭上关系?”
赵一绝道:“如是咱们能想的明白,那高半仙也不会牵着咱们的鼻子走了。”
刁佩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言,道:“有人来了。”
茅舍中,顿然间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果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四人凝神静听,已不闻兵刃交击的声音。
显然,那一场高手激烈的恶斗,已然分出了胜败、存亡。
步履声在茅舍外静止下来,耳际间响起了沙哑怪异嗓音,道:“屋里有人吗?”
赵一绝道:“有,木门没有上栓。”
李闻天急忙燃火折子,点起灯火。
木门却呀然而开,瞎仙穆元,缓步行了进来。
穆元道:“你们刚才都已经瞧到了。”
这句话问得很奇突,四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答话。
穆元冷然一笑,接道:“见面阎罗公冶皇,深夜到此,诸位可知晓为了什么?”
赵一绝道:“迫踪我等。”
穆元道:“这李子林数年的隐秘,已被你们四人破坏。”
赵一绝道:“阁下说的不错,不过,这仲事不能怪我们,要怪那高半仙。”
瞎仙穆元似是语塞,沉吟了一阵,道:“话虽如此,但那高半仙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四人的性命。”
赵一绝听他语气缓和,不禁胆气一壮,道:“这话虽是实情,但如高半仙不带我们来此,我们却不会想到此处避难。”
李闻天、刁佩,都知晓那瞎仙在江湖上的凶名,三句话不对,出手就要杀人,是以,都不敢出言招锅。
但赵一绝却是迷迷糊糊的,竟然要据理力争。
穆元沉吟了一阵,道:“那高半仙和你们提过什么没有?”
赵一绝道:“提过很多的规矩,不准我们离开茅舍,也不准我们向外瞧看。”
穆元冷冷接道:“至少,诸位犯了李子林中一大规戒,你们瞧看了老夫和公冶皇的搏斗。”
赵一绝道:“犯了这条规成,该当何罪!”
穆元道:“挖目之罪!”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很重的刑罚。”
穆元道:“不知四人,有几个偷瞧了老夫和人动手。”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只有我老赵一人。”
赵一绝顿了下,又道:“如是你一定要挖下去我的眼睛,那就不如杀了我。”
穆元呆了了呆,道:“你一点也不怕死?”
赵一绝道:“头割了碗大一个疤,那也没有什么了不得。”他句句顶撞,颇有豪气干云气概,听得刁佩、李闻天心头震骇不已,以瞎仙穆元的武功,只要一出手,一招就可以取赵一绝的性命。
穆元似是极为气愤,回来在室中走动,显然心头填满了怒火。
室中三人,都替赵一绝担心,但事情却变化的大出了三人意料之外。穆元忽然停下脚步,拱拱手,道:“赵兄!”
赵一绝手中执着七星剑,早已暗中戒备,他虽然明知非敌,但也不愿束手就戮,准备仗宝刃锋利,舍命一拚。
穆元突然改颜相向,赵一绝几乎不敢相信,抱拳一礼,道:“不敢当,你老兄有何指教?”
穆元道:“老夫要和诸位商量一件事情。”
赵一绝道:“咱们是釜底之鱼、俎上之内,任凭你老兄宰割,这商量二字,不是用的太客气了吗?”
穆元道:“有一王公子,是被诸位救出了天牢?”
赵一绝道:“不错,他们娘两个被兄弟等堂堂正正的请出了天牢。”
穆元道:“那位王夫人,是一位知书达理的人,他口中虽然未言谢,但内心之心,对诸位确实有一份很深厚的感激。”
赵一绝道:“这个,在下不清楚,我们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穆元道:“我要想麻诸位一趟,请那位王公子到此一行。”
赵一绝道:“你老兄名动江湖,武功卓越,他如敢不来,把他提来就,还用得着我们去请吗?”
穆元道:“在诸位也许不算什么难事,但我们却是束手无策。”轻轻咳了一声,道:
“有一件事,老夫想先说明白,我姓穆的已经为了诸位斗了见面罗公冶皇,诸位帮老夫一个忙,咱们就两下扯平。”
赵一绝道:“就是奇$%^書*(网!&*$收集整理这件事?”
穆元道:“说来说去一句话,请诸位帮个忙,想法子,请那位王公子来此一趟。”赵一绝道:“这件事,不能让那位王公子的妈妈知道?”
穆元道:“正是如此。”
赵一绝道:“好吧!在下试试看,不过,在我老赵的感觉中,这不是什么大难的事。”
穆元道:“诸位答应了。”
赵一绝道:“在下愿全力以赴,不过,我们既要蒙着眼睛出去,带那王公子来,是否也要蒙着眼睛进来。”
穆元道:“自然不用。”语声一顿,接道:“可是诸位离开此地之时,还要蒙一下眼睛。”
赵一绝道:“这地方僻静的很,如是蒙着眼睛,我们来此,又如何能够找到?”
穆元道:“老夫派人迎接诸位。”
赵一绝道:“在下不知那位王公子呣子的住处,还要费一番工夫寻找,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
穆元道:“这个不劳诸位费心,我们已知晓他的住处。”
赵一绝道:“这么看起来,那位王公子对诸位似乎是极为重要。”
穆元答非所问的道:“诸位坐息一下,老夫要告退了。”
赵一绝道:“在下想问一点题外文章,不知阁下可否见告?”
穆元道:“只要不让我大为难,老夫尽量回答。”
赵一绝道:“那位见面阎罗怎么样了?”
穆元道:“已身受重伤……”
赵一绝接道:“带伤而逃?”
穆元道:“进入李子林的人,很难有逃离此地的机会,公冶皇身受重伤后,已被生擒。”
赵一绝道:“让我们四位都去找王公子吗?”
穆元道:“四位之中,只能去两位,我们相信诸位一诺千金,不会一去不返。今夜里三更为限,如是三更过后,还不回来,老夫等只好采取……”他大约不好说得太明白,突然住口不言。
赵一绝接道:“只好采取非常手段?”
穆元道:“不错,老夫一生不打诳语,如是两位不回,老夫就先杀了两个留在这里的人,然后,再遣人生擒两位。”
赵一如笑一笑,道:“这一方面,阁下可以放心。我们答应了,绝对不会变卦,不过阁下在下手之前,应该先打听清楚,我们如若是逃掉了,阁下再下手不迟。”
穆元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你们四位商量一下,那两位留下,那两个出去找人,老夫等一会再来。”
赵一绝道:“不用了,我们立刻就可以决定,而且,决定了就要动身。”
回顾张岚和李闻天一眼,道:“两位去请王公子,兄弟和刁兄留这里。”
张岚道:“不行,对付王夫人,非得你赵兄出马不可,你和李兄去,我和刁兄留在这里。”
李闻天微微一笑,道:“两位曾进入天牢中面谒王夫人,最好还是两位同去,兄弟和刁兄留在这里。”
赵一绝道:“这样也好。不过,两位只管放心,兄弟和张兄,不论能否请来王公子,定然会按时转来,和两位生死与共。”
李闻天道:“这一点,兄弟深信不疑。”
赵一绝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和张兄早走一刻,多一刻思虑的时间。”
穆元道:“老夫人一生中最为喜欢干脆的人,我这就叫人替诸位备马。”言罢,转身而去、片刻之后,穆元去而复返,道:“马匹已经备好,不过,格于规矩,诸位还要蒙上眼睛才成。”
赵一绝、张岚伸手取过眼罩子,蒙上双目。
在穆元引导之下,张岚和赵一绝顺利地离开了李子林。行约里许左右,穆元突然停了下来,道:“两位可以取下脸上的面罩了。”
张岚、赵一绝依言取下脸上的面罩,流目四顾,只见四周林木环绕,似是仍然在李子林中。
穆元轻轻咳了一声,道:“两位往南步,出了果林,就可见到一辆篷车,登上篷车,他们自会送两位到那王公子住的地方。”
出了果林,果然见到了一辆篷车,停在林边,一个士布衣着的车夫,坐在车前。
赵一绝还未来及开口,那车夫已抢先说道:“两位请上车吧!”
张岚点点头,启开车帘,和赵一绝鱼贯登车。
车夫放下垂帘,道:“两位最好不要向车外面瞧看,咱们要闯一道险关。”
赵一绝道:“阁下放心,我们已知晓规矩,不过,我们自己谈谈话,不碍事吧?”那车夫道:“两位尽管谈,只要别打开车帘就行了。”长鞭一扬,篷车向前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一阵嗡嗡之声,传入耳际,声音愈来愈强,听得十分震人。赵一绝低声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张岚道:“似是黄峰的叫声。”
赵一绝道:“不错,是蜂叫。”
张岚道:“这地方,哪来的这么多黄蜂?”
赵一绝道:“而且,这些黄蜂,怎么会不停的飞动?”
只听那驰车人应道:“这是黄蜂,此刻,我们这篷车四周,都围满黄蜂。不过,这篷车封闭得十分严密,只要两位不打开篷车的封布,那黄蜂就不会飞进来。”
赵一绝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阁下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驰车人接道:“主要的,还是两位肯听从在下之言,如是两位不听在下的忠告,只怕两位都已被黄蜂所伤。”
赵一绝道:“阁下不怕蜂咬?”
驰车人哈哈一笑,道:“如是在下不能抗拒蜂毒,早已死在群蜂之下,如何还能和诸位说话。”
张岚道:“把巨蜂养在林中,用以拒挡入林之人,这法子当真是聪明得很。”
驰车人道:“对!不论武功何等高强的人,都无法逃过群蜂的袭击。”
嗡嗡声渐渐减少,以至不闻。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耳际间突然响起那驰车人的声音,道:“到了,两位请下车吧!”
车帘启动,日光照人,看街上人来人往,竟然早市已开。
赵一绝、张岚走出篷车,抬头瞧了那驰车人一眼,只见那人存着灰市裤褂,三十四五的年纪,双目中神光湛湛,行家眼中,一看即知是内外兼修的人物。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两位请转入左面第一个巷子里,最后一家,就是王夫人呣子的住宅。”
赵一绝点点头,道:“你老兄不去吗?”
灰衣人道:“兄弟把车子停在六和搂后面的车场里,等候两位。”
赵一绝道:“你要等好久?”
灰衣人道:“两位需要好长时间,在下就等好久时间。”
赵一绝道:“好吧!成不成,在下想中午之前,就可以决定了,你老兄停好车,在六和楼上等我们。”
灰衣人笑一笑,道:“好!在下一切听命行事。”
赵一绝回顾了张岚一眼,道:“张兄,咱们见着王夫人时,该说些什么?”
张岚苦笑一下,道:“这种事,兄弟也没有经验过,只有见过时随机应变了。”两人边说边走,向左首巷行去。
只觉两侧的房子愈来愈矮,到了巷子底处,只剩了两间草棚茅舍,一堵上墙拦住了去路,已到巷子尽处。
只见右首竹篱之内,一个中年妇人坐在门前,正低着头洗衣服。
张岚低声说道:“那位洗衣服的,就是王夫人。”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位一品夫人,竟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要自食其力,瞧那大木盆衣服之多,决非他们呣子二人所有了。”
张岚道:“李子林中一班武林高手,似乎是对这位王夫人特别敬重,而且敬重到不敢求见的程度,这中间,定然有着人所不知的重大隐秘,他们云集于京城附近,暗中保护王夫人呣子的安危,扮装成各种不同身份的人物,一等十几年,这是何等重大的牺牲,而且,人数众多,大都是身负绝技、名动江湖的人物。”
赵一绝接道:“不错,这中间确实有点邪门,但那位王夫人,对武林中,却有着深恶痛绝的味道,咱们见她时,也得小心一些才成。”
张岚道:“不论成败,咱们都得试试,进去吧!”
赵一绝当先而行,到了篱门,整整衣衫,高声说道:“王夫人吗?”
王夫人抬头瞧了一眼,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在下姓赵。”
王夫人道:“篱门未拴,自己进来吧!”
赵一绝推开篱门,和张岚鱼贯而入。
王夫人打量了两人一眼,用围裙擦擦手上的水珠儿,道:“原来是两位恩人,恕老身未能远迎。”
赵一绝一抱拳,道:“不敢当,我们不速造访,打搅夫人的清静,心中甚感不安。”王夫人道:“寒舍简陋,老身又不留客,两位有什么事,就请吩咐吧!”
赵一绝望望那一盆衣服,道:“夫人,这等生活,太清苦了。”
王夫人道:“我们自食其力,也苦的清清白白,老身觉着这生活并无不安。”
赵一绝道:“我们费了不少工夫,找到夫人住处,恳求一事。”
王夫人沉吟了一随,道:“老身不能先行答允,要两位先说出来,老身想一想,才能决定。”
封一如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想请王公子,便餐一叙。”
张岚接道:“夫人如是有便,还望一同赏光。”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吧!要他陪两位一次。不过,小犬在牢中长大,二十年来,很少和外人接触,人情世故一无所知,只怕会得罪两位。”
赵一绝道:“这个夫人放心。”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老身希望你们能早些送他回来。”
张岚道:“咱们吃完了就回来。”
王夫人点点头,回头叫道:“小玉儿,快出来,两位恩人找你。”
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王公子一身灰布衣服,缓缓行了出来,欠身对王夫人一礼,道:“给母亲见礼。”
王夫人一摆手,道:“不用了,见过两位叔叔。”
王公子转过脸来,两道眼神一掠封一绝和张岚,缓缓说道:“见过两位叔叔。”说时抱拳一礼。
赵一绝急急还了一礼,道:“不敢当,咱们是高攀王兄论交。”
王公子淡淡一笑,回顾了工夫人一眼,道:“母亲唤出孩儿,有何教训?”
王夫人道:“两位叔叔,想请你出去便饭。”
王公子道:“母亲不去,孩儿怎敢独自享受。”
王夫人笑一笑,道:“去吧!商位叔叔费了不少工夫找上门来,你不去,岂不大拂人好意?”
王公子道:“母亲既如此说,孩儿只有从命了。”
王夫人道:“早去早回。”
王公子一个长揖,道:“孩儿遵命。”
王夫人回顾了张岚,赵一绝一眼,道:“诸位请吧,老身不留客了。”
张岚、赵一绝齐齐一抱拳,道:“我等告别。”带着王公子离了茅舍。
赵一绝道:“王兄,你想到哪里吃?”
王公子摇摇头,道:“在下不知,两位叔叔做主。”
赵一绝道:“咱们是平辈论交,这叔叔二字叫的太客气了。”
王公子道:“家母之命,小生岂敢不听。”
赵一绝道:“老人家的话嘛,听听就算了,用不着认真。”
王公子摇摇头,道:“不行,母亲之言,岂可阳奉阴违?”
张岚道:“咱们到六和楼喝一盅,王兄意下如何?”
王分子道:“晚辈悉凭两位叔叔安排。”
赵一绝放快脚步,当先带路,不过片刻,已到六和楼,六和楼是大饭庄,气派豪华,守门的店小二,是一位眼面很广的人,急急迎了上来,欠身说道:“赵爷,久违了,今个什么风把你老给吹了来。”
赵一绝挥挥手道:“我要楼上靠窗口桌位。”
店小二道:“有!赵爷你请。”
张岚心中暗道:“看起来,赵一绝在这些地方的威风,比我这京畿总捕头还要够瞧。”
这时,距午时还有一段时光,六和楼上的人不多,只有两桌人在赶早酒。
这地方,赵一绝实在够威风,三四个店伙计跟着伺候,抹椅擦桌地替三人安排好位置,完全看赵大爷眼色行事。
王分子出世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曲意招呼,不禁微微一笑。
三人落了座,店伙计立时送上香茗,才哈着腰,问道:“赵爷,吃点什么?”
赵一绝道:“配八个下酒的菜,先来三斤状元红。”
王公子望望站在不远处的店小二,道:“赵叔叔,你很神气嘛!”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世兄,这些地方,老哥看起来很神气,如是在真枪真刀的所在,老哥我就不成了。”
王公子奇道:“为什么?”
赵一绝道:“到了那地方,你世兄比我老赵强的多了。”他有感而发,那王公子如何会听得明白,微微一笑,道:“赵叔叔说笑话了,晚辈除了我母亲,就只认识你们两位。”
谈话之间,店伙已陆续送上酒菜。
赵一绝斟满了酒杯,道:“王世兄,咱们要好好的交交,来,干一杯。”
王公子举杯一饮而尽。他宛如一张白纸,对世事全无所知,十七年天牢生活中,呣子俩相依为命,除了他生身母亲之外,很少和外人接触。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从未食用过这等山珍海味,吃起来,感觉中十分新鲜。
这王公子并没有浪费十七年的光阴,王夫人本是饱学才女,满腹诗书,十七年王公子尽得所学。十七年,他心无旁骛,读书之外,每日打坐,不觉间,奠定了伐毛洗体的上乘内功。
三人边谈边喝,赵一绝又别有所图,曲意奉承,不觉间熟络了起来。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冷笑,道:“赵兄,很逍遥啊!”
赵一绝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汉子,坐在临近一桌。那人身佩长剑,神色严肃,正是万花剑。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原来是你!”
万花剑缓缓站起身子,行了过来,冷冷说道:“赵兄,你自愿跟兄弟走呢,还是要在下动手。”
王公子放下酒杯,转眼望着万花剑,缓缓说道:“赵叔叔,这人是谁?”
赵一绝道:“一个朋友……”语声未落,瞥见人影一闪,那青衣驾车人突然急步而至,一把握住了万花剑的右手,道:“老兄啊!找得我好苦啊!走,咱们喝酒去!”
万花剑只觉那人指力强劲,有如铁箍上腕,心知不对,细看来人,又素不相识,一皱眉头,道:“你认错人了。”
灰衣人道:“怎么,你发了财啦,连老朋友也不认了,俗语说的好,衣服要新,朋友要旧,你不认识我,但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不容万花剑再开口,拖着就跑。
万花剑腕脉受制,无能反抗,只好任人拖走。
王公子望着两人的背影,神色问一片茫然,遏:“这是怎么回事?”
赵一绝笑道:“他们朋友多年不见了,见了面难免要亲热一些。”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那佩剑的似乎是不太喜欢他那位老朋友。”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他发了财,不愿多认穷清友了。”
王公子道:“这就不对了。”
赵一绝道:“是啊!江湖险诈,人心不古,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张岚一直不闻那赵一绝说入正题,心中十分焦急,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两声。
王公子回头望了张岚一眼,道:“张叔叔你怎么了?”
张岚道:“酒呛着了气管。”
王公子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赵一绝心中明白,干笑一声道:“王世兄,咱们吃了午饭之后,出去走走如何?”王公子奇道:“到哪里去?”
赵一绝道:“下午咱们去郊游一番,再送世兄回去。”
王公子怦然心动,二十年来,他从未见到过辽阔的原野,壮丽的山河,但他神色间,却仍然犹豫着,道:“这个,不太好吧!”
赵一绝道:“世兄可是顾忌到令堂挂念?”
王公子道:“家母悬思,晚辈哪还能生游兴。”
赵一绝道:“不要紧,我会派人去通知令堂一声。”
王公子沉吟了片刻,道:“好吧!但太阳下山之前,定要送晚辈到家。”
赵一绝道:“这么说,咱们得赶快一些了。”
三人匆匆食过酒饭,下了六和楼。行人停车场外,立时有一个五何左右上布衣裤的老者,迎了上来,道:“舍侄身体不适,叫老汉代他驾车,赵大爷请上车吧!”
赵一绝心中暗道:这么看来,李子林中人物,乃是极有组织的人,驾车人一露相,立时换了个人。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快些把车驶出来!”
那老者欠身一礼,连声应是,片刻之后,驾来了辆黑色篷车。
赵一绝看篷车也换了样子,心中更是惊讶,但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暗暗忖道,人车皆非,如是其中有诈,又将如何是好?那老者似是已瞧出了赵一绝的为难,急急接道:“李子林的风光很好,一片黄草地,好个萧索秋景。”
赵一绝还未来得及开口,王公子已抢先说道:“好哇!咱们瞧瞧去。”
张岚一抱拳,道:“王世兄请。”
当先举步,跨上篷车。王公子,赵一绝紧随着跨上篷车。
老者放下车帘,扬鞭驰奔了过去。
王公子低声说道:“放下车帘赶路,车子太黑了一些,而且一路上的景色,也是无法瞧到。”
赵一绝高声说道:“如是想看路上的景色,就无法闭帘驰车了。”
果然,这句话,引起了车外的反应,只听那驰车老者应道:“大爷说的是,到了城外,就打开车帘,以赏秋色。”
篷车辕轭,不过半个时辰,车已离开了京城,果然,那奔驰的篷车突然一缓,紧接着卷起了车帘。一片阳光,照了进来,车中景物,清晰可见。
王公子探首车外,只见沿途黄叶飘飘,枫叶似火。他自幼在天牢中长大,从未接触到这等大自然的景物,只瞧的悠然神往。
赵一绝和张岚,极担心他在车中间长问短,见他为秋色所迷,正好省去一番唇舌,也装出一付欣赏秋色的模样,一语不发。
这篷车似是特制而成,奔驰在浅山道上,并无很强烈的颠动之感。不知道篷车奔行了多少时间,到了一片密林之前,驰车老者突然放下垂帘,口中却说道:“林中黄蜂甚多,别让它敲着了。”
王公子奇道:“你不怕黄蜂蜜吗?”
赵一绝接道:“他身上涂有药物,再戴上面罩,自然不用怕黄蜂了。”
这时,篷车外面果然响起了嗡嗡之声,似是云集了不少的黄蜂,那声音听来十分骇人。
王公子倾耳听了一阵,道:“赵叔叔,那是黄蜂鸣叫声吗?”
赵一绝道:“成千成万的黄蜂羽翼振动,发出的响声。”
王公子道:“黄蜂螫到人,是否很疼?”
赵一绝道:“一两只蜂,自不足畏,纵然螫到了,也不要紧。但如黄蜂云集到千万只,不论何人,都无法抗拒了。”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可惜,我没有见过黄蜂的样子,很希望瞧瞧它是什么样子?”
但闻驰车人应道:“小的抓了一只黄蜂,等一会给公子瞧瞧。”
王公子道:“那就多谢你啦!”
驰车人应道:“公子言重了。”
赵一绝说道:“王世兄,等一会,咱们见到几位朋友,世兄要……”
王公子接道:“在下悉听赵叔叔的吩当行事。”
赵一绝道:“那很好,很好!”
第十一回金剑新主
奔驰中的篷车,突然停了下来,垂下的车帘,也被卷起。
阳光下,只见瞎仙穆元高半仙,垂手而立,面对篷车,神色间一片恭敬,在两人身后,排立了二十多个中年汉子。
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篷车前面之人,都已取下了蒙眼的罩子。
王公子看的大为奇怪,低声对赵一绝道:“这些人干什么的?”
瞎仙穆元道:“在下等恭迎王公子。”
王公子道:“赵叔叔,这怎么可以,他口大客气了。”
对这等场面,赵一绝也有着十分意外之感,怔了一怔,道:“世兄,咱们下车吧!”
王公子听他答非所间,只好依言下了篷车。
高半仙向前面行了两步,道:“王公子,在下高万成。”
王公子点点头,道:“高先生。”
高万成道:“公子驾临李子林,乃我等十余年的心愿,今日一旦得偿,心中至感欢乐。”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为什么?”
穆元道:“片刻之后,公子就知道了。”
王公子回顾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叔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一绝苦笑了一下,道:“他们说的不错,等一会世兄就知道了。”
穆元一抱拳,道:“公子请。”
瞎仙穆元和高万成转身带路,穿过了一片林木,行到了一座青砖砌的瓦舍前面。
赵一绝和张岚,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王公子的光,也跟着行到了瓦舍门前。高万成,瞎仙穆元,停下脚步分让两侧,齐齐欠身说道:“公子请。”
王公子心中大感奇怪,沉声说道:“赵叔叔,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
赵一绝道:“不错啊!”
王公子道:“他们究竟在作什么,晚辈是越来越糊涂了。”
高万成道:“公子身份崇高,人人敬重,但请放心入室。”
王公子仰脸望望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晚辈该回去了,免得家母悬念。”
高万成急急说道:“公子,我们等候十余年,只等今天,公子如若诀绝而去,岂不便我等寒心。”
王公子奇道:“寒心?”
瞎仙穆元接道:“是的,大江南北,千百位武林英雄,都在等待消息,公子不可以等闲视之。”
王公子道:“武林英雄?”
高万成道:“是的。此事关系十分重大,公子万万不可推拒。”
王公子道:“等我回去请示过母亲之后,再来此地不迟。”
高万成道:“公子先请入室中,拜受过金剑之后,了然了内情,再回去告诉令堂不迟。”
王公子虽然被高万成说的甚感好奇,怦然心动,但仍然摇头说道:“不行,我得先禀明母亲。”
穆元道:“我等费尽心机,安排下今日机会,公子怎可毫不重视?”
王公子道:“我为什么要重视?”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伸手拦住了王公子的去路,低声说道:“既然来了,就该瞧个明白,世兄坚持不进室内,想必是心中害怕了。”
王公子摇摇头,道:“我不怕。”
赵一绝接道:“不怕,咱们就一起进去。”
一推王公子行入了厅中。目光流转,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这外面看来,毫不起眼的一座瓦舍,里面却布置得十分豪华。
一色的黄绫幔壁,一张方桌上,铺着黄缎于桌面,黄毡铺地,一眼间,看不到第二种颜色。
但更使张岚和赵一绝惊奇的,还是那厅中桌椅摆设的形势。靠后壁处,黄绫幅着一张神像,但因黄绫遮掩,看不清供的是何神像。那神像之下,有一张单桌,也铺着黄|色的级面,桌上放着金色的短剑。
单桌前是一张金交椅,两侧一溜排下来,都是圆形的小凳子,上面全都铺着黄|色的垫子。这形势十分明显,能坐在那金交椅上的人,身份都高很多。
高万成和瞎仙,齐齐跟了进来,道:“王公子,那单桌上的金剑,是武林中十分权威的信物,分子先拜金剑。”
王公子道:“一把剑,我为什么要拜它?”
高万成道:“那不是普通的剑,它代表一种很高的身份。”
王公子摇摇头,道:“要在下拜那金剑可以,不过,在下希望你们能说出一个道理,那金剑的珍贵之处何在,非要在下拜它不可。”
穆元道:“你拜过了金剑之后,受了剑令,我们自会把详细的内情,告诉你。”
王公子道:“这话越说越奇怪了,我为什么要拜受剑令,我到此地作客,和剑令何关?”
穆元回顾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兄完全没有对他说过吗?”
赵一绝道:“一是在下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再者各位也没有交代过我先给王公子说明,我们谈好的事,只把王公子带到此地。”
王公子冷笑一声,道:“赵叔叔,你们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圈套,是吗?”
赵一绝道:“王世兄,这算不得圈套。我带你到此地来,并无半点恶意,只不过事先没有说明你是主客罢了。”
王公子冷冷说道:“那你带我来,现在可以送我回去了。”
高万成道:“公子,你不能走!”
王公子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因为我们等了十几年。”
王公子接道:“如是我一定要走,你们准备怎么样?”
高万成怔住了,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公子,这中间,还有很多原因,但必须公子拜过了金剑之后,我们才能详作说明。”
王公子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不语。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你是否觉着有些奇怪?”
王公子道:“太奇怪了,所以在下不敢轻作任何允诺。”语声一顿,道:“赵叔叔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不知有何高见?”
赵一如道:“高见不敢当,法子倒有一个。”
王公子一抱拳,道:“晚辈请教。”
赵一绝道:“当年关云长封金挂印,坚辞曹营而去,留为后世美谈,如是世兄觉那些内情,都不足以便你留下,自然亦可挂剑而去了。”
王公子道:“不错。”
他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我要如何拜受金剑?”
高万成道:“那金剑乃一代权威之徽,公子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王公子啊了一声,举步向前行去。望了那金剑一眼,拜了下去。就在那王公子拜下去的同时,赵一绝突然间觉着有点异样,目光左右转动,只见高万成和瞎仙穆元,都拜了下去,再往外面看,二十几个黑衣人,也全都跪在地上。
原来,陪着王公子、赵一绝等行入厅中的,只有高万成和穆元两个人。
赵一绝望望张岚,低声道:“张兄,咱们也该拜下去吧!”
张岚道:“对!入境应该随俗。”
赵一绝虽跪了下去,但两道目光,却仍然不停的左右转动。
只见高万成和穆元脸上一片肃穆,虔诚,不禁心中一凛,也收敛起嬉笑之容。这厅中布设的虽然简单,但却给人一种严肃的感受。
王公子依言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缓缓站起身子,回过头,道:“我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起身行了过去,低声说道:“取受金剑。”
王公子沉吟了一阵,缓缓伸手去,取过金剑。
只见高万成和瞎仙穆元齐齐向前行了两步,拜伏于地,道:“见过门主。”
王公子呆了一呆,道:“什么门主?”
高万成道:“金剑门的门主。”
王公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人拿了这把金剑,就成了金剑门门主吗?”
高万成道:“这把金剑,岂是轻易可以拿得的,此剑放在此室,已有十余年之久,一直无人动过,我们等候了这多年,就是要等这一天,把金剑交给公子。”
王公子接道:“这金剑和我有关吗?”
高万成道:“如是和公子无关,在下等怎会非要把这柄金剑交给公子不可呢?”
王公子道:“晚辈想不出,这金剑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高万成道:“我们奉有一代金剑门主的令谕,指定了王公子继承他的门主之位。”
王公子道:“老前辈说笑话了,上一代金剑门主,是何许人物,在下连姓名也不知道,他又怎会指定我承继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道:“公子太年轻,不知道这段经过,这内情缘起于令尊大人的身上。”
王公子接道:“我爹爹死去了十几年。”
高万成道:“所以,我们也等了十几年,等公子长大成|人。”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弦管乐声,飘入耳际。
高万成道:“公子,请坐吧。”
王公子道:“不用客气,咱们站着谈也是一样。”
高万成道:“四大护法和八大剑士,都要来拜见门主。”
王公子急急接道:“不成啊,我还未知内情,也未答应任此门主。”
高万成道:“但公子已经取过金剑令,无法再推辞。至于详细内情,侯他们朝拜过门主之后,在下自会给公子说明。”
王公子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稼元道:“公子,为了等候公子接掌掌剑门,我们已设法三延降魔会期,今年势已无法再延,公子快些落座,接受拜见,免得寒了天下英雄之心。”
王公子虽然不知什么是降魔大会,但他却从穆元的神色间,瞧出事情十分严重,怔了一怔,道:“这些事来得太突然了。”
赵一绝大步行了过来,道:“世兄,既来之,则安之,你先坐下,接受过他们的拜见之后,咱们再谈以后的事不迟。”
王公子茫然一笑,缓缓坐在那金交椅上。
高万成紧傍王公子身侧而立,低声说道:“公子,四大护法龙、虎、狮、豹,都是江湖上第一等奇人,见到他们时,公子最好不要多言,露出破绽。”
王公子奇道:“露出什么破绽?”
高万成道:“这金剑门主,乃武林中第一等门户,代表着正义、权威,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在暗中觊觎此位,公子福泽深厚,全然不费工夫,就得了这门主之位。你如一言露出马脚,不但使金剑门中的剑士寒心,而且,四大护法亦必因无所附依,星散而去。那时,整个武林必将乱成一盘散沙,再想重聚四大护法,势比登天还难了。”
王公子啊一声,道:“真的这样严重?”
高万成急得顶门上直淌汗珠儿道:“严重得很,公子要千万帮忙。”
王公子道:“我要说些什么,才不会露出马脚?”
高万成道:“公子不用说话,只要点头就成,一切由在下应付。记着,你身份尊高。不论他们行何等大礼,只要拱手还礼就成了。”
王公子看那高万成汗水滴在前胸之上,脸也急得变了颜色,点点头,道:“好吧,我帮你这个忙。”
高万成道:“公子肯帮忙,那是好极了,以后的事,咱们再慢慢得商量。”
这时,管弦之声,突然顿住。李子林中,恢复一片静寂。
瞎仙穆元行近赵一如和张岚的身侧,低声说道:“两位不是金剑门中人,但你们对本门帮助很大,既然赶上了这场热闹,我们自是不便撵两位出去,但望两位只要看,不要讲话。”
赵一绝道:“我明白,我们是哑巴只瞧不说。”
穆元点点头,缓步退开。
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四大护法,晋谒门主。”高万成道:“门主已然升位,四大护法请进。”
室门外响起了一个威重的声音,道:“赤须龙严照堂告进。”
王公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袍,赤须垂胸,身材修长的大汉,缓步行入,人一进门,两道冷电般的眼神,就投注在王公子的身上。
行到金交椅前,已然把王公子从头到脚后了个清清楚楚。这才一撩紫袍,拜伏于地,道:“严照堂叩见门主。”
王公子点点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道:“门主示意,严护法起身落座。”
严照堂道:“照堂谢座。”站起身子,抱拳一揖,才在左首第一个位置上坐下。
高万成仰首叫道:“请林护法晋见门主。”
室门外,响起了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出山虎林宗,晋见门主。”一个身着灰衣的大汉,快步行了进来,直赴金交椅前,凝目望了金交椅上的王公子片刻,突然,伏身拜了下去。
王公子早已得了高万成的指示,也不还礼,端坐在金交椅上。
林宗拜见过公子之后,站起身子,在右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高万成遏:“请常护法晋见门主。”
室外一人,高声应道:“狮王常顺告进。”
一个身着青袍,短须如戟,头如巴斗,目似铜铃的大汉,如疾风一般行了进来。
王公子只觉此人相貌奇特,有着威武逼人的感觉。
狮王常顺,直行到金交椅前,扑身拜了下去。
玉公子冷眼旁观,发觉这三人的礼法,都是一般模样,只是三人性格不同,举动间有快有慢,心中甚是奇怪,也不说话。只轻轻咳了一声,道:“常护法请起。”
常顺站起身道:“多谢门主。”紧傍严照堂身侧坐下。
高万成道:“刘护法晋见门主。”
但闻室外响起一个尖厉的声音,道:“金钱豹刘坤晋见门主。”
王公子凝目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短小,骨瘦如柴,一身黑衣的汉子,快步行了进来,拜伏于地。
高万成等他行过大礼之后,说道:“刘护法请起。”
刘坤一挺而起,在出山虎林宗的旁侧坐下。
王公子目光转动,打量了四人一眼,只觉这四人各具特色,一眼之下,都给人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高万成道:“四位护法,这就是门主遣命指定的承继人,诸位都已经见过了。”
赤须龙严照堂道:“门主遗命,我等自然遵从。”
出山虎林宗接道:“我等已拜见了门主,此后,自然要听他之命,赴沥蹈火,在所不辞。”
狮王常顺道:“我等已拜见门主,此后自当善尽护法之责,以保护门主安全。”
金钱豹刘坤道:“门主已拜受令剑我等此后如有抗命之举,愿死于本门令剑之下。”
高万成道:“四位护法既然都已经同意了门主指定的承继人,足证门主的眼光远大,非同凡响。”
赤须龙严照堂,当先站起身子,紧随着出山虎林宗、狮王常顺、金钱豹刘坤,齐齐站起,欠身说道:“门主有什么差遣,但请吩咐。”
王公子一脸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高万成急急接道:“新门主还要接见八大剑士,四位护法,请下去休息吧!”
严照堂等四大护法,齐齐抱拳一礼,道:“属下等告退。”
王公子点点头,道:“诸位好走。”
严照堂道:“多谢门主。”带着林宗、常顺、刘坤等转身而去。
高万成提高了声音,道:“门主请八剑士晋见。”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八个身材相若,一色黑袍,年纪四十以上的大汉,鱼贯行了进来。
高万成低声说道:“这八大剑士,乃金剑门中的中流砥柱,替金剑门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门主对他们客气一些。”
王公子啊了一声,起身说道:“八位不用行礼了。”原来,八大剑士,已然排成了一排,正准备大礼拜见。
那站在左侧为首的黑袍大汉,欠身应道:“门主之命,我等不敢不遵,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王公子道:“诸位请坐吧!”
八大剑士十六道目光,投注在王公子的脸上瞧着。
王公子心中大感奇怪,暗暗付道:这些人不像是来拜见门主,倒是依来仔细的相度我了。
只听高万成说道:“四大护法已然叩见过门主,这是上代门主遗命指定的承继之人。”
八大剑士齐声说道:“我等叩见新门主。”口中说话,人却齐齐拜了下去。
王公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到自己担当这门主的身份,似乎是他们有意的安排,而且,也似乎是在借重自已。
八大剑士行过大礼,自行在两侧落座。
这八人年龄相若,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而且衣看相同,使人看起来,有些无法分辨之感。
其实,八大剑士,都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只不过他们内功精深,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龄小上十几岁。
坐在左面首位的剑士,站起身子,道:“门主在世之日,费了十年苦心,使天下魔道敛迹,江湖上风平浪静,如若再有十年时间,以门主的才慧智略,必可解决千百年来武林中一直无法解决的黑、白两道上的纷争,可惜,天不假才人以年,门主大愿未偿,竟弃我等而去。”说到此处,语声微顿,目光却盯注在王公子脸上瞧看他的反应。
王公子微微点头,默不作声。
左面首位剑士,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新执剑令,事端万千,我等不敢惊扰,半月之后,如得门主宠召,当举以降魔卫道的策略,恭请裁夺。”
王公子点点头,道:“好!半月之后,定当再请诸位,请教大计。”
八大剑上相互望了一望,齐齐站起身子,道:“那么,我等先行告辞了。”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而去。
王公子目睹八大剑士离去之后,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还有什么事?”
高万成道:“事情还有很多……”目注室外,高声说道:“诸位请各归方位,听候门主新命。”
瞎仙穆元举步行到室门口处,掩上木门。
王公子放下金剑,站起身子,道:“现在,事情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在下也该回去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公子,不是想知晓这金剑门的内情吗?”
王公子道:“唉!在下倒是很想听听内情,只可惜,在下没有很多的时间了。”
高万成道:“王公子,你已是金剑门的门主,这些内情,你必须知道,因为这些内情,不但关系着你,而且,和令堂及令尊都有着很深的关系。”
王公子沉吟了一阵,道:“我如迟迟不归,家母定然十分悬念,待晚辈回去禀明家母之后,明日再来此地,听老前辈说明内情。”
高万成道:“公子,你不能走,因为,这李子林四周,有着重重的埋伏,公子很难出去。”
王公子摇摇头,接道:“我不管,在下告辞了。”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纵身一跃,拦住了王公子,道:“公子,请听在下一言。”
王公子道:“我没有时间,如若天黑之前我不能回家里,我母亲一定焦虑异常,所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高万成道:“令堂的焦虑,早已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所以,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她来了。”
王公子怔了一怔,道:“我母亲不会来。”
高成万道:“我们知道请不到今堂,但令堂如是为了会晤公子,公子请想一想,她会不会来。”
王公子凝目沉思,默不作声。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高先生这样说,大约是不会错了。咱们等两三个时辰,如若见不到今堂,在下再送世兄回去不迟。”
王公子道:“唉!如是咱们到深更半夜回去,我母亲非要责骂我一顿不可。”
赵一绝道:“届时,在下等送世兄回去,令堂如若责骂世兄,我等愿为世兄担待。”
高万成道:“公子留此一两个时辰,在下也可把金剑门中这一段内情,恩怨,很仔细地告诉公子。”
赵一绝道:“对啊!这一段内情定然是精彩万分,曲折动人,不知世兄心意如何,在下是局外人,就有着急于一明内情之心。”
王公子道:“好吧!我再等两个时辰。”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老前辈,请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一欠身,道:“公子请坐!在下先要公子见几个人。”
王公子缓缓坐在椅上,接道:“要我见什么人?”
高万成道:“这些人,你虽不认识,但都和你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王公子道:“在我的记忆之中,除了母亲之外,再无相识之人。”回顾了赵一绝和张岚等一眼,接道:“第二个相识的人,就是两位叔叔了。”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走!咱们到后面去,那里已备好酒席,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王公子茫然一笑,道:“赵叔叔,你去不去?”
赵一绝道:“这个,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高万成道:“如是赵兄等有兴,很欢迎两位参加。”
赵一绝道:“在下局外人,如是知晓贵门中的机密太多……”
高万成接道:“两位是金剑门中的贵宾,同时,在下也相信两位会为我们金剑门保守秘密。”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高兄,在下的身份不同,参与贵门中大多的机密,只怕是不太相宜,由赵兄陪同王公子,也就成了。”
高万成点点头,道:“也好,不知赵兄的意下如何?”
赵一如道:“兄弟最好是也不参与。”
王公子道:“赵叔叔最好和我同去。”
高万成道:“赵兄帮了我们很多忙,为什么不肯再帮一次?”
瞎仙穆元轻轻咳了一声,道:“张兄,在下准备了一壶好酒,想和张兄喝一盅,顺便和张兄聊聊。”
高万成举步而行,一面说道:“公子,赵兄,咱们后面坐。”
赵一绝一面举步而行,一面高声说道:“张兄,见者刁兄和李兄,代兄弟致意。”
张岚道:“放心,放心,兄弟一定把信带到。”随着瞎仙穆元,离开了大厅。
高半仙带两人行人大厅后一座宽敞的房间。
房里摆设十分简单,几张木椅和一张方桌。
高万成轻击两掌,一个青衣少女应声而入,欠身说道:“高爷有什么吩咐?”
高万成道:“去请王妈和王福来。”
青衣少女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青衣少女带了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和一个五十四五岁的布衣老者,行了进来。
那老者和中年妇人,似是对高万成十分敬重,齐齐欠身一扎,道:“高爷找我们。”
高万成指指王公子,道:“两位瞧瞧看,认不认识这位年轻公子。”
中年妇人双目凝神,瞧了了阵,摇摇头道:“高爷,妾身不认识。”
高万成道:“王福,你也瞧瞧看,能不能想出他是谁。”
那布衣老者行了过来,打量了王公子两眼,道:“高爷,似乎是有一点面善。”
高万成道:“对!你们猜猜看他是谁?”
王福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份十分重大的事,啊了一声,道:“有些像老爷。”
中年妇人道:“不错,有些像死去的老爷。”突然流下来两行泪水。
王福的眼睛,也有一些湿润,缓缓说道:“公子,你贵姓啊?”
王公子道:“我姓王。”
王福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爷,这不是少爷吧?”
高万成点点头,道:“我答应过,有一天要你们和少爷见面,今天,兑现我许下的诺言。”
王福扑的一声,跪在地上,道:“老奴叩见少爷。”
那中年妇人也随着跪了下去,凄然说道:“皇天见怜,今天真的见到了少爷。”
王公子急急伸出双手,道:“两位快快请起,有话好说。”
高万成道:“两位请起来吧!少爷目下还不明内情。”
王福和那中年妇人站起身子,坐在一侧。
王公子回目望着高万成,道:“高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这两位都是你们王家最亲近的人,公子不识,令堂定然认识。”
王福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老奴王福,老爷在世之日,老奴是府中的总管。”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那中年妇人起身接道:“小妇人带公子三年之久,直到公子进入了天牢……小妇人……”话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王公子忽然感觉鼻孔一酸,热泪涌出眼眶。举手拭下泪水,接道:“你把我带大?”
中年妇人接道:“是的,公子生下三日之后,就由小妇人代|乳。”
王公子道:“那你是我的……”
高万成接道:“奶妈。”
王公子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我怎么从未听母亲说过?”
高万成道:“令堂不愿你明白过去,所以,很多事,都未告诉公子。”
王公子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我父亲究竟犯了什么律条,捕下天牢而死?”
王福道:“老爷居官清正,满朝文武,无不敬重,他是被人陷害。”
王公子道:“陷害,什么人陷害的?”
王福正待接言,却被高万成挥手拦阻,道:“公子,先不要急于知晓仇人。”
公子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那爹爹,如是犯了王令、律条,被捕入天牢,也还罢了;如是他被人陷害,我身为人子,岂能不报此仇。”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公子的孝心可嘉,但个中内情甚多,公子最好了然全部内情,自然知道仇人是谁了。”
王公子道:“什么人要告诉我这些事?”
高万成道:“王福、王妈,还有区区在下都会告诉公子。现在,先让王妈说明一件事,以便证明她的身份。”
王公子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要她说明公子身上一处不为人知的暗记。”
王公子略一沉吟,道:“好!要她说吧。”
王妈举手拭着不停涌出的泪水,一面说道:“公子的小腹、脐下,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紫痣。”
王公子呆了一呆,望着王妈出神。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公子,她说对了吗?”
王公子点点头,对王妈抱拳一揖,道:“见过|乳娘。”
王妈不知是喜是悲,泪水像断线珍珠一般,直流了下来,道:“少爷,不用多礼,老身担待不起。”
一面说话,一面向地上拜去。王公子急急伸手扶起王妈,道:“|乳娘似母,怎可行礼,快请坐下。”
高万成重重咳了一声,道:“王福、王妈,你们不用哭了,公子已经认了你们,但等夫人到此面会之后,你们又可以常随夫人身侧。”
不论王公子生性何等沉着,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转望高万成,道:“老前辈可以告诉我详细内情了吗?”
高万成道:“公子的身世,想必已听令堂说过了。”
王公子摇摇头,道:“没有,母亲只告诉我姓王,父亲在朝为官,触怒皇上,拿问天牢,父亲在天牢一气病亡。”
高万成颇感意外,道:“只说了这些吗?”
王公子道:“只说了这些,甚至晚辈的名字,家母也未说过。
高万成道:“天牢十七年,令堂怎么称呼你?”
王公子道:“家母一直叫我小玉儿。”
王妈接道:“你弥月之时,生的白胖如玉,可爱至极,老爷爱不释手,叫你小玉儿,以后小玉儿就成了你的小名。”
王公子苦笑一下,道:“我总该有个名字吧!”
王福道:“老爷已经为少爷取了学名。”
王公子道:“叫什么?”
王福道:“老奴不敢直呼少爷的名字。”
王公子道:“唉!此时何时,此情何情,我不过刚从天牢放出来的囚犯,已不是昔年的贵公子,你直说不妨。”
王福道:“如此老奴就放肆了,老爷替公子取学名宜中。”
王公子点点头,道:“我母亲从未提过这名字。”
高万成道:“令堂还对你说过些什么?”
王宜中沉思了一阵,道:“家母还说过两句话,功名富贵难长久,菜根布衣乐其中,要我学耕务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也难怪令堂心灰功名,冷淡富贵。令尊的际遇,给了她很大的创伤,令尊才溢华模,少年得志,官声清廉,朝野同钦。巡抚三省,两年间,平反百宗冤狱,参掉了四府三州十二县正堂,行踪所至,万民笑迎、哭送,号称王青天。任职御史时,又得铁面御史的尊号,三本弹劾奏章,两部尚书罢官。一时间,震动四海,声威所至,弊绝风情。”
王宜中长长吁气,道:“我爹爹有这样好的官声,我身为人子,总不能替父亲丢人。”
赵一绝道:“失敬,失敬,世兄原来是铁面王御史之后。”
王宜中脸上泛现出惊喜之色,道:“怎么,赵叔叔也知道我爹爹的事吗?”
赵一绝道:“铁面御史,不但官场中人人敬畏,市井之间,也传诵着他的美名,当真是妇孺皆知的人物。”
高万成点点头,道:“令尊的大名,不但使朝野并饮,就是荒原山野中的世外高人,和江湖上黑、白两道,也生出了无比的敬佩之心。黑道中人物,有一个共同的默契,那就是不在令尊的管辖、巡抚的区域之中做案,世外高人,白道能手,亦以识得令尊为荣,令尊断案论事铁面无私,但对人却是和蔼异常,礼贤下士,能和他一夕长谈,顿有着如沐春风之感。”
王宜中道:“可惜,我竟未能对爹爹有着一点记忆。”
长长叹一口气,道:“老前辈和我爹爹见过面吗?”
高万成道:“不但见过面,而且,和他有过数度长谈,令尊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不但有安邦治国之策,而且兼通佛、道道义,在朝中固为一代名臣,在野亦为一代大儒。”
王宜中道:“听你这样说,晚辈亦为先父的遗美高兴。”
高万成道:“但名大遭忌,树大招风,令尊的盛誉,不但遭到了朝中的奸妄忌恨,而且,亦惹起黑道中一位高手的怒火,一气下山,在令尊辖区之内,半日内做出了三条命案,而且青天白日,闯入令尊的府衙,碎去堂鼓,劈了公案,将十八名当值的衙役,一并点中|茓道。”
王宜中接道:“我穆爹没有受伤吗?”
高万成道:“那人本有杀死令尊之心,但令尊适巧查案私访,不在府中,他才碎鼓劈案,点伤十八名衙役而去。”
王宜中道:“府衙之中,难道没有军兵守护吗?”
高万成道:“那位魔头,乃当时黑道中第一高手,别说令尊衙中的军兵,就是一般江湖高手也难拦得住他。”
王宫中道:“以后吧,我爹爹怎么了?”
高万成道:“令尊回府之后,自然是十分震怒,但他亦无良策,单是十八个被伤衙役,|茓道就无法解开。”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难道他们都死了?”
高万成道:“没有死,但他们受了很久的活罪,令尊邀请了城中名医,依然是无法解开那些衙役的|茓道,直闹了一天,第二天中午才有一位天下共钦的武林高人赶到,助令尊解开了十八个衙役的|茓道。”
王宜中道:“那人是谁?”
高万成脸上泛现出一片诚敬之色,道:“就是上一代金剑门主,也是令尊的金兰兄弟,门主的义父。”
王宜中道:“我的义父。”
高万成道:“不错,你的义父。”
王宜中接道:“我爹爹在朝为官,金剑门主,怎么和我爹爹订交?”
高万成道:“令尊是一代名臣,万民青天,但金剑门主,亦是当代中第一仁侠,大江南北,无人不知的万家生佛及时雨剑神朱仑。”
王福道:“不错,不错,朱爷和老爷结拜的酒席,还是老奴安排的。那时,老爷已作了京官,任职御史,三本参了两部尚书,正值盛名极峰,朱爷特来向老爷致贺,老爷设宴和朱爷对饮赏月,两人论及时弊和民间疾苦,无不感慨万千,酒逢知己,惺惺相借,举杯对月,八拜订交。那一夜,公子刚满三月,突染急恙深夜长哭,朱爷求大人带公子一见,老奴奉命带王妈和公子同至,说也奇怪,朱爷伸手在公子身上摸了两下,公子就哭声顿住。”
王妈道:“那一夜分子正发高烧,但朱爷伸手抚摸过公子两下,公子就热度渐消,熟睡了过去。”
王福道:“老爷说公子和朱爷有缘,即席把公子认在朱爷的膝下。”
王宜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高万成道:“那一次朱门主解救十八衙役之命,初度和令尊订交,而且为令尊生擒那位魔道第一高手,废了他的武功,由令尊当堂定罪,秋后处斩。”长长吁一口气,接道:“那真是轰动江湖的一次法场行刑。行刑之日,万人围睹,江湖上黑、白两道中人,几乎是全都赶到,武林中九大门派,有八位掌门人亲自赶来,那一天,朱门主生恐发生教场劫抢人犯的事,尽出金剑门中精锐,四大护法、八大剑士,上上下下,布下了一百多名精锐剑了……”
王宜中听得悠然神往,接道:“老前辈去了吗?”
高万成道:“在下正是奉命暗中保护令尊的人。”
王宜中道:“那一天出了事吗?”
高万成道:“朱门主布署得宜,行刑倒十分顺利,但有谁知道,行刑当日之夜,有四十八个刺客,夜人王府要取令尊颈上人头,但全都被守在王府外面的金剑门高手所阻,四十八人中有四十六个授首,两人负伤而逃。”
王宜中回顾了王福一眼,似在徽询王福之意。
王福却摇摇头,道:“老奴不敢欺骗少爷,这件事老奴是一点也不知晓。”
高万成道:“这件事,王夫人也不知道,全是朱门主一手布成。那时,朱门主和王大人并无深交,所以会暗中相助,全是为了敬慕王大人的为人。”
王福道:“对!他们一文一武,相互倾慕,才有义结金兰之举。”
高万成道:“那时,在下常常追随朱门主行动,也常到贵府,和令尊有过数次晤谈,当真有着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令尊的渊博,确是叫人敬服。古人说学富五车,令尊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目光转到王福的脸上,接道:“把你所知道朱门主、王大人的事,都告诉你家少爷。”
王福点点头,道:“自从朱爷认了公子之后,每隔三四个月,都到府中一次,留宿三日,才悄然而去。”
王宜中道:“他们都谈些什么?”
王福道:“老爷和朱爷相交,全是心意相投,我们做下人的,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情意,十分深厚,但朱爷以后到府中来,却是大半时间陪伴公子。”
王宜中道:“陪我?”
王妈道:“不错,朱爷一到府中,老爷就吩咐下来,把公子送到朱爷的房里,朱爷紧闭房门,直到离开之时,才把分子交给老身。”
王宜中道:“可惜,这些事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王福道:“在老奴记忆之中,朱爷在府中最长的一次,留住了一月之久,一月之内,大部分都和公子相处。”
王宜中道:“那时,我还不解人事,义父纵然喜爱于我,也不会日夜地抱着我吧!”
高万成道:“朱门主在造就公子。”
王宜中茫然说道:“造就我?”
高万成道:“不错,公子太年轻不晓内情。朱门主为了造就公子,遣派四大护法,遍走深山大泽搜集灵药,公子三个月后,就常服灵丹,用药水洗练筋骨,用于熬药的一叶一花,都是经过了金剑门中的高手大费心力所得。”
王宜中道:“金剑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高万成道:“因为你是剑神朱仑金剑门主的义子,也是他选定的承继人。”
王宜中道:“那时,我还不足周岁,如何就能决定这等大事,由我承继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道:“那时,朱门主只是培养你,并未决定由你承继金剑门主之位。”
王宜中道:“但目下,为什么一定要我任此门主呢?”
高万成道:“两次大变,促成了目下局势,”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令尊盛名遭妒,被人陷害,牵入了一件阴谋窃国的大案中,被拿问天牢治罪。朱门主亦遭宵子暗算,身负重伤,这时,适巧传来了令尊被株连关入天牢的消息,朱门主心神震动,影响到伤势,后令尊一日伤发身死。他们兄弟,情意深重,想不到竟死于同时。”
王宜中艇然流下后来,缓缓接道:“我义父又是怎么死的呢?”
高万成道:“他受人暗算,内腑先中剧毒,又中十八枚透骨毒针。”
王宜中道:“这等内外交集的重伤,就算是铁铸金刚,也禁受不起,我义父武功再高,也是血肉之躯啊!”
高万成道:“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这点内外毒伤,他还承受得住。但他受伤之后,仍受到十二个黑道高手的围攻,剧烈的搏斗之下,使他无法运气调息,以至毒气攻入五脏。”
赵一绝道:“一个人受了毒伤之后仍要遭十二个人的围攻,那些人当真是全然不讲江湖规矩了。”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他们虽有十二人之多,合力围攻朱门主一人,但十二人,没有一个逃过门主的剑下。”
赵一绝道:“高兄之意,是……”
高万成接道:“他们十二个人,全都死在了朱门主的剑下。”
赵一绝听的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道:“朱门主的武功,虽然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但在力毙十二个人之后,也遭毒攻内心,晕了过去。”
赵一绝道:“你们都没有人跟着门主吗?”
高万成道:“没有。如是我们有人随同门主,门主也不致身受暗算了。”
赵一绝道:“你们也未免太大意了。”
高万成黯然一叹,道:“赵兄说的是,我们太大意了,但对方存心暗算门主,半年之久,才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赵一绝道:“仇人是谁,你们找出来没有?”
高万成道:“十二个围攻之人,都已经死于朱门主的剑下。”
赵一绝道:“那十二个人只是凶手,只怕背后还有主使的人。”
高万成道:“目下,我们已查出点端倪,但等新门主就大位,就可展开求证行动。”
王宜中道:“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就了金剑门主之位,才可以展开求证行动呢?”
高万成道:“有一句俗话说,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必得公子就了门主之位,才能下令展开行动。”
王宜中道:“老前辈说了半天,还未说出为什么指定要晚辈来担当这门主大任。”
高万成道:“令尊和朱门主是否早有约言,在下不得而知,但朱门主在临死之际,却拼尽余力,写下了一封遗书,指定要你王公子担任金剑门主。”
王宜中道:“你们一直等到现在,等到我长大成|人。”
高万成道:“不错,我们一直等着你,金剑门中人,个个都对朱门主有着无比的敬重,虽然等了十几年,但大家都还能遵守金剑门的规戒,格守朱门主的训论。”
长长叹一口气,接道:“朱门主遗书之中,说明要我们等候公子十七年,等公子过了二十岁,设法把公子接出来,接掌金剑门的门主之位。”
王宜中道:“为什么一定要我接掌门主呢?”
高万成道:“朱门主为什么写了这么一份遗嘱,在下不知道,但朱门主这样写了,我们只有遵从他的遗志了。朱门主去世之前,遗留有两件东西,要在下转交公子。”
王宜中道:“什么东西?”
高万成道:“公子请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他站起身子,大步而去。
王宜中目光转到王福的脸上,道:“高先生说的事,都是真的吗?”
王福道:“老奴适才听到的,都是真实之言。”
王宜中漠然平静的脸上,突然间泛起了一阵忧虑之色,两道剑眉,也皱一起。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怎么样?”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赵叔叔,想不到人生有这样多烦恼的事。”
赵一绝道:“烦恼,你有什么烦恼?”
王宜中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有些烦恼了。”说完话,垂下头去,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十二回夺魂一剑
高万成快步行了过来,手中捧着红漆木匣。
木匣有一尺二寸长短,五寸宽窄,看上去,匣内可以放不少东西。
高万成双手托着木匣,规规矩矩的把木匣放在木桌之上,道:“这木匣之内,都是朱门主的遗物,未门主弥留之际,遗命叫公子亲自启阅。”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匣中放的什么?”
高万成道:“在下不知道,金剑门中,除了朱门主之外,无人知晓这匣中放的什么。”
王宜中缓缓伸出手去,摸着匣盖,道:“现在可以启开吗?”
高万成道:“可以,金剑门中很多人都关心到这匣中之物,但门主遗命,要下一代金剑门主亲自开启,所以,大家都没有启匣查看,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上一代门主遗物,启阅之前,理应先行拜过。”
王宜中道:“说的是。”对看木匣,一个长揖,然后,跪拜下去,行了三拜大礼,才缓缓站起身子,掀开匣盖。
那匣盖,并未加锁,却贴了一张小封条,封条并无破损,王宜中略一加力,封条应手而断,凝目望去,只见一本羊皮封而的小册子,放在木匣上面。
封面上一片空白,未写一字。
王宜中伸手取过,掀开望去,里面朱砂红字,写的是:限门主阅读。
高万成掠了一眼,立时退了开去。
王宜中很快翻阅了小册于一眼,随手放下。
赵一绝眼看高万成退避开去,已知是金剑门中高度机密,自是不敢瞧看,但两道目光,却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
只见王宜中不停的皱起眉头,想来,那羊皮册子之上,定然是写的十分重要的事。
王宜中随手放下了羊皮册子,又从木匣内取出了一条皮带,上面带着七柄七寸长短的金柄小剑。
赵一绝望了那七柄短剑一眼,道:“高兄,这七柄短剑,好像是传言中的夺魂金剑。”
高万成道:“你也听说过?”
赵一绝道:“在下的江湖阅历并不丰富,但却听人说过夺魂金剑的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正是夺魂金剑,不过,它已三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过了。”
王宜中道:“这可是我义父使用之物。”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是,朱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用不着再使用这会剑伤人。”
王宜中道:“那么,这七柄金剑,何以会放在朱门主的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这夺魂金剑,是朱门主师弟所用之物,它一度在武林中造成了无与伦比权威,可是它不是以仁义获得,而是以杀戮使人颤栗。”
王宜中道:“此物既是他人所有,何以会放在此匣之中?”
高万成道:“这木匣在朱门主死去之后,今宵是第一次打开,这里面有些什么,在下亦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金剑的来历。”
王宜中道:“你说说看,这金剑何以会落在了朱门主的手中。”
高万成道:“使剑之人一度在武林中造成恐怖,朱门主才亲自出手,逼他师弟支出了这夺魂金剑。”
王宜中道:“他那位师弟呢?”
高万成道:“门主一生中所作所为之事,无一不为人知,只有这一件事,他处置的十分机密,金剑门中大家都不知道。”
王宜中道:“那人金剑既被门主追回,那人定是被杀了。”
高万成道:“不知道。有人说,门主杀了师弟,也有人说门主废了他师弟武功,逼他息隐山林,但门主本人,却是从未提过这件事。真象如何,除了门主之外,大约是再也无人知晓了。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三十年来,从未再听说金剑在江湖上出现过。”
王宜中道:“朱门主把此剑收入他的遗物之中,只怕是别有原因。”
高万成道:“不错,门主能顾念及此,可证已启开了智慧之门。”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要叫我门主,此刻为止,在下还未决定担当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深信,朱门主必有安排,公子非要担当门主不可。”
玉宜中道:“至少我现在还未决定。”
放下手中夺魂金剑,又从木匣中取出一枚玉镯。
那玉镯一片翠碧,一望即知为女人的应用之物。
王宜中举起手中的玉锡,皱皱眉头道:“高老前辈,这也是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伺了一怔,道:“这枚玉镯么,在下也不知道。不过,据在下了解,朱门主一生之中,很少和女人接近。”
王宜中道:“但这玉镯,不像是男人应用之物。”
高万成道:“不错,这玉镯是女人的饰物。”
王宜中道:“那玉镯怎会放在门主的木匣中呢?”
赵一绝道:“是啊!朱门主可曾娶过亲吗?”
高万成道:“没有,朱门主生性严肃,一生中不近女色。”
赵一绝道:“那他怎会收存了女人用的玉镯呢?”
高万成道:“这个么,在下也不清楚了。不过,在下相信,朱门主一定有很详尽的解释。”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其实,由朱门主遗物中,找出个把玉镯,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男人嘛,总是免不了……”
高万成冷冷接道:“住口。朱门主何等佯人,岂可轻侮。”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高兄……”
高万成接道:“未门主极受本门剑士的敬重,阁下如是言不留心,根可能指来一场麻烦。”
赵一绝道:“高兄说的是,在下不再谈这件事。”
王宜中缓缓把玉镯放下,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白绢小包。
这小包包得十分严密,用红色的丝绳捆着。
王宜中掂了一掂,道:“这白绢小包之中,不知包的何物?”
高万成道:“门主何不打开瞧瞧?”
王宜中解开布包上的红绳。
包中之物,大出几人的意料之外,竟然是一枚金钗和四枚铜钱,两片枯了的树叶,几片深紫色干枯的花瓣。
王宜中怔住了,呆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赵一绝也封的直皱眉头,心中暗暗忖道:高半仙的口中,直把朱门主说成了人间无双的一代奇侠,这遗物,应该是十分珍贵之物,怎的竟是些干叶枯花,和一枚金钗,玉镯金锁,都是女人应用之物,不知那高半仙还能作何解说。
高万成也瞧的有些茫然,呆呆的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高万成才长长吁一口气,伸手取过金钗。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这金钗和玉镯,只怕是互有关连之物。”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赵兄,我说过,朱门主不喜女色,在下追随他数十年,从未听说他和女人交往过。”
赵一绝道:“高兄,兄弟不是跟你抬杠,我是个直肠子的人,有话就想说出来,那玉镯还可以说是一块难见的好玉,朱门主心中喜爱,就把它收藏起来;但这枚金钡,却明明是女人的饰物;难道高兄还能说它和女人无关吗?”
高万成道:“所以,在下才觉得奇怪……”
王宜中道:“这木匣之中,当真是古古怪怪,叫人瞧不明白。”
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一起取出来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伸手又取出一物,一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取出来的,竟似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
王宜中一下子还未瞧出来是什么东西,放在手中把玩。
那半截断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已经变成了墨赤之色,而且十分坚硬。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
赵一绝道:“似乎是一截断了的手指。”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手指头?”
高万成道:“不错,那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经过了特别的处理,所以,它保存了甚久的时间不坏。”
王宜中道:“这也是朱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神色严肃的说道:“不错,木匣中所有之物,都是朱门主的遗物,而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已非在下的能力所及了,在下要去请几个人来。”
王宜中放下半截干枯了的手指,道:“你去请什么人?”
高万成道:“在下带他们到此见面时,再行替门主引见。”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赵叔叔,这木匣中的东西,古古怪怪,叫人看不明白。”
赵一绝道:“这种事,似乎是很多问题,我老赵也不清楚。”
谈话之间,高万成赖着四大护法、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瞎仙穆元及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行了进来。
在那白发老姐身后,紧随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
王宜中目光转动,只见那少女主的凤眉秀目,瑶鼻樱唇,讲媚中有一股天真之气。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一位就是上代门主指定的承继之人。”
那白发老妪和紫袍老者,齐齐欠身一礼,道:“见过门主。”
王宜中道:“不敢当,两位老前辈请坐。”
白发老姐微微一笑,道:“门主不用客气。”
紫袍老者欠身,道:“朱门主果然是眼光过人。”
王宜中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紫袍老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新门主就位了么?”
高万成道:“他还未答应任此门主。”
紫袍老人道:“这个,这个……”
高万成微微一笑,接道:“朱门主的遗物,在下已交给了新任门主。”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接道:“朱门主遗物之中,定然留有使新任门主望而敬眼之物了。”
高万成道:“门主遗物中千奇百怪,在下亦是无法解释,所以,才请二老和四大护法来此,博采众智,也许可以解释出门主用心。”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道,“门主遗物中,都是些什么古怪物件?”
高万成道:“半截干枯了的指头。”
紫袍老人道:“什么指头?”
高万成道:“自然是人的手指了。”
紫袍老人道:“有这等事,拳给老夫瞧瞧。”
王宜中道:“在这里。”取过半截手指,递了过去。
紫袍老人接过手指,托在掌心中,仔细瞧了一阵,道:“不错,是人的手指,左手食指,由中间关节之处斩断,经过特别的熏制,所以十分坚硬,而且永不会坏。”
他一口气说出了断指内情,有如目睹一般,果然是博学多识的高人。
王宜中虽不知这紫袍老人是何身份,但见那高万成对他恭敬神情,又称他二老之一,当下说道:“老前辈,这半截断了的手指,代表些什么呢?”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断指半截,应该是代表着一种残缺。”
高万成道:“残缺?”
紫袍老人道:“不错,如若这半截断指,有一种含义,那就是代表残缺,试想断指一半,岂不是既残又缺?”
赵一绝道:“这话很有道理。”
紫袍老人望了赵一绝一眼,道:“阁下是……”
赵一绝接道:“在下赵一绝。”
紫袍老人嗯了一声,未再多问,却回头望着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奇怪之物?”
王宜中随手捡起了玉镯和金钗,道:“还有这个。”
紫袍老人接过玉镯,金钗,瞧了一阵,自言自语他说道:“碧玉金钡,金钗碧玉,碧玉金钗,金钗……”
口中不停地念诵了数十遍,但他声音越念越低,念到最后,别人已经无法听到。但紫袍老人却闭上以目,口唇启动,仍然念诵不停。
王宜中心里大感奇怪,付道:他虽念的声音微弱,莫可听闻,但看他的口形启动之状,仍然是念的那四个字,两句话这四个字,念来念去,不知能念个什么名堂出来。
又过了片刻,那紫袍老人突然间双唇静止,有如老僧入定一般,静立不动。
刹那间,小室中沉寂下来,静的可闻得很轻微的呼吸之声。
那白发老妪陡然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王门主,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拿给老身瞧瞧。”
王宜中伸手取过干叶枯花,递了过去,道:“这个也很奇怪。”
白发老姐接过枯花、干叶,托在掌中瞧看。
青衣少女眨动两下圆圆的大眼睛,望望王宜中,又望望那干叶、枯花,低声说道:“奶奶,枯了的花,干了的叶,这到处皆是,有什么稀奇?”
白发老姐神情肃然,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留下这些枯花干叶,岂是无因。”
那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能在片刻之间,去找一片干叶、枯花回来。”
白发者姐哼了一声,道:“小丫头,不许胡说。”
四大护法齐齐站起身子,伸过头来,八只眼盯在那干花枯叶上面瞧去。
赤须龙严照堂轻轻咳了一声,道:“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树叶。”
出山虎林宗道:“这花瓣也很特殊,在下出没于山林之中,见过的怪花怪叶很多,……”
白发老妪接道:“就是没有见过这等花叶。”
林宗道:“见过……”
高万成道:“这花、叶产于何处?”
林宗道:“我只见过一次,所以印象也特别的深刻。”
白发者妪道:“既称特殊,自然是难得一见,林护法应该记得才是。”
林宗沉思了良久,道:“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发老姐道:“那是哪里见过?”
林宗道:“好像是Сhā在什么地方,花色鲜丽,萼瓣特殊。”
严照堂道:“你一眼之间,能辩认出花瓣形状,记忆定极深刻,仔细地想想看。”
林宗突然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对啦!那朵花Сhā在一辆篷车上。”
严照堂道:“篷车上。”
林宗道:“不错,Сhā在篷车上,左右两侧,各Сhā了一朵。”
严照堂道:“是一辆什么样的篷车,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出山虎林宗皱皱眉头,道:“朱门主交代过在下,此事不可以泄漏出去,因此,在下就未和诸位提过。”
高万成道:“现在情势不周了,朱门主已经作古,金剑门大仇未报,木匣中的遗物,关系十分重大,室中又都是金剑门中忠实人物,林护法似是用不着保密了。”
林宗点点头,道:“高先生说的是。”
高万成道:“林护法能否说出那辆篷车的形状。”
林宗道:“那是一辆黄缎子作面的篷车,朱辕白轮,看上去扎眼至极。就在那篷车的两创,各Сhā着闻得幽幽清香,才知是真正的鲜花。”
严照堂道:“你能肯定这花瓣就是那篷车上的花朵吗?”
林宗道:“在下可以肯定。一则,这花瓣形状十分特殊,二刚,在下还瞧到了朱门主摘下那花朵上一片花瓣,当时,在下并未注意,想不到竟被门主列入遗物,收入木匣之内。”
严照堂道:“这倒是有些奇怪,这花瓣能代表什么呢?”
林宗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高万成道:“篷车中人物,林护法见过没有?”
林宗摇摇头,道:“没有见过,门主见过,他打开车帘,和车中之人交谈了很久。”
严照堂接道:“他们说些什么?”
林宗道:“在下站在两丈开外,他们交谈的声音,又很低微,所以未曾听到。”
严照堂道:“朱门主可是交代过你,不准向人提起么?”
林宗道:“不错,朱门确实交代过在下,不许向人提起,不过,在下却见到那篷车改变了行走的方向。”
高万成道:“改行何处?”
林宗道:“本来,那篷车由南向北走,但朱门主和那车中人谈了几句之后,篷车改变了方向,又向南而去。”
严照堂道:“我明白了,那篷车一直未进过中原,又向南退了回去。”
高万成道:“不论这干叶、枯花的用意何在,但它确是两样很特殊的东西;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等形状的花、叶。”
那白发老姐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咱们既然一时间无法找出这花叶的来历,不用再费心机了。”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不知还有什么特殊的事物?”
王宜中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和一把奇形怪状似同铁钉一般之物,道:
“这两件是仅有之物了。”
狮王常顺望了那黑色石头一眼,道:“这是很普通的花岗石,到处都是,一点也不稀奇,不知朱门主何以会把这一块石头也列入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不错,只是普通的花岗石,不过,它形状有些特殊。”
狮王常顺道:“在下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高万成道:“这花岗石不是天生的形状、也不是石撞、铁击的形态,而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常顺取在手中,瞧了一阵,道:“不错,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高万成道:“花岗石质地坚硬,如无能削金断玉的名剑,必需有过人的内力才成,而且,削斩的十分小心,所以,棱角完整,全然没有伤损。”
常顺道:“一块普普通通的山石,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的斩削。”
高万成道:“因为,那斩削这石头的人,希望日后有人能持此石,找到些什么。”
严照堂道:“此言有理,那人用利刀切下石头,自然是留作一种标帜。”
王宜中扬了扬手中的铁棒,道:“这是什么?”
高万成道:“是一把钥匙。”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倒是有些像。”
严照堂冷冷的望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兄,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怕对你不太好。”
高万成道:“赵兄是咱们金剑门中贵宾,也是一条铁铮的汉子,虽然知晓了不少金剑门的秘密,想来,决不致泄漏出去。”
严照堂道:“但愿如此,那是赵兄的聪明,也是本门的运气。”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如是泄漏了金剑门中的隐秘,势必要招来杀身之祸。
高万成道:“朱门主的遗物,已然清理完毕,咱们现在把这些东西连接在一起,就可以求出一个笼统的眉目了。”
严照堂道:“高兄才智,一向过人,想必已胸有成竹了。”
高万成道:“兄弟倒是想到了一些。”
严照堂道:“那就请高兄先说说看。”
高万成道:“这块石头,代表着一处地方,找到了那地方,对上这块石头,然后,有一处地方,必须要仗凭这把钥匙,才能启开。”
狮王常顺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高万成道:“只是这等花岗石,到处都有,找到这等地方,也要大费周折。”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咱们此刻并不是立刻要找到那地方,只要把这些事情连接起来就成了。”
严照堂道:“枯花干叶,和那黄|色篷车,是一并事,花石铁钥也算是一件事,但两件事却无法连在一起!”
高万成道:“这些事可能是不同的事,如是没有特别的原因,自然也用不到把他们硬行牵在一起。”
严照堂道:“要是用你这等计算方法,那就简单多了。”
高万成道:“目下就是无法把玉镯和金钗连在一起。”
那一直未开口的金钗豹刘坤,突然接口说道:“如若每一物,都可以用作代表,那玉镯和金钗,也可能代表些什么?”
严照堂道:“代表些什么?”
高万成道:“想不通,金钗玉镯,都是女用之物,它又能代表什么呢?”
赵一绝道:“女人……”
他虽然暗中自惕,不要多管闭事,但忍不住又接了一句。
高万成喃喃自语,道:“倒也有理。”
赵一绝道:“金钗、玉镯,各代表一个女人。”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一并是两个人了。”
赵一绝道:“那朱门主乃极为聪明的人,如若这玉镯、金钗,只代表一个人,那也用不着收存两件东西了。”
金钱豹刘坤冷笑一声,道:“我们门主从来不近女色,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万成道:“刘护法不用生气,他说的有道理,金钗、玉镯,除了代表女人之外,又能代表些什么呢?”
刘坤道:“如要在下承认朱门主和女人在一起厮混,打死我我也不信。”
高万成道:“金钗、玉镯,代表两个女子,未必就是说朱门主喜爱女色,这两个女人,可能是帮助过他的恩人,也可能是害过他的仇人。”
王宜中突然伸出手,道:“把那块花岗石还给我。”
他是门主身份,刘坤立时双手奉上。
王宜中伸手接过,仔细的瞧看起来。
“这上面有华山二字,想这华山,定然是一处地方了。”
高万成道:“大大有名的地方。”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面既有华山二字,定然也有别的记述,门主请给在下瞧瞧。”
王宜中缓缓把石块交给了高万成。
高万成仔细瞧去,果然那花岗石上,写了华山二字。字迹很细微,似是用小刀在上面刻成,不留心很难瞧得出来。
高万成心头一喜,暗道:这块山石在华山削下,但华山广阔数百里,如若没有别的记载,留下这两字就全无意义了。
心中念转,双目却仔细在上面搜寻。果然,在另一面,又找到了三个很细小的字迹,写的铁伞谷。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护法,哪一位熟悉华山?”
出山虎林宗,道:“在下曾奉朱门主之命,在华山寻一种药草,足足耗费了半年之久,日以继夜,奔行于华山,悬崖峭壁,深谷大泽之间,对华山自信十分熟悉。”
高万成道:“铁伞谷,这地方,你知道吗?”
出山虎林宗低声说道:“铁伞谷,铁伞谷,也许在下到过那个地方,但华山广达数百里,峰谷无数,铁伞谷这地方,并非十分有名,所以在下也无法知晓。”
高万成道:“华山在下虽然不熟,但几处有名的地方人人都知道,就在下所知,并无铁伞谷这处地方。显然,那是一所十分僻静的所在。”
那一直闭目、垂首的紫袍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目,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口中一直念诵着想起来了,脸上却是一片惊怖之情。
高万成道:“长老,你想起了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关于这玉镯、金钗的事。”
高万成道:“玉镯、金钗是怎么回事?”
紫袍老人道:“那是代表两个人。”
紫袍老人目光转动,道:“你们知道金钗公子这个人吗?”
赵一绝道:“金钗公子,没有听人说过。”
严照堂道:“在下听人说过,只是没有见过其人。”
紫袍老人道:“金钗公子,还有一个外号,叫作魔中之魔。”
严照堂道:“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紫袍老人接道:“他不在江湖上走动,他要办什么事,一个金钗令下,自然有人替他去办。”
高万成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想来不会听从那金钗公子之命了。”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有几件往事,只怕诸位都不知晓。”
高万成道:“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朱门主,曾经单人一剑,和人决斗过三次。”
严照堂啊了一声,接道:“和什么人决斗?在下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紫袍老人道:“因为,朱门主并无必胜的把握,所以未带你们去,至于他和什么人决斗,事后,一直未对人提过,他是悲天怜人的大侠,常常是一个人担当痛苦,武林中任何纷争,只要他知道,必然倾尽才能,把伤害减少到最小限度,所以,在他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是非,他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君子人物。”
高万成道:“长老,晚辈斗胆间一句话,朱门主和人决斗的事,只有你长老一人知道,那定然给你说得很详尽了。”
紫袍老人摇摇头,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重重叹一口气,接道:“如若朱门主事先把事情都说得十分清楚,他也不叫剑神朱仑了。”
高万成道:“那么,长老,又怎么会知晓朱门主和人去决斗呢?”
紫袍老人道:“他每次去赴约之前,就交给我一个锦囊,告诉我某日某时到某处拆阅,但我到那里之后,他已经先我而至,要回锦囊,用火焚去。”
高万成道:“锦囊被门主收回焚去,你又怎么会知道内情?”
紫袍老人道:“这法子,他用了三次,第一第二两次,都被他收回锦囊焚去;第三次,他到的晚了一些,在下就拆开了锦囊。我还记得那正是正午时分,他要我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如是他还不回来,就按锦囊中安排行事,那锦囊中安排了金剑门中各般事务,那不是什么锦囊妙计,简直是一篇遗书。”
高万成肃然而起,接道:“他是这样的人,痛苦一个人受,荣誉由金剑门并享,把欢乐赠于他人,使正义存于人间,可惜,上天竟忍心不护这一代仁侠善终。”
这只是几句普通的话,但论说得无比虔诚,四大护法连同二老,都不自主地站起身子,脸上是一片肃穆,双目中满蕴泪光。
这屋中没有朱门主的灵位,七个人十四道目光,都盯在那木匣之上。那是一种由敬重而产生的沉痛哀伤,是那样诚挚、感人。
王宜中、赵一绝两个极端不同的人,但都被那沉重的哀伤感染,不觉之间,对那位从未晤面,作古十余年的朱门主,也生出无比的敬意。
哀伤的沉默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紫袍老人,才突然叹息一声,接道:“韵安排好了身后之事,也指定承继他的人,但却未说明他死于何人之手,也未说明他是和什么人物决斗,老朽直等到太阳下山,正准备离去时,他却及时而至,第一件事就要去我手中的锦囊,用火焚去,然后,才告诉我,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要我陪他疗养伤势,过足了三七二十一日,仗深厚的内功,和他渊博的医学知识,自养自疗,使伤势完全复元,而且嘱咐我,不许把内情泄漏出去。”
高万成道:“到目前为止,在下推想,朱门主木匣中的遗物都是些来了恩怨和未办的事情,说不定这些事物中,还牵扯上杀害朱门主的凶手。”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推想得不错,咱们要继承他的遗志,一一解决他留下来的事情,完成他的心愿。”
一直未开口的瞎仙穆元,突然汗口说道:“高兄,门主遗物,咱们尽可慢慢去推想、研判,找出线索,但有一件事必须早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穆元道:“新任门主,还未确定允任门主之位,咱们白等十几年,数延降魔大会,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此地,王门主的事情,正好早作决定了。”
紫袍老人和那白发老妪,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四大护法似乎是无法启齿,八道目光投在高万成的身上。
高万成为难地叹一口气,目光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门主的身世和你的出身来历,都已有了个大约的了解,目下,门主应该作一个决定了。”
他心中明白,王宜中的为人,不能以常情推断,十七年的牢狱生活,使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自主观念。
王宜中神情肃穆,沉吟了良久,抬目一顾四周群豪,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期待着答复。
那目光中,满含着希望、期待,但王宜中心里明白,那希望、期待,并非全是对自己的敬重,而是剑神朱仑,那深入人心的影响,自己被人棒上这门主之位,也全是受了那朱门主的余荫。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如是很难遽作决定,不用立刻答复。”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很难立刻决定。”
瞎仙穆元道:“不知门主几时能作一个决定,颗下在此地,已经等了十几年,不知门主还要属下等待多久?”
王宜中道:“见过我母亲之后,我就立刻可以决定。”
高万成道:“属下有几何话,奉告门主。”
王宜中道:“高先生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道:“令堂因令尊身受株连,气死于天牢之中,因而迁怒子我等,对武林中人深恶痛绝,门主如是要请命令堂,令堂是决然不会答允。”
王宜中道:“我们呣子相依为命,在天牢中度过了十七寒暑,我母亲一直避免和我谈起父亲的往事,目下,我既然知道了,想她也不会再对我隐瞒,俟我见过母亲之后,问明内情在下立刻就可以决定了。”
高万成道:“如是令堂不肯答允呢?”
王宜中道:“在下当尽我之力,说服家母……”
话未说完,突闻砰的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衣大汉,快步行了进来,欠身对瞎仙穆元一礼,道:“启禀园主……”
穆元一皱眉头,道:“简明点说,什么事?”
那黑衣大汉道:“有人混进了李子林。”
穆元道:“为什么不撵他们出去?”
那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高强,已被他们破了两道埋伏。”
穆元望了王宜中一眼,道:“门主觉着应该如何?”
王宜中道:“我用我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穆元道:“你是一门之主,此后,要领导我等在江湖上门道除魔,号令金剑门中数百武士,此事自然要门主做主了。”
王宜中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道:“来的是什么人?”
穆元道:“目前属下也无法知晓,但来人既然能破去李子林中两道埋伏,自然非泛泛之辈了。”
王宜中颇感六神无主,呆了一呆,道:“你觉着应该如何呢?”
穆元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但应该如何,还要门主决定了。”
王宜中道:“咱们瞧瞧去如何?”
高万成道:“好!传谕下去,门主要亲身临敌,以察虚实。”
那黑衣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向外奔去。
王宜中站起身子,向前行了两步,又回头对高万成道:“高先生……”
高万成一欠身,接道:“门主有何吩咐?”
王宜中道:“我,我,我……”
高万成道:“此地都是门主的属下,仟么话,请说不妨。”
王宜中道:“我,未学过武功,只怕是无法和人动手。”
高万成道:“门中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门主身侧,用不着门主亲自出手。”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咱们去吧!”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一拉赵一绝,道:“赵兄,也跟着去瞧瞧热闹吧!”紧随王宜中身侧而行。
门下二老、四大护法、瞎仙穆元等全都站起,鱼贯相随。
但几人心中,都泛起重重疑问,王宜中说他未学过武功,在几人心中,留下了一片很大的阴彰。
金剑门是武林中一个门户,虽是门主之尊,也经常在江湖上行走,仇家暗袭,手段奇辣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要想保护他的安全,那可是大大的麻烦之事。
王宜中行出厅门,严照堂突然微一挥手,只见林宗飞身一跃,人已到了王宜中的身前,道:“属下替门主带路。”
狮王常顺,金钗豹刘坤,也极快地绕到了王宜中的左右,严照堂却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四大护法,疾快地布成了一道严密。的防门。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林宗当先带路,穿过一片林木,到了一片空阔的草地之中。
停了脚步,高声喝道:“哪一位当值?”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应道:“属下当值。”
草丛中人影一闪,一个手执单刀的黑衣大汉,疾步而出。
林宗肃然说道:“快些过来,见过门主。”
黑衣大汉急步奔了过来,目光转动,认不出那个是门主。
林宗一闪身,道:“那位年轻的就是新任门主。”
黑衣大汉行前两步,拜伏于地,道:“属下见过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起来。”黑衣大汉应了一声,持刀而立。
王宜中道:“进来的是什么人?”
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很高,极快地冲破了两道守卫,属下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王宜中道:“他们的人呢?”
黑衣大汉道:“他们身法快速,冲破了守卫之后,就隐入暗影之中不见。”
王宜中道:“他们有几个人?”
黑衣大汉道:“两个人。”
王宜中回顾了群豪一眼,道:“现在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缓步走了上来,道:“就目下情势而论,李子林外尚有很多敌人。”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高万成道:“来人破了两道守卫之后,并未在李子林中行动,显然是在等候同伴到来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来此地呢?”
高万成道:“江湖之上诡诈万端,目下咱们还未摸清楚对方的来路,自然是无法知晓来人的用心何在了。”
第十二回夺魂一剑
高万成快步行了过来,手中捧着红漆木匣。
木匣有一尺二寸长短,五寸宽窄,看上去,匣内可以放不少东西。
高万成双手托着木匣,规规矩矩的把木匣放在木桌之上,道:“这木匣之内,都是朱门主的遗物,未门主弥留之际,遗命叫公子亲自启阅。”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匣中放的什么?”
高万成道:“在下不知道,金剑门中,除了朱门主之外,无人知晓这匣中放的什么。”
王宜中缓缓伸出手去,摸着匣盖,道:“现在可以启开吗?”
高万成道:“可以,金剑门中很多人都关心到这匣中之物,但门主遗命,要下一代金剑门主亲自开启,所以,大家都没有启匣查看,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上一代门主遗物,启阅之前,理应先行拜过。”
王宜中道:“说的是。”对看木匣,一个长揖,然后,跪拜下去,行了三拜大礼,才缓缓站起身子,掀开匣盖。
那匣盖,并未加锁,却贴了一张小封条,封条并无破损,王宜中略一加力,封条应手而断,凝目望去,只见一本羊皮封而的小册子,放在木匣上面。
封面上一片空白,未写一字。
王宜中伸手取过,掀开望去,里面朱砂红字,写的是:限门主阅读。
高万成掠了一眼,立时退了开去。
王宜中很快翻阅了小册于一眼,随手放下。
赵一绝眼看高万成退避开去,已知是金剑门中高度机密,自是不敢瞧看,但两道目光,却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
只见王宜中不停的皱起眉头,想来,那羊皮册子之上,定然是写的十分重要的事。
王宜中随手放下了羊皮册子,又从木匣内取出了一条皮带,上面带着七柄七寸长短的金柄小剑。
赵一绝望了那七柄短剑一眼,道:“高兄,这七柄短剑,好像是传言中的夺魂金剑。”
高万成道:“你也听说过?”
赵一绝道:“在下的江湖阅历并不丰富,但却听人说过夺魂金剑的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正是夺魂金剑,不过,它已三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过了。”
王宜中道:“这可是我义父使用之物。”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是,朱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用不着再使用这会剑伤人。”
王宜中道:“那么,这七柄金剑,何以会放在朱门主的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这夺魂金剑,是朱门主师弟所用之物,它一度在武林中造成了无与伦比权威,可是它不是以仁义获得,而是以杀戮使人颤栗。”
王宜中道:“此物既是他人所有,何以会放在此匣之中?”
高万成道:“这木匣在朱门主死去之后,今宵是第一次打开,这里面有些什么,在下亦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金剑的来历。”
王宜中道:“你说说看,这金剑何以会落在了朱门主的手中。”
高万成道:“使剑之人一度在武林中造成恐怖,朱门主才亲自出手,逼他师弟支出了这夺魂金剑。”
王宜中道:“他那位师弟呢?”
高万成道:“门主一生中所作所为之事,无一不为人知,只有这一件事,他处置的十分机密,金剑门中大家都不知道。”
王宜中道:“那人金剑既被门主追回,那人定是被杀了。”
高万成道:“不知道。有人说,门主杀了师弟,也有人说门主废了他师弟武功,逼他息隐山林,但门主本人,却是从未提过这件事。真象如何,除了门主之外,大约是再也无人知晓了。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三十年来,从未再听说金剑在江湖上出现过。”
王宜中道:“朱门主把此剑收入他的遗物之中,只怕是别有原因。”
高万成道:“不错,门主能顾念及此,可证已启开了智慧之门。”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要叫我门主,此刻为止,在下还未决定担当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深信,朱门主必有安排,公子非要担当门主不可。”
玉宜中道:“至少我现在还未决定。”
放下手中夺魂金剑,又从木匣中取出一枚玉镯。
那玉镯一片翠碧,一望即知为女人的应用之物。
王宜中举起手中的玉锡,皱皱眉头道:“高老前辈,这也是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伺了一怔,道:“这枚玉镯么,在下也不知道。不过,据在下了解,朱门主一生之中,很少和女人接近。”
王宜中道:“但这玉镯,不像是男人应用之物。”
高万成道:“不错,这玉镯是女人的饰物。”
王宜中道:“那玉镯怎会放在门主的木匣中呢?”
赵一绝道:“是啊!朱门主可曾娶过亲吗?”
高万成道:“没有,朱门主生性严肃,一生中不近女色。”
赵一绝道:“那他怎会收存了女人用的玉镯呢?”
高万成道:“这个么,在下也不清楚了。不过,在下相信,朱门主一定有很详尽的解释。”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其实,由朱门主遗物中,找出个把玉镯,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男人嘛,总是免不了……”
高万成冷冷接道:“住口。朱门主何等佯人,岂可轻侮。”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高兄……”
高万成接道:“未门主极受本门剑士的敬重,阁下如是言不留心,根可能指来一场麻烦。”
赵一绝道:“高兄说的是,在下不再谈这件事。”
王宜中缓缓把玉镯放下,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白绢小包。
这小包包得十分严密,用红色的丝绳捆着。
王宜中掂了一掂,道:“这白绢小包之中,不知包的何物?”
高万成道:“门主何不打开瞧瞧?”
王宜中解开布包上的红绳。
包中之物,大出几人的意料之外,竟然是一枚金钗和四枚铜钱,两片枯了的树叶,几片深紫色干枯的花瓣。
王宜中怔住了,呆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赵一绝也封的直皱眉头,心中暗暗忖道:高半仙的口中,直把朱门主说成了人间无双的一代奇侠,这遗物,应该是十分珍贵之物,怎的竟是些干叶枯花,和一枚金钗,玉镯金锁,都是女人应用之物,不知那高半仙还能作何解说。
高万成也瞧的有些茫然,呆呆的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高万成才长长吁一口气,伸手取过金钗。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这金钗和玉镯,只怕是互有关连之物。”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赵兄,我说过,朱门主不喜女色,在下追随他数十年,从未听说他和女人交往过。”
赵一绝道:“高兄,兄弟不是跟你抬杠,我是个直肠子的人,有话就想说出来,那玉镯还可以说是一块难见的好玉,朱门主心中喜爱,就把它收藏起来;但这枚金钡,却明明是女人的饰物;难道高兄还能说它和女人无关吗?”
高万成道:“所以,在下才觉得奇怪……”
王宜中道:“这木匣之中,当真是古古怪怪,叫人瞧不明白。”
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一起取出来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伸手又取出一物,一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取出来的,竟似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
王宜中一下子还未瞧出来是什么东西,放在手中把玩。
那半截断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已经变成了墨赤之色,而且十分坚硬。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
赵一绝道:“似乎是一截断了的手指。”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手指头?”
高万成道:“不错,那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经过了特别的处理,所以,它保存了甚久的时间不坏。”
王宜中道:“这也是朱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神色严肃的说道:“不错,木匣中所有之物,都是朱门主的遗物,而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已非在下的能力所及了,在下要去请几个人来。”
王宜中放下半截干枯了的手指,道:“你去请什么人?”
高万成道:“在下带他们到此见面时,再行替门主引见。”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赵叔叔,这木匣中的东西,古古怪怪,叫人看不明白。”
赵一绝道:“这种事,似乎是很多问题,我老赵也不清楚。”
谈话之间,高万成赖着四大护法、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瞎仙穆元及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行了进来。
在那白发老姐身后,紧随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
王宜中目光转动,只见那少女主的凤眉秀目,瑶鼻樱唇,讲媚中有一股天真之气。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一位就是上代门主指定的承继之人。”
那白发老妪和紫袍老者,齐齐欠身一礼,道:“见过门主。”
王宜中道:“不敢当,两位老前辈请坐。”
白发老姐微微一笑,道:“门主不用客气。”
紫袍老者欠身,道:“朱门主果然是眼光过人。”
王宜中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紫袍老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新门主就位了么?”
高万成道:“他还未答应任此门主。”
紫袍老人道:“这个,这个……”
高万成微微一笑,接道:“朱门主的遗物,在下已交给了新任门主。”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接道:“朱门主遗物之中,定然留有使新任门主望而敬眼之物了。”
高万成道:“门主遗物中千奇百怪,在下亦是无法解释,所以,才请二老和四大护法来此,博采众智,也许可以解释出门主用心。”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道,“门主遗物中,都是些什么古怪物件?”
高万成道:“半截干枯了的指头。”
紫袍老人道:“什么指头?”
高万成道:“自然是人的手指了。”
紫袍老人道:“有这等事,拳给老夫瞧瞧。”
王宜中道:“在这里。”取过半截手指,递了过去。
紫袍老人接过手指,托在掌心中,仔细瞧了一阵,道:“不错,是人的手指,左手食指,由中间关节之处斩断,经过特别的熏制,所以十分坚硬,而且永不会坏。”
他一口气说出了断指内情,有如目睹一般,果然是博学多识的高人。
王宜中虽不知这紫袍老人是何身份,但见那高万成对他恭敬神情,又称他二老之一,当下说道:“老前辈,这半截断了的手指,代表些什么呢?”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断指半截,应该是代表着一种残缺。”
高万成道:“残缺?”
紫袍老人道:“不错,如若这半截断指,有一种含义,那就是代表残缺,试想断指一半,岂不是既残又缺?”
赵一绝道:“这话很有道理。”
紫袍老人望了赵一绝一眼,道:“阁下是……”
赵一绝接道:“在下赵一绝。”
紫袍老人嗯了一声,未再多问,却回头望着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奇怪之物?”
王宜中随手捡起了玉镯和金钗,道:“还有这个。”
紫袍老人接过玉镯,金钗,瞧了一阵,自言自语他说道:“碧玉金钡,金钗碧玉,碧玉金钗,金钗……”
口中不停地念诵了数十遍,但他声音越念越低,念到最后,别人已经无法听到。但紫袍老人却闭上以目,口唇启动,仍然念诵不停。
王宜中心里大感奇怪,付道:他虽念的声音微弱,莫可听闻,但看他的口形启动之状,仍然是念的那四个字,两句话这四个字,念来念去,不知能念个什么名堂出来。
又过了片刻,那紫袍老人突然间双唇静止,有如老僧入定一般,静立不动。
刹那间,小室中沉寂下来,静的可闻得很轻微的呼吸之声。
那白发老妪陡然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王门主,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拿给老身瞧瞧。”
王宜中伸手取过干叶枯花,递了过去,道:“这个也很奇怪。”
白发老姐接过枯花、干叶,托在掌中瞧看。
青衣少女眨动两下圆圆的大眼睛,望望王宜中,又望望那干叶、枯花,低声说道:“奶奶,枯了的花,干了的叶,这到处皆是,有什么稀奇?”
白发老姐神情肃然,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留下这些枯花干叶,岂是无因。”
那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能在片刻之间,去找一片干叶、枯花回来。”
白发者姐哼了一声,道:“小丫头,不许胡说。”
四大护法齐齐站起身子,伸过头来,八只眼盯在那干花枯叶上面瞧去。
赤须龙严照堂轻轻咳了一声,道:“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树叶。”
出山虎林宗道:“这花瓣也很特殊,在下出没于山林之中,见过的怪花怪叶很多,……”
白发老妪接道:“就是没有见过这等花叶。”
林宗道:“见过……”
高万成道:“这花、叶产于何处?”
林宗道:“我只见过一次,所以印象也特别的深刻。”
白发者妪道:“既称特殊,自然是难得一见,林护法应该记得才是。”
林宗沉思了良久,道:“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发老姐道:“那是哪里见过?”
林宗道:“好像是Сhā在什么地方,花色鲜丽,萼瓣特殊。”
严照堂道:“你一眼之间,能辩认出花瓣形状,记忆定极深刻,仔细地想想看。”
林宗突然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对啦!那朵花Сhā在一辆篷车上。”
严照堂道:“篷车上。”
林宗道:“不错,Сhā在篷车上,左右两侧,各Сhā了一朵。”
严照堂道:“是一辆什么样的篷车,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出山虎林宗皱皱眉头,道:“朱门主交代过在下,此事不可以泄漏出去,因此,在下就未和诸位提过。”
高万成道:“现在情势不周了,朱门主已经作古,金剑门大仇未报,木匣中的遗物,关系十分重大,室中又都是金剑门中忠实人物,林护法似是用不着保密了。”
林宗点点头,道:“高先生说的是。”
高万成道:“林护法能否说出那辆篷车的形状。”
林宗道:“那是一辆黄缎子作面的篷车,朱辕白轮,看上去扎眼至极。就在那篷车的两创,各Сhā着闻得幽幽清香,才知是真正的鲜花。”
严照堂道:“你能肯定这花瓣就是那篷车上的花朵吗?”
林宗道:“在下可以肯定。一则,这花瓣形状十分特殊,二刚,在下还瞧到了朱门主摘下那花朵上一片花瓣,当时,在下并未注意,想不到竟被门主列入遗物,收入木匣之内。”
严照堂道:“这倒是有些奇怪,这花瓣能代表什么呢?”
林宗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高万成道:“篷车中人物,林护法见过没有?”
林宗摇摇头,道:“没有见过,门主见过,他打开车帘,和车中之人交谈了很久。”
严照堂接道:“他们说些什么?”
林宗道:“在下站在两丈开外,他们交谈的声音,又很低微,所以未曾听到。”
严照堂道:“朱门主可是交代过你,不准向人提起么?”
林宗道:“不错,朱门确实交代过在下,不许向人提起,不过,在下却见到那篷车改变了行走的方向。”
高万成道:“改行何处?”
林宗道:“本来,那篷车由南向北走,但朱门主和那车中人谈了几句之后,篷车改变了方向,又向南而去。”
严照堂道:“我明白了,那篷车一直未进过中原,又向南退了回去。”
高万成道:“不论这干叶、枯花的用意何在,但它确是两样很特殊的东西;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等形状的花、叶。”
那白发老姐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咱们既然一时间无法找出这花叶的来历,不用再费心机了。”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不知还有什么特殊的事物?”
王宜中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和一把奇形怪状似同铁钉一般之物,道:
“这两件是仅有之物了。”
狮王常顺望了那黑色石头一眼,道:“这是很普通的花岗石,到处都是,一点也不稀奇,不知朱门主何以会把这一块石头也列入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不错,只是普通的花岗石,不过,它形状有些特殊。”
狮王常顺道:“在下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高万成道:“这花岗石不是天生的形状、也不是石撞、铁击的形态,而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常顺取在手中,瞧了一阵,道:“不错,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高万成道:“花岗石质地坚硬,如无能削金断玉的名剑,必需有过人的内力才成,而且,削斩的十分小心,所以,棱角完整,全然没有伤损。”
常顺道:“一块普普通通的山石,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的斩削。”
高万成道:“因为,那斩削这石头的人,希望日后有人能持此石,找到些什么。”
严照堂道:“此言有理,那人用利刀切下石头,自然是留作一种标帜。”
王宜中扬了扬手中的铁棒,道:“这是什么?”
高万成道:“是一把钥匙。”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倒是有些像。”
严照堂冷冷的望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兄,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怕对你不太好。”
高万成道:“赵兄是咱们金剑门中贵宾,也是一条铁铮的汉子,虽然知晓了不少金剑门的秘密,想来,决不致泄漏出去。”
严照堂道:“但愿如此,那是赵兄的聪明,也是本门的运气。”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如是泄漏了金剑门中的隐秘,势必要招来杀身之祸。
高万成道:“朱门主的遗物,已然清理完毕,咱们现在把这些东西连接在一起,就可以求出一个笼统的眉目了。”
严照堂道:“高兄才智,一向过人,想必已胸有成竹了。”
高万成道:“兄弟倒是想到了一些。”
严照堂道:“那就请高兄先说说看。”
高万成道:“这块石头,代表着一处地方,找到了那地方,对上这块石头,然后,有一处地方,必须要仗凭这把钥匙,才能启开。”
狮王常顺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高万成道:“只是这等花岗石,到处都有,找到这等地方,也要大费周折。”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咱们此刻并不是立刻要找到那地方,只要把这些事情连接起来就成了。”
严照堂道:“枯花干叶,和那黄|色篷车,是一并事,花石铁钥也算是一件事,但两件事却无法连在一起!”
高万成道:“这些事可能是不同的事,如是没有特别的原因,自然也用不到把他们硬行牵在一起。”
严照堂道:“要是用你这等计算方法,那就简单多了。”
高万成道:“目下就是无法把玉镯和金钗连在一起。”
那一直未开口的金钗豹刘坤,突然接口说道:“如若每一物,都可以用作代表,那玉镯和金钗,也可能代表些什么?”
严照堂道:“代表些什么?”
高万成道:“想不通,金钗玉镯,都是女用之物,它又能代表什么呢?”
赵一绝道:“女人……”
他虽然暗中自惕,不要多管闭事,但忍不住又接了一句。
高万成喃喃自语,道:“倒也有理。”
赵一绝道:“金钗、玉镯,各代表一个女人。”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一并是两个人了。”
赵一绝道:“那朱门主乃极为聪明的人,如若这玉镯、金钗,只代表一个人,那也用不着收存两件东西了。”
金钱豹刘坤冷笑一声,道:“我们门主从来不近女色,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万成道:“刘护法不用生气,他说的有道理,金钗、玉镯,除了代表女人之外,又能代表些什么呢?”
刘坤道:“如要在下承认朱门主和女人在一起厮混,打死我我也不信。”
高万成道:“金钗、玉镯,代表两个女子,未必就是说朱门主喜爱女色,这两个女人,可能是帮助过他的恩人,也可能是害过他的仇人。”
王宜中突然伸出手,道:“把那块花岗石还给我。”
他是门主身份,刘坤立时双手奉上。
王宜中伸手接过,仔细的瞧看起来。
“这上面有华山二字,想这华山,定然是一处地方了。”
高万成道:“大大有名的地方。”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面既有华山二字,定然也有别的记述,门主请给在下瞧瞧。”
王宜中缓缓把石块交给了高万成。
高万成仔细瞧去,果然那花岗石上,写了华山二字。字迹很细微,似是用小刀在上面刻成,不留心很难瞧得出来。
高万成心头一喜,暗道:这块山石在华山削下,但华山广阔数百里,如若没有别的记载,留下这两字就全无意义了。
心中念转,双目却仔细在上面搜寻。果然,在另一面,又找到了三个很细小的字迹,写的铁伞谷。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护法,哪一位熟悉华山?”
出山虎林宗,道:“在下曾奉朱门主之命,在华山寻一种药草,足足耗费了半年之久,日以继夜,奔行于华山,悬崖峭壁,深谷大泽之间,对华山自信十分熟悉。”
高万成道:“铁伞谷,这地方,你知道吗?”
出山虎林宗低声说道:“铁伞谷,铁伞谷,也许在下到过那个地方,但华山广达数百里,峰谷无数,铁伞谷这地方,并非十分有名,所以在下也无法知晓。”
高万成道:“华山在下虽然不熟,但几处有名的地方人人都知道,就在下所知,并无铁伞谷这处地方。显然,那是一所十分僻静的所在。”
那一直闭目、垂首的紫袍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目,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口中一直念诵着想起来了,脸上却是一片惊怖之情。
高万成道:“长老,你想起了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关于这玉镯、金钗的事。”
高万成道:“玉镯、金钗是怎么回事?”
紫袍老人道:“那是代表两个人。”
紫袍老人目光转动,道:“你们知道金钗公子这个人吗?”
赵一绝道:“金钗公子,没有听人说过。”
严照堂道:“在下听人说过,只是没有见过其人。”
紫袍老人道:“金钗公子,还有一个外号,叫作魔中之魔。”
严照堂道:“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紫袍老人接道:“他不在江湖上走动,他要办什么事,一个金钗令下,自然有人替他去办。”
高万成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想来不会听从那金钗公子之命了。”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有几件往事,只怕诸位都不知晓。”
高万成道:“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朱门主,曾经单人一剑,和人决斗过三次。”
严照堂啊了一声,接道:“和什么人决斗?在下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紫袍老人道:“因为,朱门主并无必胜的把握,所以未带你们去,至于他和什么人决斗,事后,一直未对人提过,他是悲天怜人的大侠,常常是一个人担当痛苦,武林中任何纷争,只要他知道,必然倾尽才能,把伤害减少到最小限度,所以,在他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是非,他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君子人物。”
高万成道:“长老,晚辈斗胆间一句话,朱门主和人决斗的事,只有你长老一人知道,那定然给你说得很详尽了。”
紫袍老人摇摇头,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重重叹一口气,接道:“如若朱门主事先把事情都说得十分清楚,他也不叫剑神朱仑了。”
高万成道:“那么,长老,又怎么会知晓朱门主和人去决斗呢?”
紫袍老人道:“他每次去赴约之前,就交给我一个锦囊,告诉我某日某时到某处拆阅,但我到那里之后,他已经先我而至,要回锦囊,用火焚去。”
高万成道:“锦囊被门主收回焚去,你又怎么会知道内情?”
紫袍老人道:“这法子,他用了三次,第一第二两次,都被他收回锦囊焚去;第三次,他到的晚了一些,在下就拆开了锦囊。我还记得那正是正午时分,他要我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如是他还不回来,就按锦囊中安排行事,那锦囊中安排了金剑门中各般事务,那不是什么锦囊妙计,简直是一篇遗书。”
高万成肃然而起,接道:“他是这样的人,痛苦一个人受,荣誉由金剑门并享,把欢乐赠于他人,使正义存于人间,可惜,上天竟忍心不护这一代仁侠善终。”
这只是几句普通的话,但论说得无比虔诚,四大护法连同二老,都不自主地站起身子,脸上是一片肃穆,双目中满蕴泪光。
这屋中没有朱门主的灵位,七个人十四道目光,都盯在那木匣之上。那是一种由敬重而产生的沉痛哀伤,是那样诚挚、感人。
王宜中、赵一绝两个极端不同的人,但都被那沉重的哀伤感染,不觉之间,对那位从未晤面,作古十余年的朱门主,也生出无比的敬意。
哀伤的沉默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紫袍老人,才突然叹息一声,接道:“韵安排好了身后之事,也指定承继他的人,但却未说明他死于何人之手,也未说明他是和什么人物决斗,老朽直等到太阳下山,正准备离去时,他却及时而至,第一件事就要去我手中的锦囊,用火焚去,然后,才告诉我,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要我陪他疗养伤势,过足了三七二十一日,仗深厚的内功,和他渊博的医学知识,自养自疗,使伤势完全复元,而且嘱咐我,不许把内情泄漏出去。”
高万成道:“到目前为止,在下推想,朱门主木匣中的遗物都是些来了恩怨和未办的事情,说不定这些事物中,还牵扯上杀害朱门主的凶手。”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推想得不错,咱们要继承他的遗志,一一解决他留下来的事情,完成他的心愿。”
一直未开口的瞎仙穆元,突然汗口说道:“高兄,门主遗物,咱们尽可慢慢去推想、研判,找出线索,但有一件事必须早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穆元道:“新任门主,还未确定允任门主之位,咱们白等十几年,数延降魔大会,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此地,王门主的事情,正好早作决定了。”
紫袍老人和那白发老妪,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四大护法似乎是无法启齿,八道目光投在高万成的身上。
高万成为难地叹一口气,目光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门主的身世和你的出身来历,都已有了个大约的了解,目下,门主应该作一个决定了。”
他心中明白,王宜中的为人,不能以常情推断,十七年的牢狱生活,使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自主观念。
王宜中神情肃穆,沉吟了良久,抬目一顾四周群豪,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期待着答复。
那目光中,满含着希望、期待,但王宜中心里明白,那希望、期待,并非全是对自己的敬重,而是剑神朱仑,那深入人心的影响,自己被人棒上这门主之位,也全是受了那朱门主的余荫。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如是很难遽作决定,不用立刻答复。”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很难立刻决定。”
瞎仙穆元道:“不知门主几时能作一个决定,颗下在此地,已经等了十几年,不知门主还要属下等待多久?”
王宜中道:“见过我母亲之后,我就立刻可以决定。”
高万成道:“属下有几何话,奉告门主。”
王宜中道:“高先生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道:“令堂因令尊身受株连,气死于天牢之中,因而迁怒子我等,对武林中人深恶痛绝,门主如是要请命令堂,令堂是决然不会答允。”
王宜中道:“我们呣子相依为命,在天牢中度过了十七寒暑,我母亲一直避免和我谈起父亲的往事,目下,我既然知道了,想她也不会再对我隐瞒,俟我见过母亲之后,问明内情在下立刻就可以决定了。”
高万成道:“如是令堂不肯答允呢?”
王宜中道:“在下当尽我之力,说服家母……”
话未说完,突闻砰的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衣大汉,快步行了进来,欠身对瞎仙穆元一礼,道:“启禀园主……”
穆元一皱眉头,道:“简明点说,什么事?”
那黑衣大汉道:“有人混进了李子林。”
穆元道:“为什么不撵他们出去?”
那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高强,已被他们破了两道埋伏。”
穆元望了王宜中一眼,道:“门主觉着应该如何?”
王宜中道:“我用我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穆元道:“你是一门之主,此后,要领导我等在江湖上门道除魔,号令金剑门中数百武士,此事自然要门主做主了。”
王宜中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道:“来的是什么人?”
穆元道:“目前属下也无法知晓,但来人既然能破去李子林中两道埋伏,自然非泛泛之辈了。”
王宜中颇感六神无主,呆了一呆,道:“你觉着应该如何呢?”
穆元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但应该如何,还要门主决定了。”
王宜中道:“咱们瞧瞧去如何?”
高万成道:“好!传谕下去,门主要亲身临敌,以察虚实。”
那黑衣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向外奔去。
王宜中站起身子,向前行了两步,又回头对高万成道:“高先生……”
高万成一欠身,接道:“门主有何吩咐?”
王宜中道:“我,我,我……”
高万成道:“此地都是门主的属下,仟么话,请说不妨。”
王宜中道:“我,未学过武功,只怕是无法和人动手。”
高万成道:“门中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门主身侧,用不着门主亲自出手。”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咱们去吧!”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一拉赵一绝,道:“赵兄,也跟着去瞧瞧热闹吧!”紧随王宜中身侧而行。
门下二老、四大护法、瞎仙穆元等全都站起,鱼贯相随。
但几人心中,都泛起重重疑问,王宜中说他未学过武功,在几人心中,留下了一片很大的阴彰。
金剑门是武林中一个门户,虽是门主之尊,也经常在江湖上行走,仇家暗袭,手段奇辣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要想保护他的安全,那可是大大的麻烦之事。
王宜中行出厅门,严照堂突然微一挥手,只见林宗飞身一跃,人已到了王宜中的身前,道:“属下替门主带路。”
狮王常顺,金钗豹刘坤,也极快地绕到了王宜中的左右,严照堂却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四大护法,疾快地布成了一道严密。的防门。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林宗当先带路,穿过一片林木,到了一片空阔的草地之中。
停了脚步,高声喝道:“哪一位当值?”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应道:“属下当值。”
草丛中人影一闪,一个手执单刀的黑衣大汉,疾步而出。
林宗肃然说道:“快些过来,见过门主。”
黑衣大汉急步奔了过来,目光转动,认不出那个是门主。
林宗一闪身,道:“那位年轻的就是新任门主。”
黑衣大汉行前两步,拜伏于地,道:“属下见过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起来。”黑衣大汉应了一声,持刀而立。
王宜中道:“进来的是什么人?”
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很高,极快地冲破了两道守卫,属下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王宜中道:“他们的人呢?”
黑衣大汉道:“他们身法快速,冲破了守卫之后,就隐入暗影之中不见。”
王宜中道:“他们有几个人?”
黑衣大汉道:“两个人。”
王宜中回顾了群豪一眼,道:“现在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缓步走了上来,道:“就目下情势而论,李子林外尚有很多敌人。”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高万成道:“来人破了两道守卫之后,并未在李子林中行动,显然是在等候同伴到来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来此地呢?”
高万成道:“江湖之上诡诈万端,目下咱们还未摸清楚对方的来路,自然是无法知晓来人的用心何在了。”
第十四回棋差一着
时将近午,高万成正想起身招呼严照堂等赶往天安赌场的当儿,突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际。
高万成、严照堂同时警觉,睁开双目,相视一笑,立时又收摄心神。
两人都听出了这脚步声,异于常人,正是一个身有武功之人的脚步,但他们无法判定来人是敌是友。
紧接着响起了篱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来人已行入了庭院之中。
这时,王宜中也觉醒过来,霍然睁开双目。
高万成早已有备,立时,摇手示意,不要他发出声音。
严照堂、高万成等坐息之地,都经过了选择,除非来人行人室中,或是由窗门中探进头来,无法瞧到室中之人。
但室内人,却可见前门后窗外的人影活动,不论来的是何等人物,都将先被室中人发现。
隐隐间可听得步履声在厅门外停了下来。
突然间,两扇半掩的厅门,缓缓打开,进来一个身着蓝衫,头带瓜皮小帽,留着两撇八字须,手里提着一根旱烟袋,身体瘦削,年约五十七八岁的老者。
高万成、严照堂、常顺、王宜中,八道目光,冷电一般,投注过去,逼注在那蓝衫人的身上。
那蓝衫老者只觉那逼过来的目光湛湛逼人,不禁微微一怔。
但他一怔之后,立时恢复了镇静,点头一笑,道:“张老爹在吗?”
严照堂举手一挥,狮王常顺突然一跃而起,当真如狮子出洞,迅如流星般砰的一声,掸开了木窗,穿窗而出。断木横飞中,消失了常顺的人影。严照堂就在常顺飞撞向窗外之时,人也站了起来,一拱手,道:“朋友,不用装蒜了,阁下归路已断,不说实话,只有动手一途了。”
蓝衫老者道:“失礼得很,老朽来寻找一位故交,不知诸位在此。”
严照堂冷笑一声,道:“如是你知道,只怕是不会来了。”口中说话,人却向前欺进了一步,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蓝衫老者,倒也沉得住气,轻轻叹一口气,道:“老汉无意闯入,诸位英雄,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老汉一条生路。”
严照堂怒道:“赤须龙严照堂,在江湖上走了数十年,几时被人在眼睛里揉过砂子,你朋友用不着做作了。”右手一探,五指半屈半伸,向那蓝衫老者右腕上面扣去。
那蓝衫老者如受惊骇一般,啊了一声,向一侧倒去。步履踉跄地向前胞了四五步,才拿桩站好。他这一倒之势,刚好避过了严照堂那扣来的一掌。高万成哈哈一笑,道:“好身法!八卦醉仙步,绝踪江湖很久了。”
严照堂道:“朋友,既会八卦醉仙步法,决非无名小辈,男子汉、大丈夫,似这般藏头露尾,那岂不是留为江湖笑柄。”
那蓝衫老者冷笑一声,道:“诸位一定要见见在下的真面目吗?”
严照堂道:“明来明往,才是英雄丈夫行径。”
蓝衫老者突然伸手在脸上一抹,须子脱落露出来一张白白的面孔。原来,此人只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经过精细的化妆之后,看上去增加了一倍的年龄。
严照堂皱皱眉头,道:“阁下很年轻。”
蓝衫人淡淡一笑,道:“金剑门四大护法,在江湖上威名甚盛,今日在下幸会了。”严照堂道:“朋友夸奖了。”
蓝衫人一抖手中的旱烟袋,竹节脱落,变成一把明亮耀目、细如小指、长约二尺五六、顶端尖利的一把似剑非剑之物。
高万成道:“啊!八音剑。”
严照堂道:“八音剑,似乎也已绝踪江湖数十年了。”
蓝衫人道:“不错,金剑门中果然是人才济济,能在一霎间,认出‘八音剑’的人,实还不多。”
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脸上,接道:“阁下见识极广,不知可否见告姓名?”
高万成道:“在下高万成,不知你朋友怎么称呼?”
蓝衫人道:“阁下原来是金剑门中的智多星,在下失敬了。”
高万成道:“朋友,还未见告姓名。”
蓝衫人道:“在下未学后进,说出姓名,诸位也不会知道,不说也罢。”
语声一顿,接道:“在下要告辞了,希望诸位能给区区留下一条去路。”
严照堂道:“朋友想走吗?”
蓝衫人道:“不错,希望严兄给在下留条去路。”
严照堂淡淡一笑,道:“朋友,你想的太轻松了,八音剑招术奇异,传言已久,今日阁下如不留下两招,对严某而言,实是一大憾事。”
蓝衫人冷然一笑,道:“严护法不肯替在下留条去路,在下只有放手闯出去了。”
严照堂道:“你朋友只要到这茅舍篱外,在下就不再拦阻了。”
蓝衫人道:“那么得罪了。”
一扬右手,手中的八音剑,一阵闪动,响起了一阵嗡嗡怪鸣之声。
那是一身奇怪的声音,八音混合,听起来十分刺耳。
王宜中听得大感奇怪,不觉之间把目光凝注在八音剑上。
只见那小指粗细的白钢剑上,有着很多细如小米的孔洞。
严照堂踏前半步,脚下不了不八,神色一片凝重,显然,他对这位年轻对手,并无轻视之心。
蓝衫人突然收剑后退,道:“贵门之中,是否以门主的身份最高。”
严照堂冷冷接道:“这还用问么,一门之主,自是最高了。”
蓝衫人道:“那很好,身份以他最高,武功也必然最好了。”在下要和贵门中的门主动手。”
严照堂道:“阁下想的太容易了,一门之主,岂能轻易和人动手。”
蓝衫人接道:“我如向他挑战呢?”
严照堂道:“只有一个办法,先胜了老夫之后,才能和门主动手。”
蓝衫人道:“可以,但不论胜败,在下也不会说明内情,除非你们有办法逼我说出来。”
严照堂道:“好!我倒要瞧瞧你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全身有得几根硬骨头?”
身子一侧,直欺过去,正待扬掌攻出,突闻王宜中大声喝道:“住手!”
严照堂收掌而退。
王宜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道:“阁下一定要找我动手?”
蓝衫人道:“不错,看你年纪轻轻,就当了金剑门主,必有一身惊人的艺业。在下么,很愿领教两招。”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你如是败了,一定要说出我母亲的下落。”
蓝衫人道:“这个自然。”
王宜中道:“咱们比试什么?”
蓝衫人道,“有人以轻功见长,有人以暗器称雄,不论比什么,那都不够公平,咱们是各展所长,会用刀的用刀,会剑的用剑,阁下请亮兵刃吧!”
王宜中道:“你猜错了,我是问你文打、武打?”
蓝衫人行了一行,道:“何谓文打,何谓武打?”
王宜中道:“文打么,大家打的文明一些,用不着穷凶极恶地拼命。”
蓝衫人道:“武打呢?”
王宜中道:“那就各展所长,乱打一通了。”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阁下既然提起了文打,武打之分,想必对文打有所特长了,在下之意,咱们先文打,后武打,在下领教一下门主的双料绝技。”
王宜中道:“如是有人在文打之中受了伤呢?”
蓝衫人道:“如是区区受伤,自会衡度,是否还有再战之能,如若是门主受伤,无能再战,那就请门主认输。”
王宜中道:“我转了要怎么样?”
他在天牢之中,一住十七年,对人间的事物,了解不多,对胜负之间的荣辱,也没有很深刻的感受,随口说来,轻描淡写。
但那蓝衫人却有着大不相同的感觉,只觉他言来轻松,大有胜负在握之概,不觉之间多望了王宜中两眼,只觉他神色镇静,两目清缴,开阖之间,神采夺人,不禁心头一震,就这一瞬之间,豪气大消,觉着王宜中有着一种博大广阔,开物不容的气势。
涉世不深的王宜中,心中也有他一把算盘,夺笔之争中,胜了林宗,使他感觉到这等比试稍有胜算。他心存必胜之念,所以,表现得十分自然,缓缓伸出于去,道:“把你的八音剑的一端,给我握着。”
蓝衫人不知文打是何情况,迟疑着举起了手中的八音剑。
严照堂和高万成都是提聚功力,严密地成备着,生恐那蓝衫人在举剑之时,陡起歹念,暗施算计。
八音剑锋利的剑尖,闪动着银光,缓缓抵到了王宜中的胸前。
王宜中的心中,从未想到别人会暗算于他,所以全无戒备,神色间也是一片镇静,这份镇静,反使得那蓝衫人增加了不少的畏惧。
蓝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比试?”
玉宜中道:“咱们站着不动,看那一个先支持不住。”
蓝衫人奇道:“就这样站着,也不许用力争夺?”
王宜中道:“是的,咱们很快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蓝衫人道:“这果然是文明至极的打法。”语声甫毕,突然觉着一股强大的暗劲,由八音剑上传了过来,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比内功。”赶忙运气抗拒。
但觉那传过来的暗劲,愈来愈是强大,有如长江大浪一般,滚滚而至。
蓝衫人全力运气,逼出内力,反击过去,希望能易守反攻,把对方攻来的内力退回去。
哪知全力反击之下,受到的压力更力强大,只觉对方的反击之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心神气血,都受到剧烈的震荡。蓝衫人大为震骇,被迫改采守势。
说也奇怪,他改采了守势之后,压力也同时大力减轻,虽然,仍有着强大暗劲,源源攻来,但已不着适才那等惊心动魄,有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
原来,那一元神功,乃武功中至深至奥的一种武功,练到十成火候,能达灵肉合一之地,克敌于一吸一呼之间,遇上的阻力愈大,其压迫之力,也随着增强。
蓝衫人虽然改采守势,减去了不少的压力,但那源源而至的暗劲,从剑上传了过来,仍有力难支撑的感觉。这种情形有如筑堤拦洪,时间愈久洪水愈涨,处境危恶,尴尬至极。
抬头看王宜中时,神色平静,行若无事。
严照堂、高万成都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人,目睹两人比试情形,已瞧出那蓝衫人的艰苦处境。
又过片刻,那蓝衫人头上开始滚滚落下黄豆大小的汗珠儿。这时,蓝衫人有如被逼入死角之中,竭力自保,仍觉无法抵抗,完全丧失了反击之力。
又过片刻,突闻那蓝衫人大喝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八音剑柄,一连向后退了五步,仍然站不稳身躯,一ρi股跌生在实地之上。
他似是个极为倔强的人,跌坐在实地之后,立时挣扎欲起,左手支地,撑起身子。就在他将要站起的当儿,突然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左手一松,又跌在地上。
高万成急步行了过去,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内伤很重,最好能放松四肢、百骸,休息一下。”
蓝衫人仰身而卧,转眼望了高万成一眼,欲言又止,闭上双目。
高万成低头看去,只见那蓝衫人头上仍然不停的流出汗水,显然,内腑的激荡仍未停息。
王宜中缓缓睁开双目,随手把手中八音剑,丢在木案之上,缓步行了过去,道:“你伤得很重吗?””
蓝衫人忽然一瞪双目,道:“在下认败就是,门主似乎是用不着再嘲笑区区,”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想不到会把你伤得这样厉害,早知如此,咱们也不用比试。”
他说的十分诚挚,任何人都能听得出,那是发自于心底之言。
蓝衫人望望王宜中,又闭上双目。
王宜中伸手掏出袋中的绢帕,拭去那蓝衫人口角间的血迹。回顾了高万成一眼,诚挚地间道:“先生有法子救治么?”
高万成道:“伤在门主神功之下,一般药物是否灵验,在下亦无把握。”
王宜中道:“试试看吧!就算医不好,至少不会有害。”
高万成一欠身,道:“属下遵命。”
缓步行了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过那蓝衫人吐在地上的鲜血,才伸手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瓶。
拔开瓶塞,倒出一粒金色的丹丸,道:“朋友,服下去,金剑门中的九转保命丹,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倔强的性格。”
蓝衫人突然挣扎而起,道:“你们如是想取我之命,在下此刻,全无反抗之力。”
王宜中道:“没有人要杀你,咱们讲好的,只分出胜负。”
蓝衫人道:“多谢不杀之恩,在下告辞了。”
王宜中道:“慢着。”
蓝衫人回过身子,道:“什么事?”
他想站的稳当一些,但力难从心,仍然伸手扶住了墙壁。
王宜中道:“我们赠药,实出一片真心,你不肯服用,那也罢了。但咱们赌的事情,还算不算?”
蓝衫人大约是受伤不轻,似已忘了适才说些什么,略一沉吟,道:“如是我说过了,自然要算。”
王宜中道:“你说过,你如败了,就告诉我母亲的下落。”
蓝衫人沉思了片刻,道:“不错,我说过这话。”
王宜中道:“那很好,现在你已认败了,但还未说出我母亲的下落。”
蓝衫人道:“他已经离开了京城。”
王宜中道:“什么,离开了京城?”
蓝衫人道:“不错,而且,在下还要奉劝一句,贵门中高手如云,如是赶去相救,掳走令堂之人,决非敌手,但他们为了自保,只怕会对令堂不利。”
王宜中说道:“我母亲不会武功,你们为什么要欺侮一个妇人?”
蓝衫人道:“当初也觉着不以为然,但现在,在下感觉着他们算对了。”
高万成道:“朋友口称他们,不知是指何人而言?”
蓝衫人怔一怔,道:“自然是指那些掳走王夫人的人了。”
高万成道:“那是说阁下和他们并非同出一源,至少,也算相交不深的人。”
蓝衫人缓缓说道:“就算是同门的师兄、师弟,也有看法不同之处,阁下不觉着太费心机了吗?”
高万成道:“看阁下气度,武功,均非泛泛,既然受命来此,恐怕不是全为了探看虚实吧?”
蓝衫人道:“那你看在下还有什么身份?”
高万成道:“阁下就算不是贵方特遣而来的谈判专使,至少,也是某一首脑,转达要言的重要人物。”
蓝衫人道:“就算你说对了吧!”
高万应笑一笑,道:“那么,你朋友可以提出条件了。”
蓝衫人摇摇头,道:“在下虽非特遣专使,却是知晓他们用心的人,不过,我瞧,在下还是不要提出的好。”
高万成一皱眉头,暗暗忖道:他一口一个他们,都在无意之中说出,显然,此人和那些人相识不久,渊源不深。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何不说出来听听,你既非专为谈判而来,自不用为此烦心,出你之口,入我们之耳,咱们能谈就谈,不能谈彼此避开,再等贵方派遣而来的专使。”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他要你们把这位王公子,也就是目下贵门的门主,送到他母亲身侧。”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只有这一个条件吗?”
蓝衫人道:“他们还要贵门中交出上一代门主的遗物。”
高万成镇静的神情,突然间起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他极力想不使它形诸于外,但仍然流出讶然之色。显然,他内心的震骇,已到了无法控制之境。
但这也不过是一瞬之间,高万成又恢复了镇静。淡淡一笑,道:“阁下的耳目很灵啊!”
蓝衫人道:“好说,好说。”
高万成挥手,道:“你朋友可以去了,目下咱们已谈到实质的事,必须等候贵方的专使到此之后,我们也好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蓝衫人伸展一下双臂,借助手中八音剑,触地而行。
那蓝衫人去远之后,常顺突然大步行入厅中,道:“高兄,为什么要放他离去?”
高万成道:“此人的来历,咱们还未弄清楚,不便杀他,目下咱们金剑门内正有要事待办,也不能把他生擒囚起。”
严照堂道:“什么要事?”
高万成道:“咱们接去门主,不足半日工夫,就被人劫走了王夫人。”
严照堂点点头,接道:“不错,这中间,确然有可疑之处。”
高万成道:“昨夜之中,咱们才打开了朱门主的遗物瞧看,今天就有人要咱们把遗物交出。”
严照堂接道:“果然是一件紧要大事。”
王宜中道:“我听不出,这些事,比寻找我母亲还重要吗?”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中发生的事,别人如何能够知晓,而且,很快地就传了出去。”
王宜中道:“自然是有人对他们说了。”
高万成道:“那人是我们金剑门中人,可以把一件事传给别人,就可以把十件事告许别人,我们金剑门中,就永无隐秘可言了。”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果然是一件大事。”
常顺道:“什么人这样胆大?”
高万成道:“如若只是泄漏了门主被咱们迎入李子林的秘密,那还可以说是咱们大过大意,使手下人泄漏了秘密,但朱门主遗物之事,也泄漏出来,事情就不简单了。”
严照堂道:“参与验看门主遗物,都是本门中极为重要的人,谁会泄出此密呢?”
高万成道:“问题的严重,也就在此,你们四大护法之外,就是门中二老,区区在下和瞎仙穆元,我们这些人中,又有谁可能是受人买通的奸细呢?”
严照堂似乎也觉着事态严重到惊人的程度,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此事未得水落石出之前,咱们人人都有嫌疑。”
严照堂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这件事虽然困难,但对金剑门的影响,却是巨大长远,咱们总得想个法子追查才是。”
高万成道:“我已想得一个办法,但还难预料效用如何。”
放低了声音,接道:“两位还请暂时保守秘密,别把此事泄漏出去。”
常顺皱皱眉头,道:“高兄,什么法子,不可以说出来听听吗?”
高万成道:“此时此情,兄弟还不便说明。”
严照堂轻轻叹息一声,道:“老三,不用问了,须知真相未白之前,咱们也在嫌疑之中。”
高万成望望天色,道:“咱们和赵一绝相约之时已到,得动身了。”当先举步,向外行去。
四人离开茅舍,带上篱门,直奔天安赌场。
赵一绝早已在门口恭候,把四人迎入内院密室。林宗、刘坤,早已在座。小童献上香茗后,退了出去。
王宜中迫不及待,道:“赵叔叔,可有家母的消息?”
赵一绝道:“打听出一点头绪,但还无法证实,我已派人去查证了,咱们吃过酒饭,大概就可以证实了。”
王宜中道:“在下心急得根,赵叔叔可否先行透露一二?”
赵一绝道:“兄弟一个属下,昨夜之中,发现了令堂寓所左近,停了一顶轿子。”
王宜中道:“赵叔叔怎能确定那顶轿子,和我母亲失踪一事有关?”
赵一绝道,“令堂居住之处,很少有人坐轿子,半夜三更,人轿隐藏夜色之中,自然不是什么好路数了。”
高万成接道:“赵兄,适才说查证一下,不知查证什么?”
赵一绝道:“兄弟那位属下,因为心中动疑,就从轿边行过,瞧到了轿杠上有兴记两个字,即说明,此轿是由兴记轿店祖来,兄弟已派人去查,那轿子祖给了什么人,作何用途,双方印证一下,也许就可以找出一点眉目了。”
高万成道:“难为赵兄了。”站起身子,对刘坤举手一招。
金钱豹应手行了过来。
高万成低言数语,刘坤不住地点头,然后,对着王宜中一欠身,掉头而去。
高万成行回原位坐下,道:“赵兄,兄弟还有一事奉托。”
赵一绝道:“赵某人如若能办,必将全力以赴。”
高万成道:“适才我们和人动过了手。”当下,把那蓝衫人的形象、衣着以及手中的乒刃,很仔细说了一遍。
赵一绝不住地点头,道:“高兄之意,是要在下查那人的下落?”
高万成道:“不错,我要知晓他住的客栈、号房、同行几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到此几日,几时外出,几时回店。”
赵一绝道:“这事简单,我已把一些得力能干的手下,全都召集到天安赌场来了,我这就去交代他们一声,要他们立刻出动。”
口中说话,人已行了出去。
片刻之后,重又行回来,孔道:“二十四个人,分十二路出动,多则两个时辰,快则一个时辰之内,就可以有回音来了。”
谈话之间,一个青衣小童,行了进来,欠身说道:“到兴记轿行的人,特来覆命。”
赵一绝一招手,道:“叫他进来。”
那小童应声而退,片刻之后,带着一个三十五六的大汉行了进来。
赵一绝道:“问出点头绪没有?”
那大汉一欠身,道:“回赵爷的话,兴记轿行,前天确有人雇了一顶轿子,不过,没有用轿行的轿夫,所以,无法知晓他们的行踪。”
赵一绝皱眉头,道:“我瞧你馒头吃的不少,事情却是办不成一件。”
那大汉一欠身,道:“赵爷,属下虽未能从兴记轿行中间出头绪,但却探听出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不知是否有所关连?”
赵一绝道:“你说说看!”
中年大汉道:“提督府有四辆特制的快速马车,可以畅行不受盘问,昨晚上,四辆快速的特制马车,一辆失踪。”
赵一如道:“那马车的去向,你可知晓?”
中年大汉道:“属下已经探听出来。”
赵一绝道:“去了哪里?”
中年大汉道:“昨夜中初更时分,离开了西直门。”
高万成道:“昨夜我们派出了十二路人手,在城外巡查,北京城外所有的道路,都有咱们的埋伏,但他们如是乘了提督府的公事车,那就很难说了。”
王宜中道:“你是说,他们看到了提督府的公事车,不敢多问。”
高万成道:“敢倒是敢,只是他们想不到罢了。”
王宜中黯然叹息一声,道:“高先生,这么说来,咱们是没有法子救我的母亲了。”
高万成道:“只要我们能找到确实的线索,不论他们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追得到他们。”
王宜中道:“一天见不到我母亲之面,我就难以安心。”
高万成道:“门主说的是,找不到老夫人,不但门主不能安心,整个金剑门中人,都无法安下心来。”
王宜中听得甚是感动,长长吁一口气,不再说话。
高万成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赵兄,承你诸多帮忙,在下感激不尽,赵兄的盛情,日后金剑门定会报偿,赵兄已经尽了心力,此后的事情,是我们金剑门的事了,赵兄不用卷入江湖恶怨太深。”
赵一绝道:“怎么,你们要离开北京城了?”
高万成道:“是的,天子脚下,不能闹的太厉害。再说侍门营中,还有几个高人,他们已经对我们忍让了很多,金剑门已得门主领导,自然要重振雄风,在江湖上,有一香作为,完成上一代朱门主未竟之志。”
赵一绝叹息一声,道:“这几天来,老赵目睹耳闻的事,比我这数十年听的看的还多,诸位去后,我也要结束赌场,洗手归隐了。”
高万成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赵兄有此一念,已然播种善因了。”
赵一绝道:“有一件事,我想请教高兄和门主。”
王宜中道:“赵叔叔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就是。”
赵一绝道:“有关张总捕头和刁佩,一个吃的是公门饭,所谓宫身不自由,纵有开罪诸位之处,还望能给我赵某人一个面子;至于刁佩,虽然昔年作恶多端,但他已闭门十余年,未再踏入江湖一步,不知可否把他们放出来。”
高万成笑道:“张岚虽然吃的公门饭,但他为人很持平,也很义气;刁佩乃改过向善之人,这等人物,有了麻烦,咱们金剑门还应该保护他,如何能够加害。”
目光转到赵一绝的脸上,道:“赵兄请放心,至迟明晨,他们就可以回到京城了,有劳赵兄,替敝门转致歉意,就说,我们不能在京里多留,无法面谢相助之情了。”
赵一绝道:“这句话老赵一定转到。”
语声一顿,接道:“不知诸位几时动身?”
高万成道:“我们立刻动身。”
赵一绝沉吟了一阵,道:“小弟想办上几席酒席,替诸位饯行。”
高万成笑道:“赵兄对我们金剑门的情意,已很深厚,这番盛情,我们心领了。”
回头一欠身,道:“请门主上路。”
王宜中点点头,道:“赵叔叔,咱们就此别过,见过张总捕头和刁老前辈时,代我致意一声,”抱拳一礼,大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和三大护法,紧追在王宜中的身后,护门而行。
赵一绝直送到大门外面。
高万成回身拱手说道:“赵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赵兄请留步。”
赵一绝道:“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诸位好走。”
这时,几人留在城外的马匹,早已为赵一绝派人牵回。
高万成等分别上马,提缰纵骑而去。
第十五回阴魂不散
赵一绝目睹王宜中一行背影消失,才长长吁一口气,正待转身回府,突闻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赵大爷,你如是还想活着,那就别大惊小怪。”
赵一绝听得一怔,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灰衫灰裤,腰束黑色汗带的汉子,牵着一匹马,站在身侧。
看他一身打扮,和自己的属下相同,只是面目陌生,从未见过,不禁一皱眉头,问道:
“你是谁?”
那灰衣汉子向前遏进一步,低声说道:“赵大爷,你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当知道来者不善这句话。”
这时,距离赵一绝不远外,就站着天安赌场中七八个保镖伙计,赵一绝只要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他们就可以听到。
但赵一绝心中亦明白,这人能改扮混来,而且牵着马,站在身侧甚久,竟然未被发觉,看来绝非简单人物,这数日来,赵一绝不但长了很多见识,而且也使他了解自己一点武功,实不足和江湖上的高人抗拒。
赵一绝皱皱眉头,接道:“你这是吓唬我吗?”
灰衣汉子道:“不是,在下手中,扣着三枚燕尾追魂针,只要我一举手,就可以使赵大爷当场断魂。”
赵一绝道:“你干脆说明白,你的用心何在?”
灰衣大汉表面上,装作十分恭谨,欠身哈腰的,别人瞧到了,分明是一个伙计在回答东主的问话,但他声音低微,别人却又无法听到。
当下父向赵一绝逼近了一步,欠身说道:“赵大爷错了,在下并无向赵大爷勒索之心,只是想和你仔细谈谈。”
赵一绝道:“谈什么?”
灰衣大汉道:“关于金剑门的事。”
赵了绝道:“他们已经走了,金剑门中事,口和在下无关。”
灰衣大汉道:“你赵大爷既然沾上了这香武林恩怨,怎能就这样轻易地脱身,自然,在下知道详细的内情之后,也许你可以摆脱此事。”
赵一绝道:“好吧!咱们在哪里会面,你定一个时间地点。”
灰衣大汉道:“地点就在贵局的天安赌场,现在时刻很好。”
赵一绝道:“那你跟我来吧!”
灰衣大汉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道:“属下遵命。”弃去手中的缰绳,紧随在赵一绝身后行去。
赵一绝固然是被那人唬住,但他内心中,亦有着一份深刻的好奇之念,带他行入密室,掩上房门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灰衣人一扬手,但闻波的一声轻响,三枚燕尾追魂针一齐射入壁间一幅仕女图的右眼之中。
三针并列,几乎是紧相触接。
这等手法、准头,实已到暗器手法中的上乘境界。
赵一绝看了一眼,暗道:“幸好刚才未曾冒味招呼属下出来,这等暗器手法,取我老赵之命,实如折技反掌。”当下说道:“阁下很高明。”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赵兄也够聪明,适才只要你招呼一声属下,三枚燕尾追魂针,早已射入你赵兄的眼睛中了。”
赵一绝故作镇静地哈哈一笑,道:“好!咱们谈正经事,金剑门中事和我老赵有何关连?”
灰衣人道:“你赵爷被提督府张总捕头的威势所迫,花了一大笔银子,把那一位关在天牢中的钦命要犯,由牢中救了出来,目下,那位王公子,就是金剑门新任门主,这样说起来,你阁下是否仍然和金剑门无关呢?”
赵一绝道:“就算你说对了,但我非金剑门中人;阁下和金剑门有什么恶怨,尽管拉金剑门中人结算,拉我赵某人,又有何用?”
灰衣人笑一声,道:“如是拉你赵兄,全无作用,咱们不会白白浪费这了时间。”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这么说起来,我老赵目下已是江湖上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了。”
灰衣人道:“江湖上有两个恶名昭著的人,被人称作恶鬼、阴魂的,你赵兄听说过没有?”
赵一绝道:“你就是那位恶鬼?”
灰衣人摇摇头,道:“赵兄猜错了,在下应是那位阴魂。”
赵一绝道:“阴魂不散。”
灰衣人道:“照啊,别要我碰着你,碰上了咱们就没个完,不达在下的目的,誓不罢休。”
赵一绝皱皱眉头,道:“算我倒霉,碰上了你这位阴魂不散,你究竟要在下做什么,可以说出来了。”
只听阴魂不散冷冷他说道:“咱们知道阁下和金剑门交往不深,但你却是金剑门中稀有的贵宾。”
阴魂不散阴森一笑,接道:“昨夜之中,金剑门中有一个聚会,参与的人,都是金剑门中的首脑人物,阁下以宾客身份,竟也蒙邀约在座,参与其事。”
说的有如亲眼瞧到一般,赵一绝不得不点头承认其事,道:“这又怎样?”
阴魂不散道:“现在,你只要据实说明详细内情,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说完了,在下回头就走,不过……”
赵一绝道:“不过怎样?”
阴魂不散道:“不过,不能有一句虚假之言,说一句假话,就可能被在下听出破绽,那时节,咱们就没了没完。”
赵一艳道:“老兄,你这是遥我出卖朋友嘛。”
阴魂不散接道:“朋友,朋友,多少钱一斤,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赵一绝如是好人,也不会开赌场了,目下的情景很简单,你如想讲义气、够朋友,那就只好照付代价出来了。”
赵一绝道:“花钱消灾,我赵某人就是有几个钱,你说,你要多少?”
阴魂不散哈哈一笑,道:“由来恶鬼是无情,我要了钱,还要命。”
赵一绝一生中,遇上过不少的麻烦事情,但大都能凭藉口舌,动以利害解决,但这一次,遇上这位软硬不吃,要钱又要命,蛮不讲理的阴魂不散,顿有着无所适从之感。沉吟了良久,道:“杀一个像我赵一绝这等在武林中微不足道的人物,对你朋友而言,并无多大的光彩。”
阴魂不散道:“你可以不死的,只要你能说出那夜中所见所闻。”
赵一绝摇摇头,道:“你朋友想错了,我赵一绝如若是真告诉你,我也难得活命。”
阴魂不散冷然一笑,接道:“恶鬼、阴魂一向做事是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但有一种好处。”
赵一绝道:“什么好处?”
阴魂不散道:“我们说出的话,一是一,二是二,说了算数。”
赵一绝道:“鬼话连篇,叫人如何能信?”
阴魂不散摇摇头,道:“这么看起来,赵兄果然是阳寿已尽,兄弟只好成全你了。”
突然向前踏了一步。
赵一绝抬双掌,摆出一个拒敌的姿势,道:“好!不过,我赵某人也不愿束手待毙,就算明知不敌,也要和你比划几下。”
阴魂不散道:“那很好,如果你赵兄想出手抗拒,在下取你之命,也可心安理得了。”
口中说话,人又向前踏进了一步,缓缓举起右掌。
赵一绝抬眼看去,只见那阴魂不敬的右掌心一片乌黑,简直不像一个人手。
阴魂不散神情平静他说道:“这叫黑煞掌,不知你赵兄听说过没有,你只要被在下打中一掌,不用击中你的要害,十二个时辰之内,也是非死不可。”
但闻砰的一声,紧闭的两扇坚牢木门,突然被人震断木栓,一齐大开。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双目神光炯炯的黑衣人,当门而立。
赵一绝目光一转,见来人正是金剑门中的四大护法之一,金钱豹刘坤,不禁心中大喜。
阴魂不散目光转动,打量了刘坤两眼,道:“阁下是……”
刘坤接道:“在下是捉鬼伏妖的人,你可是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冷冷接道:“不错,正是区区,你小子的口气很大啊!”
刘坤道:“你不信咱们试试看,在下是不是吹牛。”
赵一绝道:“刘兄,这小子混入了我的属下之中,也许不只他一个,最好能把他生擒活捉,拷同详情。”
阴魂不散道:“你是金剑门门人?”
刘坤道:“不错。”
阴魂不散道:“你可是人称金钱豹的刘坤?”
刘坤道:“你说对了,我瞧你这条阴魂,今天要归位了。”
阴魂不散那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间闪起来一抹惊讶之色,虽然不过是一瞬之间,就恢复了镇静,但却无法瞒过赵一绝那一对见多识广的眼睛,当下哈哈一笑,道:“朋友,鬼怕恶人,大约你这位阴魂不散,遇上了收鬼的钟馗了。”
阴魂不散冷冷说道:“赵一如,你别太高兴,在下先收拾了这头豹子,再慢慢地收拾你不迟。”
刘坤冷笑一声,道:“恶鬼,阴魂,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杀了你,也算替人间除一大害。”
阴魂不散绣缓举起右掌,道:“先接在下一记黑煞掌力试试。”右手一挥拍出了一掌。
刘坤冷笑一声,右手一扬,竟然硬接阴魂不散的掌力。
但闻波的一声轻响,两人掌势相触。阴魂不散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显然,这一张硬拼之中,阴魂不散吃了亏。
刘坤踏前一步,道:“你也接我一招试试。”
五指半屈半伸,罩在阴魂不散的脸上。
阴魂不散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飞起一脚,踢向刘坤。刘坤右手疾沉,右手五指抓向阴魂不散的右腿。
但闻沙的一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大震,木窗碎裂,一条人影,穿窗而去。
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那穿窗而去的人,正是阴魂不散。
再看刘坤右手之上抓着一片血肉,鲜血点点,仍然不停地滴落地上。
赵一绝点点头,道:“好快的手法,我老赵瞪着眼睛,就没有看出来你们这一招怎么打法。”
刘坤道:“这恶徒狡猾得很,我也未想到,他竟拼着右腿受伤,借左腿之力,冲破木窗而去。”
赵一绝道:“刘兄的武功,果然是高明得很,我虽然不认识那阴魂不散,但看他气势,说话的神情,在江湖上定然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人,但他却只能和你拚斗一招。”
刘坤弃去手中血肉,道:“恶鬼,阴魂,在武林之中,的确很有名气,如是地方宽大一些,我们至少有数十招严斗。”
赵一绝道:“刘兄怎么会这样巧地赶了回来,如是你晚来一会,就凭那小子打出燕尾追魂针的手法,就不难要我老赵的命。”
刘坤笑一笑,道:“我们那位高兄,是一位十分谨慎的人,他有此一虑,吩咐兄弟晚走一步,留这里保护赵兄。”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刘坤一抱拳,道:“那阴魂不散吃了这大亏,决不肯善罢干休,而且对方神出鬼没,拥有不少的高手,赵兄得防着点,最好是暂时躲起来一段时间。”
赵一绝沉吟了一阵,道:“看样子他们已经相中了我,我自然得准备一下,不过,刘兄可以放心,赵某人就算被砸烂了脑袋,我也不会泄漏出金剑门中秘密。”
刘坤道:“赵兄是好朋友,我们金剑门给你招来了这些麻烦,也不能就此撒手不问,见着门主时我替你票报一声,想法子派两个人来,替你保镖。”
赵一绝道:“这个不敢当,生死由命,我老赵不想死,但也不怕死,我既和你们金剑门交了朋友,决不会做出对不起你们金剑门的事。”
刘坤微微一笑,道:“赵兄多多珍重,在下就此别过。”
赵一绝道:“怎么,就要走?”
刘坤道:“今夜里,他们大概不会再有人来。”
赵一绝道:“此时一别,不知何日再能见面,万一赵某人弄到一点什么机密消息,又如何告诉他们?”
刘坤道:“兄弟还是那句老话,赵兄能不管,最好置身事外,至于赵兄和金剑门联络的事,我会转告高兄,想他定会安排。”
赵一绝点点头,道:“好吧!我等你消息。”
刘坤道:“兄弟告辞!”
赵一绝道:“北京城里,是否还有要赵某人代为效劳的事?”
刘坤道:“如有借重之处,高先生自会邀请。”
刘坤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赵一绝送走刘坤,立时招呼了八个保镜紧随身侧,一面又指来帐房,吩咐道:“给我清点一下银两数目,送入库中妥为保管。”帐房欠身哈腰地退出去,赵一绝也不再在天安赌场停留,立时却身离去。
且说王宜中等一行人,匆勿追出西直门,行过五里路,就遇上了门中四位剑士。
高万成不行四人开口,抢先问道:“昨夜之中,可有一辆提督府的公事车经过此地?”
左剑士欠身应道:“是的。”
王宜中急急说道:“过去了多少时候?”
左首剑士欠身应道:“大约有两个时辰之久了。”
高万成道:“你们四人传门主之渝,要分别巡行四方的剑士、使者,一齐赶回李子林待命。”
四个刽士应了一声,分头而去。
狮王常顺低声说道:“高先生,为什么不要他们传偷使者、剑士,全力追赶王夫人?”
高万成道:“目下情势已很明显,那些使者、剑士,不知内情,如是要他们拦劫马车,他们必然会全力出手,情势所迫,说不定会连累到王夫人。”
严照堂道:“高兄说的不错。”
高万成道:“咱们追下去,篷车再快,也跑不过咱们这几匹长程健马。”
王宜中心中焦急,一提缰绳,纵骑疾驰。高万成,严照堂等放马疾追。
五匹快马,有如流星赶月一般,向西飞驰。
高万成一面纵马急行,一面却留神着两侧岔道,是否有马车轮痕。
这一阵放马急赶,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赶了数十里路,除了王宜中胯下坐骑,若无其事之外,所有的马都跑得满身大汗。
这时,直行过一座荒凉的古庙前面,高万成一收缰,低声说道:“门主,休息一下。”
王宜中勒缰停马,道:“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追上他们。”
高万成道:“属下瞧出了两点可疑之处,先黎报门主一声,再者,也好让健马休息一下。”
王宜中瞧瞧坐骑,道:“我的马很好啊!”
高万成道:“门主的坐骑,乃世间神驹,有日行千里的脚程,世间难有几匹良驹能够比得。”
王宜中目光转动,果见另外四匹马,都已是满身大汗。
暗暗吁一口气翻身下马,道:“咱们就在那古庙中休息一下。”
出山虎林宗,接过王宜中的马缀,道:“属下带有干粮,门主是否要进点食物?”
王宜中道:“不用了。”目光转到高万成身上,道:“你有什么可疑之处,请说吧!”
高万成道:“咱们先到那古庙中坐息一下再说。”
王宜中点点头,举步向庙中行去。
这是一座荒凉的古庙,除了大殿尚称完好之处,其他之处,都已经破烂不堪。
林宗牵马入庙,把几匹健马,带入一座破损较轻的厢房中。高万成却带着王宜中、严照堂、常顺等四人进入了大殿之中。
狮玉常顺折了一束树枝,作了一个临时的扫把,扫掉了大殿中地上积尘,道:“门主,请迁就着坐一下吧!”
王宜中坐了下去,道:“高先生,你心中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咱们遇上了前所未遇的劲敌,所以,属下在行走之间,一直十分留心。”
王宜中道:“留心什么?”
高万成道:“留心沿途行过的车轮痕迹。”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这个,在下就没有想到。”
高万成道:“奇怪的是这车轮痕迹,到了这古庙前面,轮痕突然消失。”
严照堂道:“怎么忽然消失了?”
高万成道:“这就是可疑之一。”
常顺道:“他们可能把篷车转了方向?”
严照堂道:“转了方向也应该有车轮痕迹可寻。”
常顺道:“这就有些奇怪了,既无留下痕迹,何以会突然不见?”
高万成道:“一则是他们预想到,此法也只能瞒过一时,咱们终会知道,为了迷惑追兵的耳目,故意地毁去了车轮痕迹。”
王宜中接道:“这倒甚有可能,但高先生心中还有一疑,不知可否见告?”
高万成道:“再则咱们根本就中了对方的金蝉脱壳之计。”
王宜中道:“何谓金蝉脱壳?”
高万成道:“他们盗用了提督府的马车,但离开了北京城之后,就把王夫人移往别处。”
王宜中道:“那是说那辆马车是空的了。”
高万成道:“属下只是这样想,但目下还无法预料是否确有其事。”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突然间,亮起一道闪光,紧接着雪击隆隆,竟然下起雨来。
点由疏面密,片刻问,大雨倾盆。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这是个转变,但我无法预料对咱们有害有利。”
王宜中道:“风云雷雨,乃天地间极为自然的现象,难道对我们也有很大的影响吗?”
高万成道:“对敌我都有着很大的影响。”
王宜中道:“这个么,我就想不明白了。”
高万成道:“小雨之后,车轮行过,痕逊清明,那岂不是留给了咱们很好的追查的线索;但如是雨势过大,路上都是积水,那岂不掩去了车轮的痕迹。”
王宜中道:“唉!说的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在下怎的竟想不明白呢?”
高万成道:“门主在天牢之中,度过了十余年的光阴,对世间的事事物物,见识不多,也正因如此,才使门主练成了武林中人人无法练成的一元神功。”
王宜中道:“我母亲在天牢中,度过了十几年凄凉的岁月,刚出天牢,又被人掳作人质,叫我做儿子的如何能够安得下心呢?”
高万成道:“如若咱们运气好,我想在这地方,就可以得到太夫人的消息。”
王宜中道:“这地方……”
只听一阵格格污笑之声,传入了耳际,道:“高兄不愧为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料事之能,好生叫小妹佩服。”
王宜中转头看去,只见神像之后,缓步行出一个二十四五、身着玄色劲装的娇美女子。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原来是玉娘子。”
玉娘子淡淡一笑,道:“正是小妹,高兄,咱们久违了。”
王宜中暗暗付道:这女人原来和高先生是熟人。心中忖思,口中却未问出来。
只听高万成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玉娘子,竟然为人作嫁,做了说客。”
玉娘子笑一笑,道:“高兄言重了。小妹在江湖上,一向是独来独往,从不听人之命,如若没有厚利,小妹自然是不会为人作嫁了。”
高万成冷冷说道:“玉娘子,我瞧这一次,有些不同?”
玉娘子脸色一变道:“高万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万成道:“在下的看法么,你玉娘子这一次是不能不来。”
玉娘子冰冷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道:“高兄,看起来,小妹是不能不佩服你了。”
高万成霍然站起身子,道:“玉娘子,金剑门对你不薄,希望你能帮一次忙。”
玉娘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小妹无能为力。”
高万成道:“好吧!你如是无能帮忙,希望你别耍花招,有什么话尽管说,你既然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我们也不为难于你。”
玉娘子道:“小妹受人之托,来和贵门谈判。”
高万成道:“你是受命呢,还是受托?”
玉娘子道:“说实话,小妹是受人迫逼而来。”
高万成道:“什么人?”
玉娘子摇摇头,道:“不知道!”
高万成脸色一变,道:“玉娘子,我已经说过了,你别耍花招?”
玉娘子接道:“小妹说的是真实之言。”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除非你玉娘子有一个使人相信的解释,否则,很难使人相信你的话了。”
玉娘子道:“小妹被人在身上下了毒手,迫我出面,和你们金剑门谈判?”
严照堂道:“有这等事!玉姑娘如何会被人下了毒手?”
玉娘子苦笑一下道:“不知道被一种什么毒物咬了一口,一条左腿片刻间肿胀了数倍,伤处鲜红,疼痒交作,小妹运功抗拒,仍是无法忍受,就这样糊糊涂涂的被人制服了。”
严照堂道:“玉姑娘连被何物咬中了也不知吗?”
玉娘子道:“当时,我住在一座客栈之中,门户未动,故而小妹推断那毒物不会太大。”
高万成道:“姑娘又怎会奉人之命,来和我们谈判呢?”
玉娘子道:“我中毒之后,运气和痛苦抗拒,但那痛痒交作之苦,实叫人无法忍耐,终于失声呼叫?”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就在我失声呼烧之后,窗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告诉我,他有解毒之物,小妹当时在病急乱投医情况下开门放他入室!”
高万成道:“那人是谁?”
玉娘子道:“他脸上戴着一个黑巾,掩住了真正面目。”
高万成接道:“他疗治好了你的伤势?”
玉娘子道:“他给我一粒药丸,又在我伤处涂了一点药水,痛痒立止,红肿即消,但他告诉我,余毒未除,十二个时辰之后,还会发作,要我在店中等上十二个时辰。”
严照堂接道:“姑娘相信这句话吗?”
玉娘子道:“小妹姑妄听之,但也是幸好听了,还不足十二个时辰,伤势又开始红肿痛痒起来,但那人及时而至,赐丹涂药,又治好我的伤势。告诉我,余毒还未净尽,十二个时辰之后,仍然发作,然后,提出条件,要我来和诸位谈几件事,诸位是否答允,我都得赶去给他们回信。”
严照堂道:“那人现在何处?”玉娘子摇摇头,道:“恕难奉告?”
高万成道:“那人要你和我们谈什么条件,你提出来吧!”
玉娘子道,“高兄,他们要我转告诸位请立刻回程……”
严照堂冷冷接道:“如是我们不回去呢?”
玉娘子道:“唉!小妹受命来此,要讲的话,已经说完了,你们给我一个答复,我还要赶回去,给他们回信,顺便取回解药。”
高万成道:“玉娘子,你是久走江湖的人了,当知江湖上的风险,你能相信他们真会给你解药?”
玉娘子道:“我也有些怀疑,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不试一下。”
高万成目光转到玉娘子的身上,道:“玉姑娘的处境,我们十分同情,金剑门愿尽力给你帮忙,不过,敝门门主的母亲,落入别人手中,不但对金剑门的声名大有影响,对敲门主也构成了尊大的威胁,这一点,玉姑娘想过没有?”
玉娘子叹息,道:“想过了,所以,小妹也觉着十分为难。”
高万成道:“那很好,玉姑娘是通情达理的人,你觉着此事应该如何?”
玉娘子道:“反正,他们只叫我传话,你们告诉我,我就原话转告?”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如是他们还不给玉姑娘解药呢?”
王娘子道:“所以,我要争取一点时间,他们如是骗了我,我要在毒性未发之前,和他们动手一搏,捞得一个够本,杀他们两个就赚一个?”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云站娘,你一个人实力单薄一些。”
玉娘子道:“你要派人助我。”
高万成道:“如若玉姑娘同意,金剑门愿遣高手助姑娘一臂之力。”
玉娘子道:“这个,这个……”
高万成接道:“他们既然在姑娘身上动了手,已算结了梁子,绝不会轻易的放过姑娘这等高手,能要役用你一次,就准备役用你十次,姑娘三思!”
玉娘子皱皱眉头,道:“听你说的话,倒也是十分有理?”
高万成道:“在下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姑娘聪慧绝世,间历丰富,当知在下之言并非是臆测之词了?”
高万成道:“姑娘人单势孤,对付强敌,自难免有实力单薄之感,如若敝门遣人相助,和姑娘联手制敌,那情形就有些不一样了。”
玉娘子道:“你必需有很好的谋略,能够使我取得解药,至少要使我感觉到取得解药的机会很大,咱们才能谈到合作。”
高万成道:“那等候和姑娘会面之人,可能仍然是那位蒙面人吧!”
玉娘子道:“他蒙着脸,就算是换了人我也不认识,照推想,大概仍然是他了。”
高万成道:“那咱们只能照推想算计了,不论那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他们和休会晤之时,离你的毒发之期十分接近,那解药自然在他的身上了?”
玉娘子沉吟了一阵,道:“如是要我带你们去,只怕见不到那人之面了?”
高万成道:“自然,咱们要有一个精密的设计,在下之意是,姑娘还是独自回去,设法骗取解药,如是解药不能到手……”
玉娘子接道:“不给我解药,我自然不会饶了他。”
高万成道:“对!姑娘和他反脸时,我们再出手相助。”
玉娘子道:“你们怎知我去何处?”
高万成道:“所以,请姑娘把约定蒙面人会晤之地,说了出来,然后,我们自行前去。”
玉娘子沉吟一阵,点点头,道:“好吧!但你要告诉我派什么人去?”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我们只有五个人,可能是一起过去。”
玉娘子略一沉吟,道:“你们去的机密一些,别要人发现。”
高万成道:“就算我们赶到,但如姑娘未和人闹翻,我们也不会出手,我们将尽量克制,不碍姑娘的事。”
玉娘子道:“你如不守信约,我玉娘子只要有一口气,就和你们金剑门没有完的。”
高万成道:“姑娘放心,在下答应的话,决不会有错。”
玉娘子蹲下身子,在地上画出一个形势图来,一面解说道:“这是一座很小的农庄,总共不过三四户人家,东面一座较大的茅舍,就是我和他们约会之处,你要小心行事,别出了事情。”
高万成仔细看过了玉娘子画的形势图,道:“姑娘请吧!在下自会安排,保证不让他们发觉。”
玉娘子点头转身,人如脱弦之箭般奔出两三丈远。
出山虎林宗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女子野性依然。”
高万成笑道:“玉娘子不算好,但也并不太坏,只是任性了一些。”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先生,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咱们要立刻动身。”
回目望了常顺一眼,道:“你走在最后,带着马匹同行,如是情势不对,你就自作处置,除了门主那匹马,非要带走不可,其余的马匹或是暂时寄存别处,或者把它们放逐山野,一旦和敌人动上手,马匹对咱们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常顺道:“高兄放心。”
高万成目注王宜中一欠身,道:“请门主改装?”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如何改装?”
高万成道:“如若咱们就这样行去,只怕还不到那座农庄,就被人家发觉了!”
王宜中道:“这里没有衣物药物,如何一个装扮之法?”
高万成笑一笑,道:“属下带的有!”
伸手从怀中摸出了几套人皮面具来,说道:“你是一门之主,按理说,不应该让你改装易容,任何场合,都应该让你堂堂正正的出现。不过,此刻的情形不同,只有委屈门主一下了?”
王宜中道:“好吧!一切听从高先生的安排就是。”
高万成微微一笑,把手中的人皮面具,分给严照堂等几人。
经过了一番改扮,王宜中、严照堂等全变了样子。
高万成说明了会合之地,几人离开荒庙,直向那农舍奔去。
第十六回故弄玄虚
且说玉娘子,一口气奔回到和那蒙面人约晤的农舍,那有早已在厅中等候。
玉娘子还未来及开口,那蒙面人已抢先说道:“你会到高万成了吗?”
玉娘子道:“会到了。”
那蒙面人道:“他怎么说?”
玉娘子缓缓伸出手,道:“拿来解药,我再奉告?”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玉娘子,解药未到你手中之前,你的生死仍然在我等的控制之下。”
玉娘子笑一笑,道:“像我玉娘子,在江湖上行走十余年,从来未曾受人这等愚弄,我已忍气吞声,替你们办了不少的事。这对我来说,实有着威名大损生不如死之感,你如不先行交出解药,以此作为对我的要挟,那是逼我反击了?”
蒙面人似乎是未料到玉娘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呆了一呆道:玉娘子,此刻离你毒发时刻,已极接近,大约不足一个时辰了。”
玉娘子道:“我知道,但这中间的时间,已够我收拾你了。”
蒙面人道:“那等万虫钻心痒痛交作的痛苦,已超越了一个人所能忍受的能力?”
玉娘子道:“但我不会让它发作。”
蒙面有接道:“没有解药,毒伤非发不可,你已试过一次,难道还要再试?”
玉娘子道:“正因我试过一次,所以,我知道你身上带节解药,我如能杀了你,就可能从你身上取得?”
蒙面人道:“在下早已防到此着?”
玉娘子道:“那也好,我杀你一人够本,杀你们两人我就赚一个,然后,在毒伤发作之时,我会自作了断。”
蒙面人霍然站起身子,道:“玉娘子,你可是和金剑门中人勾通了?”
玉娘子平等他说道:“没有。我只是不愿再受你们奴役,给了我解药,我就远离此地,不再卷入人们和金剑门的恩怨之中。”
蒙面人道:“你答应为我们做一件事,还未有结果,就想先要解药。”
玉娘子厉声接道:“我说了,你给不给解药?”
蒙面人道:“给!”
玉娘子道:“好!他们不受威胁,也不肯退步,不过……”
蒙面人接道:“不过什么?”
玉娘子道:“解药交给我,我再告诉你不过什么?”
蒙面人道:“人说玉娘子难缠得很,看起来果然不错?”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一抖手,投了过去,道:“接着。”
玉娘子接过玉瓶托在掌心,道:“很大方?”
蒙面人道:“瓶里有三粒解药,服完断根,快些说,不过什么?”
玉娘子答非所问,道:“如何一个服用之法,每隔几个时辰一粒?”
蒙面人道:“一次服下也好,每隔上一个时辰眼下一粒也好,一样可以断根。”
玉娘子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打开瓶塞,一口气吞下了三粒解药。
蒙面人道:“我们言而有信,答应只要你办这一件事情,决不会要你多做一件事,解药你已服用,说实话,你就可以走了。”
玉娘子笑一笑,道:“我要等一等。”
蒙面人道:“等什么?”
玉娘子道:“等到毒性发作时刻,如是毒性确然不再发作,我再走不迟。”
蒙面人道:“你玉娘子有时间,可惜在下没有时间多等。”
玉娘子道:“事已至此,你朋友也只有委屈一下了?”
蒙面人怒道:“玉娘子,只余下最后一句话了,你为何不肯说出来。”
玉娘子笑一笑,道:“因为,这句话很重要,你非要听不可。”
蒙面人道:“姑娘可是觉着你已服用了解药,须知在下等如若不放过你,今宵之中,你们难逃过那毒虫之口。”
玉娘子脸色一变,双目盯注在那蒙面人的身上,道:“取下你脸上蒙的黑布,我要瞧瞧你的真面目。”
突然飞身而起,右手疾如闪电,抓向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左手一挥,拍出一掌,挡开玉娘子的右手,人却快速的闪退五尺。
玉娘子堵在大厅门口格格一笑,道:“做贼心虚,你如是不认识我,为什么不敢揭开面纱,让我瞧个明白。”
那蒙面人冷冷说道:“姑娘如再纠缠,休怪我手下无情。”
玉娘子笑道:“很好,你就施展出来,给我瞧瞧吧!”
口中说话,人却欺身而上,双掌齐出抓向那蒙面黑纱。
蒙面人左手横起,一招“拒虎门外”,右手扣向玉娘子的右腕脉门。
玉娘子娇笑一声,道:“这是武当门中拿脉手法,阁下是武当门中弟子了。”
喝声一缩腕出掌,避开了对方攻势,反击一掌。
但闻啪啪两声,四掌接实。玉娘子右手疾起,纤纤玉指,抓向那大汉蒙面黑纱。
莱面大汉右手一招“飞瀑流泉”,推出一股潜力,逼开了玉娘子的掌势,飞起一脚,踢向玉娘子的小腹。
玉娘子左手一沉,封住门户,娇躯半转,右手一引穿云掌,由背后攻了出去。
她身随掌转,手臂也逐渐延长。
这一招攻势极是意外,那大汉骤不及防,左肩中了一掌。
但觉中掌处一阵剧疼,身不由己地一连向后退了五步。
玉娘子格访一笑道:“你朋友取下面纱,让小妹瞧一眼,我就放你离开?”
蒙面大汉一提气稳住身子,道:“玉娘子,你不要欺人过甚。”突然大喝一声,一招,五丁劈山,连人带掌直冲过来。
玉娘子虽然无法瞧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感觉之中,他这一声,正是全力施为,倒也不敢硬挡他的攻势,闪身避开。
那蒙面人双脚突然用力一点,疾如鹰隼一般直向室外冲去。
玉娘子心中大急,娇声叱道:“哪里走!”纵身追扑过去。
只听一个威重的沉喝道:“他走不了。”
砰的一声大震,那蒙面人向外奔导的身子,竟生生被挡了回来。
厅门口处,出现了长衫飘飘的严照堂。
那蒙面人先中了王娘子一掌,再和严照堂堂拼一招,震得内腑气血浮动,一时间不能再发动攻势,静站厅中。
玉娘子疾掠而至,右手一抬,揭下了那毯面人脸上黑纱。只听那蒙面人尖叫一声,举起双手,蒙在脸上。
玉娘子啊了一声,讶然说道:“果然是你。”
严照堂沉声说道:“黄木道长,咱们久违了,还记得我严照堂吗?”
黄木道长放下蒙面双手,突然一翻手,自向天灵|茓上击去。
严照堂右手疾出,挡住了黄木道长的掌势,缓缓说道:“道兄,什么事严重到非要道兄寻死不可?”
黄木道长道:“贫道羞对江湖同道,更愧对本门中掌门长老。”
谈话之间,瞥见一个布衣老农,缓缓行了进来。
那老农谈淡一笑,道:“黄木道兄,在下高万成?”
黄木道人怔了一怔,道:“你是高兄。”
高万成道:“不错,但不知黄木道兄是否愿重见告内情?”
黄木道人点点头,道:“贫道知无不言,不过,要请高兄答允贫道一事。”
高万成听黄木道人说要他管应一事,忙说道:“道兄请说。”
黄木道长道:“贫道说明内情之后,让贫道自绝而死。”
高万成道:“什么事这样"奇"书"網-Q'i's'u'u'.'C'o'm"严重,非要自绝不可?”
黄木道人道:“高兄,不用追问详细内情,你如肯答允贫道,贫道就说明内情,如是不肯答允,只有任凭洛位处置了。”
高万成皱皱眉头,道:“好吧!道兄如此坚持,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木道长道:“好!你高兄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一诺九鼎,贫道相信得过,如此,高兄请问吧!”
玉娘子突然Сhā口说道:“慢着!”目光转到黄木道人脸上,接道:“黄木道人,你害我吃了无比的痛苦,我可不可以先问?”
黄木道长道:“可以,贫道既然决定说了,自然是知无不言,不过,我知道的不多,诸位不要期望太高。”
高万成回顾了玉娘子一眼,道:“王姑娘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了。”
玉娘子笑一笑,道:“那么小妹僭越了。”
目光转到黄木道长的脸上,接道:“小妹先请问道兄一句,那解药是真的,假的?”
黄木道长道:“贫道亦是听命于另一个神秘人物,为姑娘迭上解药,是真是假,就非贫道所能断言了。”
玉娘子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受人胁迫而来的了?”
黄木道人苦笑一下,道:“姑娘初陷游涡,即刻觉醒,叫贫道好生羡慕?”
玉娘子叹息一声,道:“小妹如不是遇上了高兄,被他说服,只怕也将长陷于这个漩涡之中了。”
高万成道:“黄木道兄陷入这漩涡之中,有多少时间了?”
黄木道人道:“三个月了吧!”言下不胜黯然。
高万成道:“兄奉何人之命行事?”
黄木道长道:“一个蒙面人,我不知他的身份,也未见他的面貌。在下唯一能够认出来的,就是他的声音。”
高万成道:“道兄受害甚深,难道就不想报此仇吗?”
黄木道长:“唉!贫道被他们在身上刺了七处毒伤,每月替我医好一个,要我替他们效命七月,医好七处毒伤,就放我而去。贫道想到只六月时间,限期一完,就可以摆脱这些控制,人说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如是他们一刀把我杀死,也不会做出这等背弃师门戒律的事了。”
高万成道:“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过而能改,仍是完人,黄木道兄,也不用大过自责了。”
黄木道人神情肃然他说道:“武当派门规森严,贫道实已犯了极大的不赦之罪?”
高万成道:“道兄如若觉着帮助对方,是一种罪恶,此刻反抗对方,自然是一种报复力量了,功可赎罪,心中自得平安。”
黄木道人眼睛一亮,道:“高兄说的有理。”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只管放心,我玉娘子答允你一句话,决不会把今日所见之事说出去。”
黄木道人脸上泛起了一片轻微的笑意,道:“高兄,贫道此刻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道兄可以帮我一个大忙,也是对武林正义大有助益的事。日后,贵掌门人问起来,道兄也可有一番义正词严的回答之言?”
黄木道人啊了一声,道:“请教高见。”
高万成道:“这中间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道兄如若决心留名千古,不再为身上的毒伤忧虑了。”
黄木道人道:“唉!贫道一时的畏惧,铸成大惜,已然后悔不及,从此之后,再不会为生死所迫了。”
高万成道:“道兄可以告诉我们他约你会面之外,我们先行设下埋伏生擒于他。”
黄木道人沉吟了一阵,道:“那地方很辽阔,设伏不易。”
高万成道:“道兄说说看,也许在下能想一个办法出来?”
黄木道人道:“距此十里,有一条河流,河不大,但河床极阔,一片白沙,更妙的是,两面都有河水,到那沙滩之前,必需经过一座木桥,木桥狭窄,只容一人行走,那河滩宽有十五丈,滩上寸草不生,如何一个埋伏之法?”
高万成道:“道兄几时和他见面。”
黄木道人道:“太阳下山,晚霞未尽的时分?”
高万成道:“道兄可否划出你们会晤附近的形势?”
黄木道长道:“可以?”蹲在地上,以指作笔,划出那地方的形势。一面划,一面解说。
高万成听完之后,微微一皱眉,道:“这确是一个很难设伏的地方,不过,事在人为,在下尽力试试就是。”
黄木道长站起身子,道:“贫道已经尽吐胸中所知,此后演变如何,贫道实无法控制。”
高万成道:“你已尽了心力,以后的事,自有在下设计。”
黄木道人凄凉一笑,悲壮他说道:“贫道尽力和他周旋,希望诸位能及时赶到,如是情不得已,贫道已决心以身殉道了。”
高万成道:“道长尽量忍耐,在下等先行告辞了。”抱拳一礼,几人转身而去。
黄木道长伸出右手,道:“玉姑娘,还给我蒙面黑纱。”
玉娘子笑一笑,举过蒙面黑纱,道:“道兄,我服的如不是真的解药,再有半个时辰,毒性就要发了?”
黄木道人道:“玉姑娘,贫道据实奉告,你腰的什么,贫道实不知晓,不过,照他们平日的作为上看,大慨是真的对症之药,但是否能根治,贫道就很难预料了?”
玉娘子笑一笑,道:“道兄和我同病相怜,小妹想助你一臂之力。”
黄木道人道:“你如何助我?”
玉娘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黄木道人道:“不行,他和我相约有言,每次和他会面之时,只能限我一人。”
玉娘子笑道:“有办法,可以使他减少疑心。”
黄木道人道:“请教高见。”
玉娘子道:“你把我捆起来,留有一个活结,只要一拉绳索就可打开,这等瞒天过海之计,或可收效。”
黄木道人沉吟了一阵,道:“这办法,也许可以收效?”
玉娘子道:“万一高万成无法埋伏,其人精细无比,决不会冒险设伏,小妹和你同行,合咱们两人之力,也许不要金刽门中助手,就可以对付他了。”
黄木道人道:“那岂不太过委屈你吗?”
玉娘子道:“我玉娘子一向被武林同道目为正邪之间的人物,其实我并未作过多少坏事,只是我独来独往,没有门规约束,有时做事难免毒辣一些。”
黄木道人长长吁一日气,道:“好吧!就依姑娘之意。”
玉娘子解下腰带,道:“这个给你,把我捆起来。”
黄木道人接过绳索,打了几个活结,绑在玉娘子双臂之下。表面上看去,捆的纵横交错,其实,只要用力一拉,绳索即开。”
黄木道人捆好之后,道:“姑娘似是对贫道十分相信。”
玉娘子道:“你出身正大门派,自然是可以信得过了。”
黄木道人道:“现在还早,咱们坐息一阵再去。”
黄木道人看看天色,接道:“去早了对咱们有害无益。”
玉娘子道:“好吧!一切听道兄之命。”
两人坐息了一阵,直到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分,黄木道人才挺身而起,道:“玉姑娘,咱们走吧!”
玉娘子淡淡一笑,道:“你牵着索绳一端,免得让他瞧出破绽。”
黄木道人点点头,道:“姑娘很细心。”牵着索绳一端离开了农舍。
两人一齐施展开提纵身法,联抉奔驰。
一路上,低声交谈,研究好了应付那神秘人的说词。
奔行之间,黄木道人突然放缓了脚步,耳际间水声滞源,已到了一河畔木桥前面,说它是一座桥,其实是木桩支撑着一块两尺宽窄的木板一块接一块连成了七八丈长一座木桥。走完木桥,是一座很广宽的沙滩。
这时,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刻,晚露幻起了半云云彩。一个身着青衫的人,面对着夕阳而立,晚风吹得他衣袂飘飘。
玉娘子流目四顾,发觉除了那青衫人之外,四下再无人踪,心中暗道:这地方如此开阔,方圆百丈之内,无处可供人藏身,高万成虽然是智计多端,只怕也无法在这百丈以内设伏。
黄木道人牵着索绳,放缓脚步,缓缓向青衣人行去。青衣人似乎是不知道有人行近,连头也未回一次。
黄木道人虽然是有备而来,但对那青衣人似是仍然有些畏惧,距那青衣人七八尺处,停了下来,道:“金钢门不理劝告之言。”
青衣人们未转过头来,但却打断了黄木道人的话,接道:“你带的什么人?”
黄木道人道:“玉娘子,她不能劝服金剑门,贫道无法处置,特地带她来此。”
青衣人道:“你捆了她?”
黄木道人道:“不错,我捆了她的双臂,因为要带她赶路,所以,未点她的|茓道。”
青衣人道:“你不是玉娘子的敌手,如何能够把她擒住?”
黄木道人道:“她心中畏惧毒发之苦,所以,甘愿束手就缚。”
青衣人忽然转过脸来,蒙面黑纱,不停的在夜色中飘动,打量了玉娘子一眼,道:“你甘心束手就缚,实在叫人难信。”
玉娘子道:“我已经绳索加身了,还要如何,你才相信?”
蒙面人目光凝注在玉娘子的脸上,冷冷说道:“你虽然已经是绳索加身,但我仍然不相信你是束手就缚。”
玉娘子道:“你亲眼看到的还要怀疑,当真是奸诈多疑的人。”
蒙面人哦了一声,突然出手一本,闪电一般拍向玉娘子。
玉娘子仰身倒卧,就地滚出三尺,避开了一掌。
黄木道人心中暗道:“高万成大约是无法在这等辽阔的沙滩之上设伏,所以知难而退,已非可仗的后援了?”
心中念转,主意暗定,大喝一声,扑向玉娘子,道:“你胆子不小。”
右手疾快地抓住了绳索活结,用力一拉,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环绕在玉娘子身上的绳索,立时散解开去。
玉娘子一跃而起,顺势由足登的鹿皮小蛮靴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娇声笑道:“你朋友怎么不敢见人啊?”
黄木道长伸手拉下蒙面黑纱道:“姑娘说的不错,咱们被黑布蒙了眼睛,看不见外面事物,才甘心为人役用,做那些有害武林正义的事。”
玉娘子目光转到那青衫人的身上,道:“听你适才的口气,似乎是对我玉娘子很熟识,但不知你可否取下面纱来,让我见识一下,也许我们是早已相识的熟人。”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果然,被我料中了。”
语声突转严厉,道:“黄木道人,你身上毒伤,大都未好,胆敢反抗本座,难道不畏那毒伤发作之苦吗?”
黄木道人道:“贫道如若不畏惧那毒伤发作之苦,怎会听你们之命,被你们奴役数月之久?”
蒙面人接道:“既然畏惧毒伤发作之苦,那就悬崖勒马,听从在下之命。”
黄木道人哈哈一笑,道:“朋友,我已经听你数月之命,行动时要黑纱蒙面,做的是见不得天日的事,贫道心中这一股愤怒、窝囊,都早已无法忍耐,今日贫道拼着一死,也要与你一决胜负。”
青衣人突然一撩长衫,取出一对金环,道:“两位一起上吧!”
玉娘子一见那对金环,不禁脸色一变,道:“原来是八臂哪吒金小方。”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姑娘能认出在下手中金环,当真是可惜得很。”
玉娘子道:“可惜什么?”
青衣人道:“你如认不出这对金环,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你认了出来。”
玉娘子道:“久闻你飞环能在百步内取人首级,小妹今日要见识一下,不过,小妹也替许可惜。”
金小方道:“你替我可惜什么?”
玉娘子道:“你金小方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却不料竟也甘心为人鹰犬。”
金小方冷笑一声,道:“金某人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双环一分,突然向玉娘子欺了过去。
玉娘子了然对方的身份之后,知他金环招数精妙无比,不能丝毫大意,匕首挥处,刺了过去。以攻迎攻,不让那金小方抢去先机。
黄木道人撩起黑袍,取出一把折了一半的断剑,大喝一声,挥剑攻去。
金小方冷冷说道:“牛鼻子老道,原来早存叛离之心,竟然敢私藏兵刃。”
原来,黄木道人受伤之后,被收去了兵刃,金小方规定不准携带长剑,如与人动手的遣差,才可带剑。武当门下弟子,都以剑法见称,如若不准带剑,威力就减去了一大半。
但黄木道人自知造诣最深的就是剑上功力,为了自保把一柄利剑由中间截断,藏于身上,因为剑身短了一半,他又穿的长袍,很不容易瞧得出来。
黄木道人一面挥剑抢攻,一面说道:“贫道也听过八臂哪吒之名,在江湖上十分响亮,为什么竟甘心为人奴役,阴谋暗算武林同道,做这些见不得天日的事!”
金小方双环一紧,逼开黄木道人手中之剑,逼他退了两步。
玉娘子匕首疾攻,迫的金小方举环封挡,解了黄木道人之危。
黄木道人施展开武当剑法,剑光撒出一片冷芒,重又攻上来,一面接道:“贫道和玉娘子都不愿为人奴役,才倒戈相向,出出胸中一口怨气。金施主何不仿照我等,找那害你之人算帐,出一口怨气。”
他口中说话,手中断剑却是攻势绵密,着着进逼。武当剑法本以阴柔绵密见长,适宜久战,极具弹性,但因黄木道人手中之剑尺寸不够,同样的一套剑法,施展出来,威力就大为减弱。
但玉娘子的匕首,却凶狠毒辣,全是搏命的招术。
金小方双环飞舞,有如轮转,力斗两人,仍然是攻守有致,萧洒自如。
三个人在暮霭夜色中,免起鹊落,交相搏击,打得十分激烈。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大喝,道:“黄木兄,玉姑娘,请退下休息,这人交给我们了。”
玉娘子、黄木道人同时急攻一招,抽身而出,跃退五尺。
黯淡的夜色中,只见龙、虎、狮、豹,四大护法,分站四个方位,缓步向中合拢过来。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刘兄也赶来了。”
金钱豹刘坤嗯了一声,道:“兄弟晚到了一步,等收拾了八臂哪吒金小方之后,兄弟还要向姑娘领教两招。”
原来两人早有心病,刘坤知道她有意讥笑,发作了出来。
玉娘子道:“武林之中,有谁不知金剑门中四大护法的威名,龙、虎、狮、豹合力,天下有几人能够挡得。”
刘坤还待反唇相讥,却闻严照堂沉声喝道:“老四小心。”
就在那警言出口之际,八臂哪吁金小方突然飞跃而起,直向正西方扑击过来。那正是刘坤守护的方位。
敢情金小方准备在刘坤和玉娘子斗口时,精神分散,能一举破围而出。
刘坤一挥手中铁佛手,撤出一片乌光。但闻当当两声,铁佛手和双环击撞,挡住了金小方外冲之势。
金小方本还有抢先机攻向刘坤之能,但,东、南、北三方压力,同时涌至,迫的他不得不运气、凝神,改采守势。
须知金剑门四大护法的威名,武林中早已是人人皆知,金小方自知难是四人之敌,只希望能够找出一个空隙破围逃命。
四大护法,似是并无伤害金小方的用心,三方压力,同时撤走。仍然把金小方围在中间。
夜色中只见王宜中和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
高万成一挥手,道:“金兄久违了。”
金小方冷笑一声,道:“金剑门准备是以多取胜?”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那要看你金兄怎么想了。
金小方道:“单打、合击,权限操诸在你,我金某人又能如何?”
高万成道:“我们决定在取你性命之前,先得知晓一件事情。”
金小方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阁下是那神秘组织中的重要人物呢,还是和黄木道兄、玉姑娘一般的被害人?”
金小方接道:“我如是不说呢?”
高万成道:“那要看你能硬到什么程度了,如是金兄真如铁打铜铸,你就一句别答,但我们不会姑息,必将把你刑遇至死。”
全小方道:“好恶毒的手段?”
高万成笑一笑,道:“金兄客气了,我们用刑只求自保,比起你金兄的作为,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语声一顿,接道:“你如是像质木道兄、玉娘子一般的受人利用,此刻,已该是你觉醒之时,就算你身上有着很恶毒的禁制,但发作是以后的事,现在,你应该明白,自己没有逃走的机会。”
金小方摇摇头,道:“我和他们不同,高兄不用白费唇舌了。”
严照堂道:“他既执迷不悟,不用和他多说了,收拾了他就是。”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行道江湖以来,讲的是非分明,不管人家是否愿意,但咱们得把话说明。”
对着金小方挥挥手,接道:“兄弟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凭你金兄一句话了?”
金小方四顾了一眼,道:“兄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突然飞跃而起,直向正南方位冲去。
守在正南方的正是出山虎林宗,虎吼一声,劈出一掌。他蓄势而发,这一掌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大的暗劲,直涌过来。
金小方右手金环,一式“画龙点精”,迎向林宗右掌击去。心中暗道:“想你血肉之掌,怎敢和我金环硬碰,只要闪身一让,我就可破围而出。”
忽见刘坤一个悬空翻身,铁佛手有如金豹露爪一般,抓向金小方的脑后。这一招恶毒至极,金小方理应闪身避开才是。哪知金小方竟然早已准备,左手蓄势的金环突然翻空迎去,挡住刘坤的铁佛手。
只见出山虎林宗右手一缩,手背迎向金环。一声金钦交鸣,金环竟被震开。
金小方微微一行,暗道:“难怪他如此沉着,手腕上戴有护铁?”
心念转动之间,刘伸却一个跟斗从头顶掠过,铁佛手也硬和金环对了一招。
这时,金小方的双环,都已被封到门外,林宗右手收回,左拳一伸,当胸击来。这虽是很平常的招数、变化,但却深得快、准二诀。
金小方被形势所迫,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但觉双臂双肩肩窝全都被人拿住,顿觉双臂乏力,无能反击。
耳际间,响起了狮王常顺的声音道:“金小方,你不该如此大意,需知常某的‘锁骨手’,在武林中人人知晓。”
金剑门的四大护法,实有着人所难解的佳妙配合,虎、师、豹合手一招制服了金小方,龙还未及出手。
高万成沉声喝道:“防他咬舌自绝。”
林宗拳到金小方的胸前,适时收回,伸出禽中二指,点了金小方的,“迎香”“兑端”
两|茓。
玉娘子缓步行了过来,举手一把,取下了金小方的蒙面黑纱。
夜色不浓,玉娘子又目力过人,一眼间看清了金小方的面目,不禁失声大叫。
高万成快十行了过来,望了一眼,亦不禁黯然长叹。
林宗目光一转,只见金小方下颚启动,似要说话,但因两处|茓道被点,两颚无法配合,唔唔呀呀,说不清楚。当下右手疾出,拍活他两个|茓道。
王宜中大步行了过来,凝目望去,只见金小方脸上血痕纵横,都是伤口。想到那下手人的恶毒,不禁咬牙切齿,道:“好恶毒手法。”
金小方苦笑一下,道:“你们都瞧到了。”
高万成道:“瞧到了,敝门主对此,亦深痛恶绝,气愤不已。”
金小方道:“这就是我为他们效命的原因。”
玉娘子道:“金兄,对不住啦,小妹想不到他们会在你脸上下手。”一面把黑纱向金小方脸上蒙去。
金小方摇摇头,道:“你们既然都瞧到了,不用再遮起来啦。”
玉娘子道:“不知是什么人领导的这个神秘组织,其手法之毒,实在叫人为之发指。”
金小方苦笑一下,道:“你们要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但诸位,要答允我一件事。”
高万成道:“什么事?”
金小方道:“我知道的有限,但我会尽吐所知,然后,诸位给我一个自作了断的机会。”
黄木道人道:“金兄何苦寻死?”
金小方接道:“我这付样子,要我如何见人?”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虽然是被他们役用,但我内心中对他的怨恨,实是超过你们千百万倍?”
严照堂接道:“你既然恨他们,为什么还甘心受他们所役。”
金小方道:“他们能治好我脸上的创伤,诸位请仔细地瞧瞧,我脸上还有几道伤痕?”
玉娘子数一数,道:“五条。”
金小方道:“不错,他们在我脸上划了十二条伤痕,每月替我治好一条,要我听他们役用一年,一年之后,可治好我全部伤痕。”
高万成道:“金兄,相信他们的话吗?”
金小方道:“他们药到伤好,我已被他治好了七条伤痕,不信也得信了。”
高万成道:“在下之意是,一年之后,他们也不会放你。”
金小方道:“那时,我伤痕痊愈,他们不放我,也不成了!”
高万成摇摇头,道:“他们不会疗好你全部伤痕,再设法去控制你。”
金小方怔了一怔,道:“这个,兄弟倒未想到。”
高万成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容貌的美丑,算得了什么,只要能仰不愧天俯不作地,足可自蔚了。”
金小言道:“高兄的意思是……”
高万成接道:“欢迎金兄和我等携手合作,共同找出这一个神秘组织的首脑人物,为武林除去大害。金兄已深知受害之苦,但除了金兄之外、武林同道人人自危,此害不除,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害在他们的手中。”
金小方道:“兄弟惭愧,我虽为他们奴役了七月之久,但并不知道首脑是谁。”
黄木道人道:“怎么,金兄和贫道一样,被他们当作牛马来用吗?”
金小方苦笑一下,道:“我手下有三个人听我之命行事,你黄木道兄,只是其中之一。”
高万成道:“那两位又是何人呢?”
金小方道:“一个是少林弟子,一个是北派太极门下的弟子。”
高万成道:“金兄手下之人听命,上面和何人联络呢?”
金小方道:“说出来很难叫人相信。”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我们已经领教了这个神秘组织的厉害,以你金兄来说,虽是受害人,但到现在为止,你金兄只怕还不知道仇人是谁?”
金小方叹息一声,道:“说起来惭愧得很。”
高万成道:“也因如此,不妨请金兄说明内情,纵然是荒诞不经之言,咱们也不会讥笑金兄。”
金小方道:“唉!当真是叫人难以相信的事,高兄如若不如此解说,兄弟实在是很难说得出口。”
高万成道:“那必然是十分奇怪的事了。”金小方道:“不错,京城西北四十五里,有一座玄天仙女庙,高兄是否知晓?”
高万成道:“那玄天仙女庙和你金兄有些什么关系?”
金小方道:“那是在下受命之外,我每隔半十月,要到玄天仙女庙中,领受令谕。”
高万成接道:“金兄既然有受命之处,定然有下令之人了?”
金小方道:“说起来惭愧得很,兄弟受命之处,就是那玄天仙女两测的全意,玉女。”
玉娘子道:“怎么,玄天仙女两侧的金童玉女是活人扮的吗?”
金小方摇摇头,道:“如是活人扮的,在下受命行事,也不足为奇了。但他们不是人,是泥塑的,不过,他们能下令赐药。”
玉娘子接道:“当真是越说越玄了,泥塑的金童玉女,难道也会说话不成?”
金小方道:“他们不用说话。”
玉娘子道:“不说话,如何会传达令谕?”
金小方道:“他们手中握有一张函笺,笺上写有令谕,我照吩咐行事。”
久未开口的高万成叹息一声,道:“果然是好办法,线索至此,完全中断,他们利用两个泥塑的神像,使线索中断,当真是高明得很啊!”
王宜中突然接道:“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金小方道:“什么事?”
玉宜中道:“他们可以把写好的指示,放在那金童、玉女手中交给你,但那金童、玉女,如何替你医病呢?”
金小方道:“阁下是……”他见王宜中年纪轻轻,不知是何身份,故而问了一声。
高万成接道:“这一位是敝门门主。”
金小方啊了一声,道:“失敬,失敬。”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说起来,这也是一件令人难信的事,他们把一张便笺放在玉女手中,我从玉女手中,取过便笺,他在便笺中说明疗伤的地方。那是一间空着的房子,里面空无一人。”
玉娘子道:“玄得很啊!里面空无一人,如何为你疗伤?”
金小方道:“也许有人,不过,我瞧不到罢了。那房中放了一杯药茶,我喝下之后,就失去神智,然后,他们把我伤势治好,再把我送往别处。”
玉娘子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高万成道:“金兄是否还要和他们见面?”
金小方道:“还有三日,三天之后,才该我到玄天仙女庙去,接受指示。”
高万成道:“金兄,现在准备如何?”
全小方道:“我茫然不知该如何才好。”
高万成道:“金兄被人毁容,难道不准备报仇吗?”
金小方道:“我很想报仇,但我不知道找什么人报仇?”
高万成道:“金兄如若想要报仇,在下倒可代为筹谋一二策略。”
玉娘子接道:“而且,我们可助你一臂之力?”
金小方道:“你们要帮助我?”
黄木道人道:“不错,我们都已和金剑门中人联手,准备复仇。”
金小方戴好面纱,道:“这个仇自然要报,但不知在下应该如何着手?”
高万成道:“带我们到玄天仙女庙去,见见那能传令偷的金童玉女。”
金小方道:“那只是两个泥塑的神像。”
高万成道:“咱们到仙女庙中瞧瞧,在下相信一定能找出一点原因出来。”
金小方道:“我已经瞧过了,那里面没有可疑之处。”
高万成道:“当时也许看得不够细心。”
金小方点点头,道:“对!三天后我带你们去瞧瞧。”
高万成道:“我们要你今日前去。”
金小方道:“今日不该我去!”
高万成道:“正因为如此,你可能发现了别的秘密。”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现在,天已入夜,金兄愿否冒险到仙女庙中瞧瞧?”
金小方道:“在下一个人吗?”
玉娘子道:“我陪你去。”
高万成道:“咱们一起去,借夜色掩护,分由四方进入。”
金小方道:“就这么办皿兄弟先进去,你们后面来。”
高万成道:“金兄放心,我们不会距离大远,万一你进大殴之后,发生了什么变化,你就设法拖延时间,一盏热茶工夫之内,我们定可赶到,但金兄如能设法划出那仙女庙中的形势,我们就可以方便不少。”
金小方望望天色,道:“天色已经呈了,诸位要仔细些的瞧。”
蹲下身子,用手指很仔细地划出了那仙女庙的形势。他心中对那仙女庙记忆的十分详尽,所以画的十分清楚。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这地方很好混入,咱们动身吧!”
金小方站起身子,拍拍手上的砂上,道:“我想到了一件事,不知是否可行?”
高万成道:“什么事?”
金小方道:“在下之意,与其明目张胆地混进去,不如在下也设法偷着进去。”
高万成道:“最好的办法,你还是按照你和他们会见的约定之法进去。”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金兄放心,在下自然会安排好,以最快速的方法,遣人接应金兄。”
金小方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希望兄弟在未死之前,高兄的接应能够适时而至。”
言下之意,似乎是对那神秘组织,仍有着无限的恐惧。
高万成道:“金兄放心,如是因我高某人派遣的人手过晚,而使金兄受到损伤时,兄弟愿担负一切责任,如是金兄挨了一刀,兄弟就也在身上杀它一刀,如是金兄被人杀害了,兄弟替金兄偿命?”
小方笑一笑,道:“如是我这样活下去,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高万成回顾了王宜中一眼,低声说道:“咱们也得早些赶路。”王宜中点点头,道:
“高先生,咱们这一次能不能找到他们的首脑人物?”
高万成道:“这个属下无法确定,不过属下相信此香前去仙女庙,定然可以找到一点眉目出来?”
王宜中道:“好,咱们快些去吧!”
高万成道:“属下带路?”
几人联抉直向仙女庙中奔去。
且说那金小方一口气,奔到仙女庙外,才停下了脚步,暗中换一口气,缓步向庙中行去。
这时,天色已暗,庙中未点灯火,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金小方进入庙中,停下脚步,高声说道:“属下金小方,有要事特来晋见。”
庙中一片黑暗,不闻一点声息。
金小方迟疑了一阵,又缓缓向前行去两步,道:“属下有事,特来请命。”
庙中仍无回应之声。
金小方又向前行了两步,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亮起了一片火光。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那玄天仙女神像,全面生光,两侧的金童玉女,手中却空无一物。
金小方又向前行了一步,目光投注在左侧的金童身上,缓缓说道:“老兄,兄弟这一次……”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熄去手中的火折。”
声音阴森,听入耳中,不觉间泛起来一股寒意。
金小方怔了一怔,应手熄去手中的火折子。陡然间,庙中又恢复了黑暗。
金小方熄去了手中的火折子之后,迅速的向前旁倒移开五尺。
金小方轻轻咳了一声,道:“属下金小方,晋见仙童。”
那冷冷的声音,又传入耳际,道:“金小方,你好大胆子!”
金小方暗中运气戒备,口中却说道:“属下有要事,不得不赶来请命?”
那冷冷的声音,道:“说,什么事?”
金小方道:“黄木道人和玉娘子,都背叛了属下,因此……”
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传了过来,打断了金小方未完之言。接道:“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就地处死?”
金小方暗作成备,缓缓说道:“玉娘子和黄木道人联手合作,在下一人,不是他们的敌手。”
那阴冷的声音道:“你无能处死背叛的属下,还有何颜到此?”
金小方道,“在下觉着此事十分重大,故而特来禀告。”
那阴冷的声音道:“我知道了,你可以去了。”
金小方道:“阁下可是指挥我金某人的上司。”
那阴冷的声音,道:“是又怎样?”
金小方道:“在下受命七月,时间不算太短,图下对我金某人,总该有几分信任吧!”
那阴森的声音微带怒意道:“你说话要留心一些,别忘了身份。”
经过这一阵思索之后,金小方胆子壮了许多,冷冷说道,“咱们素不相识,我说的已经够客气了。”
那阴冷声音似乎是突然消失,不再回答金小方的问话。
金小方凝神倾听良久,不闻一点声音,心中突然生出了畏惧之感,缓缓移动身躯,向外退去。
退到庙门口处,瞥见一条人影,矗立在夜色之中,拦住了去路。
金小方心头一跳,还未及开口,对方已抢先说道:“是金兄么?”
金小方听听辨音,认出是高万成的声音,接道:“正是兄弟。”
高万成低声说道:“我们都已赶到,金兄但管放心。”
金小方道,“我已和他们对上了话,这仙女庙中藏的有人。”
高万成道:“是人就无可畏惧了,金兄放手施为吧!”
金小方点点头,身躯一闪又冲入了庙中。右手一晃,又燃起了火折子。后援赶至,胆气大壮,金小方高举火折子,直行到供
台前面,点起了供台上的长明灯,灯火明亮,照彻了大殿。
只见九天玄女神像,端坐正中,左侧的金童手中,赫然挂着一张白笺。
金小方伸手取下白笺,并未瞧看,人却疾快地向后退了三步冷冷说道:“朋友,你既然隐身在大殿之内,何以不肯现身相见,却借这泥塑的神像传达笺谕,岂不是故弄玄虚吗?”
他一连喝叫了数声,不闻有回答之言。
估算适才那人说话之处,就在玄天仙女神像之后,但金小方就是不敢绕过那金童玉女,行到仙女神像之后,瞧个明白。
展开手中白笺,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四十字,道:“背叛者死”。
金小方撕去了手中的白笺,高声说道:“只怕未必,你朋友是汉子,就该出来相见。”
果然,那阴冷的声音,从仙女神像之后,传了出来,道:“金小方,你的死期已到,明年今宵,就是你的周年忌辰。”
金小方怒声喝道:“你胡说八道。”
尽管他口中十分激怒,但内心之中,却有着很深的畏俱。
那阴冷的声音,不徐不疾他说道:“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折扣,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如何一个死法。”
他的声音阴森、冷漠中另含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蕴藏着强烈的征服力量。
金小方不自觉地随口问道:“怎么一个死法?”说来意态消沉,似是心理已为人怔服。
那阴冷的声音道:“我要放出成千成万的毒蚊,只要你被他们叮上一口,立时毒性发作,消失了抗拒的力道,那无数的毒蚊,都将乘机而上,吸干你身上的血液,全身枯干而死。”
金小方心中很相信他确然具有此等能力,再加上那阴森的语气,顿觉心中泛起一殷寒意,呆在当地,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大殿西侧的角门,突然闪进两条人影。
两人步履极快,片刻之间,人已到了大殴中间,分别站在金小方的两侧。
金小方看出来人,正是高万成和严照堂,不禁胆气一壮,道:“阁下的口气,不觉着太大吗?”
严照堂接道,“在下金剑门中严照堂,你朋友处处后人和我们金剑门中为难,不知是何道理。山不转路转,今晚上在此碰面,希望你朋友能给我一个公道。”
高万应接道:“鬼鬼祟祟,岂是大丈夫的行径,既然彼此已经照了面,阁下也用不着再故弄玄虚了。”
三人问了半晌,竟然不闻对方的回答之言。
严照堂冷哼一声,道:“阁下既然不愿露面,那就别怪严某失礼了。”
身子一侧,陡然间欺向那仙女像后。右手同时拍出一拳,一股强大的劲力,直涌过去,掌力到处,尘土模飞。
金小方高声说道:“严兄小心,他们要施放毒蚊。”
严照堂道:“我不信那区区小蚊,真的能伤害到人。”
口中答话,人已欺到那仙女神似之后。但见神像之后,摆着一张木椅,哪里还有人踪。
高万成道:“严护法,不用找了,他已经走了。”
严照堂道:“不错,这神像之下,有一个地道?”
金小方、高万成都疾快绕到神像之后。
凝目望去,只见那仙女神像之后,有一个洞口,那洞口之上,原本有一个木做的盖子,但那人走的大约十分慌张,盖子没有关好,被严照堂一把提了起来。
那木盖上面,漆的颜色,和神像一般模样,如是那人走时能把木盖关好,倒还不易在片刻之间找出来。
高万成打量了那木盖一眼,缓缓说道:“很好的设计,他们利用这座玄天仙女庙,不知迷惑了多少人的眼目。”
严照堂道:“高兄,咱们此刻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这地洞之中,如是设有埋伏,人进里面,就极不易闪避了,不可涉险追人。”
严照堂道:“照高兄的说法,他们是有意的把这座地洞的木门打开了。”
高万成道:“不论他们是否有意,咱们不能不如是推想。”
这时,王宜中带着出山虎林宗、狮王常顺,金钱豹刘坤与黄木道人、玉娘子,齐齐行入殿中。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在庙外可看什么动静?”
玉娘子道:“没有,你们在殴中瞧到了什么?”
高万成道:“一切都在咱们预料之内,暗中有人隐藏在神像之后,不过,咱们未想到他们竟然辟了一条进出的地道。”
玉娘子瞧了那洞口一眼,道:“当年修建仙女庙时,决不会留下这么一条地道,定然是他们自己挖的,照小妹的看法,这地道不会通达很远。”
高万成道:“玉姑娘之言,十分有理。”
玉娘子道:“那为何不迫下去?”
高万成道:“在下思索之后,觉着不值得冒险。”
玉娘子道:“高兄可是棠着他们会在地道中设伏吗?”
高万成笑一笑,道:“万一他们在地道中埋伏,在地道内闪转不易,极难躲过暗算。”
玉娘子笑一笑,道:“小妹不怕,我进去瞧瞧看。”一侧身子就要下洞。
高万成伸手一拦,道:“姑娘,咱们不过刚刚和他们接触,在下不希望咱们第一次就有损伤。”
玉娘子道:“金剑门在武林中盛誉卓著,如你高兄这般胆小,如何成得大事。小妹不是你们金剑门中人,用不着听你高兄之命,我非要下去瞧瞧不可。”
金钱豹刘坤接道:“玉娘子,金剑门四大护法在此,如是非要下去瞧瞧不可,也用不着你玉娘子涉险。”
玉娘子道:“刘兄如是豪气,就请和小妹一起下去如何?”
刘坤道:“好!哪个还怕了不成。”
高万成哈哈一笑,道:“就算这地道之中,没有埋伏,你们也来不及了。”
玉娘子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咱们耽误了这么久的工夫,人家早已跑的没了影儿?”
玉娘子望了王宜中一眼,道:“如若小妹是金剑门的门主,就要先办你高万成一个涉嫌纵敌之罪。”
高万成笑道:“玉姑娘稍安勿躁,有一句俗话说,欲擒故纵,姑娘定然明白了。”
玉娘子道:“怎么,难道你放了他,是一个计谋?”
高万成道:“不错。故意放了他,让他去搬请援手,咱们才能和他们更高一级人物接触,”
玉娘子沉吟了一阵,道:“此言听来似是有些道理,不过,小妹还是有些怀疑。”
高万成道:“你怀疑什么?”
玉娘子道:“他可能约请援手赶来,但他也可以不来啊!”
高万成道:“确然如此,但他不来的成份极小。”
玉娘子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玄天仙女庙,是他们一个下达令谕之处,像金兄这等接受令谕之人,只怕为数甚多,所以每人都有一定的时限,在下料想,他们在一时之间,决无法通知所有受命之人,所以,他们非来不可。”
玉娘子道:“我明白了,如是他们不来,那些受命之人,他们来一个,咱们就生擒一个。”
高万成道:“所以,他们非来不可。”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咱们也要有一些设计准备的工夫。”
玉娘子道:“看起来,你高兄果然是比我们强一些,要如何准备,只管吩明下来,不过,小妹希望能先打头阵。”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那就请你玉娘子留在这大殿之中。”
目光转到严照堂的脸上,接道:“严兄请率领四大护法,在庙外巡视,如有人进入的女庙时,不用拦阻。”
严照堂点点头,带着林宗等三人向殴外行去。
高万成道:“四位不可离开太远,以便随时援助大殿中人。”
严照堂回头一笑,道:“我知道。”
四条人影闪动,四大护法齐齐消失于黔外夜暗之中。
高万成道:“黄木道兄和金兄,请守护两侧黔门。”两人齐齐颔首。
高万成道:“门主请移驾左侧小室中休息。”
玉娘子道:“你呢?”
高万成道:“在下和门主在小室之中,三位先行选好藏身之处,熄去烛火,如是我料断不错,今夜就有人来。”
金小方、黄木道长打量了一下大殿形势,同时飞身而起,隐身在大殿两侧门后的屋椽上面。
原来,这座仙女庙已经久无香火,大败的正门,一直都关闭着,出入都走的两面侧门。
玉娘子忽地一提真气,抓住了一根横梁,翻身一跃,隐于梁后。
高万成目睹三人隐好身子之后,才引导王宜中行入神像左侧的一座小室之中。
室中有一张木榻,上面虽无铺设,只是光秃秃的木板,但却不见积尘,想是常常有人宿坐之故。
高万成低声说道:“门主请在室中坐息一下,属下去安排一些事情?”
行出小室,熄去火烛,才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不少黑色粉未,洒在仙女神像四周,才重回入小室之中。
第十七回神出鬼没
夜色幽暗,大殿中更是漆黑一片。
约莫三更过后,大殿外突然响一个沉重的声音,道:“欧阳文泉告进。”
“欧阳文泉”四字,有如铁锤下击一般,敲打在玉娘子、金小方和黄木道人的心上,使几人心中都感受到剧烈的震动。就是小室坐息的高万成,也听得心头震颤不口。
谁也想不到,武林中人人敬畏的太平堡主,竟然也会澄人控制,受人胁迫,听人之命。
金小方一阵惊骇过后,心中突然多了一份平静之感,暗道:如是太平堡主欧阳文泉做了那神秘团的使者,我金小方受了胁迫一事,确然算不得什么了。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行入大殿之中,紧接着亮起了一面火摺子。
火光耀照之下,只见一个身着青袍,头戴方中,胸前长须飘拂,脸色有如童子的修躯中年人,缓步向神像行去。
以欧阳文泉在江湖上的盛誉,使得金小方、玉娘子等,一个个都凝神闭住了呼吸,生恐那呼吸的声息,惊动到这位太平堡主。
一代武林名人的气度,果然非凡,虽然身受控制,但仍步履从容,缓缓行近到神案前,一伸火折子,点亮了神案前的灯光,双目在仙女两侧的金童、玉女身上瞧了一阵,道:“欧阳文泉受命而来,还望仙童赐谕。”
两个泥塑的金童、玉女,仍然是呆呆地站着。
欧阳文泉皱皱眉头,道:“可是在下来的早了一些吗?”
他自言自语了一阵,转过身子,向外行去。
行进大殿正中,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往玉娘子藏身的梁上瞧了一阵,疾步行出大败。
这时,神像一侧的小室木门呀然而开,高万成缓步行了出来。
玉娘子第一个忍耐不住,飘身而下。道:“高兄,想不到欧阳文泉也会受到这个神秘组织控制。”
高万成道:“看起来,事态确然是有些严重。”
玉娘子道:“高兄,你是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想想看,咱们此刻应该如何?”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咱们不要惹他。”
玉娘子道:“他似乎是已经发现了我躲在横梁之上。”
高万成道:“以那欧阳文泉之能,大殿中藏的有人,自然是无法骗得过他了。”
玉娘子道:“如是那欧阳文泉硬要找咱们麻烦,咱们又该如何?”
高万成道:“我想以那欧阳文泉的身份,不会如此。”
玉娘子道:“他已经说过了,立时再来,如是那神秘组织无法传下谕旨,他已发觉了我存身之处,难免他会叫我下来,那时,我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他如招你下来,姑娘就只好下来了。”
玉娘子道:“他如是要问我什么呢?”
高万成道:“姑娘不惹他,但也不用太过怪他了,如是真的闹到不欢局面,自会由我们金剑门出面,接下这件事情。”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玉姑娘,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似乎对那欧阳文泉却有着很深的畏惧。”
五娘子道:“他对我有过一次相救之恩,”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姑娘请躲上去吧!他可能很快就来了。”
这句话,果然收到了很大的效果,玉娘子纵身而起,又跳上了大梁背后。
高万成又举手对黄木道长和金小方藏身处招呼了一下,重又得回小室。
又过约片刻工夫,欧阳文泉果然又行入大殿中来。
他大步直行到供案前面,瞧瞧金童、玉女不见有任何令谕,不禁一皱眉头,陡然转身目注横梁,道:“下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自有一股威严之势,玉娘子应声由横梁上飘身而下。
欧阳文泉略一抬头,望了玉娘子一眼,道:“原来是你。”
玉娘子却躬身一礼,道:“见过欧阳堡主。”
欧阳文泉哪了一声,道:“你在此地作甚?”
玉娘子不敢欺骗对方,但也不能全说实话,只好说道:“我们找一个儿。”
欧阳文泉道:“找到没有?”
玉娘子道:“找到了?”
欧阳文泉接道:“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玉娘子道:“大殿中黑暗,我们还未瞧清楚他的面貌,他已经溜了出去?”
欧阳文泉忽然改变话题道:“不是你一个人来的吧!”
玉娘子道:“不是。”
欧阳文泉道:“姑娘倒是坦白的很。”
玉娘子道:“在堡主面前,小妹怎敢说出一句谎言,”
欧阳文泉突然举手一招,道:“两位隐在侧门后面的人,可以出来了。”
黄木道长、金小方应声而下,飘落实地。
金小方抱拳,黄木道长合掌,齐声说道:“见过堡主。”欧阳文泉望了黄木道长一眼,道:“你是武当门下?”
黄木道长道:“贫道正是武当门下。”
欧阳文泉不待黄木道长把话说完,目光转到金小方的脸上,道:“你是什么人?”
金小方道:“在下金小方。”
欧阳文泉道:“见了我,为什么还不取下面纱。”
金小方道:“在下的脸上有伤,难看得很。”
欧阳文泉道:“取下来。”
金小方无可奈何,后退了一步,取下面纱。
欧阳文泉望了一眼,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金小方道:“被人伤的?”
欧阳文泉道:“走近一些,给老夫瞧瞧。”
金小方依言行了过去。欧阳文泉伸手在金小方伤处摸了一下,道:“脸上肌肉并未死亡,并非不治之伤。”
玉娘子道:“堡主慈悲,何不贩药给金兄治好脸上之伤?”
欧阳文泉道:“只吃药物不行,得老夫亲动手术。”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可惜老夫没有时间?”
语气突然一变,接道:“你们三人,天各一方,怎会走在一起?”
玉娘子望了金小方一眼,道:“这要问金小方了。”
金小方无可奈何他说道:“在下也和欧阳堡主一样。”
欧阳文泉脸泛怒意,冷冷说道:“和老夫一样?”
金小方道:“是的,在下也是受那泥塑的金童玉女之命,黄木道兄,也是在中毒之后,被人控制了他的行动。”
欧阳文泉只觉脸上一热,怒意顿消,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在此作甚?”
金小方道:“讨债。向加害兄弟之人讨债。”
玉娘子道:“这泥塑的金童玉女,只不过被他们借作利用之物,其实,还不都是人在背后捣鬼。”
黄木道人道:“在那仙女神像之后,有一个地道,不知通向何处,他们就利用那地道行动。”
欧阳文泉啊了一声,道:“你们聊聊吧!老夫有事,先走一步了。”也不待玉娘子等答话,举步向外行去,眨眼间消失在殿外夜暗之中。
小室木门,呀然而启,高万成缓步行了出来。
玉娘子道:“高兄,你如是早出来片刻,就可以留下欧阳堡主了。”
高万成摇摇头,道:“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他似乎是有难以言喻的苦衷,只怕是很难留得住他。”
玉娘子道:“想不到太平堡主欧阳文泉,竟也会受命仙女庙中的金童玉女。”
高万成道:“那神秘组织中,有不少雄才大略人物,不知他们用什么手段,竟能使一代怪杰欧阳文泉甘心听命。”
玉娘子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兄,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目下为止,咱们还没有接触过那神秘组织中的人物,但他们能够控制了欧阳文泉,情势就又当别论了。”
玉娘子道:“高兄的意思是……”
高万成道:“咱们把敌人估计的大低了。”
金小方啊了一声,道:“高兄可是又有了别的打算?”
高万成道:“在下已禀报了敲门门主,准备即刻传令,调集敝门中的剑士、高手赶来此地。”
玉娘子道:“目下咱们还不知道敌人是谁,纵然尽出你们金剑门中的精锐,看来也是无补于事啊!”
高万成道:“话虽不错,但有备无患,如是咱们人手不足,随时可能被他们设计困住,而且,咱们既不知对方是谁,我们也不用笃守信义,敌暗我明,看来只有以众多的人手对付他们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整个大殿四周,如是有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人多势众,未必就有着必胜之能,本门中人,素以智谋取胜。”
声音回荡在大殴之中,引得玉娘子等,个个流目四顾,找寻那发话之人。
高万成虽然是早已有备,心中也明白那发话人凭仗深厚的内功,把声音送到远处,重又折了回来。
所以,听起来,才有着满殿回荡的余音,叫人听不出那发话人何在。
但他心中早已有备,事情发展既然在预料之中,自然是沉得住气,当下冷笑一声,道:
“在下愿毁去这庙中之物,你朋友可以现身了。”
只听那冰冷的声音,应道:“你如说出我藏身何处,我就立刻现身和尔等相见。”
这一次高万成十分留心,顺着那声音传来之处,回目一顾,立时说道:“朋友你躲在仙女神像之内。”
此言一出,玉娘子等所有的目光,都转注在那仙女神像之上。
但闻一阵呵呵大笑之声,传入耳际,仙女神像之后,缓步行出一个身着青衫,而色枯黄的人来。一现身,立时说道:“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果然是名不虚传。”
高万成打量了那人一眼,道:“你朋友夸奖了。”语声一顿,接道:“阁下戴了人皮面具。”
青衫人笑一笑、道:“不错,本门中人,有一个很特殊的规定,那就是除了和上司会晤之外,不以真面目和人相见。”
高万成道:“阁下既然是戴着面具,终有取下的方法。”
青衫人道:“不错,但那要费很大的手脚。而且,你一旦取下区区面具时,你们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他已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了。”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我们如想是保留活口时,只有任你戴着面具了。”
青衫人道:“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语声一锤,接道:“其实我是何许人,什么身份,似乎是都无关紧要,这对咱们要谈的事,并无帮助。”
高万成道:“和贵门中人接触,有如雾中看花,叫人难辨真假。”
青衫人道:“真假之辨,并非太难:以你高万成的智能,应该是很容易从谈话举动之中,分辨那人是否能做得主。”
高万成目光盯注在那青行人的身上,道:“就能阁下来说吧,高某就无法分辨你是个什么诈的身份,又能做得几分主意。”
青衫人冷冷说道:“如是在下做不得主,也不会出面和你谈判了。”
高万成道:“贵门中人,神秘莫测,真真假假,外人如何能弄得清楚真正面目,今天谈好了,明天你又可以变龄,我们连一个对证之人也是无法找到。”
这当儿,那小室木门突然大开,王宜中缓步行了出来。
青衫人望了玉宜中一眼,道:“这一位,就是贵门新任门主了。”
高万成道:“不错,你们掳掠去的,就是敝门主的令堂。”
王宜中打量那青衫人一眼,道:“我母亲现在何处?”
青衫人道:“她很好,也很安全,这一点阁下可以放心,”
王宜中道:“我要如何才能见到我母亲?”
青衫人道:“有两个办法。”
王宜中道:“请教第一个办法。”
青衫人道:“贵门中如若能答允,接受我们的令渝,那是最好不过了。”
王宜中道:“这办法不行,请教第二个办法。”
青衫人道:“王门主和在下同去见令堂。”
王宜中接道:“这个可以,咱们几时动身?”
青衫人道:“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王门主只能远远地看看。”
王宜中接道:“说儿句话也不成吗?”
青衫人道:“说几句话,大概可以,不过你不能接近令堂,这只是证明一下令堂无慈,然后,你再仔细地想想我们提出的条件,三日后给我们答复。”
王宜中沉吟不语,良久之后,高万成却接口说道:“可以,我们去瞧瞧之后,再作商议。”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在下先要对阁下提出一点警告。”
王宜中道:“什么警告?”
青衫人道:“看到令堂之后,你最好别妄图出手抢救,那很可能招致令堂的生命之危。”
王宜中道:“在下记得了。”
青衫人道:“好,咱们可以动身了,在下替门主带路?”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道:“慢一点!”
青衫人停下脚步冷笑一声,道:“怎么,诸位可是想衡量一下在下的身手吗?”
高万成摇摇头,道:“朋友不用误会,在下只是想请教朋友几件事情。”
青衫人道:“好!你说吧。”
高万成道:“贵门中人,近月以来,似乎是专门和我们金剑门作对,是吗?”
青衫人道:“贵门是武林中第一强大门户,盛名所至,实已掩过了少林武当。”
高万成道:“但我们金剑门已近二十年未在江湖上活动了。”
青衫人道:“不幸的是,本门正准备崛起江湖之时,贵门却亦有重振雄风之心,这就造成了贵我两门中极大的冲突。”
高万成道:“所以,贵门准备先把我们金剑门压制下去。”
育衫人道:“好说,好说,金剑门如若能和本门合作,定可在江湖上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高万成道:“这件事似乎辽言之过早,以后咱们再谈不迟。”
青衫人道:“不错,咱们应该先去看看王夫人。”
玉娘子突然格格大笑起来,她笑的十分凄厉,听得全场中人,都不禁为之一呆。
青衫人一皱眉头,道:“你笑什么?”
玉娘子道:“你们自夸对人性有着重深的认识,但小妹觉着,你们忽略了一件事。”
青衫人道:“什么事?”
玉娘子道:“人是活的,他们随时可以变。”
青衫人道:“不论他们变化多大,都无法逃出我们的掌握。”
玉娘子笑一笑,道:“我现在就想证明给你瞧了。”
青衫人道:“你如何证明?”
玉娘子抬手拔出肩上长剑,道:“你亮兵刃,咱们动手先打一架。”
青衫人似是大感意外,道:“你要和我动手?”
玉娘子道:“不错,我倒要瞧瞧,武功和人性,在生死交关时哪个重要?”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你当真是要和我动手吗?”
玉娘子道:“难道我给你阁下说着玩吗?我已经叫了阵,亮不亮兵刃,那是你的事了。”
王宜中突然踏前一步,挡住了玉娘子,道:“玉姑娘。”
玉娘子皱皱眉头,道:“王门主有什么事?”
王宜中道:“此时此刻,两位最好不要动手。”
玉娘子退:“这什么?”
王宜中道:“不能耽误时间,在下要劳动这位朋友,带找去见母母亲。”
玉娘子道:“等他杀了我之后,再带你去如何?”
王宜中道:“姑娘没有把握胜他吗?”
玉娘子笑一笑,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觉着他的武功可能会强过我。”
王宜中道:“那你为什么和他动手?”
玉娘子道:“我要让他知道,人性之中,有着光明的一面,那就是大义之所在,视死如归。”
青衫人道:“也许咱们动手之时,姑娘会把我杀死。”
王宜中听得一呆,道:“是啊!如是你们在动手之时,你杀死了这位朋友,在下岂不是无法见到母亲了吗?”
玉娘子道:“王门主之意呢?”
王宜中道:“请姑娘暂时退避一下,来日方长,你们以后,还有动手的机会,但我只有一次见母亲的机会。”
玉娘子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脸上,道:“高兄,你有何高见?”
高万成道:“在下自然是遵奉我们门主之见。”
玉娘子道:“你们都很自私。”
青衫人道:“这就是人性中一部分,充满看自私贪欲。”
王宜中冷冷说道:“在下去见母亲一面,那是为人子的孝道。”
青衫人道:“不错,这就是善的一面,因为我们捕了王夫人,整个金剑门就如同被捆了手足的人,无法施为。”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阁下很得意啊?”
青衫人道:“诸位都是江湖上出类拔荤的人物,本门中苦研数十年的人性学,施到诸位身上,求得了不少证明,一切发展,都在我们预料之中。”
王宜中剑眉耸扬,俊目放光,一向说话和缓的口气,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道:“阁下且慢得意,目下你们只不过小有成就,金剑门还未开始有还击举动。”
这几句话,说的豪气干云,一反他平时柔和性格。
高万成道:“贵门自呜得意,大约认为已经对人性了解的十分深刻,但你们却无法了解善良人含有着莫可预测的突变。”
突然间,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老朽的小女如何了?不知老朽是否也能见她一面。”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人,正是欧阳文泉,大殿中这么多高手,竟然无人知晓他何时进入了殿中。
欧阳文泉两道目光盯注在那青衫人的身上,似是在等待着回答。
青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欧阳堡主,令媛安全得很。”
欧阳文泉道:“老夫相信你说的不错,不过,在下在未见到小女之前,老夫心中,总难免有些不安。”
青衫人笑一笑,道:“父女天性,欧限堡主对令媛的关心,在下自然明白,不过,此刻,在下要伴王门主去见他的母亲,老堡主求见爱女的事,只好暂时缓一缓了。”
欧阳文泉冷冷说道:“金剑门王门主能见他的母亲,老朽就不能去见小女,这未免有些厚此薄彼吧!”
青衫人道:“世上事,总该有一个先来后到,金剑门比你欧阳堡主早来了许久,而且在下已然答允了王门主。”
欧阳文泉道:“贵门齐人,一向不讲信义之道,答应了也可以重新改变啊!”
王宜中正想出言抗辩,却被高万成示意阻止。
青衫人冷冷说道:“欧阳堡主,金剑门比你们太平堡的实力如何?”
欧阳文泉道:“很难说啊,金剑门中人,都是江湖上卫道之士,高手众多,我太平堡却是闭关自守,人数虽不及金剑门,但天下任何人也不能轻犯敝堡。”
青衫人道:“欧阳堡主,暂请退下,在下已决定了先带王门主去见他母亲,不过……”
欧阳文泉接道:“不过什么?”
青衫人道:“不过,在下可以答允欧阳堡主,明晚时分,带堡主去见令媛。”
欧阳文泉道:“如是老夫不肯答允呢?”
青衫人道:“不答允,也得答允。”
欧阳文泉脸色一变,道:“老夫想出一个很公平的办法,来决定阁下先带老朽去探望小女儿,还是先带王门主去见他母亲?”
青衫人道:“什么办法?”
欧阳文泉道:“由金剑门王门主和老朽同时出手,对付阁下,哪一位先擒住阁下,阁下就先带哪一个去。”
青衫人道:“欧阳堡主,你敢拿我作为赌注,不觉得大大胆一些吗?”
欧阳文泉道:“老夫思女心切,顾不得这许多事了。”
青衫人道:“如果我是你欧阳堡主,我会想到爱女的生死,不会出此下策。”
欧阳文泉道:“我已替贵门中做了不少的事,但却一直未见过小女一面,她是生是死,老朽完全不知,如是他被你们害死,老朽不但不会再替贵门效力,而且我要替小女报仇。”
青衫人道:“令媛报好。”
欧阳文泉道:“这话我听过很多次了,但耳闻为虚,眼见是实,老朽非得亲眼瞧瞧小女才能相信。”
玉娘子突然接口说道:“你们自识对人性了解甚深,不知是否算入了父慈、子孝的天性。”
青衫人冷然一笑,道:“欧阳堡主,你可以退出去了?”
欧阳文泉道:“老朽还未见小女。”
青衫人道:“明天来此,区区带你去见令她,如是你执迷不悟,在此缠闹不休,那是给令媛找苦吃了。”
欧阳文泉脸上泛现出激愤之色,胸前长须,无风自动,显然,他内心之中,正有着无比的痛苦。
但慈爱的父女天性,使得欧阳文泉总算忍隐下心中怒火,黯然叹息一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明晚上我再来请命。”
言罢转身而去。
欧阳文泉武功、医道,双绝武林,江湖上人物,对他是又敬又怕,玉娘子等看到他含悲忍怒而去,无人敢开口说话。
青衫人目睹欧阳文泉离去之后,才冷然一声,道:“欧阳堡主在武林的声誉如何?”
高万成道:“望重一时,武林中人,都对他另眼看待。”
青衫人道:“不错,他武功之高,当世之中,无几人能够与他抗争,但他却对在下之命,全然不敢反抗。”
玉娘子道:“他只是为女儿,忍下一口气罢了。但他心中对你的恨怒,实已到了极点。”
青衫人笑一笑,道:“我们会善待欧阳姑娘,也会要他继续为我们效命。”
语声一顿,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身上,接道:“你是门主之尊,想来,必然带几个属下同行了。”
王宜中道:“不知我能带几人同行?”
青衫人道:“王门主准备带几个人?”
王宜中略一沉吟,道:“五个人行吗?”
青衫人摇摇头,道:“太多了。”
王宜中道:“三个呢?”
青衫人道:“念你是一门之主的身份,准许你带两人随行,连你一共三个。”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先生,我带什么人去?”
高万成道:“属下随行,另一个请严护法同去。”
玉娘子笑一笑,道:“高兄,贵门中四大护法既然不能同去,又何必硬把他们拆散,如若你们能够相信小妹,小妹愿意同往。”
高万成笑一笑,道:“此去不是和人动手,谁去都是一样,但不知门主之意如何?”
玉娘子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身上,道:“王门主是否相信贱妾?”
王宜中道:“在下自然相信姑娘。”
玉娘子道:“好!那就成了,咱们动身罢!”
高万成淡谈一笑,道:“姑娘不用急,敝门主既然答应了,那就一言如山,请诸位在此梢候,在下去去就来。”
青衫人道:“贵门中高手如云,想必在仙女庙外,另有埋伏了。”
高万成不理那青衫人,却回顾了玉宜中一眼,说道:“禀告门主,敌人太恶毒,如是咱们还心存仁慈,那就要步步为人所制了。”
王宜中似是还未了然高万成言中之意,问道:“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如着这位朋友,有什么轻举妄动,门主立刻出手博杀。”
王宜中点点头,道:“我明白。”
高万成纵身一跃,飞出大殿。
金小方道:“你朋友原来是人,既然是人,在下就不怕了。我们虽非金剑门中人,但对你朋友,却有着根深的记恨,但贵门中的实力强大,我们不得不借重金剑门的力量对付阁下了。”
玉娘子道:“这等同仇敌汽的人性,不知是否也在你们计算之中?”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大约诸位觉着敝门在这仙女庙中,只有区区一个人。”
玉娘子道:“难道你们还有埋伏?”
青衫人笑一笑,道:“让你们见识一下。”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喝道:“金童玉女何在?”
但闻砰砰两声,仙女两倒的生意,玉女突然暴开,尘土飞扬中,走出一对十二三岁的男女出来。
男着红色劲装,女着绿色紧身衣服,两个人都背着一把宝剑。玉娘子细看两人背上之剑,比一般的剑短了一尺,大约是配合他们年龄和矮小的身材之故。
这变化,使得全场中人,都为之震骇不已,不知道这大殿中是否还有埋伏。
只见那红男、绿女,齐齐行到青衫人的身侧,欠身一礼,说道:“金童、玉女恭候吩咐。”
王宜中仔细瞧去,发觉这一男一女,都长得十分俊俏,男的唇红齿白,女的俏丽污艳,竟然都未戴人皮面具。
青衫人笑一笑,道:“这些人,只见识了本门中的心计智略,还未见识过咱们的武功,你们给他们见识一下。”
左侧金童、右面玉女,齐齐欠身答应,雷然回过身子。
金童右手一抬,拔出宝剑,道:“哪一位愿意赐教?”
黄木道长一侧身,道:“我来?”大步欺了上来。
那红衣童子脸上仍然带着微微的笑容,道:“你亮兵刃吧?”
手中短刽一挥,攻了过去。黄木道断剑一扬,暗运内力,硬向短剑之上封去。
那红衣童子油滑得很,而且变招诡异,忽然一沉腕,短剑由直攻变成斜劈,顺着黄木道长的断剑削了下去。
这一招,奇特突出,迫的黄木道长疾快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红衣童子一剑迫退了黄木道长,抢得先机,立时欺身攻了上去,剑招绵绵不绝,有如长江大河一般,连连攻出。
黄木道长被势所迫,只好完全改采守势,希望能找得一个机会,争回主动,展开反击。
玉娘子眼看那红衣童子剑招,凌厉绝伦,心中大是震骇,忖道:如是黄木道长败在红衣童子之手,那可是一柱大大的丢人事情。
心中念转,高声喝道:“住手。”
那红衣童子刮眉疾劈三剑,把黄木道长迫退了两步,停手不攻,道:“什么事?”
玉娘子道:“黄木道元手中长剑只余下半截,动手不便。”
红衣童子道:“那又怎么办呢?”
玉娘子道:“把我的兵刃借给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红衣童子,剑招虽然凌厉,但为人却是和气得很,微微一笑,道:“好!”
玉娘子缓步行了过去,道:“道兄武当剑法,向以绵密见长,你手中断剑尺寸不足,发挥不出威力,小妹的长剑供给你。”
黄木道长接过宝剑,道:“多谢姑娘。”
青衣人和那绿衣女童,都静静地站在一侧望着几人,未再接口。似乎是他对那红衣童子,有着很大的信心。
只听那红衣童子喝道:“怎么样?准备好了没有?”
黄木道长道:“好了。”
红衣童子道:“那你小心了?”
右手一挥,长剑横斩过去。
这一次,黄木道长十分小心,不愿让他再占去先机,闪身避开,长剑一招“天外来云”
直点前胸。
红衣童子微微一笑,一伏身,竟从长剑下面攒了过来,手中剑横斩双腿。
这一招,突如其来,迫得黄木道长又向后退了两步。
红衣童子微微一笑,短剑挥动,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黄木道长手中虽有了完好的长剑,但那红衣童字短剑精妙的攻势,每有制敌先机的变化。
两下文手了二十余招,黄木道长竟然未能攻出一招,连气带急之下,竟然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玉娘子一皱眉头,付道:“这童子剑招奇妙无比,再打下去,不用施下毒手,气也要把黄木道长气死了。
她一向自作主张惯了,心中想到,立刻就付诸行动,当下高声说道:“住手。”
那红衣童子停下短剑,道:“你又有什么事了?”
玉娘子道:“你的剑法,十分精奇,大姐姐我么,想领教你几招。”
红衣童子笑一笑,道:“你心中有些不服气,是吗?”
玉娘子道:“不错,我是有些不服。”
红衣童子道:“这么吧!你们两个人一起上吧!”
玉娘子一皱眉头,道:“小兄弟,你口气不觉着太大一些吗?”
红衣童子笑一笑,道:“你们上来试试看吧!”
玉娘子伸手检起那黄木道长半截断剑,道:“道兄,咱们联手上吧?”
红衣童子笑一笑道:“小心了?”一剑刺向玉娘子前胸。
玉娘子听剑一扬,横向剑上封去。
黄木道长想到自己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年轻的堂子,心中大是不安,迟迟不肯出手。
红衣童子淡淡一笑,道:“你怎么不上呢?”短剑一探,刺向黄木道长。
形势所迫,黄木道长不得不挥剑还击过去。三个人立时打在一起。
那红衣童子短剑挥展,分别攻向两人。
这红衣堂子的剑招十分奇厉,对付黄木道长一个人时占尽了优势,加上了一个武功高强的玉娘子,仍然是占尽优势。
只见他剑光纵横,左刺右点,仍然是攻多守少。
王宜中看的大是奇怪,暗道:“这红衣童子剑招似乎是十分怪异,含蕴着十分强大的暗劲。”
原来,两人联手打了十几招后,竟然是攻势愈来愈少。
金小方看的心中又气又怕,付道:“这年轻娃儿,看来不过十几岁,如何能练成这等剑法。”
那红衣童子,剑招怪异,奇而不辣,虽然把玉娘子和黄木道长逼的团团乱转,但却一直未伤到两人。
他小小年纪,独斗两个武林高手,仍然绰有余裕,回顾了金小方一眼,道:“他们俩已呈不支之状,阁下如是有兴,何不加入战圈,和他们联手合力。”
金小方怔了一怔,道:“要我也出手吗?”
红衣童子道:“不错,要你也加入这场搏斗之中。”
金小方道:“阁下要独斗三人,未免口气太大了一些吧?”
红衣童子道:“我如没有把握,也不会向你挑战了。”
金小方亮出双环,欺身而上。
红衣童子剑势扩展,一眨眼间,把金小方也圈入了一片剑光之中。
三个人两支剑,一对金环,左冲右突,始终无法冲出那红衣童子的剑光。
王宜中也看得大为震骇,心中暗暗忖道:“这红衣童子的武功,有如浩瀚大海,增加上一两个人,似乎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时,高万成缓步行了进来,抬眼一顾场中形势,不禁一呆,王宜中缓步行了过去,低声说道:“高先生,瞧得出这是什么剑法吗?”
高万成道:“瞧不出来。”
王宜中道:“很奇怪。一个人和他动手时,他剑法具有无上的威力,三个人合力对付他,他亦是这等威势,似乎如浩渤大海一般,全然不放在心上。”
高万成低声说道:“属下瞧不出来这是一套什么剑法。”
王宜中道:“那红衣童子自负得很,自动向人挑战,我担心他等一下会向我挑战。”
高万成道:“这个,这个……”
他还未说完话,那红衣童子已然开了口,道:“哪一位是金剑门主?”
王宜中暗道,找上来了。口中却说道:“在下便是?”
红衣童子道:“我很想领教一下金剑门主的剑法,不知你愿否赐教?”
王宜中呆了一呆,不知如何回答。
高万成高声说道:“本门中门主之尊,如何能和你动手。”
那站在旁侧的绿衣女袁,突然格格一笑,道:“我呢?”
王宜中道:“你要怎样?”
绿衣玉女道:“想和你打一架,怎么样?”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也不成,我更不能和一个女孩子动手。”
绿衣女童笑一笑,道:“休既是不愿动手,只好由我动手了。”
右手一抬,长剑出鞘,直向王宜中刺了过去。
王宜中本来不会武功,但他眼看那绿衣女童一剑刺来,本能的向旁侧一闪。绿衣女童剑势未老,剑招已变,短剑闪起了两朵剑花,王宜中但见剑光耀目,寒芒闪了两闪,一点寒铁,直通在咽喉之上。原来,绿衣女意的短剑已然逼上了王宜中的咽喉。
高万成心中大力震骇,暗暗付道:这小丫头好快的剑法。但他乃是久走江湖,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心知此刻,如若不能镇静应付,对门主的安危大有影响。所以,他的手触到文昌笔时,又放开了去。
那绿衣女童剑头徽微转动,在王宜中的脸上轻轻掠了一转,又指在了王宜中咽喉之上。
王宜中倒是神色镇静,冷冷说道:“你要杀了我吗?”
绿衣玉女道:“你可是觉着我不敢?”
王宜中道:“你敢杀我,可是我不怕死。”
绿玄女童淡淡一笑,道:“想不到金剑门主,竟然是这样一位不堪一击的人。”
王宜中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回答,呆在当地,想不出话说。
高万成缓缓向前两步,笑道:“小姑娘,收了宝剑,在下要告诉你两句话。”
绿衣玉女闻言收了宝刽,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敝门主领导金剑二百位以上高手,自是身负绝技的人物,不过,他不愿意出手伤你罢了。”
绿衣玉女笑道:“你说他能伤我?”
高万成道:“不错,他可以伤你,而且只不过举手之劳。”
绿衣玉女道:“我不信。”
高方成一皱眉头,道:“要如何你才能相信呢?”
绿衣玉女道:“要他出手试试?”
高万成回顾了王官中一眼,道:“禀告门主,今日之局,已成骑虎之势,门主如不露两手绝技瞧瞧,只怕是无法震服这一对金童、玉女了。”
王宜中心中头茫然不知如何表现出武功,才能震股两人。
高万成目光一掠大殿四周,道:“门主就在这木柱上,露一手给他们瞧瞧吧!”
王宜中缓步行近木柱,心中却暗暗付道:我要如何出手,方能表现呢?
他希望能从高万成的口中,得到一点指示,但那高万成竟然不再说话。
王宜中心中忖思,人已行到木柱旁边,回头望去,只见高万成一脸肃然之色,默然不语。
王宜中无可奈何,缓缓举起右手,晴运功力,全力拍出一掌。所谓全力拍出一掌,不但是击在木柱上的力量很大,而旦掌内蕴含的内劲,是他所有的功力所聚。
他无法顶想到这一掌击在木柱上状况如何,是以,掌力击中木枕之后,仍然肃立在原地未动。
只听一阵索索轻响,殴上的积尘纷纷落下,那巨大的木柱,仍然屹立无恙。
绿衣玉女望了那木柱一眼,笑道:“就是这样吗?”
高万成道:“姑娘行近那木柱瞧瞧吧!”
绿衣玉女道:“我看没有什么损伤,不过,这人到有一把气力,这等巨柱,能震得尘上纷纷落下。”
心中转念,右手短剑突然伸了出去,点在木柱之上,说也奇怪,短剑一和那木柱接触,那木柱中掌之外,突然化成粉屑,落了下来。
这等外不见伤痕的绝世功力,不但那绿衣女童大为震骇,就是那青衣人也看的为之愕然不已。
高万成缓缓说道:“姑娘觉着如何?”
绿衣玉女撇了撇小嘴巴,道:“的确是很惊人,不过他如若和我比剑法,不一定就能胜得过我。”
高万成道:“他不用和你比剑,只要出手一掌,就可以取你之命。”
绿衣玉女道:“他根本就没有碰触我的机会。”
那青衫人突然大声喝道:“住手。”
那红衣童行正自杀得起劲,听得大喝之声,短剑左震右荡,逼开了三人兵刃,跃出圈外,道:“什么事?”
一眼瞧到那巨大木柱,木屑脱落的情形,不禁一呆。
那青衫人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金剑门的门主,果然非同凡响,在下今一日算开了一次眼界。”
王宜中道:“阁下几时带我去见我母亲?”
青衫人道:“立刻动身。”
转眼望了那红男绿女两位童子一眼,道:“两位回去通报一声,就说在下立刻带王门主会晤王夫人,叫他们安排一下。”
金童,五女齐齐应了一声,还剑入鞘,纵身一跃飞出大殿而去。
玉娘子望着两人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那娃儿不知用的什么剑法,含蕴着极强的阴柔之力,使我们攻出的剑势,常常失去准头。”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高万成,但高万成亦不知那剑法出处,只好装着听不见了。
这时,那根粗大的木柱,虽然已停下滚落木屑,但已脱落大半。
没有人知晓,那一段木柱,是否已整个的毁去,无人再敢去触摸。
王宜中表演这一手后,也使那青衫人对他增加了不少敬畏之心,流现于神情之间。
只见他轻轻抱拳一礼,道:“王门主!咱们可以动身了吗?”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先生,咱们几时去。”
高万成道:“回门主的话,咱们立时可以动身了。”
高万成低声对黄木道长和金小方道:“两位请留此片刻,自会有人过来招呼。”
此情此景之下,黄木道长和金小方,都已是别无选择,似乎是只有听从那高万成的指示一途,留在这里等候,当即点点头应道:“我们等候高兄归来。”
高万成道:“不用等我,我已经替诸位安排好行止。”
金小方一抱拳,道:“多谢高兄。”
第十八回潜龙在渊
就这讲两句话的工夫,玉娘子、青衫人、王宜中,已然行出了大殿。高万应急急地追了出去,高万成加快脚步,追出了十余丈才追上几人,只见那青衣人的脚步,愈来愈快,但却又不是放腿奔行。
这就是,你如施展轻功,向前狂奔,必将超越那青衫人,那又无法知晓行自何处,如是行的稍慢一些,就无法追得上那青衫人,如要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那就要凭藉腿上功夫,不停地向前快走。这等走法,虽有一身轻功,也无法施用得上,所以,人人都必全力施为,以保持着行进之间的相互距离。
那青衫人一直快走不停,足足走出了十余里路,到了一座竹篱环绕的茅舍前面,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四不接村的独立茅舍,围着竹篱,叙植了不少的山花。看上去,有一种雅启清幽,避世独居的清高味道。
高万成快行两步,道:“就是这里吗?”
青衫人还未来得及答话,木门已呀然而开。
只见一个身着青衣少女,当门而立,缓缓说道:“诸位找什么人?”
显然,这青衣少女和青衫人也并非相识之人。
青衫人迅快地行前两步,用身体拦住了群豪的视线,不知作了一个什么手势。
青衣少女立时微微颔首,欠身应道:“婢子恭候吩咐。”
青衫人道:“王门主持来探视王夫人,两个随员同行而来。”
青衣少女道:“夫人很好。”
青衫人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诸位可以请入室内去了。”
王宜中心中最急,当先举步,行入茅舍之中。
高万成、玉娘子紧随着行入室中。
抬头看去,只见那雅致的客室之中,端坐着一位布衣荆钗,态度安详的中年妇人。
王宜中几乎失声叫出了母亲,但话将出口之时,才瞧出那人不是母亲,不禁一呆。那中年妇人缓缓站起身子,道:“阁下是王门主?”
王宜中道:“不错,在下正是王宜中?”
那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阁下要找王夫人吗?”
王宜中道:“正是求见家母。”
中年妇人道:“令堂正在休息,阁下只好等一下了。”
这时,玉娘子、高万成也行入室中,那青衫人和青衣少女,随在两人后行入室中。
王宜中回顾了那青衫人一眼,道:“这位兄台在咱们来此之时,似乎是说家母正在等候,是吗?”
青衫人道:“不错啊!”
王宜中道:“但这位夫人说家母正在休息,要在下坐此等候。”
青衫人道:“你要见令堂,等上一刻又有什么关系?”
高万成神情一变,四下打量了一眼,道:“希望诸位不是诱我们三人到此入伏。”
中年女人冷冷说道:“阁下是高万成吧,高兄只要瞧瞧这等地方,就应该知道这不是动手所在,但这地方也不允诉别人在此撒野。”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但杀人也不过头落地,夫人得理可以不让人,但也不能把人逼入绝境中去,我们现在要见王夫人,这是我们来此的用心。”
中年妇人造:“王夫人现在此地,可惜的是你高万成不能去见。”高万成道:“我们事先早已谈好。”
青衫人道:“谈好的是只要你们随同来此,但几个人去见工夫人,那就非在下能够做主了。”
王宜中道:“那是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见我母亲了。”
中年妇人道:“正是如此。”
王宜中道:“现在可以去么?”
中年妇人道:“你如是不怕吵醒令堂,现在咱们就去。”
王宜中道:“那就有劳带路。”
中年妇人回顾了那青衫人和青衣女子一眼,道:“你们守在这里,好好地陪陪金剑门的高先生,无我之命,不许擅自离开大厅。”
青衫人和那青衣少女齐齐欠身应是。中年妇人带着王宜中向后院行去。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高兄说的不错,形势比人强,不能不忍了,高兄果然是识时务的人杰。”
高万成道:“但在下等既然未了,早已把生死事不放在心上,这一点,希望贵门应该先想清楚。”
青衫人道:“对。如是我们没有充分的准备,也不会请三位来了。”
高万成还待接口,瞥见那中年妇人带着王宜中缓步行了回来。
高万成道:“见过太夫人了?”
王宜中道:“见过了,不过我母亲正在睡觉,在下不想打扰,母亲,故而没有叫醒她老人家。”
高万成道:“那也算见过了你母亲吗?”
王宜中道:“自然不算。明日午时之前,他们再带我去见母亲一面,可以和母亲谈一会话。”
高万成道:“那是说,咱们还得留在这里住一夜了?”
王宜中道:“看情形也只好如此了。”
高万成把目光转到那中年妇人的脸上,缓缓接道:“妇人想要我等留此一宵,不知用心何在?”
他问的单刀直入,反使那中年妇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她亦是久历风浪的人物,略一沉吟,缓缓说道:“我们并无留诸位在此住下的用心,诸位如是不愿留此,尽可请便。”
高万成道:“苦如你夫人是言出衷诚,那就该叫醒王夫人。”
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王夫人睡得很安详,王门主不愿意叫醒她,那也是他为子女的一片孝心!”
高万成道:“果真如此吗?”
中年妇人道:“人在这里,熟睡正甜,难道还会早假的不成?”
高万成道:“很难说,贵门向以诡诈之术为能,王夫人沉睡不醒,极可能有诈。”
王宜中觉心头一震,道:“不错,我应该叫醒母亲才是。”
中年妇人冷冷说:“难道你连自己的母亲也认不出吗?”
王宜中道:“夫人可否再带我去一趟?”
中年妇人对那王宜中似乎是有着很好的耐心,淡淡一笑,道:“王门主,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已经见过了令堂,为什么还要再见一次呢?”
王宜中道:“真金不怕火,如果那位熟睡之人,是我的母亲,你们为什么怕我见她?”
高万成道:“如若那位王夫人是真的,何不请出来一见?”
那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高万成,你太放肆了。”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这话怎么说?”
中年妇人道:“本来是一桩和和气气的事情,但被你这么疑神疑鬼的一搅,只怕要把一桩好事,搅得天翻地覆了。”
高万成道:“夫人言重了。在下只不过向敝门主提供了一二拙见,似乎是夫人已经无法忍耐下去了。”
中年妇人道:“老身为人,一向清清楚楚,你们这番到此,不知以何人为首,是贵门主王门主呢?还是你高万成?”
高万成道:“自然是敝门主了。”
中年妇人道:“如若是以贵门主做主,那么你高兄就少做主意,一切事,都由老身和王门主商量。不过,照老身的看法,贵门主似乎只是一个木偶,一切都由你高万成在暗中操纵。”
高万成神色肃然他说道:“好恶毒的挑拨之言,不过,敝门主是一位十分圣明的人物,只怕你夫人这挑拨之言,很难收到预期效果。”
王宜中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先生,这位夫人既然要和在下谈判,高先生就不用Сhā口了。”
高万成一欠身,道:“属下遵命。”缓步向后退了两步。
王宜中目光转到那中年妇人的脸上,缓缓说道:“夫人如何答复在下?”
中年妇人对那高万成神色冷肃,不假词色,但对王宜中却是和蔼异常,微微一笑,道:
“王门主要老身答复什么?”
王宜中道:“我希望能立刻再见母亲一面,不知是否可以?”
中年妇人道:“此地虽然是荒野茅舍,但我们准备了美酒佳肴,虽非广厦高楼,但雅室洁净,足可留君一宵,令堂好梦正酣,阁下又何必定要把她叫起来呢?”
王宜中道:“家母被困于此,心中念子甚切,如若知晓我来,急欲一见,再说敝门中事物繁杂只怕也不便在此多留。”
中年妇人摇摇头,笑道:“这一点,只怕要你失望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
中年妇人道:“老身不希望惊动到王夫人。”
王宜中道:“这些事似乎应该由在下顾虑,夫人未免想的太多了。”
中年妇人长吁一口气,道:“老身为人,一向不喜和人讨价还价,如是王门主坚持此刻非见令堂不可,咱们就很难谈下去了。”
王宜中道:“如是在下一定要见呢?”
中年妇人微微一怔,道:“怎么,阁下可是准备动手?”
王宜中接道:“如是别无良策,那也是只有如此了。”
中年妇人冷冷说道:“王门主,有一件事,老身想先说明白。”
王宜中道:“在下洗耳恭听。”
中年妇人道:“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一旦打起来,只怕会伤到今堂。”
一直很少开口的玉娘子,突然Сhā口说道:“这不是会谈,简直是威胁嘛!”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多口的丫头,给我拿下。”
那站在旁侧的青衣少女应声出手,一把抓了过去,她动作奇快,玉娘子几乎被她一手扣住了腕|茓。玉娘子疾退了两步,才避开一击,一翻腕,长剑出鞘,冷冷说道:“姑娘我不愿束手被擒,要动手,咱们就拼个死活出来。”
那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好!一定想打么,就打一个生死出来,不过……”
玉娘子道:“不过什么?”
中年妇人道:“最好是不要别人相助,你们拼个死活。”
如若以玉娘子的生性而言,立刻会应允此事,但她自在大殿中和红衣金童动手一战之后,心中有了很大的警惕,一时间,沉吟不语。
高万成道:“官有官法,行有行规,咱们用不着再标新立异地订出很多规矩来。”
中年妇人道:“阁下既然能说,最好能打才是。”
高万成笑一笑,道:“夫人可是又改变了心窟,想要和在下较一长短吗?”
中年妇人一挥手接道:“如香,你能否抵拒他们两个人?”
如香道:“这个人深藏不露,小婢不知他武功如何。”
中年妇人道:“你敢试试吗?”
如香道:“小婢万死不辞。”
中年妇人道:“好,那你就出手。”
如香应了一声,一个快速翻身,已然抖出一把软剑,一扬腕,软剑直刺高万成的咽喉。
高万成右手一挥,文昌笔闪起一片寒芒,挡开软剑,目光转注到那中年妇人的队上,道:“这等放手一战,大家拼个血染茅舍,固非我卜来此的用心,只怕也非你夫人本意。说的更明白一些,你夫人所受之命,也不是要这样一个结果,敝门主大气磅礴,就算他顾忌到母亲的安危,不肯轻易出手,也不致限制到我们金剑门中人,束手就戮,在下一向不喜作伪矫情,力争一时之气,做出事和愿违的事,还请夫人三思。”
这番话直陈利害,简直说存那中年妇人心中之秘。
果然,那中年妇人沉吟了一阵之后,挥手说道:“如香,你退下去。”
青衣女等应声收了软剑,退在那中年妇人身后。
中年妇人目光转到高万成身上,道:“如若我不完成上命,那只有玉碎一途可循。”
高万成道:“夫人上命如何吩咐?”
中年妇人道:“留诸位在此一宵。”
高万成道:“用心何在?”
中年妇人道:“明日午时之前,敝上有使到此和贵门主作一详谈。”
玉宜中突然Сhā口说道:“谈些什么?”
中年妇人道:“那是整个武林大计,所以,希望诸位能够留此一宵。”
王宜中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们诱我来此,只是一个圈套。”
中年妇人接道:“门主言重了,这谈不上什么圈套,这是对双方都有益的事情。”
王宜中道:“不论咱要谈什么,我都想要证明一件事。”
中年妇人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刚才我会到之人,是不是我的母亲?”
高万抢先接道:“不是。”
目光转到那中年妇人的险上,接道:“贵门中的易容术,大约是江湖中最高明的易容术了,而且,不是一二人的,而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
中年妇人又目一亮,道:“对!告诉你也不妨事,如是敝门一旦在江湖有所行动,一日之间,能使整个武林为之混乱。”
高万成道:“但贵门又何以迟迟不动呢?”
中年妇人道:“敝门不到有十分地把握时,不会轻本妄动。”
王宜中冷冷说道:“贵门中人太诡诈了,全然不可相信。”
目光一掠高万成道:“先生,咱们不能再受他们的愚弄了。”
高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其实,王宜中心中毫无主意,但高万成一忖恭谨请示的模样,反而使得王宜中无法不拿个主意出来,只好随口说道:“咱们走吧。”
高万成应了一声,对中年妇人说遏:“前门主乃光明正大之人,贵门中故弄玄虚,已使敝门主难再忍耐了,咱们先行告辞了。”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接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过一宵之延,那也不算太久,如是诸位一定要走,老身只好下令拦截了。”
高万成道:“敝门主素来不喜伤人,但如夫人逼他过甚,激起他的杀机,那就难说了。”
中年妇人道:“老身不相信诸位能够平安离此。”
王宜中突然举起右掌,道:“那一位要出手拦阻,先请接我一掌。”
中年妇人道:“老身试试。”
这时,邵青衫中年人突然横身而出,拦住了中年妇人,道:“且慢动手。”
玉宜中冷笑一声,道:“你明白就好?”大步向外行去。
那中年妇人还想拦阻,却被青衫人拦住,暗施传音之术,道:“他掌势奇异,强猛,你接不下来,不可出手。”
任那王宜中等离开茅舍。
中年妇人目睹王宜中等去远,不禁一皱眉头,道:“他那一点年纪,能有多大成就,你全力拦阻,用心何在?”
青衫中年人道:“救你的性命。”接着详细把仙女庙中之事,说了一遍。
中年妇人怔了一证,道:“金剑门主,真有这等功力吗?”
青衫人道:“区区亲身后历,亲自所见,自是千真万确的事。”
中年妇人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倒多亏你的拦阻了。”
青衫人笑一笑,道:“不过,他显然没有江湖阅历,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多么高强,所以,他处外都表现出极大的忍耐。”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道:“照老身的看法,他可能顾虑到母亲的安危,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青衫人道:“夫人的推断不错。不过,目下的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佯一个结局,夫人,准备如何安排善后?”
中年妇人神情肃然,缓缓说道:“老身奉命来此之时,并未低估金剑门中的才能,不过,高万成智谋之高,似乎是超过了我们的预料。好在我们已经有了几个不同的应变计划,虽然这是最坏的一种演变,但也不致于使我手忙脚乱。”
青衫人笑道:“在下事已办妥,也该回去复命。”
中年妇人道:“我们各有要事在身,恕老身不留你了。”
青衫人一抱拳,转身而去。
且说王宜中和高万成、玉娘子等三人,出了茅舍,一路行去,一口气走出了四五里路,到了一处三岔路口,王宜中才停下了脚步,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先生。”
高万成一欠身,接道:“门主有什么吩咐?”
王宜中道:“咱们要到哪里去。”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门主的意思呢?”
王宜中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咱们应该到哪里去。”
高万成道:“这些事,似是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门主应该早些学武功了。”
王宜中道:“学武功?”
高万成道:“不错。目下情形已然无法使门主安下心来学习武功,只有利用时间学武功了。”
王宜中道:“武功一道十分深远,如何能够随便学成呢?”
高万成道:“对其他之人而言,确然如此,但对门主,却是大为不同了。”
王宜中道:“哪里不同呢?”
高万成道:“门主早已身具了很深的内功基础,目下只是招式上的变化而已,所以,门主学起来,事半功倍。”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高先生的意思是立时开始学习。”
高万成道:“不错,立时开始,属下有一套拳法,希望先行传给门主。”
王宜中道:“你习了数十年的武功,我要多少时间才能学成?”
玉娘子听他们对答之言,似极认真,心中大是奇怪,暗道:这位王门主分明是一位身负绝技的高人,但听起来,却又似全然不会武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但闻高万成道:“以门主目下的成就而言,放眼江湖,能与颌顽的高手,实是屈指可数,属下能够奉献于门主的,也不过是三招两式而已,多则两天,少则一日,就可学得属下压箱底的本领了。”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这个,我就听不懂了。”
高万成道:“个中的道理,十分简单,门主已练成了武林中从未有人练成的绝世内功,身手内外,都己具有了上乘武功的灵动性,不论何等奇奥的招木,何等精妙的变化,对门主而言,有如一纸之隔,一点即透。”
王宜中道:“很难叫我相信。”
高万成道:“也许属下无法说得十分清楚,但鹰下决不敢欺骗门主。”
王宜中道:“好吧!江湖上处处凶险,我如不学习一些武功,无能自保,处处要让你们为我担心。”
高万成笑道:“门主说的是,如是你不练成一身精奇的武功,如何能对付那和咱们为敌作对的神秘门户。”
王宜中道:“现在咱们到哪里去?”
高万成道:“找一个地方学习武功。”
王宜中道:“一切都听先生的安排吧!”
高万成道:“属下带路。”
三人在夜色中疾行数里,到了一座小小的寺院之前。
玉娘子正待伸手叩门,却为高万成伸手拦住,道:“这座小寺院中住持,乃在下一位方外至交,咱们越墙而入吧!”
玉娘子应了一声,一提气飞过围墙。
王宜中抬头望望那高过顶门的围墙摇摇头,道:“太高了,我跳不过去。”
高万成道:“门主何不试试呢?”
王宜中道:“我不知如何着手。”
高万成道:“提气往上一跃。”
王宜中点点头,一提丹田真气,只觉一股强劲,直向上冲去,双足已离地面起。
高万成一跃而入,无限喜悦,道:“贺喜门主。”
王宜中由空中直落下来,惊魂甫定,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门主不但已具有雄厚无巨的内功基础,而且心灵之中,也有着发挥内功的实用法门,只不过门主自己不知道罢了。招术施展出手克敌,都不出门主意识之内。”
王宜中道:“高先生,我实在一点也不了解。”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门主很快就会了解,如是属下的推断不错,门主修习的内功中,实已具有了克敌招术的变化,但却有如潜龙在渊,深藏不露,存在于意识之中,一旦启开了意识之门,必将是石破天惊,极短的时刻中,即进入无上妙境。”
王宜中似懂非懂,道:“但愿先生的推论有据。”
高万成道:“属下怎敢信口开河,门主意识中早具有克敌之能,只不过外无引导,门主无法驾驭施用罢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就如门主刚才那飞腾之势,正因门主动了飞越那围墙之念,意识中潜藏之能,发挥了作用,那一跃之势,正暗合武功飞腾纵跃的窍诀。”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先生之言,倒也有理,我做梦也想不到能轻轻地飞跃过这么高的围墙。”
高万成道:“但喝下瞧得十分仔细,门主身子腾空之后,却又无法控制行向、速度,那证明了门主还无法驾驭。”沉吟了一阵,接道:“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谈活之间,突闻一声清亮的佛号传来,道:“来者可是高施主吗?”
高万成道:“正是区区在下,负夜惊扰,兄弟深感不安。”
夜暗中传来那清亮声音,道:“出家人不愿再参与江湖中事,西厢之内,已为施主备好宿注之物和暖茶一壶,恕我不出迎了。”
高万成道:“大师请便。”
王宜中道:“说话的是什么人。”
高万成道:“此寺中的住持,乃属下昔年一位老左,厌倦了江湖生涯,削发为僧,他已不愿再招惹江湖是非,所以,未出迎门主。”
王宜中道:“咱们深夜打扰,已属不该,怎的还敢劳动人家。”
忽见火光一闪,西厢房内,亮起一盏灯光。
高万成道:“咱们到房里坐吧!”
行入厢房,一切都如那人所言,床被俱全,且有一壶暖茶。
高万成回顾了玉娘子一眼,道:“小小禅院,房舍不多,要委屈姑娘一下了。”
玉娘子道:“我走南行北,早已习惯于随遇而安。”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道:“这个,不太好吧。”
玉娘子道:“不要紧,我也有几招自鸣得意的剑法,准备奉献给门主。”
高万成道:“这个,这个……”
玉娘子笑一笑,接道:“高兄,小妹觉着,我要传授王门主的剑法,高兄先在旁边瞧瞧如何?”
高万成道:“好吧,玉姑娘有此一片用心,以后我们金剑门定有报答。”
玉娘子笑一笑,伸手争起长剑,道:“小妹在江湖走动的时间久了,见过不少高人,穷学到几招剑法我先练一遍给门主瞧瞧。”
王宜中道:“有劳姑娘了。”
玉娘子举起长剑,当下演出三记剑招,王宜中用心看着。
高万成也看得十分用心,只见那三招剑法变异奇幻,甚具威力,不禁一呆,道:“玉娘子,这是哪一门的剑法。”
玉娘子道:“小妹说过,我是偷学来的,高兄你就不要多问了。”
高万成道:“在下的看法,这剑招不似正大门派的剑法。”
玉娘子道:“高兄好眼光,这是东海青衫客的剑招。小妹曾和他同行三月,全心全意的偷得三招剑法,高兄一定要问,小妹只好直说了。”
高万成道:“无怪剑上有着很浓重的杀气。”
王宜中道:“高先生,可以学吗?”
高万成道:“要学,而且要很用心地学,你要成百家拳剑的高手,才能应付大局,不但要正,而且要邪。”
玉宜中道:“好!我就用心学了。”站起身子,接过玉娘子手中长剑,开始练习起来。
初看玉娘子施展三招剑法时,王宜中觉得十分困难,但自己学习起来,却又并非太难。
只化花了一顿饭的时光,王宜中竟然把三括剑法练熟。
玉娘子大感一宛奇他说道:“王门主好高的才慧啊!”
王宜中道:“为什么?”
玉娘子道:“这三招剑法,我全神贯注学了三个月,才能应用,你好像很快地学熟了?”
王宜中有些茫然他说道:“很快吗?”
玉娘子道:“是的,快得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不管一个人具有如何过人的才慧,也无法在这短短的时刻中,学会了这繁杂的剑招,但王门主却学会了。”
王宜中道:“照着姑娘的剑招学下去,在下不过很用心罢了。”
高万成道:“玉姑娘,敝门主具有无与伦比的才慧,但姑娘说的也不错,就算敝门主才智再高一些,也无法在这样短促的时间中学会三招剑法。”
语声一顿,接道:“但这中间道理,目前已敞明了。他像一块浑金璞玉,未经雕琢,但他却能在极快速的时间里,智能和武功并进,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玉娘子道:“高兄语含玄机,连小妹也是不太明白。”
高万成笑一笑,道:“玉姑娘虽非本门中人,但经此一阵相处,和本门亦算有极深的源渊,说出来也不要紧。”
玉娘子道:“如若此事是贵门中的高度机密,那就不说也罢。”
高万成道:“算不得什么机密,但如能不让别人知道,自然最好。”略一沉吟,道:
“敝门主修练过一种内功,那是一极为高深的内功,非要十年二十年以上的时间,无法练成。而且,习练之人,要心地莹洁,一尘不染,更不能具有别的内功底子,这就是为什么敝门主在天牢中住了一十六年的原因。”
玉娘子明了一声,似是已经了解,但又紧紧的一皱眉头,道:“高兄,还有一点不解不知可否问问?”
高万成道:“玉姑娘只管问,在下知无不言。”
玉娘子道:“一个人不论他的内功如何精深,但和智慧应该是两件事情,贵门主学的速度,实有些骇人听闻。照小妹所见,曾天之下,没有一个人能够传授他三月武功。”
高万成道:“这话不错,普天下没有一个人,配作敝门主的师长,因为世间无人能传授他一个月以上的武功。”他淡淡一笑,接道:“至于敝门主习练的武功,是一种广博深奥,包罗万象,习练的过程中,实已涉猎了学习武功的过程,尽管武林中门派纷坛,但武功一道,实有着基本的纲领可循。”
玉娘子道:“高兄这么一解说,小妹有些明白了。”
高万成道:“简明些说,敝门主意识之中,已有了天下武功的总纲,所以不论如何繁杂、奇异的武功,敝门主学习起来,都不过是轻而易举一学就会。”
玉娘子道:“这当真是闻所未闻的事,高兄的宏论,使小妹茅塞大开。”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但第一个传授敝门主剑招的,竟然是你玉姑娘。日后教门主扬名天下,你玉姑娘这份荣耀,足以使人羡慕了。”
玉娘子道:“小妹也这样想,”
高万成目光转到了玉宜中的脸上,道:“门主是否记熟了玉姑娘的三招剑法。”
王宜中道:“好像记熟了。”
高万成道:“门主是否觉着有些困乏呢?”
王宜中道:“好像有些累。”
高万成道:“门主请坐息一下,再练不迟,”
王宜中点点头,闭目而坐。
高万成举手一招,玉娘子缓步行了过来,道:“高兄有什么吩咐?”
高万成低声说道:“从此刻起,姑娘要和在下合作了。”
玉娘子道:“行!高兄只管吩咐,要小妹作什么事?”
高万成道:“姑娘要和在下合作,保护我们门主的安全。”
呼的一声,吹熄灯光,西厢中,突然间黑暗起来。
玉娘子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万成低声说道:“现在,咱们时时小心,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下算计的敝门中四大护法,应该及时到此,但看来,他们一定遇上了什么麻烦,所以不能如期赶来。”
玉娘子道:“怎么,会有人扰上吗?”
高万成道:“报难说,他们在二更时分,应该赶到,现在,已经三更过后了,他们还未能赶来,所以,在下想他们可能出了事情。”
玉娘子道:”你是说,有人会追来此地。”
高万成道:“也许不会,[奇書網整理提供]但咱们不能不小心一些。”
玉娘子道:“好吧,小妹全力以赴,高兄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高万成道:“在下也无法预料到会有些什么变化,但咱们不能不小心应付。”
话未说完,突然住口不言。
玉娘子正待回话,高万成摇手阻止,低声道:“有动静。”
玉娘子凝神听去,不闻任何声息,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高万成的武功,比我深厚多了。心中念转,耳际间忽听得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玉娘子悄然站起身子,行到门口,探首向外望去。
只见两个身着黑衣大汉,一个背Сhā鬼头刀,一个双手分执着一对伏虎轮。
玉娘子心中晴忖道:这两人联袂而至,停身处相距不过三丈,我竟然未听到两人来此的声息,单凭这份轻功,就足以当第一流高手之称。
两个黑衣人站了一阵,突然转向西厢e
玉娘子吃了一惊,急急缩回头来。
这当儿,突闻一声佛号,传了过来。
两个黑衣人转对西厢的身子,突然又转了回来,面对大殿。
佛号过后,大殿内传出一声叹息,道:“佛门中清净之地,两位施主到此何为?”
两个黑衣人中那手执伏虎双轮的,似是首脑,冷笑一声,道:“咱们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师久息隐于此,已和武林绝缘,希望你能真的四大皆空,不再卷入江湖是非之中。”
佛殿中响起回应之声道:“贫僧已二十年未离此小小禅院一步,两位施主想必早已知晓了。”
执轮大汉道:“希望大师之言,句句真实。”
殿中人道:“两位施主如肯相信贫僧,可以离开此地了。”
执轮大汉道:“可惜咱们奉有严命而来,必得检查一下才行。”
殿中人冷冷说道:“两位当真要搜查吗?”
执轮大汉道:“事非得已,只好请大师原谅了。”
那执轮大汉未立即回答,却低声和身佩鬼头刀的大汉交谈起来。
玉娘子心中暗暗忖道:“听这两人的口气,似乎对这寺院方丈的来历,十分了解。
但闻那执轮大汉冷冷说道:“大师最好是答允的好。”
殿中人应道:“这个贫僧很难答允。如是此例一开,别人授例而来,要贫僧如何对付?”
执轮大汉冷笑一声道:“大师数十年的清修,如是毁于一旦,岂不是太过可惜吗?”
殿中人应道:“贫僧看破红尘,放下屠刀,遁入空门,但昔年一点固执的脾气,仍未改掉。希望两位施主能给贫僧一点面子。”
执轮大汉道:“咱们已然对大师说明了,动手搜查时,希望你不要拦阻。”转身向西面厢房行去。
但见人影一闪,一个身着袈裟、项间挂着一串佛珠的老僧,陡然问出现在大殿外台阶之上,高声说道:“两位施主留步。”
执轮大汉忽地转过身子,冷冷说道:“一步走错,悔恨无及,大师三思。”
那身着灰色裴浆的老僧,双掌合十,高喧了一声佛号,道:“贫僧已经三思过了。”
那执轮大汉,冷冷说道:“看来,大师是准备堂这次浑水了。”
灰衣老僧淡淡一笑,道:“施主错了,老僧不懂施主的意思,这座小小禅院,很多年来,一直平静无波,贫僧也从未离过寺院一步,希望二位施主看在我佛的面上,能够放过贫僧,不要使这座小小禅院,为武林中的恩怨所毁。”
那执轮大汉冷冷说道:“大师,咱们只是要搜查你这座禅院,但决不会伤到贵寺中的僧侣,但如大师硬要把今日之事,大包大揽硬接下来,那就很难说了。”
灰衣老僧长长叹息一声,道:“劫数、劫数。”
执轮大汉冷冷说道:“什么劫数不劫数,你如是放手不理此事,那就不是什么劫数;你如是硬想把此事揽了下来,对贵寺而言,那确然是一场大大的劫难了。”
灰衣老僧黯然一叹,道:“在劫难逃,贫僧今宵拚惹一身麻烦,也不能让你们搜查禅院。
口中说话,人却大步向两人行了过去,他赤手空拳,手捏着项间的佛珠,袈裟在夜风中飘荡。
大步行来,颇有勇者无惧之概。
执轮大汉,一扬手中的伏虎轮,全神戒备。
那灰衣僧侣,神色间一片平静,手中仍然捏着佛珠,直遇到两人身前四五尺处,才停了下来。
执轮大汉一扬手中伏虎轮,道:“大师请亮兵刃吧!”
灰衣僧冷笑一声,道:“贫僧并未有心和两位动手。”
执轮大汉奇道:“你不准备和我们动手,如何能阻止我们?”
灰衣老僧道:“你手中拿的什么?”
执轮大汉道:“阁下不用反穿皮袄装羊了,艰道你不认识这是伏虎双轮吗?”
灰衣老僧道:“伏虎双轮,可以杀死人吗?”
执轮大汉道:“不错,大师可要试试?”
灰衣僧人道:“贫僧正是此意,二位如一定要搜这座禅院,那就请先把贫僧杀了。”
执轮大汉道:“杀了你?”
灰衣僧人低呼一声阿弥陀佛,闭上双目,道:“两位出手吧!”
执轮大汉呆了一阵,道:“你一定要死么,须知我等杀一个人,全不放在心上。”
灰衣僧人道:“只有杀死贫僧,你们才有搜索这小小禅院的机会。”
执轮大汉道:“在下的双轮之下,已死过数十人,再增加大师一个,并不算多。”
口中说话,右手钢轮疾快地递了出去、宜击向那灰衣憎人要害。
玉娘子只看的大为恼火,一提气,直向外面冲去丫那知高万成似乎是早已瞧出了玉娘子的心意,右手一仲,挡住了玉娘子去路,施用极为低微的声音,道:“忍住别动。”
只见灰衣和尚一低头,似乎是忽然间动了求生之念,避开了轮势。
但闻那执轮大汉厉喝一声:“好秃驴!”
弃去手中伏虎双轮,蒙着脸疾快地向后退去。
那身背鬼头刀的大汉,大喝一声,右腕一抬,鬼头刀一闪出鞘,直向那灰衣彻人劈了过去。
灰衣僧人一低头,那手执鬼头刀的大汉也突然弃支手中之刀,双手蒙面,尖叫一声,转身飞跃而去。执轮大汉紧随身后,奔了出去。
玉娘子瞧的一脸茫然,低声问道:“高兄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成道:“很简单,两个人都受了伤,而且伤在脸上。”
玉娘子还待再问,忽见那灰衣憎转危着西厢,道:“高兄弟,清净禅院,因为你沾惹上一片血腥,世外人也为你开了杀成。虽然故友情深,但贫僧实不愿再沾染江湖恩怨,希望诸位在天亮之前离开此地,别再为贫僧招惹麻烦了。”
高万成道:“你已经惹火上身,悔恨已迟,纵然我们立时离此,你也无法摆脱结下的梁子。”
灰衣僧人冷冷说道:“那是贫僧的事,不劳你费心?”言罢,转身向大殿行去。
高万成道:“大师,如是在下推断的不错,天亮之前,他们必然会率领授手赶来,事为兄弟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管,金剑门将出面为你架下这次梁子。”
灰衣僧人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敢有劳。”口中说着,人却行入大雄宝殿。
玉娘子道:“这老和尚,脾气坏得很。”
高万成孔道:“压姑娘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玉娘子摇摇头,道:“不知道。”
高万成道:“玉姑娘一定知道,江湖上能一转头就伤人的,实在不多。”
玉娘子心中一动,接道:“他可是千手金刚丁杰丁大侠?”
高万成道:“不错。不过,他现在变成了光头罗汉。”
玉娘子笑一笑道:“小妹出道梢晚,没有见过千手金刚丁大侠,但我对他的盛名,却是敬慕已久。”
高万成道:“想不到啊!他正值盛名高峰,却突然厌倦了红尘,什悔两手血腥,遁入空门。”
玉娘子道:“就小妹所知,丁大侠在江湖上走动之时,嫉恶如仇,杀了不少绿林道上人物,结下的梁子报多,只怕别人不会让他在此安度余年。”
高万成道:“不错啊,我也是这样想法,但他一心向佛,不愿再出江湖,我三度驰函相劝,要他重出江湖,至少应该找个隐密的地方隐居,但他不理。”
玉娘子道:“但我看他刚才一出手,就使两人蒙面而窜,似乎是手段也够辣啊!”
高万成道:“缓和多了,昔年他一出手,对方很少能留下性命。”
玉娘子道:“他伤了对方两人,只怕很难再平平安安的住在这里了。”
高万成道:“希望咱们在此之时,情势遏他出山。”
玉娘子道:“高兄,有一件事,小妹请教一下,不知高兄可否见告?”
高万应道:“什么事?”
玉娘子道:“听说,千手金刚,全身上下,都是暗器,不论武功何等高强的人,一丈之内,都无法逃避得过,不知是真是假?”
高万成道:“千真万确,单以暗器而论,他不但在目下江湖上,不作第二人想,就是前推一百年,也无人能和他并驾齐驱。”
玉娘了接道:“他可有弟子?”
高万成道:“没有。”
玉娘子道:“那不是可惜得很么,他一手千奇百怪的暗器手法,如是失传了,可是武林中一大憾事。”
高万成低声说道:“所以希望他被迫出手,只要他再入江湖,以我和他的交情而言,就可以让他把一身施展暗器的绝技,传授出来。”
玉娘子道:“小妹担心,万一对方大批人手赶来施袭,咱们人手单薄,如何能够应付?”
高万成道:“对,未雨铜绿,咱们要先有一番准备。”回顾了王宜中一眼,接道:“敝门主醒来之后,咱们就先离开。”
玉娘子接道:“丢下那丁杰丁大侠,独力抗拒来人?”
高万成徽微一笑,道:“如是咱们出面岂不使丁杰有口难辩。”
玉娘子道:“高兄,这件事,你要仔细的想想,对方不来则已,如是一旦来了,必然会施下毒手,丁大侠孤独无援,很可能遭入毒手。”
高万成道:“我已经想过了。丁杰晚年向佛,迹近迷恋,心志十分坚走,除非遇上了重大的挫折,他决不会脱裴妮,重入江湖。”
玉娘子道:“这样太冒险吧?”
高万成道:“我最了解丁杰,如是真把他逼得无路可走,他自会全力反击,他一身莫可预测的暗器,已判了出神入放之境,就算来人十分厉害,他也有突围之能?”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担心的是他已把一身武功搁下,但刚才看他出手,不但未把武功搁下,而且更为精进了很多。因此,在下并不为他的安危担心。”
玉娘子道:“好吧!你们是金兰之交,对那丁大侠了解自然比小妹多了,咱们几时动身?”
高万成道:“敝门主醒来之后,咱们立刻就走。”
谈话之间,王宜中已清醒了过来。
高万成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门主,咱们要离开此地。”
王宜中似是对高万成有着无比的信任,站起身子,道:“几时动身?”
高万成道:“立刻走。”
提起油灯,毁去留下的痕踪,当先向前行去。
王宜中、玉娘子都随在高万成的身后,直出了禅院后门。
高万成我一个隐秘所在,弃去了手中的油灯,道:“玉姑娘,看到那棵大树了吗?”
玉娘子抬头看去,只见一棵大树紧旁掉院的围墙而生,高达四五丈,有一部分枝叶,伸入庙院之中,当下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咱们要躺在树上。”
玉娘子道:“这棵树太高了,小妹这点轻功,无法一跃而上,”
高万成道:“这棵树实在高,不但你玉姑娘无法一跃而上,就是区区也无法一下子跃上去。”
玉娘子道:“好!咱们爬上去,小妹先上。”手足并用爬上大树。
王宜中道:“这棵树,我只怕无法上去。”
高万成道:“我助你一臂之力。”
王宜中向上一跃,腾身而起,高万成右手托住王宜中的双足,向上一送,王宜中破空直上,飞起了四丈多高,轻轻抓住枝叶,落在树干之上。
高万成手足井用,极快地爬上大树。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高兄,你对这地方的形势,似是很熟悉。”
高万成道:“丁杰只知道咱们离开了禅陀,却不知咱们藏在此处,他可以和来人理直气壮的交涉了。”
玉娘子道:“咱门隐在暗中,监视全局,并不出手,咱们有自行决定的自由。”
高万成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选择了停身之位。三人隐好身子,向寺中看去。
这棵树高过了禅院中大雄宝殿,三人选择的位置,又十分恰当,寺院中每一处都在三人的目视之下。
这时,天上星光闪烁,居高临下,再加上三人过人的目力,寺院中任何变化,都无法逃过三人目光。
高万成道:“现在距离他们来人还有一段时间,两位可以借此机会,休息一会了。”
玉娘子、王宜中都依言闭上双目,依靠在树上养神。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突然一声厉啸传了过来。
高万成转身看去,只见四个黑衣人,并肩站在大殿前面。
这时,东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色,天已破晓,寺院中的景物,清明可见。
玉娘子望着并肩站在大殿前的四个黑衣人,低声说道:“高兄,认出那四个黑衣人吗?”
高万成仔细瞧了一阵,道:“他们戴有面具,掩去了本来的面目。”
玉娘子道:“但他无法掩去身上的兵刃,四人都是用罕见的专门兵刃,所以,我一眼就瞧了了他们是谁。”
高万成道:“是什么人?”
王娘子道:“四人是横行在川鄂道的四大凶人,江湖上称他们川东四魔,他们自号四骑士。”
高万成道:“听说过,这四人武功十分高强,武当派曾经派遗七位高手,追剿过他们一次,却被他们破围而出。”
玉娘子道:“不错,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高万成道:“玉姑娘认识他们吗?”
玉娘子道:“在四川唐家一次的宴会之上,和他们见过一次,但他们是否还记得我,小妹就不知道了。”
高万成道:“玉姑娘既和他们认识,自然知道他们的武功了。”
玉娘子还未来及答话,站在最左首那黑衣人已高声说道:“龟儿子,快给我滚出来,等我上了火,就烧光你这座寺院。”
只听一声佛号,大雄宝殿内,缓步行出了一个身着淡黄袈裟的僧人,他步履从容,缓缓走到殿前五尺处,停了下来,合掌问道:“四位施主……”
左手大汉一抬手腕,取出一把铁伞,撑了起来道:“你就是这里的住持?”
黄衣僧人道:“不错。”
左首黑衣人道:“你使得一手好暗器。”
黄衣僧人道:“钢刀虽快,不杀无罪之人,贫僧的暗器,从不伤害无辜。”
左首黑衣人道:“好大的口气,你认得我们兄弟是什么人?”
黄衣僧人道:“贫僧不识。”
左首黑衣人道:“格老子是专门收拾暗器的人。”
黄衣僧人道:“贫道和四位施主,素昧生平,更无恩怨。”
左首第二十黑衣人接道:“老大,不用和他闲磕牙了,咱们上吧!”
黄衣僧人冷然一笑,道:“出家人不理饥俗恩怨,但也不容别人欺侮。”
左首黑衣人扬声大笑,道:“龟儿子,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有什么特殊的手法,施出来给老子见识一下。”
黄衣僧人道:“阿弥陀佛,施主的自角最好干净一些。”
左首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连性命就快要丢了,还在乎别人骂几句吗?”
黄衣僧人双目神光一闪,重又闭上,不再理会四人。
在首黑衣人怒声喝道:“听说你一身暗器,独步天下,怎么还不出手?”
黄衣僧人闭目而立,恍如未闻。
站在最右边的黑衣人怒声喝道:“老大,这龟儿子装死,我出手把他宰了。”
王宜中等居高临下,把几人对答之言,听得清清楚楚。
玉娘子低声说道:“高兄,听说那丁大侠的脾气暴躁得很,嫉恶如仇,昔年在江湖上走动时,一言不合出手就要杀人,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真。”
高万成摇摇头,道:“过去他虽然如此,但这二十年向佛的生活,使他有了改变。”
但闻那黑衣人道:“老四,不许出手,这老小子手辣得很,咱们不能大意。”他表面上十分暴躁,但骨子里,却是老谋深算。
黄衣僧人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老衲不愿轻易和人动手,诸位如是要找什么,尽管搜查吧!”
左首尾衣人冷笑一声,道:“你的算盘打错了,那几个朋友,离开此地口然两个时辰,就算你这小寺院里,有上十个人个人,也早已走的没了影儿。”
黄衣僧人道:“这么说来,诸位施主非要贫僧之命不可了?”
左首尾衣人道:“你如不想死,还有一条路走。”
黄衣僧人道:“请教高明。”
左首黑衣人道:“跟我们一起走。”
黄衣僧人道:“到哪里去?”
左首黑衣人道:“那你就不用问了,反正你只有这两条路,一条是跟我们走,一条是死。”
黄衣僧人道:“贫僧已二十年未离开这座小禅院,而且,贫僧在此剃度出家之时,曾在我佛之前,许下心愿,今生决不离开这寺院一步,诸位强迫贫僧离开,那岂不是要我背弃誓言吗?”
左首黑衣人道:“看来只有如此了。”伞一抖道:“你既不愿跟我们走,看样子又不想自绝一死,只有拼命自保了。”
口中说话,右手一按伞柄机簧,寒芒闪动,数缕银芒,直对那黄衣僧人射了过去。敢情他这把铁伞,既是用来对付暗器,而且本身又满是暗器机关。
黄衣憎人施出铁板桥的工夫,向后一仰,后脑几乎贴地,才险险把那两枚银芒避开,身子一翻,挺身而起,道:“四位施主,不要逼人太甚。”
那排在左首第二名的,早已等得不耐,厉声喝道:“你龟儿子真能磨蹭。”
右手一探腰间,挥撒出一道冷电般的寒芒。
原来,那川东四魔中的老二,用的是把软铁缅刀,松开腰间扣把,扫出一刀。
这一刀去势极快,迫的那黄衣僧人倒退七八尺外,才算把一刀避开。
川东四魔一向合手拒敌,彼此之间,心意相通,有着很严密的默契。老二一刀扫出,老三、老四立时散布开去。
黄衣老僧心中已知晓高万成离开了禅院,所以,涵养也特别好些。
川东四魔两度出手相迫,但那黄衣僧人,均未发作。轻轻叹息一声,道:“诸位施主,希望能给老僧留一步退路。”
四魔之中,以那老二的脾气最为暴急,冷冷说道:“你不必哀求了,杀了头,也不过碗大一个疤痕,这等苦苦求告,和娘儿们一般,也不怕替男子汉丢脸。”
这几句激起了那黄衣僧人的怒火道:“诸位一定要老僧出手吗?”
川东四魔中老四哈哈一笑,道:“老和尚,发疯不当死,任你舌翻莲花,也躲不过这次劫数。”
黄衣老僧突然冲天大笑三声,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看来我丁杰不是佛门中人!”双臂一抖,身上披的黄|色袈裟,突然化成碎片脱落一地。
高万成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丁杰是真的火了,这一次脱下袈裟,只怕已决心脱离空门了。”
玉娘子笑道:“江湖中人,就是江湖中人,出什么家,当什么和尚?”
只听那左首黑衣人高声叫道:“你们给我闪开。”
他喝声未绝,场中已起了极大的变化。只见丁杰右手一挥,突然之间,寒芒迸射,数十道寒芒,由他身上散发出来,分向四周射出。
只听一阵低吼闷哼,川东四魔,除了老大手中的铁伞疾出轮转,有如一朵乌云,挡住射来的暗器之外,其余三人,都已中了暗器。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玉娘子看得十分真切,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呼,道:“好手法,果不愧世间第一位暗器能手。”
她失声而叫,以川东四魔耳之灵,应该听得出来,所幸三魔均为暗器所伤,呼唤之声,不绝于耳,掩遮去了玉娘子的呼叫之声。高万成低声道:“玉姑娘,小心一些。”
玉娘子低声道:“小妹见过了不少暗器名家,但却从未见过这么奇妙的手法,似乎是他全身都会射出暗器来。”
高万成道:“江湖上称他为一代暗器名家,被誉为前无古人,无后来者的奇才,自然是非同小可了。”
玉娘子道:“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凝目望去,日见川东四暗,已经躺下了二十,只余下那左首的执伞大汉,还站在原地未动。
丁杰目光转到那大汉的脸上,冷冷他说道:“阁下还准备动手吗?”
那为首大汉神情肃然,缓缓说道:“你出手吧!”
丁杰道:“如是图下不愿动手,现在你可以走了。”
那黑衣大汉道:“我三个受伤的师弟,可以让我带走吗?”
丁杰道:“可以。”
川东首魔收了铁伞,道:“阁下这份情意,兄弟牢记心中。”
粑一个扛在肩上,两个挟在助下,转身疾奔而去。
丁杰目注那大汉去远,仰天冷笑一声,道:“高万成,你可以出来了。”
玉娘子世了一行,道:“他怎么知道咱们还在此地?”
高万成道:“你那失声一叫,二十年禅定坐息,他的内功进境不少。”口中说话,人却飘然下树,纵身几个飞跃,到了大殿之前,抱拳一礼,道:“丁兄!咱们久违了。”
丁杰冷冷说道:“你是冤魂缠腿,不让我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高万成笑一笑,道:“丁兄,言重了。”
丁杰道:“你在金剑门中很得意吗?”
高万成道:“托丁兄之福,新任门主对小弟信任有加。”
了杰道:“那很好,你亮出文昌笔吧!”
高万成道:“干什么?”
了杰道:“我要见识你文昌笔法,是否比过去更进步了。”
高万成道:“小弟几招笔法,如何能挂得了兄的暗器?”
丁杰道:“你不亮兵刃也行,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高万成道:“丁兄,小弟无不从命。”
丁杰一字一句地说道:“从此之后,不许再和我见面。”
高万成道:“这个么,咱们义结金兰,情同骨肉,丁兄怎能这样决绝。再说,你已经……”
丁杰厉声接道:“不用再说了,咱们不划地绝交,割袍断义,我一辈子不得安静。”
高万成笑一笑道:“丁兄请暂息无名之火,小弟只要说完几句话,如是丁兄不能见容,小弟也只有从命绝交了。”
丁杰的神情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嗯了一声,道:“好!你说吧!”
高万成道:“金剑门息隐近二十年……”
丁杰接道:“那和我无关,我不是金剑门中的人,也用不着,替朱门主报仇。”
第十九回强敌迭至
这时,王宜中和玉娘子也行了过来。
两人静静地站在高万成的身后。
玉娘子两道清澈的目光,藉初升太阳发出的金色光芒,打量着丁杰。
那是充满着敬佩的目光。
玉娘子在武林中走动了不少的时间,经历了不少的风浪,但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把暗器施用到像丁杰这等出神入化的境界。
但那丁杰,却头不转顾,望也不望两人一眼。
高万成缓缓说道:“朱门主虽然被害,但金剑门实力并未受损,念念不忘的是为门主复仇,继承朱门主的遗志,使江湖上道长邪消,人间清静。”
丁杰道:“这些事我早知道了。”转过身即欲离去。
高万成急道:“丁兄留步,小弟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奉告。”
丁杰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口才很好,但你不要想存着说服我的用心。”
高万成道:“丁兄,咱们义结金兰,小弟为人如何,你应早已明白,丁兄一心向佛,小弟虽然思念心切,但我却一直忍耐着未来打扰。”
丁杰接道:“佛门中人,讲究的四大皆空,无我无嗔,无喜无忧。”
高万成道:“但你并没有把一身暗器放下,而且手法、速度也比昔年快速。”
丁杰道:“我昔年结仇太多,不得不防人暗袭,再说我也不屈比技……”他似是自知说溜了嘴,顿然住口不言。
高万成淡然一笑,道:“江湖是非沾惹上,就很难平安罢手。何况,你惹上了目前江湖上最难缠的一个神秘组织。”
最后两句话,大约是引起丁杰的兴趣。啊了一声,道:“最难缠的神秘组织,那是什么组织?”
高万成道:“没有人知道那神秘组织的首脑人物是谁,但他们却有办法使很多武林中高手为他们卖命,就小弟记忆,这是百年来,武林中从未有过的事情。”
丁杰似是动了强烈的好奇之心,缓缓说道:“诸位请入禅房用茶。”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高万成、王宜中等鱼贯相随,行入方丈室中。
一个年约二十,眉目清秀的青衣人棒着木盘献上香茗。
禅院方丈室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带发的青衣人,实叫人有些不解。玉娘子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人,也瞧的微微一怔。
高万成却打量那青衣少年一眼,道:“这是你承继衣钵的弟子?”
丁杰道:“不错,他不是佛门中人,所以我未让他削发为僧。”
高万成道:“好一付练武的骨格,恐已得丁兄的真传了吧!”
丁杰道:“他七岁入寺,在这里住了一十三年,冲儿见过你高二叔。”
青衣少年一欠身,道:“晚辈周冲见过高二叔。”
撩衫跪倒,欲行大礼。高万成伸手拦阻,道:“不用行大礼,快些起来,我还有要事和你师父商量。”
周冲应了一声,站到丁杰的身后。
丁杰道:“你们金剑门二十年不同江湖中事了,怎会和那神秘组织结怨?”
高万成道:“金剑门休养了近二十年,原因要等一个人。”
丁杰道:“什么人这等重要?”
高万成道:“敝门中的新任门主。”
丁杰目光一掠王宜中,道:“就是这一位吗?”
高万成道:“正是本门朱门主指定的第二代门主。”
丁杰合掌道:“老僧失敬了。”
王宜中道:“不敢当,末学后进,还望高僧指教。”
丁杰微微一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贫僧老朽了。”
玉娘子道:“丁大侠暗器手法,旷古绝今,小妹今日大开了一次眼界。”
丁杰道:“姑娘是……”
玉娘子接道:“小妹玉娘子,出道江湖时,丁大侠已经归隐。”
丁杰点点头,道:“姑娘也是金剑门中人?”
高万成道:“玉姑娘是金剑门的朋友。”
丁杰道:“现在,你们准备如何对付那神秘组织?”
高万成道:“本门已和他们成了难以两立之局,看来只有斗下去了。”
丁杰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人家掳去了敝门主的大夫人,此事是否该认?”
丁杰一怔,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道:“敌人来路不明,而且又无痕迹可寻,却偏又有很多武林高手为他们役用,那些人行事手段恶毒,计划又周密无比。所以,丁兄也要防着他们一些。”
丁杰点点头,道:“多谢指教,不过,我也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高万成道:“你吩咐!”
丁杰道:“我这个徒儿,已然尽得我的真传,我已决定向佛,不问汇湖中事。现在,我把这个徒弟,交给你们金剑门。”
高万成接道:“丁兄呢?”
丁杰道:“我要改修苦行,从此之后,云游天下,直到老死为止,你也别再打扰我了。”
高万成叹道:“丁兄,你这……”
丁杰摇摇头,道:“别劝我,我已经决定的事,决不会更改。”
周冲一撩长衫,拜伏于地,道:“师父,弟子要追随身侧,侍候你老人家一辈子。”
丁杰微微一笑,道:“难得你有此一番孝心,也不枉我十几年的教养,为师的已经心如枯井死灰,不愿手沾血腥,卷入江湖恩怨之中。
金剑门是江湖中大门户,二十年前,剑士铁蹄,遍及天下,江湖上宵小敛迹,武林中一度风平浪静。你能人金剑门,为武林正义效力,也不负你一身所学了。”
周冲道:“弟子……”
丁杰冷哼一声,接道:“还不快去拜见门主。”
周冲不敢多言,站起身子,对着高万成拜了下去。
高万成闪身而起,回头对王宜中一抱拳,道:“门主开恩,希望破格把周冲收入金剑门下。”
王宜中道:“我有权如此吗?”
高万成道:“快谢门主。”
周冲转身对王宜中抱拳,道:“谢过门主破格收留。”
周冲心中却是大为不服,暗暗忖道:“他年纪和我相仿,怎的就能当金剑门中的门主。”
王宜中却挥手说道:“不用多礼了,此后大家都在门中,福祸与共。”
丁杰突然站起身子,哈哈一笑,道:“了却此一桩心愿,世间再无我挂虑的事,贫僧去了。”笑声中,跃出禅室。
高万成大声叫道:“丁兄。”周冲疾呼师父,双双追出室外。抬头看去,哪里还有丁杰的影子。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周冲,你暂作门主长随,保护门主安全。”
周冲皱皱眉头,低声道:“高二叔,给我个别的事情干好吗?”
高万成道:“不行,金剑门中,规令森严,门主又是权位最重之人,你能作为门主长随,实是万分难得之荣。”
周冲心中虽然有点不愿,但却不敢再借词推托,点点头,道:“属下遵命。”
王宜中似乎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周冲的神态。
高万成望望天色,道:“川东四魔铩羽而归,他们很可能再遣人手赶来。”
周冲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师父虽然离去,但有属下出手对付他们,也是一样。”口气虽然说得很婉转,但神态之间,却是意气飞扬。
高万成淡然说道:“他们已两次失误,如再遣人来此,必将是第一等的身手人物。”
周冲接道:“晚辈虽然还来到家师那等施用暗器的境界,但自信武林之中,很难有人能躲过我的暗器。”
玉娘子看不惯周冲的骄狂之气,冷冷说道:“小兄弟,天外有天,人后有人,别把嘴说得太满了。”
周冲道:“咱们守在此,强敌也许很快会来,届时,由我一人对付就是。”
语声甫落,王宜中巳一皱眉头,道:“有人来了。”
玉娘子、高万成凝神倾听,果然隐隐可闻到步履之声。那步履声来得很快,眨眼之间,已到大殿外面。
玉娘子低声道:“好快的身法。”
高万成道:“出去会会他们吧!”举步向外行去。
周冲一跨步,抢走前面,道:“属下先会会他们。”
周冲一跃出殿,挥手间,洒出一天寒芒。
两个黑衣佩剑人,已堵住了大殿门口。
但见漫空暗器来势凶猛,迫的他们双双向两侧跃开。
高万成低声说道:“门主,你胸中已熟记了天下武学总纲,不论如何奥妙的变化,都无法逃过你的双目。如遇高手相搏,你稍为留心一些,定可获益不浅。”
王宜中道:“过去,我确然不懂武功,但自从学得玉娘子几招剑法之后,似乎是开了一窍。”
只听一声厉喝,打断了王宜中未完之言。
随着那声大喝,数十点寒芒,突然反向殿中飞来。
周冲吃了一惊,在他的想像之中,暗器决不会被人挡了回来。但他想不到的事情,竟然出现了。
就在他一怔神间,那暗器已然飞近胸前。
高万成急急叫道:“门主发掌。”
王宜中应了一声,右手一挥,拍出一掌。
周冲及时一仰身,暗器掠胸而过。
王宜中习练的一元神功,其过程繁杂博深,循序而进,暗中包括了天下武学经纬总纲,一元神功有成之日,也就不自觉中通晓武学经纬总纲。
尽管他还不会武功,但他意识中却记熟了武功变化的基本路数,别人施展出来的招数,他只要瞧上一眼,就似曾相识。
且说那王宜中拍出的一掌,强劲的掌力,击落了大部迎面而来的暗器。
高万成的文昌笔和玉娘子的长剑,同时飞舞起一片寒芒,击落了余下的暗器。
抬头看去,只见大门口处,站着一个青袍人,一眼之下,就可以瞧出那青袍人戴着面具,掩去了本来的面目。
周冲挺身跃起,心中暗道:“原来世间还有这等高人,能够使击出的暗器,反飞回来,这位门主的年纪虽然很轻,但他的武功,却强过我很多。”轻视之心,顿然大减。
高万成早巳把周冲的举动,看在眼内,但却不肯说破,缓缓向前行了两步,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朋友能藉内力使暗器反击过来,足见高明,何以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青袍人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
高万成道:“金剑门中的高万成,如若在下推想的不错,你朋友也许认识在下,何必又多此一问。”
玉娘子突然接道:“高兄,这人的声音很熟,可惜小妹一时间想不起他是什么人。”
育袍人冷笑一声,道:“我是什么人,似乎是不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们要交出丁杰。”
高万成道:“你能认识丁杰,想必也认识我高某人了。”
青袍人道:“我说过了,咱们是否相识,那都无关紧要。”
高万成道:“可惜的是,丁杰早已离开了此地。”
青袍人两道锐利的目光投注在周冲的身上,道:“这位年轻人是谁?”
高万成道:“丁杰的衣钵弟子,天下除了丁杰之外,又有谁能在一挥手间,发出数十种暗器。”
青袍人道:“好!那我就带他走,丁杰要救他弟子性命,自然会找上门去。”
高万成道:“丁杰如在此地,高某自不敢过问丁大侠的事情。可惜,丁杰他不在此地,高某人就不能不照顾一个晚辈了。”
青袍人道:“这么说来,你要替他撑腰了。”
高万成道:“如若你朋友自信有此能力,那就把在下等一起带走。”
青袍人仰脸大笑三声,道:“好!听说你文昌笔上招数,神妙无此,在下倒要领教一番。”
高万成冷冷说道:“殿中狭小,咱们到外面打吧。”
青袍人冷哼一声,向后退去。
高万成带着玉娘子、王宜中等,联袂行出了大殿。
玉娘子低声说道:“小妹先打头阵如何?”
高万成道:“不用了,你照顾着门主,如若敌势太强时,还要劳动门主出手。”
玉娘子笑一笑,未再多言。
高万成目光转动,只见场中除了那青袍人外,还站着八个黑衣大汉,各自带着兵刃,分布成合围之势。
玉娘子和周冲一左一右,站在王宜中的身侧。
高万成平举手中文昌笔,道:“阁下亮兵刃吧!”
青袍人道:“区区先用空手接你几招再说。”
玉娘子突然高声叫道:“我知道了,他是铁掌碎碑陈通。”
青袍人突然欺身而上,一掌向高万成拍了过去。
知良子又道:“一定是他,除了铁掌碎碑陈通之外,还有何人能够赤手空拳接你高兄的文昌笔?”
就在玉娘子两句话的工夫,青袍人已和高万成过了五招。彼此的动作,都极神速,铁笔肉掌,各极变化之妙。王宜中看的全神贯注,似极神往。
青袍人突然大喝一声:“好笔法。”左手一招“如封似闭”,封住了高万成的笔势,右手一招穿心掌,宜向高万成的前胸。双掌齐出,各具妙用,高万成被迫的向后退了两步。
青袍人动作迅快,一记得手,如影随形般,欺身而上。高万成右腕疾缩,人又向后退了两步,金笔疾点,闪起一片寒芒,点向青袍人的前胸。
青袍人右手一挥,横向文昌笔上劈去。他竟然以肉掌对那高万成手中的文昌笔。
高万成心头火起,右手暗加劲力,横里一击,硬向青袍人掌上砸去。掌笔相触,如击败革,青袍人五指一翻,抓住了高万成的文昌笔。
高万成暗运劲力,向后一拉,竟然未能把文昌笔挣脱敌手。
青袍人冷笑一声,左掌一挥,当胸拍去。
高万成的文昌笔在敌手之中,无法挣脱,除了撒手而退之外,只有一个办法硬接对方的掌势。
玉娘子想到那青衣人乃是以掌力见长,高万成和他硬拼掌势,自然是要大为吃亏了。当下一振长剑,准备出手相助。
但她的举动晚了一步,高万成左手扬起,硬接了那青袍人击来的一掌,双掌触接,响起了一声轻震。
高万成只觉接下的不似一片肉掌而似一块坚硬的金石,震得五指若折,腕骨奇疼,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三步。右手紧握的文昌笔,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开去。
玉娘子矫叱一声,长剑疾伸,斩向了那青袍人的右腕。
青袍人冷笑一声,道:“玉娘子,你比高万成的武功如何?”手掌一翻,硬抓住了玉娘子的长剑。
王宜中瞧得吃了一惊,忖道:“这个人怎敢以掌指硬抓那百炼精钢的剑锋。”
只听青衣人喝道:“撒手!”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这当儿,周冲右手一抬,五点寒芒,梅花型飞了过去。
那青袍人双手练成了奇异的武功,不畏刀剑,但身体的其他部分,却是和常人无异,眼看对方暗器飞来,分取双目、咽喉、前胸,心中大急,一吸气,疾向旁侧闪去。
自顾要紧,闪避暗器时,一下子松开了文昌笔和玉娘子手中之剑。
玉娘子玉腕一沉,剑身下探,挑起了未及落地的文昌笔,接在手中。
周冲一发暗器,逼退了青袍人,立时踏上一步,双手齐挥。这一次发出的都是极为细小的暗器,飞鱼刺、梅花针之类。
月光下,数十道银线闪烁而至。
青衣人一皱眉头,拍出了一掌,人却又向一侧避去。对这等无声无息的歹毒暗器,青衣人亦不敢稍存大意之心。
玉娘子疾快地奔到高万成身侧,低声说道:“高兄,伤的如何?”
高万成道:“不要紧,我还支撑得住。”
玉娘子道:“小妹身上有疗伤丹药。”
高万成道:“不用了。”
举步行近王宜中,沉声接道:“来人武功高强,非得门主出手不可了。”
王宜中道:“我成吗?”
高万成道:“如是门主不成,咱们金剑门中,还有何人能够和他对手?”
王宜中如是多疑一些,这句话或将使他心中不悦,但王宜中心窍尚未全开,一切反应,都很直接,只觉高万成这句话十分有理,自己既是一门之主,如是属下非人敌手,自然要亲自出马了。
当即从玉娘子手中取过长剑,缓缓行向那青袍人的身前。
青袍人两道目光,盯注在王宜中的脸上,仔细的看了一阵,冷冷说道:“你是金剑门的门主,如是败在我的手中,金剑门都算区区的手下败将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下的人手很多,我败了就是我败了,和别人无关。我不喜和人多费唇舌,你小心了。”长剑一抬,刺了过去。
青袍人右手一挥,反向长剑上抓了过来。
王宜中知他掌指上练有特别的工夫,不畏剑锋。当下一转剑锋,反向青袍人的腕脉|茓上削去。
这一剑看上去无什么变化,平凡至极,但却是制机之变,出自王宜中的潜意识中。
那是一招平中蕴奇的招数。
青袍人也许是太大意,也许这一招来的太过突然,想闪避已自无及。冷森森的剑锋,划中了青袍人的脉|茓。立时筋断血流,右手残废。
青袍人的五指抓住了长剑,但他右腕筋断,已经无法运气自保。
原本坚逾精钢的掌指,完全恢复成了血肉之躯。
王宜中剑锋一转,惨叫声中,青袍人右手五指完全被利锋绞断。
没有人看清楚这一招的变化、玉娘子大声叫道:“剑气!”
一个人如若能练到剑气的境界,也就进入了化腐朽为神奇的上乘剑道,就是枯木、飞叶,在他手中,亦将有无坚不摧之能。
青袍人悚然惊退,转身飞奔而去。
周冲大喝一声,挥手摇肩,数一种暗器一齐飞了出去。惨叫声中,又有三个黑衣人被暗器击伤。
兵败如山倒,来人大遭伤亡之下,战志全无,呼啸一声,疾奔而去。
一时间,杀气弥漫的战场,又恢复了平静,青袍人落在地上的五个手指,仍然不停的颤动。
王宜中望望那落在地上的手指,轻轻叹息一声,缓缓把长剑交还到玉娘子的手中,道:
“高先生,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咱们要利用这一个机会。”
王宜中道:“机会,什么机会?”
高万成道:“门主杀伤那青袍人,必然会招来对方更多的高手报复。”
王宜中道:“那算什么机会?”
高万成道:“门主利用这一段时间,在这里习练武功,等敌人找上门时,也可以用他求证你武功上的成就。”
王宜中道:“那是说咱们要留在这里了。”
高万成道:“不错。”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吧!”
高万成道:“现在时光,每一刻对门主都十分重要。”
一切都按照高万成的安排,几人都留在庙中。高万成、玉娘子、周冲,各以绝技,传授给王宜中。
天到日落时分,三人都已感觉到无艺可传。
王宜中像一个浩瀚的大海,似乎是无物不容的大海。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门主的成就,比我们预想的进步更快,现在咱们应该吃点东西了。”
原来,几人都在练习武功,竟然把吃饭的事都已忘去。
玉娘子低声说道:“很奇怪啊!怎么不见有人来呢?”
高万成道:“他们已无可遣之人,至少,他们已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遣派出比那青袍人更强的高手。”
玉娘子道:“这么说来,他们不会来了。”
高万成道:“会来,而且一旦再来,必将是更难对付的人。”
王宜中道:“此刻,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等下去。”
玉娘子道:“高兄为什么要选择这一处在等他们呢?”
高万成道:“分散敌人实力,使他们首尾不能兼顾。”
玉娘子道:“小妹愚笨,仍然不明所以。”
高万成道:“他们隐身幕后,故弄玄虚,奴役别人为他们办事,表面上瞧去,十分神秘,但中间不能有一点阻碍,一旦有了些变化,他们整个计划都受到了阻碍,必得要一段时间,才能够调整过来。”
玉娘子接道:“我有一点明白了,你要破坏他们的计划。”
高万成道:“不错。我要在此和他们先来一次小规模的决战,如能因此查出他们的首脑,那是最好不过,万一不能,也将使他们大受损失,咱们由被动争到主动。”
玉娘子道:“但我们的人手太少。”
高万成道:“本门中四大护法,午后不到,日落之前,一定可以赶到此地。再传本门门主之谕,召集本门中一些剑士到此,如能一鼓作气,瓦解那个神秘组织,也算挽救了武林中一次大劫。”
太阳下山之前,龙、虎,狮、豹四大护法,都如约而至。
高万成未问四人办的事情如何,立刻要四人开始传授王宜中武功。
龙、虎、狮、豹各具有一身上乘的武功,尤以赤须龙严照堂的一身成就,实已到了极上乘的境界。
四人一开始传授王宜中武功,心中立时感觉到大大的震惊。原来,四人发觉那王宜中学会了几招武功之后,必然会另外变出一两招来,正是几人梦寐所求的变化。
四大护法,固然把一身武功都传授给王宜中,但在授受过程之中,四人反而也获得了极大的进益。
三日时光,四大护法已然倾尽所学,再无可授之技。
这日午后,高万成道:“今夜之中,如再不见有人找来此地,咱们也要动身了。”
玉娘子话题一转,道:“高兄,贵门主大约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才智之士,任何武功,他不但一学就会,而且能够学得十分通达。”
高万成道:“玉姑娘,十七年的时间,何等悠长,我们等了十七年,岂能是白等的吗?”
两人谈话之间,赤须龙严照堂大步行了进来,道:“高兄,门主已尽得我们四人武功,适才我们四人联手和他过招,他亦用我们传授的武功对手,看是否已能够运用纯熟。”
高万成道:“好!我们留在这里的心愿已完,今天休息一夜,明天动身。”
严照堂道:“这一次,咱们行向何处?”
高万成道:“咱们这次和敌人冲突,一切都由对方主动,现在,咱们应该找他们了。”
严照堂道:“先生的高见甚是,不过,我们奉命在仙女庙中守候,不见敌踪出现,赶往王夫人被囚之处,也扑了空,他们似乎隐蔽起来,只怕不易找到。”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他们组织本就神秘,隐于暗处,稍微受到挫折,立刻潜隐,这正是他们的如意算盘。现在,咱们要设法找出他们。”
严照堂接道:“先生可是胸有成竹了吗?”
高万成道:“敌暗我明,咱们无法找出敌人,但咱们的一举一动,却全在敌人的监视之下,如若咱们保护着门主,决无法逃避过敌人的耳目,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开门主走单,目下门主武功,足以自保,咱们可以放下一大心事。”
严照堂神情肃然,沉吟了一阵,道:“话是不错,不过门主身份尊贵,又全无江湖经验,有你高兄随行,我们可以放心,让他单独行动,那就太过冒险了。朱门主盖代英才,机智、武功,双绝人间,但他也难免受人暗算,前车之鉴,在下不主张冒险。”
高万成道:“咱们利用本门中的暗记,用作连络,和门主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随时可追踪而至。”
严照堂摇头说道:“危险得很,此事还得从长计划。”
高万成道:“严兄,你们这几日都和门主在一起习练功夫,门主武功如何,你严兄心里早该有数了。”
严照堂道:“朱门主用尽了心机,培育出第二代门主,那确是天纵奇才,世所罕见。但江湖诡诈,防不胜防,单凭武功实不足保本身的安全。”
高万成道:“严兄,你既知我掌本门令符,应该听我的命令,对吗?”
严照堂道:“门主身份,高过本门令符,他的安危,自非高兄掌管的令符所能左右!”
两人各执己见,一时间形成了相持不下之局。
这时,王宜中适巧练过武功,行入室中。看两人面色肃穆,似有争执,立时说道:“什么事啊?”
高万成道:“严兄,这件事咱们不用争执了,提供门主裁决如何?”
严照堂道:“可以,不过,要允许我畅所欲言。”
王宜中第一次遇到了内部形成的争执,但他这些日子中,灵智大开,已具有处事之能,和初离天牢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当下说道:“好!你说出来听听,什么事?”
高万成仔细的说明了计划之后,又道:“如不能诱敌上钩,时机稍纵即逝。如是敌人潜隐远扬,咱们再想追寻敌踪,必将大费周折。而且,门主足可独立应付变化,此计虽有行险成份,但实则无险可言。”
王宜中说:“很有道理。”
严照堂一欠身道:“禀门主,属下还有下情未达。”
王宜中道:“你请说。”
严照堂道:“门主身份,何等尊荣,岂可用来作饵,此为一不可。再说江湖宵小,手段卑下,下毒伏击,无所不为,门主武功虽高,但却全无江湖阅历,此为二不可。门主遇上了什么凶险,固然我们四个护法无颜见本门兄弟,就是你高兄也不见得光彩,退一步讲,就算门主有能保着身体平安,但他只要遇上一点羞辱,咱们金剑门就算栽了一个筋斗。此为三不可。”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严兄说的有理。”
严照堂道:“高兄如若觉着兄弟说的有理,那是同意兄弟的意见了。”
高万成道:“有一句俗话说,百炼成钢,上代门主尽了心机,咱们等了十六年,使门主练成了世无其匹的武功,如是不让他磨砺锋芒,岂不有负朱门主一番苦心。”
高万成微微一笑,又道:“除非咱们别有良策找出那神秘组织中人,在下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使对方上钩。”
严照堂似是被高万成说服,沉吟了一阵,道:“以高兄的才慧,难道就别无良策了吗?”
高万成道:“如是兄弟能够想出别的办法,也用不着和严兄争论了。”
严照堂道:“好吧!看看门主的意见如何?”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如是我可以胜任,我倒希望试试自己是否有独自应变的能力。”
严照堂道:“高兄,咱们保护门主,不能距离太远,宁可让敌人发觉,也不能相距的太远。”
高万成道:“严兄同意了兄弟的意见,最好让兄弟安排。”
严照堂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高万成详细的说出了计划,分派了各人的工作,而且告诉了王宜中连络的暗记。
一切事安排妥当,王宜中单独离开了禅院。第二起离开禅院的是四大护法,高万成、玉娘子和周冲最后离开。
王宜中仍然是长衫飘飘,赤手空拳,独自行在官道上。
他心中虽然有着很充分的准备,但想到母亲的安危,心中的忧苦,不觉间流现于神色之间,紧皱着两条剑眉。
这时,已是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分。
王宜中虽然已得高万成甚多的指点,但究非本身的历练,未发觉就在他离开禅院不久,就有一个身穿土布裤褂,头戴草笠,足登布鞋,农夫打扮的人,暗中盯上。
王宜中全无所觉,独自顾官道而行。太阳下山时,到了一个市镇之上。
第二十回将计就计
这是一个很热闹的小镇,两侧的客栈、饭庄已经挑出了灯笼。
王宜中目光左右转动,找了一家最大饭庄行了进去。店小二行了过来,道:“客官一个人吗?”
原来,王宜中文质彬彬,身穿长衫,配着那俊美的面貌,似是一位书生,但也像一位贵公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独自在江湖上走动的人。
王宜中点点头,道:“只有我一个人。”店小二啊了声,道:“大爷吃点什么?”
王宜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在馆子里吃过饭,沉吟了一阵,道:“配四个菜,来一盘牛肉。”
店小二道:“大爷不吃点酒吗?”
王宜中道:“我不用酒。”
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菜和牛肉都送了上来。
王宜中慢慢的食用,一面目光转动,四面环顾,希望瞧出高万成等是否已改扮赶到。
小镇饭庄,虽然是最大的一家,也不过有十几个座位,此刻已有十几个人在吃饭。
王宜中仔细地打量了每一个人,但却都不认识。
这当儿,突然有一个身着翠绿衣裙的少女,急步行了进来,四顾一眼,直向王宜中的座位行去。
王宜中看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长得十分娇媚,脸上却满是惊慌之色。
他心目中早已得高万成甚多指点,一面暗作戒备,双目却盯注在那位绿衣少女的脸上。
绿衣少女行到王宜中身前四五尺处,停了下来,道:“公子请救救小女子。”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救你?”
绿衣少女点点头,还未来得及答话,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疾快地冲了进来。
那大双手中执着一条皮鞭卷了过来。鞭势如电,正缠在绿衣少女的玉颈之上。
那大汉一挫腕,绿衣少女整个身躯被带了过去。
王宜中事先已得指点,想到这可能是敌人的圈套,故而一直未有所行动。
但出他意料之外的是,那大汉一把抓住绿衣少女之后,转身向外行去。
王宜中心中暗道:“这是真的抓人,那大汉凶恶无比,我岂能坐视不管?”
心念转动,突然觉着左腿膝盖处微微一痛,本能的挥掌拍去,只见一个奇大的绿色长腿怪虫,应手而落。
王宜中呆子一呆,捡起来,放在木案之上,仔细看去,只见那怪虫形如蚂蚁,但却比一般蚂蚁大上十余倍,已被王宜中一掌把头颅拍碎。
就在这一阵工夫,王宜中整个左腿就麻木起来,不禁心中大骇,急急扶着木案站起,一条左腿,整个已失去作用。
情势的变化,完全出了高万成的预计,王宜中顿然感觉到无所依凭。
这当儿,突然有一个肩背药箱,身着黑衣,手摇串铃的走方郎中,缓步行入店中。
那郎中目光一掠王宜中,大吃一惊,道:“阁下中了毒。”
王宜中已然本能的运气封住了右腿|茓道,闻言点点头道:“不错,我中了毒。”
那走方郎中哦了一声,道:“阁下中毒很深,如若不早些施救,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王宜中伸手指着木案上的长腿蚂蚁道:“我被这个毒虫咬了一口。”
黑衣郎中放下药箱,瞧了那巨大的长腿蚂蚁一眼,道:“这是产在苗疆的毒蚁,而且是最毒的一种,腿长行速,恶毒无比。如是被它咬中一口,多则十二个时辰,少则六个时辰,奇毒攻心而死。不论如何硬朗的身子,也无法抗过十二个时辰。”
王宜中茫然说道:“这蚂蚁产于苗疆,怎会突然在此地出现?”
黑衣郎中道:“这毒蚁虽然利害,却决不会由苗疆自行跑到这里,定然是有人带它来此,故意暗算你阁下。”
王宜中奇道:“故意暗算我?定然是她了!”
黑衣郎中道:“什么人?”
王宜中道:“那位绿衣姑娘。”
黑衣郎中道:“人呢?”
王宜中道:“逃走了。”
黑衣郎中摇摇头,道:“看你阁下,不像走江湖的人,怎会和人结仇?”
王宜中道:“我和她无怨无仇啊。”
黑衣郎中突然站起身子,行到一张木案前面,高声说道:“伙计,给我两盘小菜,一碗面。”不再理会王宜中。
玉宜中皱皱眉头,道:“大夫,你能够疗治我的毒伤么?”
黑衣郎中道:“也许有法子,不过没有把握。”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小二,这地方,哪里有大夫?”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不用找大夫了,这是摆好的圈套。”
王宜中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似是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面目平凡陌生,从不相识,不禁一皱眉头。
那生意人一只手,已然搭在了黑衣郎中的左肩之上,所以,那黑衣郎中一直没有动过。
因为他已感觉那搭在肩上的掌势,力道十分强大。
王宜中茫然地望着那生意人,道:“你是……”
那生意人接道:“属下高万成。”
黑衣郎中哈哈一笑,道,“高兄,贵门主的毒伤很重,如不能及时施救,只怕要后悔无及了。”
高万成冷笑一声,道:“你朋友如是不想死,那就赶快取出解药。”
黑衣郎中道:“古往今来,从未见过把刀架在大夫的颈子上,迫人看病。”
高万成道:“朋友,敝门主伤势很重,在下的心情不好,惹火了我,吃亏的是你朋友。”
黑衣郎中道:“放开手,我拿解毒的药物给你。”
高万成道:“你最好不要多耍花招,你现在有一只左手可用。用左手足可以打开药箱,取出解药。”一面五指加力,扣紧了那黑衣郎中的肩井|茓。
黑衣郎中冷冷说道:“高万成,你如若伤害到我,贵门主要陪在下殉葬。”
高万成道:“这箱子里如有解药,我高某人自信能够认得出来。”
王宜中没有抗毒的经验,听两人谈话,心中感慨万端,想到这江湖上的诡诈,果然是凶险得很。一念仁慈,就可能丧失了自己的性命。心念转动之间,不觉间松了一口气。那毒性强烈无比,就在他松一口气时,毒气乘势而上,霎时间,脸色大变,泛起了一片铁青之色。
高万成心中大急,但又不敢说出口来,暗中加力,指尖透入了那黑衣郎中的肩头之内。
那黑衣郎中一面运气抗拒,一面伸出左手,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玉瓶,道:“解药在这里,拿过去。”
高万成接过玉瓶,打开瓶盖,倒出了一粒解药,道:“朋友,先吃下一粒。”
黑衣郎中一张口,吞下了一粒药物。
高万成见黑衣即中吞了一粒药丸,缓缓说道:“阁下带着成药而来,显然是早有准备了。”
黑衣郎中道:“我说实话,这玉瓶中的药物,只是一种治标的药物,也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之后,只能暂时堵住那毒蚁的毒性发作,却无法阻止那毒性蔓延。”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服了这药物之后,是否还有解救之法?”
黑衣郎中道:“有,不过,那不是在下所能为的。”
高万成回顾了王宜中一眼,只见他脸上泛起一片蒙蒙青气。
暗暗叹息一声,道:“门主,快服下一粒药物。”
王宜中应了一声,接过一粒药,吞了下去。
这是对症下药,只是药力不够和别含奇毒,但对那毒蚁之毒,却是很快的见效。
王宜中服下之后,霎时间,脸上的青气就退了下去。
高万成看那玉瓶中,还有四粒药物,缓缓把玉瓶交给了王宜中,道:“门主收着。”
王宜中本已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但服下那药物之后,立时头脑清醒。
高万成一面和那黑衣郎中谈话,一面右手仍然不停的加力,五个手指已然深入那黑衣郎中肉内半寸,鲜血由黑袍中流了出来。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万先生,放开他。”
高万成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王宜中道:“不是他谋算我的。”
高万成道:“他们是一伙的,对敌人一分仁慈,对咱们就多一分伤害。”
王宜中道:“我知道。对这句话我体会得很深刻,但你还是要放了他。”
高万成道:“门主的气度,在下是佩服得很。”
一松手,放开了那黑衣郎中的右肩。
那黑衣郎中缓缓站起身子,望了王宜中一眼,轻叹一声,道:“金剑门主的风度,果然与众不同。”
高万成道:“阁下能保住这条命,全是我们门主气度过人,还不谢过。”
黑衣郎中望了高万成一眼,欲言又止。
王宜中道:“高先生,别要他谢我,我们彼此为敌,他想法子陷害我,那也是情理之常。”
黑衣郎中听得怔了怔,道;“在下阅人多矣,却从未见过像你王门主这等气度,在下告辞了。”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你去吧!”
黑衣郎中突然探手入怀,取出一个药瓶递了过去,道:“王门主,这玉瓶中共有九粒药物,每三日服用一粒,三九二十七天……”
高万成伸手去取药瓶,那黑衣郎中却突然缩回手去,接道:“我要亲手交给王门主。”
高万成冷笑一声道:“人心难测,在下要先行看过。”
王宜中摇摇头,伸手接过玉瓶,道:“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不用检查了。”
黑衣郎中道:“王门主这般相信在下,在下感到荣幸得很。”转身向外行去。
王宜中道:“朋友好走,王某人不送了。”
黑衣郎中一躬身,道:“不敢有劳。”提起药箱,大步向外行去。
那黑衣郎中刚刚行出大门,突然惨叫一声,又转入店中。
王宜中转头看去,只见那黑衣郎中前胸之上,正Сhā着一把飞刀,飞刀把柄之上,飘着一条白绫,上面写着“叛逆者死”四个大红字。
高万成一把抓住黑衣郎中,道:“你受了伤?”伸手去拔他前胸的飞刀。
黑衣郎中急急说道:“不要动我,刀上有奇毒,离身即死。”
高万成手已抓住刀柄,却不敢拔出。
那黑衣郎中苦笑一下,道:“扶找到王门主的身侧,我有话对他说。”
其实,王宜中早已行了过来,忙道:“我在这里。”
黑衣郎中道:“刀上毒性至烈,我已无法看到三尺外的景物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目下,我已经到了将要死亡的时刻,我想趁还有一口元气未散,让把我知道的秘密说出来。”
高万成道:“你朋友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黑衣郎中长叹一声,道:“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准备对付整个江湖。金剑门,是他们首先要对付的门派。”
高万成道:“这个,我们知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想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黑衣郎中道:“我也是被他们役用的人,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但是我,整个江湖上,只怕也没有几个知道他们是谁。”
高万成道:“你朋友又是何许人呢?”
黑衣郎中道:“在下王培。想不到我竟然会被人役用,变作了走方郎中。”
高万成道:“原来是王神医,在下失敬了。适才,在下十分莽撞,开罪之处,还望王神医多多原谅。”
王培苦笑一下,道:“贵门主服下我九粒药物之后,可保三个月内,毒伤不会发作。不过,三个月后,在下就不敢保证。你们有三个月的时间找寻出一种药物,救治贵门主的毒伤。如是三个月内,你们仍然无法找到解毒药物,那就只好为贵门主办理后事了。”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王神医,当真无法可想吗?”
王培道:“能救贵门主的人,只有一个……”
话到此处,似乎无法继续,突然闭上了嘴巴。
高万成大吃一惊,道:“王神医、王神医……”
伸手摸去,王培气息已绝。
高万成望了店小二一眼,道:“此地有卖棺材的店吗?”
店小二急急应道:“有,有,”
高万成拿出一锭黄金,放在木案上道:“这锭黄金用来掩埋这具尸体,你要小心为之。”
店小二连连躬身,道:“小的知道。”
高万成道:“门主,咱们走吧!”大步向外行去。
王宜中紧随身后,行出了店门。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先生,现在,咱们要到哪里去?”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严照堂说的对,我不该让你冒险,我什么都防到了,就是没有防到他们会施放毒虫,就这一着失算,酿成了今日的惨局。”
王宜中摇摇头,道:“这件事不能怪你,目下也不便说出去。何况那王神医临死之际,要我们寻找药物,那是说世间还有解药可寻了。”
高万成心中懊恼,叹道:“连王神医也开不出的药方子,世间还有什么人能够解去你身中之毒?”
王宜中道:“有人能配制这些药物出来,自然会有人解得。”
高万成道:“可惜,他还未来得及说出那人是谁,就已经气绝而逝。”
突然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说道:“有人能配制出这种药。就有人能够解得,对!解铃还是系解铃人。”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门主,世间有一处地方,有解毒之药。”
王宜中道:“什么地方?”
高万成道:“那神秘组织之中。”
王宜中道:“可是,咱们到那里去找呢?”
高万成奇道:“不用找,要他们带你去。”
王宜中奇道:“带我去?”
高万成道:“不错,带你去!我想他们对付金剑门,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你。只要你装作毒发,他们就会带你去。”
王宜中道:“不错。”
高万成接道:“可是,决不能让你再冒险了。”
王宜中微微一笑:“我已经中了毒,至多还能再活三个月,去还有一线生机,不去是死定了。”
高万成似是对自己估算的错误,有着极大惭愧,仰脸望天,长叹了一口气,道:“有了这一次教训,在下实不敢再请门主涉险了。”
王宜中道:“我记得有一句俗话说,不入虎|茓,焉得虎子。”
高万成道:“身入虎|茓,也可能使人受伤。”
王宜中道:“高先生,这一次恐怕由不得你拿主意了。”
高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他初度听得王宜中坚持己见,心中喜忧参半。
王宜中道:“我只能活三个月,生死由命,这件事,我也不放在心上。不过,既然有一个地方,可以医治我的毒伤,为什么不去冒险试试。我活着如是对金剑门很重要,我自然不便轻言一死。”
高万成道:“可是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替我设计一下,我如何才能被他们发觉?”
高方成道:“如是属下的推想不错,我们用不着作什么设计,他们早已在暗中监视咱们了。”
王宜中脸上泛现出一股很奇异的表情,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回顾了一眼,道:“不错。只不过他们的易容术十分高明,咱们没有法子瞧出来。”
王宜中道:“如是先生说对了,咱们可能在人监视之下,我不能无缘无故的躺下去啊。”
高万成道:“咱们得做作一番,我扶你赶路。”
两人相扶奔行,一面低声计议着对付敌人的策略。
高万成发觉到王宜中已渐成熟,成熟得出于他意料之外。
原来,他本具有上乘的才慧,只是和人间事物接触的太少,一旦接触,又处在险难危恶之中,这就使王宜中极快的学会了用脑思索。
奔行一段路之后,高万成背起了王宜中走。
又行十余里,到了一座土岗下小庙前面。小庙紧傍着一个广大的水池。
王宜中低声道:“这地方很好,把我放下来吧!”
高万成道:“门主小心,千万记着,多和我们连络。”
低头行入了小庙,放下了王宜中,急步而去。
王宜中在庙中等了一个时辰之久,仍然不见动静,心中暗暗忖道:要糟,如是高先生想错了,没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难道我永远等候在这里不成?
他已和高万成研究好了很多方法,心中念转,缓缓向外爬去。
此刻装作毒性发作,爬出了小庙,并在小庙中留下了暗记。
深秋初冬的天气,水池边的青草,已泛现萎枯前的黄淡。王宜中爬过青草,爬向水际。
水中倒映出一个布衣荆钗的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左面臂弯里,挂着一个竹篮,脸上却泛现出轻淡的笑意。
因为她紧靠着小庙背后的山墙而立,所以,王宜中先从水中发现她倒映的人影。
王宜中双手按地,挣扎而起,望了那中年妇人一眼道:“什么人?”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道:“回娘家的。”
右手伸入竹篮子里,抓出了一条金色的小蛇,极快速的投向王宜中。
高万成和王宜中设想了十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却未想到,对方会抓出一条金色的小蛇,作为试验之法。
玉宜中几乎要挣扎而起,挥掌劈蛇,但他终于又忍了下去。
那金色小蛇极快地缠在王宜中右腕上,昂首吐出红色的蛇信,伸缩在王宜中的手臂之上。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测验,任何人都无法忍受、控制那激动的情绪。
但王宜中深厚的内功,使他有着过人的耐受力,望着那缠在手腕上的金色小蛇,默然不语。
那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这是天下最毒的三种毒蛇之一,名叫金线蛇,如是被它咬上一口,大象、猛虎也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死亡。”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我已被那长腿毒蚁咬伤,毒性已经发作,很快地就要死了,就算是再被你毒蛇咬伤,也不过是一死罢了。”
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你碰上了我,就不会死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
中年妇人道:“因为,我要疗治好你的毒伤,不过……”突然住口不言。
王宣中接道:“我还不想死,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就是。”
中年妇人道:“那很好,你如是不想死,那就好谈了。”
王宜中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是人呢。”
中年妇人道:“第一,我治好你的毒伤之后,你要听我之命。”
王宜中接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要听你之命了。”
中年妇人道:“第二,这条金线蛇永远缠在你手腕之上,你如是不听我的话,随时可以咬你一口。”
王宜中道:“那是说我永远在你的控制之下了。”
中年妇人道:“不错,永远听我的话。”
王宜中叹道:“如是每刻都有一条蛇缠在手腕之上,那就生不如死了。”
中年妇人道:“这是条件,你如是不肯答应,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宜中道:“这样吧!每天睡觉的时候,要这条毒蛇离开我的手腕。”
中年妇人嗤的一笑,道:“好吧!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王宜中道:“我身上毒性发作,行动不便,如何能跟你走?”
中年妇人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道:“张开嘴巴!”
王宜中依言张开嘴巴,那中年妇人屈指一弹,一粒药丸,直飞入王宜中的口内。
中年妇人合上瓶盖,藏入怀中,笑道:“吞下去,就可以解去那长脚蚂蚁的毒性,不过要记住一件事,你手腕上还缠着一条金线蛇,如是被它咬一口,那就麻烦大了。除非我在你的身边,否则,无法施救。”
王宜中道:“你的药物,真的那样灵吗?”
中年妇人道:“灵不灵服下便知。”
王宜中本来把那位丹丸含于舌下,听完这话,口中才应道:“果然很灵,在下已经觉着好多了。”
中年妇人道:“好!你现在站起来,咱们要赶路了。”
王宜中紧跟在那中年妇人身后,不时低头望望缠在手腕上的金线蛇。
那中年妇人行约两三里路,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说道:“你这点年纪,就当了金剑门的门主,想来你这一身武功,定然一分高强了。”
玉宜中道:“在下这点武功么,登不得大雅之堂。”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啊,你这点年纪,就学得如此滑头。”
王宜中道:“客气,客气,在下说几句谦虚之言,不过表示一下礼貌罢了。”
中年妇人道:“原来如此。”语声一顿,接道:“这么说来,你的武功很高强了。”
王宜中初度和这些人物接触,言词之间,还有些词不达意,沉吟了一阵,道:“我的武功,不算顶好,但也不能算坏。”
又行约五六里路,到了一座枣林旁边。中年妇人打了一个呼哨,枣林中行出了一辆马车,赶车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红光,手执长鞭,但神情却很冷漠。明明瞧到了王宜中和那中年妇人,但他连头也未转一次。
马车驰在两人身前,突然停了下来。
那中年妇人对那赶车老者,似是十分敬重,一欠身道:“老爷子,小妇人幸未辱命,带来了金剑门的王门主。”
白髯老者目不转顾,头未回望,冷冷淡淡说道:“要他上车吧!”
中年妇人一手掀起车帘,口中却冷冷说道:“记着,你腕上还有一条金线蛇,只要我一声呼号,它会咬你一口。”
王宜中笑一笑,道:“我知道。”举步登上马车。
车上的布置,十分豪华,鹅黄|色的毡垫子,鹅黄|色的幔帐,一阵阵清雅的香气,扑入鼻中。
那中年妇人正待举步登车,那白髯老者却突然出手拉下垂帘,道:“你坐在外面吧。”
话说完,篷车突然快速如箭,向前奔驰而去。
外面是黑色的厚布,但车内的布置,却是讲究得很,越是看的仔细,越是发觉每一个地方,都经过精心的设计。
王宜中暗暗忖道:这篷车的主人,定然是很有身份的人物。他坐在车上,伸展了一下双臂,坐的更安适一些。
篷车快速,但行的又十分平稳,显然这篷车不但经过特殊的设计,而且那牵引篷车的健马,也是特别选的良驹。华丽篷车中,唯一不调和的事情,就是王宜中手腕上缠了一条金线蛇。
不知道行走了多远的路程,也不知过于多少时间,篷车突然停了下来。
篷车外响起那中年妇人声音,道:“王门主,你可以下来了。”
王宜中缓缓下了马车,转身望去,那赶车的老人,早已不见,那中年妇人,却独自站在篷车前面。
这是一座高大的宅院,两扇木门早已大开。
王宜中还未及打量四面的景物,那中年妇人已开口说道:“进去吧。”
王宜中举步进门,木门立刻关上。
一个青衣少年,迎了上来,道:“小的给门主带路。”
穿过两重院落,到了一座跨院门前。青衣少年垂手立在门外,高声说道:“上禀燕姑娘,金剑门的王门主驾到。”
王宜中探首向门内一望,只见花木掩映着一座青石砌成的小鱼池,好一个幽雅的所在。
忽然间香风扑面,一个全身绿衣,绿的像翠玉一般美丽少女,骤然而至。笑一笑,道:
“这地方好看吗?”
王宜中道:“很雅致。”
绿衣少女嫣然一笑,露出来两个深深的酒窝,道:“希望王门主很满意这里。”玉手一挥,对那青衣少年道:“王门主交给我了,你去吧!”
青衣少年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绿衣少女目光又转到王宜中的身上笑道:“室中已替王门主备好了精致酒菜,你一路行来,大约有些饿了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我有些糊涂了。”
绿衣少女道:“哪里湖涂了。”
王宜中道:“这不像对待敌人的样子,似乎是你们对我太优厚了。”
绿衣少女道:“王门主是贵宾,婢子们奉令谕,竭诚侍候。”
王宜中怔了一怔,暗道:“原来这也是当不得家的人,自称婢子,那是丫头的身份了。”心中念转,口中却笑道:“这么说来,你不是此地的主人了。”
绿衣少女道:“王门主,何必要小婢说得那么清楚呢,我只是丫头的身份。”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你们的主人呢?”
绿衣少女道:“主人不在,特命小婢妥为照顾王门主,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婢。”
王宜中道:“妥为照顾,这话说的太客气了。为什么不说是把我囚在这里?”
绿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王门主,你一定很饿了,吃点东西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好!姑娘是不是要陪我吃一点?”
绿衣少女道:“婢子奉的令谕是一切唯门主之命是从,门主要婢子陪着吃饭,婢子有受宠若惊之感。”
王宜中道:“咱们吃饭去吧!”
绿衣少女转身带路,进入一座雅室之中。
雅室内一张方桌之上,早已摆好了佳肴美味。
绿衣少女先替王宜中拂拭一下锦墩,笑道:“王门主请坐。”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
王宜中确然有些饥饿,举筷进了两口食用之物,但那缠在手腕上的金线蛇,在王宜中右手举动之中,不停地昂首吐信,几乎要碰到了王宜中的鼻子。
绿衣少女看的心中作呕,食难下咽,再看王宜中时,却是若无其事,照样吃喝。不禁叹息一声,道:“王门主,你怕不怕手中缠的毒蛇?”
玉宜中笑一笑道:“怕!但我有什么法子?”
绿衣少女一直望着玉宜中,看他吃完饭,立时奉上香茗。
王宜中道:“在下想休息一下。”
绿衣少女道:“我家主人早已为门主备下了休息的房间,小婢带路。”
王宜中在那绿衣少女带路之下,行入了一间卧室之中。房中纱帐锦被,布置的很豪华。
绿衣少女急行两步,拉起纱帐道:“王门主,可要我伺候你沐浴更衣?”
王宜中一举右手,道:“带着这一条蛇吗?”
绿衣少女歉然一笑,道:“王门主,婢子实无相助之能,希望你不要生气。”
王宜中一挥手,道:“你去吧!贵主人回来时再来叫我。”
绿衣少女一欠身退了出去。
王宜中和衣躺在床上,只觉幽香淡淡,扑入鼻中,香气不浓,但却有中人欲醉的感觉。
不知何时,蒙蒙然睡了过去。
醒来时,只见室中红烛高烧,满室通明。
一个长发披肩,身着白衣的少女,坐在锦墩之上,正在看书。
王宜中缓缓坐了起来,步下绣榻。
那长发白衣少女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本,说道:“你醒了。”
王宜中嗯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长发白衣少女,道:“这里的主人,你坐的椅,睡的床的都是我的。”
王宜中道:“很难见到你啊!”
白衣少女一直未转过头来,口中却应道:“你坐下,咱们谈谈。”
王宜中道:“对!我也要和你谈谈。”
白衣少女似乎是有意不让王宜中看到她真正的面目,侧身一转,一直背对王宜中。
王宜中在一锦墩上坐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何以不肯以面目对人?”
白衣女格格一笑,道:“你很想瞧瞧我,是吗?”
王宜中道:“那倒不是,在下觉得彼此交谈,应该以真正的面目相见。”
白衣女声音突转冷漠,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是个可以做主的人,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就是。”
王宜中道:“好,在下要首先请教一件事。”
白衣女道:“什么事,你说吧。”
王宜中道:“你们把我带到此地用心何在?”
白衣女道:“请你到此,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王宜中道:“请恕在下愚笨,不知姑娘所指是何事?”
白衣女道:“金剑门息隐了十七年,不早不晚地在我们准备出道江湖时,你们金剑门却又要在江湖上活动了。”
王宜中道:“江湖之大,兼蓄并容,咱们彼此活动,似乎是用不着冲突。”
白衣女道:“你错了。”
王宜中道:“什么错了?”
白衣女道:“一句话可说完,本门在江湖露面时,不希望金剑门重出江湖。”
王宜中道:“姑娘的意思是……”
白衣女道:“你们给我退回李子林去,等一年之后,再出江湖活动。”
王宜中道:“这个么,在下无法立刻答允姑娘。”
白衣女道:“不答应也得答应。”
王宜中道:“姑娘必须给我一点时间,让在下和门中长老商量一下。”
白衣女道:“你是一门之主,应该有权决定,是否答允,立刻回话。”
王宜中道:“这一点,在下不能立刻做主。”
白衣女道:“这么说来,我只好把你囚禁起来了。”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你们已经把我囚起来了。”
白衣女道:“现在还没有,你现在还是我们的贵宾。但如是一旦闹翻了,那就有得你的苦头吃了。”
王宜中道:“还要把我怎么样?”
白衣女道:“把你关在水牢里,终日不见天日,每日三餐,只给你一口饭吃,饿你三个月再说。”
王宜中心中暗道:饿上三个月,岂不要把我饿死了么?心中念转,不觉失声说道:“那不要饿死我么?”
白衣女嗤的一笑,道:“对!我要把你活活饿死。”
王宜中道:“那又何苦,你要那玩蛇的妇人,下一道令谕,咬我一口,我不就死了吗?”
白衣女道:“如是只想要你死,事情简单得很,我们用不着把你带到这地方来了。”
王宜中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这地方好像是一个宅院,难道会有水牢?”
白衣女冷笑一声,道:“你好像很喜欢坐牢?”
王宜中道:“非也,非也。但在下既无反抗之力,只好听你之命了。”
白衣女道:“你可以再想想,是否要一定坐牢。”
王宜中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当言而有信,我不能答允你的事情,自然是不应该欺骗你。”
白衣女道:“你如何才能够决定?”
王宜中道:“我要和人商量一下。”
白衣女道:“金剑门有数百人之多,难道你要找他们开个会么?”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那倒不用,在下至少要和一个人商量一下。”
自衣女道:“什么人?”
王宜中道:“高万成。”
白衣女道:“如是我把他找来,你们是否很快就可以决定了?”
王宜中道:“你带在下来,似是很容易,但如要带高先生来,只怕就不会那样简单了。”
白衣少女道:“我带给你看看。”提高了声音,接道:“带王门主去见高万成。”
只见那绿衣少女快步行了进来。
白衣少女道:“带这位王门主去见高万成。”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王门主请走吧。”
白衣少女缓缓说道:“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谈够,记着不许派人偷听。”
绿衣少女道:“小婢记下了。”口中答话,人已行出了雅室。
王宜中随在绿衣少女身后,穿过一段花圃小径,到了另一座小室前面。
室中灯光隐隐,木门紧闭。
绿衣少女举手推开木门,缓缓说道:“王门主请进去吧。”
王宜中举步入室,果见高万成盘膝坐在地上,似是正在运气调息。
那白衣少女说出高万成在此一事,王宜中心里一直不太相信。
骤然见到了高万成后,内心中大为震惊。呆了一呆道:“你真的来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在下特地来奉陪门主。”
王宜中双目转到高万成的右腕之上,道:“你手腕上没有毒蛇吗?”
高万成道:“没有,他们对付人的方法很多,在下被另一种方法擒到此地。”
王宜中啊了一声,扬扬手腕,道:“他们说这条蛇恶毒的很,咬一口就可以致命,不许我妄动。”
高万成道:“他们说的不错,这条蛇确实恶毒的很,咬一口必死无疑。”
王宜中突然哈哈一笑,道:“高先生,你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就被人带到此地?”
高万成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一半是他们迫我到此,一半也是我有意来此。”
王宜中道:“你见过这神秘组织的首脑人物吗?”
高万成道:“没有见过。”
王宜中道:“我见过了。”
高万成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王宜中道:“女的!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穿着一身白衣。”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她是多大年纪?”
王宜中道:“我没有瞧到过她的面目。”
高万成道:“你和她谈了很久的话,难道就没有望她一眼吗?”
王宜中道:“她背对着我。”
高万成道:“声音呢?”
王宜中道:“声音很娇脆。”
高万成道:“她都和你谈些什么事?”
王宜中道:“她要咱们金剑门中所有的人,都退回李子林去,不许在江湖上走动。”
高万成道:“门主答应了?”
王宜中道:“没有答应。我告诉她,必需要和你商量一下,才能作决定。”
高万成道:“她怎么说?”
王宜中道:“想不到的是他们竟把你也请到此地来了。”
高万成道:“如是你不答应,她可曾说过如何处置你?”
王宜中道:“要把我下入水牢之中,饿我三个月。”
高万成道:“门主作何打算呢?”
王宜中道:“我就是没有主意,所以才找你商量,意外的是这样快就见到了你。”
高万成闭上双目,道:“这件事要精打细算,属下要仔细地想想。”
王宜中道:“好吧!你慢慢地想,我要出去瞧瞧。”站起身子,举步向外行去。
举步行出室外,绕室行了一周,重又回来,笑道:“她们还守信用。”
高万成道:“什么人守信用?”
王宜中道:“那位白衣姑娘曾经下令,不许她的属下偷听,果然不见有人偷听。”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王宜中道:“现在,咱们可以谈些正经事了。”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不知在下可否见见那位穿白衣的姑娘?”
王宜中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不过,等一会,她一定派人来此,带我去见她,我可以和她提提此事。”
王宜中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道:“你怎么坐着不动?”
高万成道:“我两条腿被他们动了手脚,双足不能着地。”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他们斩断了你的双腿?”
高万成道:“没有,只是点了我双腿关节|茓道。”
王宜中轻轻咳了一声,道:“我替你解开。”
高方成道:“是一种很特殊的手法,只怕你不大可能解开。”
只听室外传人绿衣女婢的声音,道:“王门主,小婢有事求见。”
王宜中道,“好,你进来吧!”
木门呀然,绿衣少女快步行了进来。
绿衣少女道:“我家主人要小婢告诉你一件事,她不能多等你了,你们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决定是否答应她的条件,如是不能答应,那就请两位自绝一死。”
王宜中脸色一变,道:“请你转告她,我们金剑门的事,用不着贵主人代为操心,应该如何本门中自会决定。”
绿衣少女呆了一呆道:“你生气了?”
王宜中道:“嗯!生气了又怎么样?贵主人管的太多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一个时辰之后,你再来听回信吧!不过,在下还要姑娘奉告你那主人一句,如若我们一定要死的时候,我们不会甘心束手待毙。”
女缓缓说道:“好!王门主的话,小婢定当据实转告我家主人。”
王宜中道:“你可以去了。”
绿衣少女笑一笑,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王宜中举起右手,望着那缠在腕上的金线蛇,缓缓说道:“他们说这条蛇,鳞甲坚牢,刀剑斩它不断,我心里有些不信。”
高万成笑道:“他们说的不错,这金线蛇,大约是世间第一毒蛇了。”
王宜中道:“我用手捏住它的头,把它由手腕上取下来,然后,投向远处,不知是否可以?”
高万成双目神凝,盯注在那金线蛇口中瞧了一阵,道:“这条蛇虽小,但口中的毒牙却是很长,如若手中拿一件超过这毒牙长度之物,就不怕这条毒蛇了。”
王宜中道:“不错啊!我想了这么久就没有想出这个办法。”
高万成伸手撕下一块袍角,缠在手上,道:“属下代门主抓住蛇头。”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高万成略一沉吟,道:“门主要多多小心。”
又撕下一块袍角,缠在手上。
王宜中暗中运气,突然伸手一把抓了过去。他出手速度极快,紧紧地扣住了蛇头。但觉手腕上一紧,那金线蛇突然收紧蛇身,如一道铁箍般,愈收愈紧。
王宜中一面运气抗拒,一面紧握蛇头。
高万成道:“听说金线蛇身,可避刀剑,门主要多多小心。”
王宜中道:“好厉害的蛇,我全力运气抗拒,它仍然愈收愈紧。”
高万成探手入怀,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道:“属下试试。”
金线蛇蛇尾的收缩,转动,使得王宜中一直无法解下腕上毒蛇。
高万成暗中运气,贯注在匕首之上,刺在蛇身上。
那蛇鳞果然是坚牢无比,锋利的匕首,竟然无法刺入蛇身。
金线蛇极度用力之下,全身的鳞甲片片倒立而起。
高万成心中一动,收回匕首,拔开蛇鳞,刺入了蛇身之上。
话虽如此,仍花了足足一刻工夫,才把金线蛇割作两断。
王宜中左手一挥,把手中紧握的蛇头,投掷出去。
金线蛇虽然被斩作两断,但仍未死去,王宜中投掷出手,蛇头正落在一张木案之上。蛇口一张,咬在一角木案上,四颗长长的毒牙,深入了木案之中。
王宜中摇摇头,道:“好厉害的毒蛇。”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当务之急,就是咱们要设法离开此地,至少,咱们不能束手待毙。”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如果咱们向外闯,还不如等待变化的好。”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可是别有打算吗?”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门主能够想的这样深切,足见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先生似是告诉过我一句话,处境愈是恶劣烦杂,愈是要镇静处理。”
高万成道:“对!所以,门主要镇静下来。”
王宜中点点头,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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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神功却敌
一个时辰后,室门口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王宜中霍然睁开双目,挺身而起,凝目望去,只见那绿衣少女,当先而入。
王宜中道:“贵主人没有来吗?”
绿衣少女道:“来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不进来?”
绿衣少女道:“她在门外,等侯门主的决定。”
王宜中扬扬手腕道:“先让姑娘瞧一件事。”
绿衣少女道:“你解下了腕上的金线蛇。”
王宜中道:“不错。”
绿衣少女道:“敝主人的耳目,灵敏得很,阁下用不着这样大的声音。
王宜中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绿衣少女道:“适才小婢已经转告了敝主人的令谕,不知门主作何决定?”
王宜中道:“你作不了主,在下要贵主人当面来谈。”
绿衣少女道:“我说过敝主人在门外,她会听到你说的每一句话,如若她应该答话时,她自会接口。”
王宜中缓缓道:“在下对贵主人的答复是,在下不会束手就戮,也不会横剑自绝,要使在下死亡,只有一个办法。”
绿衣少女道:“什么办法?”
王宜中道:“贵主人动手杀死我。”
绿衣少女笑一笑,未立刻接口。
她似是等待主人答话,但良久之后,仍不闻有人接口,才缓缓说道:“杀你难道一定要敝上动手吗?”
王宜中道:“贵上不出手,不知哪一个有胆子敢出手杀我。”
绿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我,不知王门主的感觉如何?”
王宜中道:“姑娘不妨出手试试。”
绿衣少女还未及答话,突见白芒一闪,飞入室中,绿衣少女挥手一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
王宜中笑一笑,举步行了过来。
绿衣少女举手一挥,闪起了一片寒芒,道:“你准备空手接我长剑?”
王宜中道:“姑娘只管出手。”
高万成高声说道:“门主,咱们处境险恶,不可太过大意。”
王宜中直逼到那绿衣少女身前,道:“你出手吧!”
绿衣少女道:“好吧!你小心了。”
突然一扬剑,刺了过去,明明是一把剑,就在她一扬手间,幻出了三道剑芒。
王宜中双目圆睁,望着那刺来的剑势,直待剑势将要近身时,才突然一伸右手,五指联弹而出。
五指并用,弹出了四缕指风。
绿衣少女只觉手中的长剑,被几股强大的暗劲反逼回来,几乎脱手而出,心中大为震骇,疾快地向后退了三步,道:“你用的什么武功?”
王宜中冷冷说道:“我说过,你不是我的敌手,你可以回去了。要你家主人过来会我。”
绿衣少女不得不相信王宜中的话了,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轻轻叹息一声,道:
“姑娘,小婢无能,难以挡人一招。”
只听室外传入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道:“他用的‘弹指神通’,而且能弹出四道指风,你自然不是他的敌手了。”
王宜中心中暗道:原来这出手一击,名字叫“弹指神通”。
但闻那绿衣少女道:“小婢应该退出去吗?”
室外人冷冷说道:“你既不是人家的敌手,还不退出来,站在那里等死吗?”
绿衣少女应了一声,转身出室。
王宜中回身行到高万成的身前,道:“高先生,我背着你赶路。”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用急,在这地方和她动手,应该是最好的地方。”
王宜中道:“好!我去向她挑战。”
高万成道:“门主,不要慌,咱们先计议一下。”
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如是那白衣姑娘现身,你能够认出来吗?”
王宜中道:“很难说,我没有见过她的面目,不知是否能够认出她来。”
高万成道:“如若门主能够生擒了她,咱们就可以和他们讨价还价了。”
王宜中道:“我试试看吧!”
高万成道:“门主适才施用的弹指神通,不知几时学得?”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没有人教过我。只是我觉着她那一剑,来势太猛,而且剑花朵朵,叫人无法明白她刺向何处,就想起这个方法。”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那是说,这弹指神通,早已默记在门主的心中了。”
王宜中道:“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心中一急,就用了出来。其实,我用以逼开她手中长剑时,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像这样的武功,门主的心中记的很多了。”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记有多少,也不知道能用出多少。但我如一个人静静地坐下想时,脑际中反而变成了一片空白,如若有一种必然的形势逼迫着我,也许我能够想出来对付的办法。不过……”
高万成点头微笑,道:“不过什么?”
王宜中道:“不过,自从随同诸位学习过几招武功之后,我似乎是有了一些感觉,开启了一道闭塞的门。”
高万成道:“那好极了,金剑门振兴有望,朱门主的冤仇,也可以昭雪了。”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不见得吧!”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听姑娘的口音,看姑娘的身材,决不会超过二十岁,不知何以要打扮的这般老态龙钟。”
王宜中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长发披垂,满腔皱纹的老妪。她手中执着两柄长剑,缓缓逼了近来。
王宜中道:“你是不是燕姑娘的主人?”
白衣女道:“是!你可是觉着很失望,是吗?”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是失望,而是觉着有些意外。”
白衣女道:“意外什么?”
王宜中道:“你不应该这么老,也不该这么怪。”
白衣女道:“但我老了,也生的这么怪。”
左手一扬,一把长剑,投掷了过来,道:“接住兵刃。”
王宜中并未伸手去接,却一闪身避了开去。高万成伸手接住兵刃,缓缓交到王宜中的手中。
王宜中接过长剑,道:“多谢姑娘。”急急改口接道:“多谢老夫人赐剑。”
白衣女道:“给你一把剑,咱们在这里一决生死。”
王宜中道:“你究竟是谁?”
白衣女道:“杀了我之后,你就可以见到我的真面目。”
一举长剑,突然向王宜中刺了过去。她剑势来得不快,但却有一种凌厉逼人的气势,而且剑势笼罩了王宜中全身十几处大|茓。
王宜中还未瞧出什么,但高万成却瞧的大吃一惊,高声说道:“好恶毒的剑法,门主小心。”
王宜中并未为高万成的叫声震动,神色间仍然是一片平静,双目圆睁,盯注在那白衣女的剑上。
那白衣女的长剑去势很慢,而且愈接近王宜中愈慢。闪动的剑芒,距离王宜中前胸只余下尺许左右。
但王宜中仍然静静地站着不动。
任何人在这等情势之下,都会举剑封架,但王宜中一直静静地不动,长剑平在胸前,不肯推出。
两个人形成了一个僵持之局。
白衣女冷冷说道:“你怎么不出手封挡?”
王宜中道:“在下看不出你手中之剑,攻向何处?”
两人又相持了一阵,白衣女突然冷哼一声,收了宝剑,转身一跃,飞向室外。
王宜中也收了宝剑,摇摇头,道:“这丫头厉害得很。”
高万成道:“门主感觉到她的剑招很精奥了。”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她的剑招很奇怪,至少在气势上,她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使人感觉到稍一疏忽,就可能被她取去了性命。”
高万成道:“那她何以又不肯对门主下手呢?”
王宜中道:“这个我就不太明白了。”
高万成道:“如若那位女子当时出了手,门主是否会感到要伤在她的剑下。”
王宜中道:“在气势上,她的剑招虽如洪流狂涛,但我自信能够拒挡住她的攻势。”
高万成道:“这就是那位女子突然自己退走的原因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接道:“属下瞧得很仔细,门主的剑势,有如铜墙铁壁,是以那位白衣女子在数度准备出手而又无法出手之下,只好放弃了攻击,转身而去。”
王宜中道:“我想的不如你透澈,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高万成笑道:“在强大的压迫感下,门主的心智之门,已然开启,潜藏于意识中的武功,正自源源而出,只可惜……”
王宜中接道:“可惜什么?”
高万成道:“可惜门主还未能掌握到主动,潜藏于意识中的深博武功,无法用于攻敌求胜。”
工宜中似懂非懂的啊了一声,道:“我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全明白你言中之意。”
高万成神情肃然地说道:“就属下所见,你每经一次磨难,你深藏于意识中的武功,就沛然成长,助你解决危难。但必然在形势逼迫之下,才能发挥,无法主动地施展出来,克敌制胜。”
王宜中道:“高先生,现在似乎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至少我们应该试试看,能否闯得出去。”
高万成道:“我们来此的用心,最重要的固然是治好你的毒伤,但还有一件重要事,那就是找出这一个神秘组织一些内情,以便于追查他们的来路。”
王宜中道:“但如是咱们被人杀害而死,只怕是永远也无法查出内情了。”
高万成道:“如是我们一定要走,而且又有走的本领,她们必将全力对付咱们,对么?”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不错,咱们应该如何呢?”
高万成道:“暂时留在这里,至少咱们没有冲离此地的企图前,她们还不会立刻施下毒手。”
王宜中若有所悟地道:“先生似乎是早已经胸有成竹。”
高万成笑道:“我已经留下了暗记,我相信他们会很快找到此地。”
王宜中道:“里应外合。”
高万成道:“恭喜门主已具有领导金剑门的才慧。”
突闻一阵沉雷般的怒吼,传了过来。
高万成道:“赤须龙严照堂。”
王宜中道:“咱们冲出去迎接他们。”
高万成摇摇头,道:“属下不能行动,但事不宜迟,门主请去迎接他们。”
王宜中道:“可是……我去了,那一个保护先生呢?”
高万成道:“属下的双腿虽然已不能行动,但我武功还未全失,我如能捞他们一个就够本了,门主快去吧。如若那白衣女子的武功,果如门主所言,四大护法,只怕也无法和她抗拒。”
工宜中略一沉吟,道:“先生保重,我会很快的回来。”
王宜中快步奔了出去,他匆匆急行之间,提气奔行,竟然不觉间飞了起来,越过一重屋脊,顿见火把高烧,光焰照耀之下,四大护法并肩而立,正和那白衣女执剑对峙。
那是一座很宽敞的院落,周围躺着十余具尸体。王宜中一眼之下,已瞧出那些尸体不是金剑门中人。显然,那些人都是被四大护法所杀。
但场中形势,却是对四大护法极为不利。那白衣女执剑而立时,剑尖指着四大护法的停身之处。
四大护法有两个人亮出了兵刃,但四个人却紧紧地守在一起。只见四人的紧张神色,已可瞧出了四个人心中都有着很深的畏惧。
突然间严照堂大喝一声,劈出了两掌,两股强厉的掌风直撞过去。
那白衣女长剑摆了一摆,阵阵剑气,由剑芒上涌了出来。
严照堂那强厉的掌风,竟被那涌出的剑气逼失于无形之中。
严照堂劈出了两掌之后,疾快的退后了五步。
白衣女缓缓向前逼进了两步,手中的长剑左右摇摆,但却一直未出手攻向四人。
但龙、虎、狮、豹四大护法,却已个个脸色大变,顶门上滚落下滴滴汗珠。
原来,白衣女的剑势,使得四大护法,都有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觉那白衣女的剑势,只要一出手,就可以很容易的刺中自己。
诡异的剑势,构成了一种强大无比的压力,使得四大护法斗志渐消,气势渐弱。
王宜中已瞧出情形不对,再要让双方对峙下去,四大护法很可能要伤在那白衣的剑下。
心中念转,大喝一声,道:“你们闪开。”纵身一跃,飞落场中。
严照堂急声喝道:“门主小心。”
王宜中挡在了四人前面,道:“不用担心。”
白衣女突然又向前行进两步,剑势如风摆柳絮,摇摆不定。
王宜中左右双手齐齐弹出,指风破空,分袭那白衣女身上八处大|茓。
他指风攻袭的方位,分布得很散,逼得那白衣女倒退三步。
王宜中逼退了白衣女,伸手拔出了长剑,冷冷说道:“姑娘,咱们应该一决生死了。”
火光下,只见那白衣女一双白玉般的手掌,和脸上交错的皱纹,形成了两个极端的不同。
王宜中冷冷说道:“姑娘是否敢和在下决战,希望能说一声。”
白衣女冷笑一声道:“我早该要那条金线蛇把你咬死。”
王宜中道:“可惜的是,现在太晚了。”
白衣女道:“好吧!你一定想和我分个生死,咱们今夜就作个了断,你先行出手吧!”
王宜中道:“姑娘先请。”
白衣女长剑伸出,摇摆不定的剑身,缓缓向王宜中刺了过去。
这等缓慢的剑势,别说想刺中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就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也不会被剑势刺中。
但在那久历江湖,身经百战的四大护法的眼中,却是震骇莫名。四人都已算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但却从未见过那等剑势。
四个人都有着同一个感觉,觉着那白衣女刺出的剑势,笼罩着十几个方位,剑势刺来,必中无疑。
四个人全神贯注在那白衣女的剑尖之上,脑际间却泛起剑尖刺入王宜中前胸的景像,鲜血流出的惨状。
就在四人心头震骇莫名的当儿,突见一道寒芒绕身而起。剑光如幕,王宜中全身都陷入一片白芒之中。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传入耳际。双剑接触,白衣女突然间向后退了五步。
严照堂等四大护法,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四人先入为主之念,觉着王宜中非要伤在那白衣女的剑下不可。
但定神再看,王宜中横剑而立,威风凛凛。严照堂等的惊叫顿然间改变成欢呼之声。
白衣女缓缓垂下长剑,道:“王宜中,该你动手了。”
王宜中摇摇头,道:“咱们无怨无仇,何必一定要打个死活出来。我只想要你明白,你的剑术,并非是无人可破,只要你把在下母亲交出来,金剑门并无一定要与贵派为敌之心。”
白衣女嗯了一声,道:“很大的度量。但此事并非我一个人能做得主。”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怎么,姑娘也不是首脑人物?”
白衣女淡淡一笑,突然改过话题,道:“你不是很想见见我的真面目吗?”
王宜中道:“不错。”
白衣女道:“我以真面目和你相见,谈谈咱们合作的事。”
王宜中道:“合作什么?”
白衣女道:“既然称为合作,自然是对双方都有好处。”
王宜中道:“好吧!姑娘请说。”
白衣女道:“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你带着门下护法,去救了贵门中的军师,然后咱们再谈。”
王宜中道:“在哪里谈?”
白衣女道:“到时间,我自然会告诉你。”举手一挥,道:“燕儿,咱们走吧。”走字出口,人踪顿杳。
直到此刻,严照堂等才如梦初醒一般,齐齐行了过去,道:“拜见门主。”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诸位不要多礼,咱们看高先生去。”举步带路而行。
几人行入了厅中,只见高万成仍然端坐在原地,脸上带有微微的笑意。
王宜中大步行了过去,道:“高先生。”
高万成缓缓站起身子,道:“门主有什么吩咐?”
王宜中面上泛现出惊疑之色,道:“高先生好了吗?”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事情变化得越来越奇怪了,她们自动解开了我的|茓道。”
王宜中道:“什么人?”
高万成道:“那位穿白衣的姑娘。”
王宜中道:“她告诉你些什么?”
高万成道:“她不要和我谈,她说她已经告诉了门主。”
王宜中道:“她告诉我要和我们谈谈合作的事。”
高万成道:“合作些什么事?”
王宜中道:“合作些什么事,在下也不明白。不过,她要我先和先生商量一下,然后,再和她们谈。”
高万成点了点头,道:“事情变化的越来越奇怪了。”
这时,突闻一阵步履之声,四个身着青衣的少女,在那绿衣姑娘燕儿带领之下,缓步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木盘。
绿衣少女加快脚步,行到王宜中身前,道:“敝主人特命属下奉上食用之物,希望诸位先行进餐,然后,敝主人再行奉邀诸位商谈大事。”
王宜中还未来及讲话,高万成立刻接口说道:“放下吧!”
绿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敝上吩咐,如若诸位对我们送来的食物,不能放心食用,小婢就每一样食用一口给你们看看。”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高万成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绿衣少女下令四个女婢,放下手中的木盘,手中拿着一双木筷,每样食用了一口。四个女婢,放下了食用之物而去。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诸位可以放心食用了。”
高万成望了那些食用之物一眼,只觉色色精美,都是很可口美肴。当下说道:“如是诸位腹中饥饿,可以吃点东西了。”
王宜中、四大护法。连高万成在内,都有些饥饿,立刻大吃起来。几人腹中既饿,菜肴又极精美,片刻之间吃个点滴不剩。
几人不过刚刚吃完,四个青衣少女,鱼贯行了进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杯香茗。
四个青衣少女也不说话,放下茶杯而去。
高万成端起茶杯,凝目望去,只见杯中水色碧绿,一股淡淡的青香,扑入鼻中。
王宜中低声说道:“先生,可以喝吗?”
高万成道:“看上去不似有毒,但还是不喝的好。”
王宜中道:“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他要和咱们谈些什么。”
高万成接道:“等一会咱们就可以明白了。”
王宜中道:“高先生,我想他们可能有些什么事求咱们,所以,才忽然间对咱们这样好。”
高万成道:“不论他们谈什么,门主最好不要立刻答应。”
王宜中道:“等先生决定。”
高万成道:“决定还是要门主决定,属下只是提供意见。”
王宜中还未来及答话,绿衣少女已快步行了进来,道:“敝主人请诸位内厅议事。”
王宜中已逐渐地适应了酬应对答,一挥手,道:“有劳姑娘带路。”绿衣少女望了那白玉杯一眼,道:“可惜了我家主人这些千年松子汁,诸位竟然都未享用。”随手取过一杯,一饮而尽。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千年松子汁很珍贵吗?”
绿衣少女笑道:“对一个中毒之人而言,有着很强除毒之效。”
王宜中暗道:“可惜!可惜!”
绿衣人带几人到了一座敞厅门外,停下脚步,道:“这地方,小婢不能进去,诸位请吧!”
王宜中啊了一声,正待举步而入,突闻高万成低声喝道:“慢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属下先进。”
一侧身,越过了王宜中,推门而入。
厅中烛光辉耀,端坐着一个美艳绝伦的白衣少女。
那是人间从未见过的绝色,高万成不喜女色,亦不禁看的一呆。白衣女轻启樱唇,发出一声清脆的娇笑,道:“高先生请坐啊!”
那嫣然一笑,有如春风浴体,有着使人迷失的力量。
高万成怔了一怔,忘记了门外的王宜中和四大护法,连声应道:“坐、坐、坐。”
自行在一座锦墩上坐下。
白衣女轻声说道:“高先生,瞧瞧那边。”
高万成啊了一声,转目望去。只见一张大方桌上,放着一堆珍珠,宝光泛动,不下百颗之多。
颗颗珍珠,都算得稀世之宝,以高万成的见识之多,也不禁看的心头一动。道:“好大的明珠!”
白衣女笑一笑道:“如若一颗明珠,能值一万两银子,拥有这百颗明珠,可算得富可敌国了。”
高万成笑道:“不错,不错。”
只听厅外传人王宜中的声音,道:“高先生,我们可进来吗?”
高万成急急起身应道:“门主请进。”
王宜中带着四大护法,鱼贯而入。
王宜中阅人不多,只感觉到那白衣少女好看的很,悦目赏心,很想多看她几眼。
四大护法,却是看的个个心头怦然。
白衣少女娇声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千万两银子的偿格,不算轻吧!”
王宜中道:“在下等不懂姑娘言中之意,姑娘可否说的清楚一些。”
白衣女道:“事情很明显,只要堵位答应贱妾一件事情,这百颗明珠,都为诸位所有了。”
王宜中道:“这就叫合作吗?”
白衣女笑一笑,道:“王门主,贵门真的愿意和我们合作吗?”
高万成经过这一阵缓冲之后逐渐的镇静下来,冷冷接道:“姑娘说说看吧!”
白衣女道:“如若贵门真肯和我们合作,咱们就联合双方的力量,对付他们,如是不愿和我们合作,我们愿送诸位百颗明珠,请诸位为我们办一件事。”
高万成道:“什么事?”
白衣女道:“杀一个人!”
高万成道:“杀一个人,能收千万两银子,算得是贵重之命,但不知那一个人是否该杀?”
白衣女道:“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果然是言之有物,如若那是世人都觉着该杀的人,我们也用不着化上千万两的银子,请人杀他了。
高万成双目下垂,不敢逼视白衣女,口中却缓缓说道:“这么说来,那人是不该杀的了。”
白衣女道:“这要看是什么人的看法。”
王宜中道:“最重要的是,姑娘先请说出那人是谁。”
白衣女道:“诸位要答应了,我才能说。”
高万成道:“百颗明珠的价值,诚然很高。不过,它不能买到好人的命。再说,姑娘的武功已经很高了,如若姑娘无法杀死的人,就算是再加上百颗明珠,也是无人能够办到。”
白衣女道:“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武功很高呢?”
高万成道:“适才姑娘在厅外和敝门主动手,在下已经见识过了。”
白衣女摇摇头道:“那不是我。”
高万成抬头看了那白衣少女一眼,急急垂下头去,道:“因为那时间,姑娘脸上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白衣女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是谁。”
王直中道:“那人是谁?”
白衣女道:“是我姐姐。”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那人真的不是你?”
白衣女道:“真的不是我。”
高万成道:“我们可以认错,但贵门中的燕姑娘,大概不会认错吧。”
白衣女笑道:“你们该知道,她为什么不能进来。”
高万成道:“因为她认识姑娘。”
白衣女笑一笑,道:“不认识,敝门中有一个规戒。”
高万成接道:“不许属下见到你们的真正面目。”
白衣女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你是一门之主,不管高万成才慧如何高绝,事情总要你来决定。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知王门主的意下如何?”
王宜中道:“现在只要姑娘说明一件事情,本门就立刻可以决定。”
白衣女道:“说明什么”
王宜中道:“那人是谁?”
白衣女轻轻叹息一声,道:“一定要说清楚吗?”
王宜中道:“不错。一定要说清楚那人是谁。”
白衣女道:“看起来、我非要加注不可了。”
王宜个道:“姑娘要准备加些什么”
白衣女道:“我!够不够?”
王宜中茫然说道:“你?”
白衣少女道:“对啦!加我一个人,只要你肯答应,我就以身布舍,做你的妾婢。”
王宜中的脸上,仍是一片茫然,缓缓说道:“做我的妾婢?”
白衣女接道:“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王宜中道:“你长得很好看,不过,我不能因为你好看,就要帮你杀人。”
白衣女脸色一变,目光缓缓在高万成和四大护法的脸上扫过,道:“你们呢?哪一个肯答应。”
高万成不敢和她目光相对,垂下头去,道:“有一件事,不知道姑娘想到了没有?”
白衣女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姑娘令姐的剑招,已到了至上之境,如若是令姐无能杀死的人,唯一能够胜他的人,只有敝门主一个,如果他不答应,我们答应了也是无用。”
白衣女道:“还有一件事,贱妾也想先行说明。”
王宜中道:“我们洗耳恭听。”
白衣女道:“答应了人财两得,不答应,诸位只怕都很难离开此地。”
王宜中笑一笑,道:“姑娘威胁我们吗?”
白衣女道:“不知道王门主是否相信贱妾的话。”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这位姑娘的话,是真是假?”
高万成道:“是真的。不过,属下相信门主有应付之能。”
王宜中若有所悟地哈哈一笑,突然站起身子道:“姑娘,咱们的谈判,应该结束了,抱歉的是我们未能使你姑娘如愿。”
白衣少女霍然站起身子,还未来及将有所行动,寒光一闪,王宜中已然长剑出鞘,森森寒芒,逼到那白衣少女的前胸之上。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姑娘,最好别动,在下很可能失手杀死你。”
白衣女娇美的脸上,泛现出一片黯然之色,道:“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失败。”
王宜中道:“姑娘没有败,我们也没有胜,咱们不分胜败。”
白衣女道:“我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王宜中笑一笑,道:“姑娘觉着自己败了,实叫人想不明白。”
白衣女道:“他们骗了我。”
她笑起来,有如百花盛放,动人心弦;但此刻幽幽言来,又别有一番风情,紧锁的黛眉,满脸的凄伤,能使铁石之人,亦为之怦然心动。
高万成和四大护法,都生出不忍之心,几乎要出言相劝王宜中放下手中长剑。
正是哭笑两皆媚,各极动人处。
王宜中似有无比的定力,并未收回长剑,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们是谁,骗了你什么?”
白衣女声声如诉地说道:“她们说这世上的男人,都会为我效力,都会为我拼命,但你却一点也不怜惜。”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也不会杀你。”
语声一顿,接道:“高先生,咱们走吧!”
高万成和四大护法,缓缓站起了身子,举步向外行去。
几人的步法,都十分沉重,似乎是每一个人都有着很重的心事。
王宜中目睹几人出了大厅,淡淡一笑道:“姑娘保重了。”
白衣女突然哇的一声,扑向王宜中的剑上。
王宜中迅快如电的还剑人鞘,大步行出厅门。
白衣女伏案大哭,声传厅外。
只见高万成和四大护法,呆呆地站在厅外,脸上是一片哀痛之色,一种泫然欲泣的神情。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你们哭什么?”
出山虎林宗本是粗豪之人,此刻却突然怜香惜玉起来,轻轻叹息一声,道:“那位姑娘很可怜。”言罢,热泪夺眶而出。
他这一哭,狮王常顺和金钱豹刘坤,连同高万成,似是受到了强烈的感染一般,个个涕泪横流。
只有赤须龙严照堂,还能忍着未哭出声,也还能控制着较清醒的神志,当下伸手抓住了林宗。常顺,放腿向外奔去。
王宜中左右双手伸出,抓住了高万成和刘坤,紧追身后而行。
六个人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在一片荒野中停了下来。这时,已是日出时分,晨风拂面,顿使人神智一清。
林宗、常顺、刘坤等长长吁一口气,想到适才涕泪横流之事,大感羞愧,林宗一掌拍在身旁一株枣树之上,大声喝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号称出山虎,练有金砂掌功,那一掌竟然深印树身之内半寸多深,留一下个完好的掌痕。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林兄不用为适才的事情羞惭,那是一种魔功。”
刘坤急急接道:“什么魔功?”
高万成道:“那白衣女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一不是魔功。”
刘坤道:“啊!原来那是一种魔功,无怪咱们都被她迷惑了,玩弄于哭笑之中。”
高万成道:“门主身具一元神功,可以抗拒,所以未受迷乱,严兄的内功,较咱们深厚一些,所以尚能自制。”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咱们虽然受了蛊惑,但还未完全迷失本性。”
常顺拍拍头皮,道:“大丈夫,男子汉,被她弄得又是鼻涕又是泪,还不算完全迷失本性,要是完全迷失了还要闹出什么样的丑态?想到这件事,就使人觉着窝囊,要是被传到江湖上去,真不知还有何颜见人?”
高万成神情肃然地道:“咱们没有完全迷失本性,只不过出一次丑,如是完全迷失了,那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
刘坤接道:“那是说还要严重了。”
高万成道:“不错。还要严重数十百倍。”
严照堂道:“说说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高万成道:“咱们会在白衣女魔功诱惑之下,完全迷失,她再居间一挑拔,咱们很可能就合力出手,围攻门主,诸位想想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门主纵然有手下留情之心,咱们却是神志迷失,难以自禁,个个都全力施为。以四位的功力,如是联手迫攻,不是门主为我们所伤,就是伤在门主手下。”
严照堂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相信高兄的话,那是一种魔功,我自信这份定力,足可以履刀山、走剑林,不为所动,但竟然无法忍受她那一笑。”
高万成道:“那位练成魔功的白衣美女,是否就是和诸位动手的人?”
严照堂、林宗等四大护法,面面相觑,答不上一句话来。
高万成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道:“门主的看法呢?”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声音有一点像。”
高万成道:“那位和诸位动手的白衣姑娘,剑术十分高强,但她仍然无法胜过门主。”
王宜中道:“你是说……”
高万成接道:“不论她是姐妹两人,还是一个人改扮而成,或是两个漠不相关的人,但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那就是她们都不是门主的敌手。”
王宜中道:“但我也不未必能够胜过她们。”
高万成道:“你能!你已开启了灵智之门,目前唯一缺乏的是抢攻之能,但这不要紧,只要稍微习练一下,就可以胜任了。”
严照堂道:“可惜的是,咱们目前还没有摸清楚他们来路。”
高万成道:“他们是刚刚倔起江湖的一个组织,除了几个首脑人物之外,来不及收罗门下弟子。所以,只好就地取材利用江湖上现有的人物。因为他们需才迫切,所以,不分门派,不分正邪,只要武功到了一定的限度,那就罗致门下。他们用的方法更是极尽恶毒,先用毒物伤害那人,然后再送上解药,以便迫使对人听从令谕。”
严照堂道:“那是说这些人中,都是善于役用种种毒物的人。”
高万成道:“咱们只能说他们之中,有一个善于役使毒物的人。”
刘坤突然说道:“高兄,那位白衣姑娘,是不是他们之中的首脑人物?”
高万成道:“听她的口气,应该是首脑中的人物之一,至少,也是个极主要的人物,但还不是决定大计的人。”
王宜中道:“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处听得?”
高万成道:“属下从他们零星的交谈之中,听出一个大概,然后再行综合归纳,思索出一个轮廓来,门主听到的,就是属下思索出的一个结论。”
王宜中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不论这个神秘组织如何发展,但第一个要对付的是咱们金剑门,拖延时间,对他们更是有利。”
王宜中道:“高先生的意思呢?”
高万成道:“属下只能出主意,但大计还要门主决定。”
王宜中道:“我?”
高万成道:“是的,门主是否决定要杀掉她?”
王宜中道:“那位白衣姑娘吗?”
高万成笑一笑,道:“不错,如是能杀了她,第一可引出他们的全部首脑,第二,可以减去咱们一个劲敌。”
常顺道:“对!那小妖女能把人整个忽哭忽笑,留着她,实是一大祸害。”
王宜中道:“高先生,你们都不能和她照面,要如何才能杀她?”
高万成道:“如是门主有此决心,属下自然有所安排。”
王宜中目光转动,缓缓由高万成等脸上扫过,道:“诸位觉着如何?”
严照堂道:“属下觉着,如是将来非和咱们为敌不可,那就不如先行下手了。”
王宜中笑一笑,目注高万成道:“你可以说出办法了。”
高万成道:“属下设法把她诱到一处绝地,门主下手除她。”
王宜中点点头,道:“先生有把握诱她出来吗?”
高万成道:“属下有把握诱她出来,但属下担心的是门主下不了手。”
王宜中道:“第一,我是否有杀她之能,日下还不知道;第二,是否一定得杀死她,如若只伤了她,可不可以?”
高万成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么不下手,如若下手,就要取她之命,而且门主已具有杀死她的能力。”
王宜中道:“如若我杀死了那白衣姑娘,她们会如何对待我的母亲?”
高万成道:“这个,自然要先把夫人救出来。”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目下咱们既已找到了敌人,自然要全力施为。属下已代门主传偷,召来了四大剑士,备率二十剑手,今日不到,明日定然可以赶到了。”
王宜中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和咱们会合?”
高万成道:“距此地不远的刘家庄,那里也是咱们一处隐秘的藏身之地。”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高先生,咱们要到那里会合?”
高万成道:“回到刘家庄去。属下已经要瞎仙穆元通知一帆风顺万大海,如若时间赶的巧,他也可能在今天赶到。”
王宜中道:“那万大海不是咱们金剑门中人吧?”
高万成道:“不是,其人号称一帆顺风,耳目之灵,天下再无人能够及得。”
王宜中道:“找他做什么?”
高万成道:“问问那白衣姑娘的底细,属下虽然已隐约推断出一些内情,还是不太清楚。”
王宜中担心母亲的安危,沉吟了一阵道:“救我母亲的事,先生准备几时行动?”
高万成道:“等四大剑士赶到,见过万大海后,立刻行动。”
王宜中道:“为什么要见到万大海之后,才能行动呢?”
高万成道:“因为目下咱们还不知道令堂现在何处。”
王宜中道:“万大海知道吗?”
高万成道:“那万大海是数百年来,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一位奇怪人物,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收集到江湖上各大门派的门幕详情,只要咱们出的价钱合适,能从万大海那里买到任何想知道的消息。”
王宜中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道:“是的。那万大海实有着通天的手眼,凡他卖出的消息,事后证明,从没有一次错过。”
严照堂突然接道:“那万大海的本领,固然使人敬服。但有一点,不知高兄是否想到,我们可以买到别人的内情,别人只要肯出价钱,一样能买到我们金剑门的消息。”
高万成道:“不错,若干年前,兄弟也有此想。觉着其人以出卖江湖各门派的内情为业,应该是一位大奸巨恶之徒,留他在世,实在无益。”
严照堂接道:“高兄和何人谈过这件事?”
高万成道:“和先门主。”
严照堂道:“先门主怎么说?”
高万成道:“先门主说,那万大海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他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是一位身负绝技的人,而且,他出卖各种内情,表面上不分正邪有钱就行。其实,他内心之中有一道很严厉的界限,如是绿林枭雄出价购买什么内情,他不是借故刁难,就是出卖一些不为大害的内情,其中还加上他编造的谎言,隐隐含劝阻之意。”
严照堂道:“这么说来,倒是兄弟误会他的为人了。”
高万成道笑一笑,道:“误会他的为人,又何止你严兄一个,江湖上甚多大门派,都误会他的为人,但这数十年间,又有什么人能奈何他?”
严照堂道:“他号称一帆顺风,自然不是专靠运气了。”
高万成道:“万大海神出鬼没,也许他早已经到了刘家庄,兄弟带路。”当即向前行去。
第二十二回巧破毒计
数十里的行程,在几人的脚程下,极是快速,不到中午,已进了刘家庄。
这一处金剑门经营的暗舵,表面上看去,毫无起眼之处,只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农舍,但进入大门内,才发觉出有别于一般农舍。
它连绵数十丈,直到进了二门,才看到花圃遍地,一条红砖铺成的小道直通大厅。
一个身着土布长衫的老者,早已恭候在二门之内。
高万成闪身一侧,目注王宜中道:“这就是本门中新任门主。”
布衣老者一膝着地,双手抱拳,道:“属下庄田,叩见门主。”
王宜中一挥手,道:“你快起来。”
庄田站起身,哈着腰退了两步,才直起身子,道:“门主请入厅中待茶。”
王宜中已慢慢习惯了自己的身份,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
只见两个身着青衣、头梳双辫的女婢垂手站在门侧。
王宜中刚刚落座,两个女婢已手捧木盘而至。
第一个女婢木盘上放着湿过水的面巾、清茶,第二个女婢木盘上,却放着切好的水果。
两个女婢放下清茶水果,转身而去。
王宜中目光一掠高万成和四大护法、庄田等,微微一笑,道:“你们坐啊!”
高万成、四大护法、庄田,依序入坐,两个女婢又分别献上面巾香茗。
庄田擦擦脸,笑道:“属下奉命潜隐于此,经营这一片田庄,一切都遵照令谕行事,未和武林中往来,现有明细帐目,请门主过目。”
王宜中一挥手,道:“不用看帐了。”
高万成道:“你经营有成,门主日后自有奖赏,金剑门新门主领导,已决心重出江湖,但一有行动,就难免有人作梗。目下你经营的这片庄院,可能已在人监视之下,因此你不用再顾虑暴露身份了。”
庄田一欠身,道:“属下都记下了。”
高万成道:“替我们准备几间静室,我们要休息一下。”
庄田道:“早已备好。”
他带几人行入了一所幽静的跨院之中。
群豪各别行入房中坐息。
天到掌灯时分,群豪都从坐息中清醒过来。庄田早已在内厅中摆好了酒席,恭候门主。
高万成、四大护法,护拥着王宜中行入内厅时,庄田早已恭候厅内。
王宜中大步行入上位,坐了下来。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庄田,有否发现可疑之处?”
语声甫落,一个庄丁急急奔入内厅,道:“禀庄主,有人求见高爷。”
庄田微微一怔,道:“人在何处?”
那庄丁应道:“庄院门外。”
庄田道:“来人什么样子?”
庄丁应道:“黑色士布裤褂,一个种田的庄稼人。”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快些请他进来,一定是万大海到了。”
只听一阵哈哈大笑,道:“不用请,兄弟已经进来了。”
随着笑声,一个身着土布裤褂的大汉,快步行入厅中。
高万成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那庄丁只瞧得怔了一怔,道:“你怎么进来的?”
万大海微微一笑,道:“走进来的。”
那庄丁满脸迷惘之色,庄田冷哼一声,道:“没有人拦阻你吗?”
万大海微微一笑,道:“你们的人,都对我很客气,所以没有拦阻我。”
高万成急急说道:“这位万兄是受我之邀而来。”
庄田呆了一呆,退到一侧。
高万成一抱拳道:“万兄谢坐。”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兄弟被人拦了一下,所以晚到了半个时辰。唉!如是再晚一会,连晚饭也赶不上了。”
一面说话,一面自行坐了客位。
王宜中已从高万成的口中,知晓了这万大海之能,当下站起身子,抱拳一礼,道:“万兄!”
万大海急急还了一礼,接道:“不敢当,不敢当。”
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笑道:“为了路上方便,兄弟不得不改扮一下,门主不要见笑。”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江湖中事,虚虚实实,无可厚非。万兄请坐吧!”
万大海道:“在下谢坐。”
严照堂等四大护法,齐齐抱拳一礼道:“万兄一路辛苦。”
万大海欠身还礼,道:“咱们坐下谈吧。”
目光一顾高万成,接道:“高兄急惊风般把兄弟找来此地,不知有何见教?”
高万成道:“想和万兄谈票生意。”
万大海道:“好事,高兄请说,什么生意?”
高万成道:“酒菜快凉了,咱们吃过再谈。”
几人举杯互敬一杯,接道就吃喝起来。几人心中都有事,一顿饭匆匆用毕。
女婢献上香茗后,高万成招来庄田吩咐道:“要他们都退下去,未闻呼唤,不准入厅。”
庄田一欠身道:“属下遵命。”
喝退厅中女婢,低声问道:“属下想不通,他怎么会走了进来。”
高万成笑道:“你们如是能拦阻他,他也不会被人称作一帆顺风了。”
庄田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那就难怪了。”悄然退出敞厅。”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高兄,怎么样,现在可以谈谈生意吧?”
高万成道:“本门中想买一件消息,万兄可愿接下这票生意?”
万大海道:“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意么兄弟自然要做,但这要看看兄弟能否接得下?”
高万成道:“万兄,怎的学的谦虚起来了。”
万大海道:“做生意讲究赔赚,兄弟不能不打下算盘。”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在下就直说出来了。”轻轻咳了一声道:“有一位白衣姑娘,率领着一股很神秘的力量,处处和敝门作对,兄弟想摸摸那些人的底子。”
万大海道:“他们出身隐秘,现在为止,江湖上知晓他们的人还不很多。不过……”
高万成笑一笑,接道:“不过,你万兄知道,是吗?”
万大海大笑道:”兄弟这—帆顺风的绰号,岂是让人白叫的吗?”
高万成道:“好!万兄开个价吧。”
万大海淡淡一笑,道:“很难启齿,兄弟和贵门中先门主交情不错,谈到银子,未免有些俗气了。”
高万成道:“这是万兄的规矩,敝门主和我等都会理解。”
万大海道:“好吧!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兄弟少收几个就是。”
说完活,伸出一个指头。
高万成微微一笑,双目盯在万大海的脸上,瞧了良久,道:“一万两黄金?”
万大海淡淡一笑,道:“好吧!就是万两黄金,老实说,这一票生意,兄弟还要赔几个。”
严照堂冷哼一声,心中暗道,一万两黄金,他还说赔钱,这人也真够撤了。
只听万大海哈哈一笑。道:“严兄,你哼什么?可觉着这一万两黄金,花的太冤枉么?”
严照堂冷冷说道:“可惜的很,兄弟不能做主,不便Сhā言。”
万大海道:“如你严兄能够做主好?”
高万成不停的暗中示意,阻止严照堂,但严照堂却故作不知,冷冷说道:“如是兄弟能够做主,咱们很难做成这笔生意。”
万大海突然仰天大笑,良久不绝。
王宜中心中暗道:糟了,严照堂这几句话,只怕要激怒于他,看来,这票生意,只怕是做不成了,但一万两黄金,数字不小,不知金剑门中是否能付出这么多黄金。
心念转动之间,万大海突然停下了大笑之声,道:“好吧,冲着你严护法,兄弟多赔几个,减一半如何?”
这变化大出场中人的意料之外,听得王宜中为之一呆。
林宗哈哈一笑,道:“万兄,你这价钱,好大的虚头。”
万大海笑一笑,道:“林兄有什么高见?”
林宗道:“没有什么,兄弟只是觉着你能减一半,大约是还可以再减了。”
万大海道:“可以,林兄说说看,你的意思如何。”
林宗道:“咱们金剑门,行侠仗义,从不聚敛财富。”
万大海笑一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钱也不算坏事情啊。”
林宗道:“兄弟的意思很简单,咱们金剑门穷得很,五千两黄金,一样付不出来。”
严照堂叹息一声道:“咱们金剑门,不能打家劫舍。昔年在江湖走动时,还可以取一点贪官污吏的银子用用,十七年未在江湖走动,全靠门下经营的农场、果园、维持门中开销,五千两黄金,在你万兄的眼中,也许不值什么,但在我们金剑门中,却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在下作你们金剑门这笔生意,贴钱是贴定了。”
高万成道:“多谢万兄。”
万大海微微一怔,继而大笑道:“好吧!兄弟好人做到底,不但不要钱,再送贵门一万两银子,成么?”
王百中道:“这个,不好意思吧!”
万大海说送就送,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银票,笑道:“王门主,你就不用客气了,收下这些银票,万某人还有话说。”
王宜中满验尴尬之色,道:“这个……”
高万成道:“门主请收下吧!如是门主不收,只怕万兄心中不悦。”
王宜中只好伸手接过,道:“这笔钱,算我们金剑门中暂借阁下的,日后,金剑门有钱了,再行奉还。”
万大海脸色一正,道:“王门主、高兄,钱的事,咱们暂时不谈。你们目前的敌人,是一个极度不好对付的集团。”
高万成道:“如是好对付,我们也不会请你高兄指点了。”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
他语声一顿,接道:“他们首脑人物不多,亦未开门立派,但他们却能把武林任何门派中的高手,收为己用。”
高万成道:“江湖上有很多忌讳,不论正邪两道中人,都得遵守,但那白衣女一行,却似是不顾及这些事。”
万大海道:“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原有的门派,和江湖上任何门派无关,所以,行起事来,心中没有任何的顾虑。”
高万成道:“那白衣女的武功很高。”
万大海道:“应该如此,她们学习的,都是各大门派中精粹之学,所以,一出手,就很有分量。”
高万成道:“万兄果然是高明得很。”
万大海接道:“听你高兄一句恭维的话,比给兄弟五万两银子,还要名贵。”
王宜中道:“万先生,他们的武功,源起何处?”
万大海道:“他们在王公大臣的府中,营建了巢|茓,所以江湖上很少能有人知晓他们的来路,至于他们的武功,除了采集了各大门派中的长处之外,似乎是根据一本奇书而来。”
高万成道:“不错,那是一本天竺的书,被他们迫人译成了中国文字。”
万大海双目眨动了一阵,道:“高兄,你好像比兄弟还清楚嘛?”
高万成笑道:“我是程咬金的斧头,全在头三招上。”
万大海道:“但你说的都对,他们的首脑人物,似乎是在五至七人之间,可能是三女四男,或是三女二男。”
严照堂道:“那是说,三个女的一定是首脑人物了。”
万大海点点头,道:“近日之中,他们的势力,似乎是要移出京师,但目下还无法确定他们的落脚之处。”
高万成道:“他们为什么一出手就和我们金剑门对上了?”
万大海道:“他们要扩展实力,你们金剑门却也要重振昔日的雄风,在时间上,你们有了冲突,再者,他们急需人手,金剑门自然是最好的对象,如是能一举征服了贵门,他们就用不着再四出罗致属下了。”
高万成道:“我们虽只交手数阵,但金剑门并没有落败。”
万大海道:“不错,就自下形势而言,你们在第一回合中,未分胜败。”
王宜中道:“那些施用药物,改人形貌,逼人效命的,可是他们?”
万大海道:“不错,正是他们。但老朽发觉了一件事,他们的手段,有时极恶毒,有时却又温和一些。”
王宜中道:“他们在江湖上活动的用心何在?就在下一些观察所得,他的行事方法,也无一定的准则。”
万大海道:“他们是何用心还不很显著,在下也无法预言。但他们五或七人的首脑,似乎还未能全协调一致,有入主张采用激烈手段,有人主张用温和之法,这就是他们忽而手段恶毒,忽而又极为宽大的原因。”
王宜中点点头,道:“对!他们所作所为,有时候全不似出于一个组织令谕下的手段。”
万大海道:“所以,他们内部之中,有着很大的矛盾。“高万成道:“万兄,对此事有何高见?”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高兄,忘记了兄弟立下的规矩吗?”
王宜中道:“什么规矩?”
万大海道:“在下虽然出卖收集来的隐秘,但却从不参与其事,帮人出主意,定谋略。”
王宜中啊了一声,笑道:“世间百行百业,都有规戒,咱们自是不能相强。”
万大海笑一笑,道:“那么,在下告辞了。”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怎么就要走吗?”
万大海道:“万某人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应该如何对付他们,那是你王门主的事了,恕在下不便多言。”霍然站起身子,接道:“我不能留这里了。”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诸位,咱们后会有期。”话落口,人已走的踪影不见。
王宜中道:“高先生,眼下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已经了然敌情,不难筹划出对付敌人之策。”
王宜中道:“计将安出?”
高万成道:“安排一个陷阱,再和那白姑娘谈判一次。”
王宜中道:“和她谈什么?”
高万成道:“他们数人之中,用心不同,咱们最好能挑拨起他们的火拼。”
王宜中道:“你找他们……”
高万成顿了顿,又道:“除了那白衣女外,还有很多入在暗中偷觑咱们,也许他们已开始调集人手,安排陷阱。等他们布置好了,随时就会向我们施袭。那些人的手段,只怕会比白衣女那伙人更激烈,也更恶毒。而且,他们也不会用什么光明磊落的方法。”
王宜中道:“那些人,可是杀害先门主的仇人吗?”
高万成道:“应该是他们。”
王宜中道:“我们该怎么办。”
高万成道:“自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门主要多多保重。咱们金剑门二十年未在江湖走动,但门主一出面领导,金剑门就立刻有所举动,这在外面人看来,金剑门迟迟不动,就是在等待门主,这就使他们对门主有了很大的成见,千方百计要算计门主了。”
王宜中道:“倒也有理。”
高万成目光一掠四大护法,道:“从此刻起,你们要加倍小心,以维护门主的安全。”
四大护法齐齐欠身应是。
林宗皱皱眉头,道:“高兄,门主武功,高过我等甚多,照在下的看法,金剑门中人都需要门主的照顾了。”
高万成笑道:“这是相辅相成的事。”
脸色突然问转变的十分严肃,接道:“如是我推想的不错,他们必将倾尽所有的恶毒手段,对付门主。你们四大护法,从现在开始,全力保护门上的安全,门主的武功虽高,但他全无江湖历练,亦未到百毒不侵之境。”
王宜中笑一笑,道:“他们会竭尽恶毒的手段对付我吗?那是些什么手段?”
高万成道:“什么手段,很难一一列举,但说明一二,以门主之才,就不难举一反三了。”
他语声一顿,道:“用毒,武林中有几位用毒高手,不但在食用之物中下的毒无色无味,使人无法分辨,而且能隔物传毒,预行布毒。”
王宜中点点头,道:“还有些什么?”
高万成道:“此外可以利用毒物施袭,还有苗疆蛮荒的蛊术,总之,江湖宵小的手段防不胜防。”
严照堂道:”这方面高兄但请放心,凭我们数十年的江湖阅历,再处处留心一些,大致不会再出事了。”
高万成道:“调集的剑手,大约就要赶到了,咱们分头办事,我们替门主安排一下。”
突然一个长衫中年汉子大步直冲了进来。庄田识得那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庄中的总管,急急喝道:“王总管,休得无礼。”
那中年汉子,恍如不闻,仍然向大厅中冲来。
高万成急急喝道:“拦住他。”
严照堂右手一抬,抓住那人的后背衣领,生生提了起来。
庄田满腔怒火,一跃而至,右手一抬,迎胸拍出一掌,喝道:“浑小子,你吃了豹子胆。”
严照堂轻轻拔开庄田的掌势,道:“庄兄,要听候门主发落。”
庄田向后退了一步,道:“就算是门主饶了他,我也要把他按门中的戒律治罪。”
王宜中突然接口说道:“严护法,带他进来瞧瞧。”
严照堂应了一声,提着王总管大步行了过来。这时,严照堂已点了他两处|茓道,放开两手,那位王总管双腿一软,向地上摔去。
高万成疾伸右手,抓住了王总管,先在他身上搜了一遍,笑道:“严兄,解开他的|茓道。”
严照堂依言解开王总管身上|茓道。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位王总管的身上。只见他双目圆睁,神情木然。
庄田气得全身发抖,回头对王宜中抱拳一礼,道:“门主,看浑小子活的不耐烦了,求门主下令交给属下发落。”
王宜中道:“不能怪他,更不能怪你,你看他形同中邪一般,必是受了极厉害的暗算,我们要慢慢地找出原因。”
高万成行近王总管,仔细地瞧了两眼,道:“他好像中了什么毒功暗算。”
严照堂突然一伸手,拍在那人的背心之上,那人突一张口,吐出一物。
庄田伸手去捡,却被高万成伸手拦住,道:“别动它。”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见那一物大如胡桃,通体如漆,落地滚动,竟然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出山虎林宗抓起一个玉盘,用案头竹笔把它拔入盘中,道:“此物很柔软,只是瞧不出它是什么东西。”
只听那王总管长长吁一气,道:“属下被他们点了双臂上的|茓道,又把此物堵在喉间,拍了我背后一掌,属下就不能自主的跑了进来。”
王宜中道:“严护法,解开双臂|茓道。”
严照堂应了一声,拍活了那王广双臂上的|茓道。
王广活动一下双臂,望望王宜中,突然拜了下去,道:“属下叩见门主。”
王直中一挥手,道:“快起来,我要问你的话。”
王广应了一声,站起身子。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慌,慢慢地想清楚,再回我的话。”
王广苦笑一下,道:“属下没有看见他们。”
庄田听得一怔,怒道:“你是死人吗?”
高万成道:“王广,来人武功高你很多,失手不能怪你,把你记忆中事尽量说出来!”
王广道:“属下巡视时,在一处暗影中,突然被人伸手抓住了双臂,属下还未来及回头,后脑也被人按住,当时情景,属下只有呼叫一途,哪知刚刚一张嘴巴,就被人在口中塞下一物,然后,又在属下背上拍了一掌,属下就不由自主地跑了进来。”
高万成脸色一变,道:“庄田,快叫人准备一盆火,火盆要越大越好,火盆上放一大锅油。快去!快!快!”
庄田心中虽然疑窦重重,但在高万成急声催促之下,只得急急赶着去办。
高万成目光转到林宗的身上,道:“林兄,那黑球是软的吗?”
林宗道:“是软的。”
离万成道:“快些用碗把它盖在玉盘之中。”
林宗取过一个茶碗,把那形如胡桃之物,盖入玉盘之中。
一个高大的火盆,抬入厅中,火盆架上,放着一个油锅。
高万成道:“室中多点火烛,要照的毫发毕现。”
庄田下令,燃起了十几支粗逾儿臂的火烛。一霎那间,厅中光如白昼,照的一片通明。
高万成轻声说道:“林兄,把那玉盘,连同茶碗一齐放入油祸。”
林宗依言放入。
王宜中奇道:“先生,你说那软球之内,藏的什么?”
高万成道:“如是属下料断不错,那软球之内,藏的是一种奇毒之物,咱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逃过了一次危机。”
王宜中想到毒蚁咬身之苦,不禁脸色一变,道:“那里面藏着毒蚁?”
高万成道:“如是那人能够役施毒蚁,就可能役施毒蜂、毒蚊,属下只能想到它里面藏的是一种毒物,但我却无法知晓它藏的什么?”
严照堂道:“好恶毒的方法。”
高万成道:“是的。咱们在救人之时,大家都不会戒备,如是那黑球突然爆开,毒物陡然冲出,只怕要有很多人受到伤害。在那原来构想设计人想像之中,咱们会先解开这位王总管双臂上的|茓道,他伸手取出口中之物,很可能弄破软球,数十只毒物,冲了出来,咱们纵然不会全部受伤,至少有大半人伤在这毒物之下了。”
一阵嘭嘭轻响,油锅中冒起了一阵青烟。
凝目望去,只见滚油面上,浮起一层炸枯的巨大毒蚊,不下四五十个之多。
王宜中剑眉耸动,俊目放光,肃然说道:“蓄养这毒蚊、毒蚁的不知是何许人物,万万留他不得。”
他身受毒蚁之害,吃尽苦头,心对这些毒物,仍有着极大的怨恨和畏惧,内心中泛生有生以来第一次杀机。
围在四周瞧看的四大护法,脸上也都泛出激愤之色。他们身经百战,历尽凶险,但这等事,也是初次遇到。
高万成目光转到庄身上,道:“传谕去,撤除在外的防守。”
庄田听得一怔,接道:“强敌来袭,咱们应该加强防守才对,怎么能撤除四面防守。”
高万成道:“我要将计就计,诱他们入庄。”
庄田啊了一声,立时传下令谕。
高万成命人抬下火盆、油锅,熄去厅中大部分火烛。说道:“派人出去,搜购几口棺材,我们要装出受伤、死亡,但也要严禁泄漏有人受伤、死亡的事。”
严照堂接道:“高兄,既然咱们要伪装出死亡受伤的事,自然要让他们尽快的知道,为什么又要严禁属下泄漏出去呢?”
高万成道:“咱们不能低估对方,如是咱们很快把伤亡传出去,很可能使人动疑。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没有一个人被毒蚊咬过,也无法判断出被咬伤后有些什么反应,只能想像这毒蚊是极为恶毒之物罢了。”
王宜中突然说道:“高先生,咱们金剑门的剑士,已奉谕赶来此地,先生要如何处置?”
高万成笑道:“这座庄院很大,把他们安顿下来,暂时驻足于此。”
王宜中道:“要如何告诉他们?”
高万成道:“告诉他们,门主受伤,暂停活动。”
王宜中道:“好吧!一切都照先生的安排。”
庄田遣出了大批精明属下,分头购买了八口棺材,而且,方圆数十里的药铺,亦有人买去所有的解毒药物,几个著名的大夫,也都被请入了刘庄。
金剑门中两位黄领剑士,各率了十名剑手,如期赶到了刘庄。
除了领队的两个黄领剑士之外,二十名剑手,都不明内情,只听到门主和高万成受了毒伤,正在疗治、养息,要在此等候。而且严禁泄漏出消息。
庄宅内院,门禁森严,四个剑士把守,不许人随便出入。
内厅中并列着八口棺材,但却没有布置灵堂,厅门口处,站着两个抱刀大汉,大厅内点着一支火烛,显得有些阴森。
两个领队的黄领剑士奉到严厉约束属下的令谕,二十名剑士,合住在一所跨院中,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跨院一步,就算那跨院外,正展开激烈的恶斗,在未得令谕之前,亦不许行出跨院参战。
金剑门虽然十七年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但他们对第二代剑士的培养,并未稍停。除了成就特殊的剑士之外,金剑门下剑士,有着完善制度,他们有一定数量,分作八队,每队一人,由一个黄领剑土统率。八位领队剑士,也就是金剑门中的八大剑士。
除了正选八十名剑手之外,别有八十名预备剑士,准备递补正式剑士的伤亡。
金剑门中的剑士另一特色是,只负搏杀强敌的任务,从不参与江湖上斗智、用谋之争,以便他们能专心于剑术上的深造,也从不单独行动。所以,他们精于合搏和御众的搏斗。是故金剑门的剑士人数,并不太多,但他们在江湖上却获有极高的评价,昔年几场正、邪大决斗,他们表现了无与伦比的威力,使少林、武当都为之黯然失色。
整个金剑门中,除了八大剑士统率的剑手之外,就是纳贤的组织。刚好和剑士的组织相反。是个无所不包,专以罗致奇才异能之士的组织,这些人出身不同,但却各有成就,没有很明显的主从之分,都纳入门主的管辖之下,他们行走江湖,查访宵小,和各地的分舵暗作呼应。
表面上看去,纳贤堂似极涣散,其实,它亦有着极为严格的纪律。只因这些人的活动带有一些机密性,所以往来之间,亦都不着痕迹。
王宜中说虽然接了金剑门的门主之位,但他对门中事务涉入不深,幸得朱仑死前已有了很妥善的安排,由高万成和门中二老以及瞎仙穆元等分掌门主之权,也使得金剑门虽然息隐了十七年,但却一直能保持着没有解体。
且说刘庄中布置的充满着哀痛,但并未有出丧的举动。
双方都有着很大耐性,两天没有举动。
第三天晚上,二更时分。列棺内厅前面的院落中,突然像飞鸟一般,落下两个人。
他们直接由空中落下,使得庄院四周布置的暗卡防卫,全都失去了效用。但不论轻功如何高强的人,也不会飞,世间没有会飞的人,但那落下的两个,却明明是越渡过重重庄院、护卫、飞落在内厅前面。
两个守在厅门口的抱刀大汉,眼看两个人由空中飞落,不禁为之一呆。就在两人一呆之间,已经被人点中|茓道。
大厅内棺木并列,火烛透射出微弱的灯光。
灯光下只见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后背上一左一右带着两个隆起之物,缓缓行入厅中。两人的年纪都在三十左右。个子不高,但身体削瘦,正是练习轻功的上佳体型。
两个人前脚跟后脚,进入了内厅。
敞大的内厅中,除了八口棺材之外,只燃着一支火烛。
夜色幽探,八棺并列,惨凄阴风,震栗人心。
两个黑衣人回顾了一眼,亦不禁有着头皮发炸的感觉。
左首的黑衣人轻轻咳了一声,壮壮胆子,道:“老二,我瞧这决不会是诡计了,他们援手都已赶到,迟迟不动,显然是因为发生了巨大的变故。看看这八口棺材并列厅中,死去之人,自然不会是一般庄丁等无名之人了。”
右首黑衣人道:“金剑门中人,小气的很,这么大的一个厅堂,只点着一支火烛。”
左首黑衣人道:“照常情而言,那毒蚊飞出之后,死伤的决不止这几个人,死后能放人棺木,停于此厅中,自然都是稍有身份的人,如是金剑门新门主也死了,尸体定然在这八口棺材木之中。先掀开一口棺木瞧瞧。”
右手伸出搭在一口棺木盖上。
但闻一声冷笑,自身后传了过来。
那声冷笑,有着使人毛发树立,寒气透心的感觉。
两个黑衣人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长衫,赤须垂胸的大汉,当门而立。
右边黑衣人道:“阁下是什么人?”
长衫大汉冷肃地说道:“赤须龙严照堂。”
也不问两人姓名,举步行入厅门。
赤须龙严照堂具有一种威严的气度,使人在一见之下,会生出敬畏之心。严照堂逼近两人身前三尺处,停下了脚步,冷然说道:“两位夜闯宅院,而且要启人棺木,难道不怕棺中厉鬼,生擒尔等吗?”
两个黑衣人,各自向后退了两步,右手一探,各自拔出了一把宽面短刀。就在两人拔刀之时,靠近两人的棺盖,突然启开。严照堂大喝一声,掌力挥出,案上的火烛一闪而熄。
一切都配合的十分佳妙,大喝声掩去了棺盖开启的声音。烛光突然熄去,使两个黑衣人不得不运足目力注视严照堂的举动。
就这样,紧旁两人,棺盖启动中,伸出了两只手,悄无声息地点中了两个黑衣人的|茓道。
一道火折子,突然亮起,逐走了黑暗。
棺盖启动中,跃出了刘坤、林宗。
林宗举起了火折子,燃起火烛,望望两个黑衣人,笑道:“高兄这法子,还真是有用,不费吹灰之力,就生擒了两人。”
刘坤道:“只是这举动有欠光明,也没有动手搏杀过瘾。”
严照堂道:“这两人练的轻功很特殊,我隐在暗处,看到他们由夜空中直落而下。”
内厅一角,高万成缓步行出来,接道:“不足为奇,技巧在他们后臂两个包裹上。”
林宗道:“倒要见识见识,他们怎么一个飞法。”
伸手拨动黑衣人背后的包裹,拨动良久,仍无反应。
高万成伏下身子,很仔细的瞧了一阵,伸手在黑衣人背后突起包裹一按。一阵轻响,弹出一个巨大羽翼来。
那是用巨鸟的羽毛编织成的一个形如鸟翼之物,用弹簧扣在两腋下面。
严照堂叹息一声,道:“亏他们想得出来,如是一个人的轻功,练到了某一种程度,用两臂张合之力,扇动这巨翼,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并非难事。”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动手解下两人背后的四扇羽翼,道:“我要我要仔细研究一下这四扇羽翼。”
林宗怔了怔,道:“高兄,可是想学此技?”
高万成笑一笑,道:“不是我,是门主。我见过他轻功的成就,就算先门主也难及得。
如若这羽翼能用在他的身上,或能真的成为一个越空百丈的飞人。”
林宗道:“为什么不逼问这两个人?”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别把对手估计太低,你们四大护法之名,江湖上有谁不知,我想他仍早已想到了遭擒的后果。”举手一挥,道:“林兄,还请躲入棺木中去,如是在下推断的不错,今夜中还应该有人来此。”挟起两个黑衣人步出大厅。
片刻时光,内厅中又恢复阴森气势,一灯如萤,八棺并列。
被两个黑衣人点倒的抱刀守护之人,已被推活了|茓道,但两人却仍然倚卧门口,装出|茓道未解之状。厅中白烛,随风轻摇,已然燃去了大半。
第二十三回尽入掌握
突然间,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般,飞跃而至。
那是一个白髯白发的老者,一袭青衫,脸若童颜。
只见他瞧了两个倒卧在门口的抱刀大汉,冷笑一声,举手一招,一把单刀自地上飞起落入手中。
两个装作晕倒之人,竟也沉着的很,那老人隔空取刀入手,两人仍然静卧未动。
青衫老人单刀一挥,冷森森的寒芒,掠着右面大汉的脸上扫过,刀风划面生寒。
伤卧在右侧的大汉早已得到了高万成的嘱咐,要忍受一切惊恐,那老人举手一招,刀自入手,武功已到隔空取物的能耐,就算是和人动手,也不是一招之敌,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
那老人钢刀掠面而过,却未伤人,但使他相信,两个人都还被制着|茓道。举步跨入了室中。
并列的棺木,在一支白烛的光焰下,显得有些阴暗,内厅四周暗影幢幢。
白髯老人似是自视甚高,冷笑一声,举手向中间一座棺木上拍去。
就在掌势扬起之际,暗影中突然响起了人声,道:“那棺中都是石块、瓦片,这一掌下去,会浪费你不少功力。”
白髯老人急忙回目望去,只见赤须龙严照堂,肃然立在两丈开外。但闻两侧棺木轻响,出山虎林宗、狮王常顺、金钱豹刘坤,齐齐由棺木中飞身而出。
白髯老人目光转动,四顾了一跟,淡淡一笑,道:“只有你们四个?”
严照堂缓步行了过来,道:“阁下觉着不够吗?”
白髯老人道:“贵门主不在吗?”
严照堂道:“阁下如若能对付了我们四个,敝门主自会现身。”
白髯老人道:“你们是……”
严照堂接道:“金剑门四大护法。阁下是何许人?”
白髯老人道:“你们如能留下老夫,再问姓名不迟。”
林宗怒道:“好狂妄的口气。”
右手一抬,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那白髯老人冷笑一声,左掌一拂,横里击去,看似不成章法,其实巧妙无比,林宗掌势刚刚可以击中老人时,老人的掌缘同时切到了林宗肘间关节。林宗急急挫腕收掌,疾退两步。
刘坤冷哼一声,五指半屈半伸,抓向老人的肩头。
白髯老人右手一场,单刀直出,后发先至,刺向刘坤前胸。刀如闪电,迫的刘坤疾快的向后闪退五尺。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林宗、刘坤出手两招,已知遇了劲敌,严照堂与狮王常顺,也瞧出了这白髯老人的厉害,以林宗和刘坤之能,一出手就被人逼退,实是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四个护法,迅速地布成了合围之势。
严照堂道:“阁下高明得很,决非江湖上无名之人。”
白髯老人道:“如是你们无能留下老夫,老夫纵然说出姓名,于事何补。”
白髯老人单刀突然一挥,严照堂等四个人都感觉到刀光向自己刺来,有如四把刀同时刺出一般。
严照常大喝一声,右手一拂,硬向刀上迎去。林宗、刘坤,同时挥出兵刃,两道寒芒,卷了出去。常顺却疾退了两步,突然又欺身而上,扬手发出一片乌光,迎头撤下。
金剑门中四大护法,各具有特殊武功,或是硬接攻势,或是全力抢攻,或是攻守兼俱。
四个人,采取了四种不同的方法。
白髯老人长啸一声,单刀疾收,幻起了一片绕身刀光。
但闻一阵兵刃相触之声,攻来的兵刃被刀光震退。攻入的拳都被刀光迫开。
白髯老人防守中不忘攻敌,刀握右手,左手攻出一掌。这一掌在刀光掩护下攻了出来,有着突如其来之妙。掌势直逼向严照堂的前胸。
原来,他和四大护法交手一招之中,已感觉到四人之中,严照堂堂的功力最为深厚,是以,先对付严照堂。
严照堂刚刚收回攻出的一招,白髯老人的掌势已到前胸,当下运运气出掌,硬接下一击。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大震。
严照堂只觉那掌力重逾干钧,在他记忆之中,从未接受过如此沉沉重的掌力,胸前气血浮动,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三步。
但这一掌的瞬间,林宗、常顺、刘坤,已从三方位攻了过去。
配合的佳妙,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白髯老人单刀盘顶,涌出一片刀花,逼开了三人攻势,口中大声喝道:“严照堂,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欺身跨步,又是一掌,劈向严照堂的前胸。
一样的掌法,一样的攻势,但却逼的严照堂非要硬接不可。
情势逼人,无暇多思,严照堂只好又举右掌接下一掌。
严照堂虽然又接下了一掌,但人又被震退三步。
他本以掌力见长成名江湖,但这白髯老人两记掌力,却逼得严照照堂气血翻动,摇摇欲倒。
白髯老人回刀疾劈数招,又把林宗等三人逼开,第三掌又高高的举了起来。
但听暗影中一人喝道:“住手!”
白髯老人留劲不发,道:“什么人?”
那人应道:“金剑门主。”
白髯老人回头望去,只见王宜中手中握着一柄长剑,缓缓行来来。王宜中的身旁,紧随着高万成。
王宜中打量了那老人一眼,忽然想了起来,道:“是你,那赶车的的人。”
白髯老人淡淡一笑,接道:“正是老夫。”
打量了内厅中的棺木一眼,冷然道:“哪个人想出这等装死的办法,全然没有丈夫气概。”
高万成道:“把毒蚊藏于软球之中的办法,实也有欠光明。”
白髯老人冷哼一声,道:“可是你们搜购了这多棺木,但仍未能骗过老夫。”
高万成道:“但阁下竟然来了。”
白髯老人道:“老夫到此,只是为了和贵门主作最后一次谈判。”
高万成道:“可以。但咱们先要知道你阁下的身份。”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是不能做得主,也不会来了。”
高万成道:“说的太简单了,就凭你阁下这几句空口白话,就让我们答允合作吗?”
白髯老人缓缓说道:“老夫等手握智珠,如操胜券,今夜之来,只不过再作一番商量,如是贵门仍然不肯答允,明日午时开始,对贵门即将大展屠杀。”
王宜中突然哈哈一笑,接道:“阁下是威胁本门了。”
白髯老人道:“并非威吓,过了明日午时,令堂是首先遭殃之人。”
这几句话,有如千斤巨锤,击打在王宜中的前胸之上,顿觉一股寒意,直透背脊。
连番凶险的历练,使得王宜中学会了控制自己,定定神,道:“这手段很卑下,家母全然不会武功,诸位竟然以她生死作为对在的要挟。”
白髯老人冷冷说道:“王门主如若觉着老夫是恐吓之言,咱们就不用再谈了,老夫告辞。”转身向外行去。
严照堂一招手,四个护法突集于一处,拦住去路。
白髯老人道:“好!这既是贵门中的待客之道,那就别怪老夫手下毒辣了。”
严照堂沉声说道:“他内功雄厚,掌力万钧,不可和他硬拼。”
他连接了那白髯老人两掌,几乎当场重伤,严照堂心里明白,以那白髯老入的掌力,林宗、常顺、刘坤等三人,任何人也无法接下他一掌之力。
王宜中冷然喝道:“阁下来见我王某人,既然见到了,也该留下些什么才是。”
白髯老人霍然回过身子,道:“好大的口气。”
王宜中缓缓行近那白髯老人,道:“在下希望你留下来,等过明日中午。”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若要走,你如何能把老夫留下?”
王宜中扬了扬手中的长剑,道:“凭这个,成吗?”
长剑一摆,突然指向那白髯老人。就在他长剑探出的同时,眉宇间也突然泛现出一片浓重的杀机。
一道森寒的剑气,直逼过去。
严照堂等不知那白髯老人的感受如何,但他自己知觉着那闪动的剑芒,似乎笼罩了整个丈余方圆,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我一生经过了不少的恶斗,会过不少高人,但从未见过这等奇幻的剑势。
那白髯老者进入这摆满棺木的内厅之后,虽然有时声色俱厉,他的神情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轻松。但王宜中长剑一出,顿然使那白髯老人神色一变。只见他脸上的肌肉颤动,颚下白髯,似乎是根根都竖了起来。全身的衣服,也开始膨胀起来,双目圆睁,盯在王宜中的长剑之上。
显然,王宜中伸出的一剑,使得那白髯老人,也为之震骇不已。
高万成疾快的退开,严照堂也招呼那林宗、刘坤等退出了内厅。
王宜中缓缓向前逼近了两步,突然一收剑势,道:“阁下可以亮出兵刃了。”
白髯老人左手疾快的探入怀中模出了一把深绿色剑鞘的短剑。右手一按机簧,短剑出鞘。一道寒芒、灯光下闪闪生辉。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的兵刃太短,可要换一把长剑。”
白髯老人道:“你先胜了老夫手中的短剑再说。”
王宜中长剑一收平胸而立,剑尖却斜斜的向外指出。
这是改用守势的剑式,但却把门户封闭的严密无比。
白髯老人短剑挥动,似要攻击,但却无法从王宜中摆的剑式中看出空隙。
需知不论如何的防守剑招,都不能天衣无缝,使人无机可乘。如是看不出对方守剑式的空隙,那就证明了对方比你高明。
白髯老人观察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突然一收短剑,道:“老夫让你先攻。”
原来,那白髯老人在数番转折之后,找不出可攻之处,不论攻向哪个方位,对方都有着严密的防守,简直是无隙可乘,只好放弃了抢占先机的用心。他放弃先攻,反使得王宜中为之一呆。
原来,王宜中潜藏于意识中的武功,还未到运用随心之境,如若有敌人的攻势启发,自能随势应变。这一来,要他先攻,反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但王宜中数番战阵的历练,已得到静字一诀,缓缓向前行了两步,手中长剑并未立刻攻向那老人。
双方仍然保持了一个相对之势。
王宜中两道锐厉目光不停的在那白髯老人身上打量,手中长剑亦随着那转动的目光,不停地左右摆动。忽然间,王宜中手中的长剑,停了下来,指在那白髯老人右面胸肋之间。
陡然间,严照堂等发觉了王宜中有着一种莫可言喻的气势,那是一种剑道大家的气势,隐隐间有着凌人之威。
那白髯老人头上出现了汗水,目光盯注在王宜中手中的长剑之上神态间流露出畏惧之色。
显然在气势上,那白髯老人已经输了一筹。
只听王宜中轻声喝道:“小心了!”长剑突然刺了出去。
这一剑看似平淡无奇,但却如急瀑飞泉的带起了一股巨大的劲气。
白髯老人手中的短剑疾快而起,并未去防阻那股冲击而来的剑势,却在旁侧舞起了一片剑花。
忽然间,那白髯老人身躯移动,隐人了一片剑光之中。王宜中长剑由侧面刺来,碰在那泛起的剑花之上。只听一阵兵刃交鸣之声,两人霍然分开。
王宜中站在原地不动,那白髦老人却身不由已的向旁退到一侧。
凝目望去,只见那白髯老人脸上满是汗水,双目中微现惊恐。
王宜中却是神情严肃,又缓缓举起右手长剑。
白髯老人突然大声喝道:“住手!”
王宜中长剑已然斜斜指出,指向那白髯老人的前胸,冷冷说道:“除非你答允留在这里。”
白髯老人道:“老夫想请教阁下一件事?”
王宜中道:“先答复了在下之言,你再问不迟。”
白髯老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内心中有着极大的痛苦。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如是不肯答允留此,那就休怪在下出剑无情了。”
白髯老轻轻咳了一声,道:“好吧!老夫留在这里,不过,你也要答复老夫心中几点疑问。”
高万成已听出最后几句话,用心在自找台阶,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他说得很合情理,门主应该答允。”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吧!我知道的就答复你。”
白髯老人收了匕首,藏入怀中。
王宜中缓缓收了长剑,道:“你问吧!”
白髯老人道:“阁下的剑招,不似承继剑神朱仑的衣钵。”
王宜中道:“我义父武功、剑术,都已达登峰造极之顶,自然不能及他。”
白髯老人道:“不!你的剑路和朱仑不同,是你更强过朱仑甚多,如是你承继了朱仑的衣钵,那就是青出于蓝。”
他语声顿了一顿,道:“但那不可能,朱仑剑路和阁下不同。”
王宜中道:“你究竟是要问什么?“
白髯老人道:“阁下的师承。”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没有师父。”
白髯老人怔了怔,叹道:“不错,你在天牢中住了一十七年,自然是没有师父了。”
王宜中道:“你早知道了,何必再问。”
白髯老人道:“这也是老夫不解之处,放眼当世,连那故世朱仑也算在内,没有人能在二十年中调教出像你这样的人物。何况中原武学,要循序渐进,时间限制了你,你不可能有这样一身成就。”
王宜中笑一笑,道:“但我却有了这一身武功。”
白髯老人道:“这是大悻武学常轨的事,使老夫百思不解。”
高万成突然接口说道:“老前辈认得先门主吗?”
白髯老人道:“你叫高万成,对吗?”
高万成道:“不错。”
白髯老人道:“朱仑在世之日,称老夫是他生平所遇的敌手之一。”
抬头望着屋顶,似是在回想以前往事。良久之后,才缓缓叹一口气,道:“自然,那是他高抬老夫。我们在华山之顶,论武一日夜,第五百二十八招,老夫中了他一剑。”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二十五年前和先门主华山论剑,就是阁下。”
白髯老人道:“正是区区。”
王宜中道:“阁下是……”
白髯老人接道:“老夫流云剑客白云峰。”
高万成道:“原来是白老前辈,在下等失敬了。”
白云峰目光凝注在王宜中的脸上,道:“昔年老夫和剑神朱仑在华山论剑一日夜,老夫败在朱仑的手中,老夫心中十分不服,所以,我就干方百计的想法子去追求一种武功,希望能胜过朱仑。”
高万成道:“所以,老前辈就别走蹊径,设法追觅到天竺武功。”
白云峰笑道:“当年朱仑曾经和老夫谈过,说你高万成十分聪慧多智,想不到二十几年后证实了他这句话。”
严照堂缓缓说道:“敝门先门主,才智过人,他说的话,自然是言无不中了。”
白云峰回顾了严照堂等一眼,缓援说道:“朱仑是一位极端聪明的人,才智上,老夫自知不如他甚多,但武功上,老夫胜不过他,实在有些不服。”
王宜中道:“但你一直没有胜他,是吗?”
白云峰道:“可惜他死了,他如若还活在世上,老夫自信在武功上可以胜他。”
王宜中道:“你连我都胜不过,如何能够胜得过我的义父。”
白云峰脸色一变,道:“你完全不是朱仑的剑路,老实说,你比朱仑高明多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夫适才和你动手,虽然为你剑招所制,但老夫未用出天竺武功和你动手。”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白老前辈对适才落于下风一事,心中有些不服了。”
白云峰道:“不错,如若一开始用出别的武功,不被他的剑势罩住,老夫未必就落于下风。”
王宜中道:“阁下的意思是希望再试一次了。”
白云峰道:“如若你王门主有此用心,老夫也极希望再试一次。”
王宜中道:“好!那么请出手吧!”
白云峰道:“咱们如再动手,那就不能在这厅中动手。”
王宜中道:“为什么?”
白云峰道:“这地方,对老夫极不适合。”
王宜中道:“阁下之意,要在哪里动手?”
白云峰道:“找一片宽阔的地方动手,老夫让你见识一下天竺武功。”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高先生,咱们应该如何?”这一战,关系着能否留下白云峰作为人质,心中犹疑,不敢决定。
高万成也怔住了,他对王宜中剑上的造诣,充满着信心,但他了然了目下这白髯老人的身份之后,不禁犹豫起来。
白云峰当年和朱仑齐名江湖,华山论剑之后,白云峰突然在江湖上消失不见,有如沉海沙石,再无消息。想不到二十余年后他突然又在江湖上出现。
虽然,王宜中练成了世间从无人练习过的一元神功,但如白云峰用出全力相搏,这一战的胜负,高万成亦无把握。何况,白云峰说明了,要以学来对付朱仑的天竺武功,对付王宜中。能对付朱仑武功,那自然是世间最好的武功。
高万成一生谨慎,谨慎的人,不可冒险,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属下的看法是,既然彼此相互为敌,那就用不着授敌以可乘之机。”
白云峰冷哼一声,道:“高万成,你这个奸诈的小人。”
高万成淡淡一笑,抱拳说道:“白老前辈,有道是兵不厌诈,愈诈愈好。彼此既成敌对,那就谈不上什么奸诈小人了。”
白云峰道:“当年朱仑在世之日,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高万成道:“不错,先门主和你白老前辈有交情,自然不同,但目下的王门主,却和你白老前辈素昧平生。”
高万成话已说的很明显,王宜中那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长剑一探,指向白云峰道:“如若你不肯束手就缚,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白云峰想到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除了败在朱仑手下一招之外,一生中再未栽过跟斗。
想不到二十余年后,再出江湖,竟然栽倒在一个后生晚辈的手中。
但最窝囊的是,这内厅中八具棺木,限制了他,无法用出天竺武功,空怀奇技,受制于人的剑下。
原来,白云峰心中明白,以王宜中那等犀利的剑招,自己只要稍有阻碍,必然伤在对方的剑下,因此,他虽有移开棺木之能,却不知那王宜中肯否给他时间。
千古艰难唯一死,何况白云峰感觉到这样死了未免太冤。他脸上满是激愤之色,但却缓缓背上了双手。那表示愿意束手就缚。
严照堂走过去,点了他双臂双腿上的|茓道。
白云峰冷冷地回顾了王宜中和高万成一眼,道:“你们要如何对付老夫?”
高万成道:“希望老前辈能传出令谕,制止贵属下,别伤了王夫人,需知敝门主生性至孝,贵属如若伤了他的母亲,在下也无法保护老前辈的安全了。”
白云峰气得冷笑一声,闭上双目。
高万成言下之意,充满着恐吓的意味,那是说,如若王宜中的母亲,遭到了什么伤害,同样的报复行动,就要加诸在白云峰的身上。
王宜中还剑入鞘,冷冷地说道:“白老前辈,要委屈你一下了。”
白云峰冷哼一声,欲言又止。
王宜中回顾了严照堂一眼,道:“好好的照顾这位白老前辈。”
严照堂应了一声,抱拳说道:“老前辈请吧!”
王宜中目睹白云峰由四大护法押解下去,低声对高万成道:“高先生,咱们应该如何对付那位白云峰?”
高万成道:“属下的看法,白云峰似是他们几位首脑之一,照那万大海的说法,他们这一个神秘集团,因为一本天竺奇书,结合在一起,他们也许没有义气、情感,但白云峰来而未回,将使他们大为震惊。在他们没有了然内情之前,不会先对令堂下手。”
王宜中神色黯然地说道:“高先生,我母亲完全不会武功,受先父之累,过了十几年牢狱生活,想不到一出天牢,又被我这儿子拖入了江湖凶杀的是非之中,如是金剑门无能救出我的母亲,我甘愿放弃门主之位。”
高万成道:“门主已然担负起了金剑门兴亡重任,而且,我们目下遇上的阻力、敌手,更是强过先门主在世之日,门主如若撤手不管,只怕金剑门很难渡过这次险难。再说,门主就算放弃了金剑门主之位,也未必就能使他们放了令堂。一旦他们发觉这办法十分有效,必将以令堂迫使门主为他们效命。”
心中念转,故意轻轻叹息一声,道:“门主统率了江湖上百位以上第一流的剑手,都无法救得令堂,一旦抛去了金剑门主之位,但凭门主一人之力,他们更不会放在眼中了。”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高万成道:“用兵难免行险,世间绝无十全十美之策,目下咱们的安排,那是险中至善的设计了,已别无选择。”
王宜中痛苦地流下泪来,缓缓地说道:“好!就照你的安排办吧!”
高万成暗中吁了一口气,道:“属下还有一事,请求门主答允。”
王宜中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属下请求门主镇静下来,不要使人瞧出门主为此事愁苦不安。”
王宜中道:“高先生,你的请求太多了。呣子连心,何况,我们呣子相依为命,她老人家为了抚养我长大成|人,含辛茹苦,在天牢中度过了十几年的岁月,我寸恩未报,反累她为我受苦,你叫我如何不忧苦难安,如何能镇静得下来?”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先门主为了培养门主,也费尽了千辛万苦,然后把金剑门托付于你。门主练成了绝世武功,但你却并不知道自己学了武功,这是何等劳心伤神的安排,金剑门中数百位仁侠之士,为了等侯门主,隐息林泉,忍气吞声,又是何等的卓绝艰苦,四大护法和属下等,扮作贩夫走卒,暗中和侍卫营高手斗智角力,以保护门主呣子的安全,心情又是何等的沉重?”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你们费了这样大的心力!”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门主,事无幸成。难道门主认为这些事情,都由于巧合而来吗?”
王宜中道:“想不到,为我一个人,竟然累了这么多人为我受苦。”
高万成道:“金剑门能否再发扬光大,武林中能否保存正义,先门主身遭暗算的仇恨,能否得报,都要靠门主的领导了。”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都要靠我?”
高万成道:“金剑门这一次重出江湖,不但要替先门主身受的暗算报仇,而且还要把武林中是非分个清楚,完成先门主未竟之志。”
王宜中脸上泛现痛苦之色,沉吟不语。显然,他开始在用心思索高万成的话。
高万成静静地站在一侧一语不发,以便给予那王宜中充分的思索时间。
良久之后,王宜中才长长吁一口气,道:“对于白云峰他们这—伙人,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白云峰身陷此处,定然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如若白云峰五更之前,还不回去,他们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派人来查个明白。”
王宜中道:“你是说他们在大白天中,也会硬闯进来。”
高万成道:“不错。白云峰能为门主的剑势所制,不但他们想不到,就是属下也想不到。所以他们没有时间准备了。”
王宜中道:“原来如此。”
高万成笑一笑道:“就算白云峰天亮后仍未回去,但他们仍然不会相信那白云峰已被咱们生擒活捉,在半信半疑之下,只好冒险查看一番了。”
王宜中道:“先生如此肯定,那是说他们一定会来了。”
高万成道:“属下相信,他们来此的机会,应有十之八九。”
语声一顿,接道:“门主最好能找个机会调息一番,也许仍需门主亲自出马,对付来人。不过,这一次属下要稍作布置,试试他们的武功。”
王宜中道:“如若他们来的都是绝顶高手,岂不要闹出伤亡?”
高万成道:“属下会交代下去,发现不敌来人时,立刻让路。”
王宜中道:“那是放他们进来了。”
高万成道:“门主和四大护法,再选一些资深剑士,在后院中设阵以待,如是门主能以剑术制服来人,一举尽擒对方的首脑人物,逼他们为我们所用,那是上上之策。”
王宜中接道:“高先生,别忘了我母亲还在他们手中。”
高万成道:“至少我们也可以用他们交换令堂。”
王宜中双目神光一闪,道:“这法子算不错。”
高万成道:“如能多擒他们几个,份量自是重些,不难逼他们就范。”
王宜中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大事,四顾了一眼,低声说道:“高先生,咱们金剑门的实力,在江湖上比起别的门派如何?”
高万成道:“整体而论,咱们是第一等的强大。论人数咱们多不过少林、丐帮,但咱们比他们精锐。”
王宜中道:“四大护法的武功如何?”
高万成道:“可以和少林、丐帮中长老对抗。”
王宜中皱皱眉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似是已看穿了王宜中的心意,微微一笑,道:“不能以白云峰作准,衡量四大护法的武功,更不能以门主武功看天下武学。”
王宜中接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白云峰是武林中绝无仅有的高手,四大护法败在他的手下,自属应该。再说门主,是世间唯一练成一元神功的人,呼吸举手之间,就可克敌致胜,属下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所以,不能以二位作准。”
王宜中道:“学无止境,我不信世间就没有强过我的人,至少,咱们目下遇上的敌手,就是武功极强的高手。”
高万成道:“门主差一些历练,不论这世间是否有你的敌手,但门主有一个特点,那是不会错了。”
王宜中道:“什么特点?”
高万成道:“每经过一次动手,门主的武功就会增强一次。”
王宜中道:“唉!我忽然想到义父对我的重大期望,沉着肩负的重大,只怕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番苦心。”
高万成道:“相反的是属下对门主,却是信心愈来愈强。”
王宜中道:“但愿先生能算无遗策,报了我义父之仇,完成他未竟遗志。”
高万成笑一笑,道:“当年先门主创立金剑门,所经历的艰苦、凶险,更强过今日数一百倍,但坚持正义,力主公道,终于感动无数仁侠望风来归,组成了这一个维护江湖正义的金剑门。”
王宜中道:“先生,我和义父有些不同,我义父是大风大浪中锻炼出来的人物,我却是刚刚步入江湖。”
高万成道:“属下希望能尽力胁助门主,仗凭先门主的余荫,克服险阻难关。”
王宜中望望天色,道:“先生也该去布置一下了,我要坐息一阵……”
高万成开始了精密的布置,宅院中上下人等,都换了赶来的剑手,妇女和不谙武功的仆从,全都悄然送了出去。
一座普通的宅院,不大工夫,布成了一座杀机重重的战场。
高万成把事务全部安排妥善,才在前厅中坐下休息。
赶到刘宅的两队剑士,是金剑门中三、四两队的剑手,第三队的领队是七星剑张领刚,第四队领队的是八步赶蝉魏凤鸣。
高万成带着两个剑士坐在前厅,长长吁一口气,道:“两位都记着我的话了。”
张领刚道:“记下了。”
高万成道:“那很好。咱们这次遇到的敌人,都是武功极为高强的人,如若抵挡不住时,千万不可勉强阻挡。”
张领刚、魏凤鸣齐齐欠身一礼,道:“高兄请便,我们一定遵命行事。”
高万成看完了宅院中的布置,又交代了两人几句话,才回入内院。
事情的发展,似乎是全在高万成的意料之内,天色大亮之后,宅院外面,果然来了三个人。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大汉,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一个穿着黑衣的姑娘。
那大汉浓眉环目,看起来,十分威武,黑衣、白衣两位姑娘,脸上都蒙着面纱,每人肩上背着一柄长剑。那大汉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赤着双手,未带兵刃。
两个青衣剑手,迅快的由门后闪出来,拦住了去路。
着黑衣、白衣两位姑娘,见有人阻路,立刻停了下来,那灰衣大汉,大步行向前面,一拱手,道:“我们要见贵门的王门主,劳请通报一声。”
两个青衣剑手,唰的一声,拔出长剑,道:“敝门主在内厅候驾,诸位清闯进去吧!”
这都是高万成预先想好的安排,对方如是堂堂正正的求见,如何应付,对方如是一语不发的硬闯又如何应付。这安排用心在测验来人的武功,也让这些久未在江湖上走动的剑手们,知晓一下武林中高手很多,不可自满剑术上的造诣。
那灰衣大汉冷冷说道:“两位小心了。”身子一侧,向门里冲去。
两个青衣剑手,同时一挥长剑,两道寒芒,闪电而出,交叉成了一片光网,拦住了去路。
灰衣人冷哼一声,左右双臂,同时挥动,当当两声,震开了两柄长剑。
两个青衣剑手,想不到他竟会用手臂硬挡长剑,下禁一怔。就在两人一怔神间,那灰衣大汉,已然闯进了门。
两个青衣剑手心中虽然有些不服,但早已得了指示,不敢意气用事,双双还剑入鞘,向后退了一步。
灰衣大汉点点头,道:“两位姑娘请进吧!”
那身着白,黑衣服的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行人大门。灰衣大汉大步开道,行到了二门前面。
二门大开着,但却并肩站着四个人。
每个人背上斜背着一柄长剑,右手按在剑柄之上。
灰衣大汉淡淡一笑,回头说道:“这些人都是金剑门中的剑手。”
站在左首的白衣女子道:“冲了进去,能不伤人最好。”言下之意,那是说非要伤人不可时,就只好伤人了。
灰衣大汉应了声,袍袖一挥,一团灰影,直向二门冲去。四个剑士同时抬腕抽剑,四柄剑化作了一道剑网。灰衣人双臂挥动,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如若这四个剑手,看到了那灰衣人冲过了第一道门户,四个剑士决不会重蹈覆辙,但可惜那四个剑士没有看到这灰衣人冲过的方法。四个剑士楞住了,再看那灰衣人手中未见兵刃。
灰衣人一挥手,道:“四位,可以退开了。”
四个剑士相互望了一眼,满脸激愤之色,还剑入鞘,退到一侧。
右首那黑衣女人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金剑门实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门户,拼命难,忍气更难。”
穿白衣的姑娘没有答话,人却大步向门内行去。
四个剑士末再拦阻,但脸上却是一片愤怒之色。显然,人人似心中都不服气,但却强自忍下了心中之气。
进了二门,就是大厅,大厅台阶前,坐着一个五旬左右的青衫剑士,那人正是八步赶蝉魏凤鸣。
魏凤鸣神情冷肃地拦住去路,目注那灰衣大汉。
灰衣大汉一抱拳,道:“咱们求见门主。”
魏凤鸣道:“可有名帖。”
灰衣大汉摇摇头,道:“没有。”
魏凤鸣道:“照江湖规矩而言,诸位没有名帖,那就要亮一手出来瞧瞧了。”
灰衣人道:“得罪了。”侧身向前冲去。
魏凤鸣右手一抬,一道寒芒,疾闪而出,封住了那灰衣人的去路。
金剑门中人,似乎都严格的遵守着一个剑士的规定,第一剑只是逐敌,决不伤人。
灰衣人右手一挥,当的一声,震开了利剑。
魏凤鸣吃了一惊,暗道:一个人的武功,不论如何精深,也无法把一条肉臂练得像精钢一样。他究竟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心念一转,已然明白,这灰方人的手臂之上,定然带有精钢护臂。
魏凤鸣忽然间一个倒窜,倒退出八九尺远,仍拦在那灰衣人的前面。他号称八步赶蝉,轻功造诣在八大剑士中,名列第一。
灰衣人对魏凤鸣后发先至的快速身法,大大地为之震惊。忖道:金剑门中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
魏凤鸣长剑挥动,疾攻过来。这第二剑不再客气,闪闪寒芒,笼罩了灰衣人身上四处大|茓。灰衣人只觉四处|茓道,都有被攻击的可能,不知如何防护,只好倒退五步,避开剑势。
魏凤鸣长剑斜指,停下脚步,道:“阁下亮兵刃吧!单凭你臂上两块精钢护臂胜不了区区。”
灰衣人也已经感觉到这中年剑士,功力、剑法,不可和先前所遇的剑士同日而语。
右手一抬,由腰间取出一对钢环,道:“阁下的剑术高明,定然是大有名气的人了。”
魏凤鸣看两个钢环之上,各套有一个较小钢环,认得是武林中极有名气的一种外门兵刃,名子母夺魂圈。除了可以套锁兵刃之外,还可以发出暗器伤人,是一种极为歹毒的奇门兵刃。不禁一皱眉头,冷冷他说道:“子母夺魂圈,在下失敬了。”
八大剑士,不但在剑术上造诣甚高,而且每个人都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嫉恶如仇,所谓练剑先练心,八大剑士的性格上虽然有急缓之分,但人人都有着义侠之心。是故,魏凤鸣看到那歹毒的兵刃之后,登时怒气泛脸,答非所问。
灰衣人道:“不错,阁下能认出子母夺魂圈足见高明了。”
魏凤鸣道:“你出手吧。”
灰衣人双圈响起了一阵叮咯叮咯之声,合击过去。
魏凤鸣长剑一探,举火烧天,单剑破双圈。
灰衣人双腕一挫,收回了子母夺魂圈。
魏凤鸣已不容他再有攻出的机会,剑招绵绵而出。连环剑招,布成排浪一般的剑势,虽非招招追魂,剑剑夺命,但绵密不绝,逼的那灰衣人一直没有还手的机会。
原来魏凤鸣知晓他子母夺魂圈的利害,如被对方抢了上风,圈中藏的暗器,极难对付,所以,一出手,就不容他有还手的机会。
但灰衣人子母圈的招术,亦颇奥妙,魏凤鸣虽然占了上风,但急切问也无法取胜,搏斗之间,突闻一声:“住手。”寒芒一闪,分开了两人的兵刃。
凝目望去,只见那身着黑衣的女子,长剑高举,居中而立。
魏凤鸣道:“两位要联手?”
黑衣女子道:“用不着。”
回顾了那灰衣大汉一眼,道:“你退开,像这样的打法,要打到哪一天,咱们才能够进去。”
灰衣人一欠身,收了兵刃而退。
黑衣女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透过面纱,道:“你小心了!”
长剑突然一振,唰唰唰就是三剑。这三剑有如一剑那般快法,魏凤鸣剑还未举起来,就被逼到了一侧。
黑衣女攻了三剑之后,还剑入鞘,道:“你很不错,可以接我一剑。但你逃不过十一剑,相信吗?”
魏凤鸣口中喃哺自语了一阵,长剑入鞘,道:“姑娘请过去吧!不过,我能接下你十一剑。”
黑衣女冷冷说道:“你如不服,咱们以后再找机会比一次。”
魏凤鸣道:“但愿有此一日。”
魏凤鸣肃立一侧,放过三人。
黑衣女当先开道。
又穿过一重庭院,到了内厅。
只见素筛白帐,并列着八口棺材。内厅中出奇的安静,既无守门之人,也无人出来应接。
黑衣女低声说道:“金眼鹰,问问看有没有人?”
灰衣大汉应了一声,道:“灵堂里请走出一个活人说话。”
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王宜中缓步而出。
王宜中身后五尺左右处,紧随着高万成。
金眼鹰冷冷说道:“请贵门王门主。”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区区便是。”
金眼鹰啊了一声,回头说道:“回二姑娘,这位就是……”
黑衣女冷冷说道:“瞎眼的奴才,滚一边去。”
金眼鹰愣了一愣,退到了一侧。
王宜中穿着一袭青绸子长袍,左手提着一把带鞘的长剑。
神态潇洒,沉着。
黑衣女目光透过面纱,打量着厅中的棺木一眼,道:“还不撤去这些障眼法吗?”
王宜中笑道:“这大概是诸位计划中的希望,可惜,诸位却失望了。”
黑衣女道:“你可是觉着赢定了吗?”
王宜中答非问地道:“姑娘用不着再故弄玄虚了,取下你蒙面黑纱。”
黑衣女道:“如是我不取下来呢?”
王宜中道:“在下不愿和带面具、面纱的人交谈,姑娘如不肯取下面纱,那就请便吧!”
白衣女子大声喝道:“站住。”当先取下面纱。
黑衣女为势所迫,也取下蒙面黑纱。
王宜中嗯了一声道:“咱们见过了。”
只见那白衣女姿容绝世,正是哭笑皆惑人的白衣姑娘。
那黑衣女容貌也极娟秀,但缺少那白衣女具有的娇媚之气。
高万成急急侧过脸去,不敢看那白衣少女。
黑衣女道:“我领教过你的剑术,舍妹也领教了你的深厚的内功定力。”
王宜中虽然有着很深厚的定力,但也不禁为之心头怦然。立时一皱眉头,道:“戴上面纱说话。”一面说话,一面拔出长剑,大有立时动手之意。
白衣女轻轻叹息一声,戴上了面纱,道:“我们姐妹来此,并无和你动手之意。”
王宜中道:“那么两位来此的用心呢?”
白衣女道:“我们只是想和你谈判一件事。”
王宜中道:“在下洗耳恭听。”
白衣女道:“贱妾的师父,是否为你所擒?”
王宜中道:“他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道:“白云峰。”
王宜中道:“不错,我们生擒了一个白云峰。”
白衣女道:“我们放了令堂,你们放了我师父,不知王门主的意下如何?”
王宜中道:“如是两位来此,确是一片诚意,在下自愿答允。”
白衣女道:“你的意思呢?”
王宜中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先放回我的母亲,在下再放回令师。”
白衣女道:“这岂不是太不公平吗?”
王宜中道:“事情一开始就不公平,我母亲不会武功,她只是一个平常的人,你们为什么要掳去她?”
白衣女道:“好吧!咱们可约定一个地方,一起放人。“王宜中道:“我说过了,你们先放我母亲回来。然后我们再放人。”
白衣女道:“王门主,你一点就不顾及令堂吗?”
王宜中道:“正因为我顾及家母的安全,所以,不得不如此,姑娘应该明白,家母不会武功,任何加诸她身上的迫害,都是大大不该的事情。”
白衣女道:“王门主是否要再想想看。”
王宜中接道:“在下决定的事情,决不更改,姑娘不用多费唇舌了。”
白衣女良久没有讲话,但她已戴上了面纱,别人无法瞧出她脸上的神色。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那白衣女才缓缓地说道:“王门主,你如是激怒我们采取了最后手段,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王宜中心头震动,生恐他们在逼迫之下,生出了宁为玉碎之心,杀死了王夫人。但高万成告诫之言,却在心头泛起,这是唯一能救回王夫人的机会。
于是,王宜中神色严肃地说道:“姑娘,金剑门能在江湖上受人敬重,原因是有所不为。咱们不知道贵派中做过了多少恶事,至少,你们的恶迹还未昭诸江湖,在下既然进了金剑门,就不能破坏金剑门中的规矩,为一己之私,破坏了本门中的规矩。但如你们伤害了我的母亲,情势就大大的不同了,那时,在下将尽起金剑门中高手,追杀贵派中人,斩草除根,一口不留。亲仇不共戴天,没有人会指我王某人小题大作,在下在等待、忍耐,而且也预作了布署。”
白衣女道:“你威胁我?”
王宜中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信不信是姑娘的事了。”
白衣女道:“我不信你甘愿令堂被杀。”
王宜中道:“不甘愿,如若我只是金剑门中一个剑士,我会被你威胁住,我会甘愿受缚,任凭你们发落,只要能救出我的母亲,生死事,决不放在心上。但我是金剑门中的门主,姑娘的算盘打错了。”
白衣女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明日午时之前,我们放回令堂。”
王宜中心中一阵狂喜,但却强自忍住,不让形诸于色,道:“那很好,只要姑娘能守信约,在下也将放了白云峰。”
白衣女道:“咱们一言为定,明日午时,我带令堂到此。”
王宜中一抱拳,道:“恕在下不送了。”
白衣女微微一欠身道:“不敢当。”带着黑衣女和金眼鹰转身而去。
王宜中目睹三人去远,长长吁一口气,流下泪来。
高万成急步行了过来,道:“门主的镇静工夫,大出属下意料之外。”
王宜中举手拭下腮边泪水,道:“先生,他们真的不会伤害家母吗?”
高万成道:“不会,属下愿以生命作保,太夫人如受到伤害,属下愿自绝谢罪。。
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重大事情,急急改口道:“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看目下情势,和咱们接触的,似已非白云峰们一伙人了。”
王宜中道:“你是说,还有别的人。”
高万成道:“属下只是这么想,门主的武功愈高,令堂的价值愈大。”
突然住口,沉思片刻,道:“四大护法!”
严照堂应了一声,带着林宗、常顺、刘坤,急步由厅中行出。
高万成神情肃然地说道:“白云峰为人虽然偏激一些,但他还不失英雄气概,和他相处的人,纵非好人,也不会太坏。但另一伙人,就很难说了。”
严照堂接道:“另一伙什么人?”
高万成道:“我说不出来。我只是有此感觉,和白云峰一班人斗力斗智,分了咱们的心,使咱们忽略了别的事。”
林宗道:“高兄,你就明白点说吧!”
高万成道:“如是可明明白白的说出来,那就不足为害了。”
语声一顿,接道:“现在,咱们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接回门主的太夫人。你们立时易装跟踪,暗中跟着那位白衣姑娘,记着是保护她,不是暗算她。”
刘坤接道:“保护一个敌人。”
高万成道:“目下局势,已逐渐进入紊乱的局面,咱们有两个敌队,到自下为止,似乎还有另一个敌人。目前咱们的策略如不能把白云峰这伙人收过来,就要设法挑起他们双方的冲突。”
刘坤道:“高兄谋略,在下等是明白了。但高兄所说咱们有两个敌人,还有一方面是什么人?”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目下咱们无法知道他们是谁,但却不难推想出来,那些人,就是杀害先门主的人。仔细的分析起来,咱们这两个敌人,目的也不相同,白云峰那伙人,志在江湖,但另一伙人,却是全心全意对付咱们金剑门,其手段必也是极尽恶毒。”
刘坤道:“高兄之意,是说他们双方并无勾结了。”
高万成道:“我的看法,目前还是如此,自然最可怕的还是专门对付咱们的那伙人,他们老奸巨滑,不择手段,而且,又完全隐藏在暗中行事。”
王宜中道:“幸好,先生的神机妙算,把白云峰等这伙人。逼得现出身来,如是这两方的人都隐在暗中,那就更难搞了。”
高万成道:“属下一直担心着这件事,总算幸未辱命。”
林宗突然接道:“适才穿白衣的姑娘,可是咱们见过的那位白衣女?”
王宜中道:“不错,正是她。”
林宗道:“纵然她的武功高强,我们四人合力,还可对付一阵,但她哭、笑,惑人之术,实叫人无法抗拒。”
高万成略一沉吟道:“那是第一次遇上,心中全无准备,所以一时间手足无措。此刻,诸位心中都已经有了准备,早作防备,也许会好一些。”
刘坤道:那两个丫头的剑招,实在超越我们甚多,如是她们两个不敌的人,我们又如何会是敌手?”
高万成道:“单以武功而论,那两位姑娘,确然是第一等身手,但两位别忘了,他们是全无江湖阅历的人,在江湖之上行走,有时武功再高强也难自保。”
严照堂道:“高兄说的不错,江湖上武功之外,还要斗智。我们告辞了。”
四个人对王宜中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王宜中目睹四人的背影离去之后,突然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很难办。“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我想起那白衣女武功,可能是一种迷心术,近乎是一种邪法。”
高万成喜道:“门主既知内情,定可想出破解之法。”
王宜中道:“我只能用禅宗心法,不受他们的影响,却无破解之法。”
高万成道:“那是一种很高的魔功了。”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招之即来,挥之不去,如影之随形,如心之附身,是什么意思?”
高万成皱皱眉头,道:“似是一种口诀,属下不太明白,但如专从字面上解说,属下倒可以解释。”
王宜中神情凝重,继续说道:“若有若无,若断若继,有我变无我,无我变有我,是谓心魔。”
高万成脸色一变,道:“这是什么?”
王宜中道:“迷心术决,一元神功中,提过这些,从开始到结果。”
高万成道:“果真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王宜中道:“先生,我母亲虽然是一位读书甚多的才女,在天牢之中,亦曾用金钗作笔,刻字于地,教我读书识字。但她记忆所及,不够完全,而且有很多事,不是亲自所见也无法体会到精要之境。我在江湖上走动不久,得先生指点。获益不浅,很多默记心中无法理解的事,也常常在触影生情之下,能豁然贯通。”
高万成道:“门主就是一位才慧绝世的人,门主如不具此才智,先门主也不会选门主为继承之人了。”
王宜中道:“那位姑娘的迷心魔功,还未到至高的境界。”
高万成道:“属下不能了然那几句魔诀的精要,但如全从字面上想,那已是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有我变无我,分明是把一个人变成了没有自我意识,无我变有我,那又是可把敌人作为可用之人,这实在太可怕了。”
王宜中道:“估算那位白衣姑娘的武功,大约还停在有我变无我的境界。”
高万成道:“如是她一旦进步到无我变有我时,那就无法再制服她了。”
王宜中道:“是的,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她能变敌为友,为已所用。再想杀她,自非易事了。”
高万成道:“如果找不出破解之法,只有一条路走了。”
王宜中接道:“杀了她,是么?”
高万成点点头,道:“不错,杀了她,以绝后患。”
王宜中道:“只要咱们能找出她所练心法的法子,咱们就可以破除她的魔法。”
高万成道:“她练的是天竺武功。”
王宜中道:“不错,只有天竺武功,才会这等古古怪怪,不循正路。”
高万成道:“那天些奇书,已变成了武林劫运的关键,必得毁去才成。”
王宜中道:“我母亲回来之后,我要试试白云峰的天竺武功和中原武学,有什么不同之处。”
第二十四回讨价还价
一宵无话,次日中午时分,王宜中换了一件新长衫,准备迎接母亲,但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仍然未见母亲归来。
四大护法和那两位姑娘也没有消息。
王宜中沉不住气了,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会不会出了事情?”
高万心中亦是有些忐忑不安,口中却说道:“门主请再等候片刻,也许他们遇上了一些麻烦,不过属下相信,有那位白姑娘保护,再加上四大护法随行,就算遇上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王宜中道:“唉!如是有麻烦,他们也应该回来给我说一声。”
高万成道:“再等上一两个时辰,定然会有消息。”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但愿先生的料断不错。”
高万成道:“属下相信不会出错。”
王宜中苦笑一下,不再多言。
他心中焦虑,但又不能不装作镇静,在厅中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过了半个时辰,睁开眼来,道:“高先生!”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属下已经派人出去查看,快有回报了。”
王宜中正待接言,突闻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入厅中。
刘坤跑得满身是汗,喘一口大气,道:“老夫人没有损伤。”
王宜中心中一松,吁口气,道:“我母亲现在何处?”
刘坤道:“老夫人被困在五十里外一处绝地之中,双方正在对峙不下。”
高万成接道:“那穿白衣的姑娘在吗?”
刘坤道:“在,还有那位穿黑衣的姑娘,和那个金眼鹰,仍然是昨天的三个人。”
高万成道:“你先喘口气,慢慢他说,怎么回事?”
刘坤道:“两位姑娘和那个金眼鹰连同王太夫人,分乘了两辆篷车,兼程赶路,属下们易装之后,远远追随,距此约五十里处,遇上了埋伏。”
高万成接口道:“那两位姑娘,没有出手吗?”
刘坤道:“她们不能出手。”
高万成道:“那是怎么回事?”
刘坤道:“老夫人他们被困之处,四周都布下了火药,只要一动手,别人燃起药引,人车都将爆成碎粉。”
王宜中道:“好恶毒的办法,什么人安排下的陷阱?”
刘坤摇摇头道:“不知道。但属下们已分堵住两面的出路,如是他们燃起火药,谅他们也无法生离那座山谷。”
高万成一面吩咐备马,一面对刘坤道:“你能记清楚那地方的形势吗?”
刘坤道:“那是两面夹峙的一道山谷,东西两个出口,中间一片平原,两侧都是野草,矮林。篷车行在谷中,突闻两声大震,前后爆炸声起,炸毁了两面的通路,草丛中飞闪出八个身着草色劲装的大汉,拦住了去路,说明篷车已陷入十丈埋伏火药的险地,要他们交出王太夫人。”
王宜中道:“他们交出了没有?”
刘坤道:“没有。金眼鹰和那两位姑娘不肯交人,伤了对方两个人,但那些人又引发两处埋在地下的火药,爆响震天,山石横飞,骇住了两位姑娘不敢出手,形成了僵持之局。”
王宜中道:“太大意了,你们怎么不早些进入谷中瞧瞧呢?”
刘坤道:“属下一直追随在那篷车后面,但我们不能逼的太近,而且他们也够小心了,进入峡谷之前,先派人登上山去查看,那该是最为险要的地方,但却未料到敌人把埋伏设在峡谷之中,而且,又在地下埋了火药,使人完全没有了抗拒的能力。”
王宜中神色凄惶,道:“先生,决定了办法没有,家母处境险恶,咱们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高万成道:“咱们立刻行动。”
一面招来张领刚、魏凤鸣两大剑士,要他们各率属下,随后赶去,一面和门主王宜中、刘坤步出庄外。
门口处早已备好了三匹马,三人踏上马背,刘坤立时一骑飞驰,纵马带路。
三匹长程健马,兼程疾赶,奔行如飞。
五十行程,一气赶到,三匹马已然是全身汗水,滴落如雨。
刘坤跃下马背,道:“顺路上岗,就可以瞧到那峡谷中的篷车了。”
王宜中一面奔行,一面打量眼前的山岭形势。这确是—处形势险要的所在,山不太高,但很陡峭,两面山壁对峙中,有一道峡谷,也就是东西通行车马的大道。
刘坤奔上岭脊,只见林宗、常顺,并立在大道口处。
原来,进入峡谷两侧的出人口,是两个突起高岭,那一条东西大道,就从两面的岭脊上通过。
登在岭脊上面向下看,那一道山谷平原,变成了一片盆地。两辆篷车,停在那片山谷中间的盆地上。岭脊甚高,距离过远,看上去那两辆篷车很小。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我下去瞧瞧。”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可以,他们困住太夫人,志在门主,你如涉身险地,他们很可能引爆火药。”
王宜中道:“难道你要我坐视不管,袖手看母亲被困在峡谷之中。”
高万成道:“愈是处境险恶,愈是要镇静应付,门主如若身涉险地,不但无补于大局,反而会促成了太夫人的危险。”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门主,先让属下去看看形势,回来再作道理如何?”
王宜中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淡淡一笑,举步向峡谷行去。
刘坤道:“高兄,我跟你去。”
林宗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四,你跑了半天啦,我跟高兄去。”
纵身而下,追上了高万成。
高万成步履很快,几乎是向前奔走。林宗紧追在高万成身后,高万成一面走,一面暗中盘算着应付的办法。这是一生中遇上的最难的问题。
就算不惜任何的牺牲,也无法解决这件难题。
林宗紧迫两步,追在高万成的身侧,道:“高兄,这个结很难解开。”
高万成一面大步而行,一面说道:“什么办法?”
林宗道:“这该叫移花接木之计。”
高万成道:“如何一个移法?如何一个接法?”
林宗道:“找一个很像门主的人,把他扮成门主,交给他们,要他们放了太夫人,然后,咱们一拥而上。”
高万成接道:“那些人能计算的如此精密,岂易上当。”
林宗道:“除此之外,兄弟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高万成道:“咱们去见见他们的首脑人物,摸清楚他们的来路再说。只有他们出头,现身,咱们才能找出他的身份。”林宗暗中运气戒备,忖道:“如是谈判不成,非要动手不可,好歹也得先宰他们几个,赚他们几条命才成。”心中念转,人却逐渐的加快了脚步。
这段行程不近,两个人足足走了有两盏热茶的工夫才到。
距离那篷车还有十丈左右,右侧草丛中,已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站住,你已经进入了火雷阵内了。”
高万成停下脚步,道:“在下金剑门中高万成,哪一位负责此地事务的,请现身答话。”
草丛中缓缓站起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衣汉子,道:“什么事?”
高万成转眼看去,只见他用绢帕蒙住了大半个脸。当下微微一笑,道:“朋友,如是咱们相识,你蒙住一半脸,我仍然能认得出来,如是咱们不认识,你又何苦蒙住一半面孔。”
黑衣人道:“听说你很会说话,但我不希望和你浪费唇舌。”
高万成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直来直在的谈谈也好。”
黑衣人道:“好!我先说吧!”
高万成一挥手,道:“请便。”
黑衣人道:“以那马车作中心,前后各十五丈内,都埋了地雷火炮,只要我下令用火点燃药引,三十丈内所有之物,都将被炸成碎粉。”
高万成道:“嗯!很利害的安排。不过,在下请问左右两侧,有多少距离,才能脱出火炮的范围?”
黑衣人微微一怔,道:“左右没有十丈,也有八丈上下。”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你朋友和我一样,也在火雷阵内了。”
黑衣人道:“咱们本就有了玉碎的打算。”
高万成心头一震,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道:“阁下可是在故作惊人之言。”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你可是想试试?”
高万成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你们只有六七个时辰的时间,不可能在这等短短时间,埋下这样大一片地雷火炮。”
黑衣人冷笑一声人道:“金剑门中属你最为奸滑,看起来果然不错。但你却低估我们了。五日之前,我们已暗作布置,分段埋好了火药,又把地理形势恢复原状,夜间赶工,一连四晚埋下了这大片火雷,单是火药就用了五十余斤,四十余快燃药引子,十个人分守十处,只要一个有机会燃着药引,这方圆百丈左右,立刻间爆成一片火海,石碎山崩,虫鸟不存。”
高万成道:“什么客人什么菜,这一点我高某人明白,但你们这番设计,是冲着我们金剑门而来,大概是不会错了。”
黑衣人道:“不错,冲着贵门来的,我们费了这么多事,只是要对付一个人。”
高万成明知故问的说道:“不知道对付敝门中那一位?”
黑衣人道:“你高万成明知道,又何必故问,但既然问了,在下就只好再说一遍,要对付的是贵门新任门主王宜中。”
高万成道:“好!咱们谈敝门主的事,你们准备如何对付他?”
黑衣人道:“你知他练成了一元神功,我们也知他练成了一元神功。他不该太露锋芒的,所以,咱们要毁去他的武功,要他变成一个普通的人,奉母林泉,颐养天年。”
高万成道:“很宽大,也够仁慈,只是你们的手段太卑下了,用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老妇人,威迫人束手就擒,实是丢尽了男子汉的面子。”
黑衣人道:“面子,面子多少钱一斤,咱们只要能除去劲敌,达到目的,不管它手段如何。”
突然人影一闪,篷车中跃飞出一个白衣少女,起落之间,已到四五丈外。
黑衣人大声喝道:“站住!姑娘再往前移动一步,在下就下令点燃药信。”
白衣少女霍然停下脚步,脸上的面纱,在山风中飘动。一缕清脆的声音,由那拂动曲面纱中飘传出来,道:“我赤手空拳,未带兵刃,只想和你谈谈。”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姑娘武功高,轻功更是佳妙,咱们并无意加害姑娘,在下也不愿和姑娘多谈,你还是回到篷车上吧!”
白衣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们和金剑门无关。”
黑衣人道:“我知道,但姑娘不该和王宜中的母亲走在一起。”
白衣少女道:“现在,我们要离开这辆篷车,你们既无加害我们之意,似乎可以让我们姊妹走了。”
黑衣人道:“可惜,在下不能答应。”
白衣少女叹息一声,道:“我长得很好看,也很年轻,我不想这么早死,你可要瞧礁我。”
高万成知道她想施展迷心术,急急偏过脸去,一面凝功戒备。
黑衣人突然举起右手,冷冷说道:“姑娘,退回篷车中去,我知道你很美,但我此刻没有时间欣赏,别要为了姑娘,使这位高兄也遭了陪葬之祸。”
白衣少女究竟是年轻,沉不住气,当下冷笑一声,道:“你认为你们布置这些火雷,真能要了我的命吗?”
黑衣人道:“但金剑门不会谅解你,王宜中死了母亲之后,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可能受到迁怒,姑娘就算逃过火雷,但却逃不过王宜中的快剑。”
白衣女愣住了。大约这几句话,发生了很大的威慑之力。
黑衣人挥挥手、又道:“退回去吧!姑娘,高万成是还价的高手,我们正在讲斤两,姑娘,不要打扰。”
白衣女很想取下面纱,用目光表达出她心中的意念。但见高万成常常偏过脸去,似乎是很怕和自己的目光接触,只好打消了取下面纱的用心,叹息一声,退回篷车。她相信以高万成的智慧,一定能领悟到自己示意的用心。
黑衣人笑一笑,道:”高兄,那位白衣姑娘的武功不错。”
高万成道:“不错。怎么样?”
黑衣人道:“她已见识过火药爆炸的威力,所以,她知道厉害,只好乖乘的退回篷车,高兄也应死了这条心。”
高万成道:“此事重大,在下无法作得主意。”
黑衣人道:“高兄是准备回去向贵门主请示了。”
高万成道:“是的,兄弟回禀敝门主,让他拿个主意。”
黑衣人挥挥手,道:“那高兄请便吧!不过,兄弟要丑话说在前面,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待你,所以,希望你们行动快些。”
高万成道:“咱们说清楚,你能等好长时间?”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一个时辰,够了吧!”
高万成道:“在下觉得时间如果能够充裕一些,对双方都有好处。”
黑衣人道:“高兄的意思是……”
高万成道:“两个时辰如何?”
黑衣人道:“好!就依高兄之意。不过,不能超过两个时辰,我们带的干粮不多,大太阳下,兄弟们躲在草地里,这个苦很难挨。”
高万成笑一笑,道:“至多两个时辰,也许在一顿饭工夫之内,我们就可以决定了,兄弟告辞了。”
黑衣人道:“高兄慢走,恕我不送。”
高万成回过身子,低声说道:“林兄,咱们走。”转身向前行去。
林宗冷眼旁观,发觉高万成步履缓慢。如负千斤一般。只看他举步维艰的模样,已知他心中沉重无比。
王宜中正等得十分焦急,一看两人归来,大步迎了上去,道:“先生,见着我母亲没有?”
高万成道:“没有见到老夫人,但我见到了那位白衣姑娘,她告诉我,令堂十分安好。”
王宜中道:“先生,可有了救她老人家的办法吗?”
高万成道:“我先禀告对方的条件,再说办法。”
王宜中道:“先生快说。”
高万成道:“他们掳去老夫人,志在门主,已然证明了属下的推断没错。”
王宜中道:“他们准备怎么对付我。”
高万成道:“先要设法毁去门主的武功,然后,再交出老夫人。”
王宜中沉吟一阵道:“他们要用什么办法,毁去我的武功。”
高万成道:“这个,没有说明。但属下相信,那必然是极为彻底,又极残酷的办法。”
王宜中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能看到母亲代我受罪,先生带我去吧!”
高万成道:“门主的孝行可嘉,不过,属下觉着他们志不在此。”
王宜中道:“怎么说?”
高万成道:“他们是一群不讲信义,不择手段的人,属下觉得,他们把门主引近篷车之后,可能燃起药信,门主、老夫人和那位白衣姑娘,很可能同时葬身于那火药爆炸之中。”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这法子,当真是恶毒的很。”
高万成道:“属下判断他们计划正是如此,所以,咱们不能上当。”
王宜中道:“但我也不能不救母亲。”
高万成道:“老夫人自然是要救,所以,咱们用些手段才成。”
王宜中道:“只要能够拯救我的母亲,就算是手段有欠光明,也不要紧。”
高万成道:“第一件事咱们想找一个人代替门主。”
王宜中道:“代替我。”
高万成道:“不错。”
王宜中道:“他们难道不认识我?”
高万成道:“就算认识,也认的不太清楚。”
王宜中道:“我呢?”
高万成道:“照他们的说法,以篷车作中心,方圆二十丈内,都是埋了火药。但照属下的看法,他们不太可能埋下这么一大片火药,但兹事体大,咱们不能冒险。所以,属下觉着,咱们就姑妄信之。阻止他们引发火药,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水湿去药信,一个是设法截断药信,用水一法,非人力能办,因此截断药信,是唯一的办法了。”
王宜中道:“能够办到么?”
高万成道:“属下已然查过那场中形势,他们把药信埋在地下,燃火的地方,藏在草中,那篷车距离可以掩去一个人的草丛,大约有四丈多远,不论那药信燃烧的多么快速,这中间也有一段时间,属下对埋置火雷,稍有经验,如想炸毁篷车,必需先要引爆主要的埋药之处,如是先引爆副雷,可能使药线震断,因此,咱们大约有一段时间可用,那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够一个人截断药信之用了。”
王宜中道:“他们有几条药线?”
高万成道:“唯一的困难,也在此了。咱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根药信,但属下的看法是,最多有六根。要六个人同时行动,或可一举截断药信。”
王宜中道:“我找六七个人一齐动手吗?”
高万成道:“六七个人还不太难,难的是要找出药信子走的路线。”
王宜中道:“先生说了半天,也是纸上谈兵,能说不能行了。”
高万成道:“能行。不过,咱们先行计算一下,那些人截线,那些人应付敌人攻势。”
王宜中道:“我呢?”
高万成道:“你自然负责救助太夫人。”
他语声一顿道:“现在时间急迫,我带来了一件东西,门主何不试试?”
王宜中道:“什么东西?”
高万成道:“飞行羽。”
王宜中道:“那是什么东西?”
高万成道:“一个轻功绝佳的人,应该十分有用,属下已然了解使用诀窍,稍一解说,门主就会用了。”
王宜中道:“现在还有时间吗?”
高万成道:“有,而且用来救助令堂,必有奇效。”
王宜中道:“那行,快些给我瞧瞧。”
高万成道:“咱们躲在岭后面,也许他们在这附近还有理伏。”
王宜中无可奈何,只好和高万成行到岭后面一处隐秘所在。
高万成打开羽翅很仔细地解说了使用之法。
王宜中点点头,淡淡他说道:“很容易,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如何能解救出我的母亲。”
高万成道:“依门主的功力,如能运用此物,至少可以飞出一段很长的距离。”
王宜中精神一振,道:“先生的意思是……”
高万成接道:“最简单的办法,如是情势迫人,门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飞人篷车,设法救助太夫人,然后,飞跃而出,凭仗这双翅之力,可以飞出十余丈,当可脱出险地。”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好吧!如是别无良策,那就只有这样试试了。”
高万成道:“这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但如是别无办法时,只要计算精密,未尝不能算一个可行之道。”
王宜中忽然动了兴趣,开始把那羽翅戴在身上练习了一下。
高万成笑一笑,道:“门主不用取下来,属下还要为门主稍作易容。”
王宜中道:“易容?”
高万成道:“不错。咱们不能让别人瞧出你是门主。”
王宜中把羽翅压在双臂之下,缓缓说道:“先生请动手吧。”
高万成道:“门主还要脱下这件长衫。”
王宜中一怔道:“脱下衣服,难道我穿着内衣。”
高万成道:“你要穿着咱们剑士的衣服。”
王宜中道:“咱们的剑士呢?”
王宜中道:“就要来了。”
王宜中无可奈何,只好脱下长衫。
高万成道:“这地方很隐秘,门主自己再练习一下,属下去去就来。”言罢,转身疾奔而去。
大约有一顿饭工夫,王宜中已把那羽翅运用自如。
高万成也正好疾奔而来,手中挟着一套衣服,道:“门主,穿上这衣服看看。”
王宜中接过衣服穿上。立时间,变成了金剑门下剑士的装束。那是一身青色的劲装,背Сhā长剑。
高万成举手互击一掌,道:“你过来吧,让门主瞧瞧。”
随着高万成的掌声,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举步行了过来。那是个年约二十三四的年轻人,在高万成的小心易容之下,看上去和王宜中相差不多。
王宜中点点头,道:“看来倒有些像。”
那剑士一欠身,道:“属下叫王超。”
王宜中道:“你也姓王,那很好。”
高万成神肃然他说道:“门主练会了飞行之术吗?”
王宜中道:“练会了。”
高万成道:“好,在抢救令堂的行动时,门主要全力施为,属下高举右手为号。门主只管全力抢救令堂,林、常、刘三大护法和两位大剑士,负责查看火药燃烧的路线,设法截断他们的药线。”
王宜中轻叹一声,道:“先生如是无法截断药线,或是时间晚了一些那是什么样的结果?”
高万成道:“三大护法。两大剑士和区区很可能都牺牲在火雷爆炸之下,至于门主能否救出令堂,那就要看门主的飞行距离和速度了。”
王宜中道:“先生,这做法不能失败,万一失败了,咱们的牺牲岂不是太重了。”
高万成道:“只要我们不站在火药堆上,我们仍有生存的机会。”
王宜中道:“先生,能不能改个办法,死里求生之策,太过冒险了,我不愿牵累到金剑门众多精锐,牺牲在这一场全无把握的豪赌之中。”
高万成道:“属下苦苦思索,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这方法虽然很自然有些冒险,但我们并非是全无胜算。”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咱们两个人去如何?”
高万成摇摇头,道:“那将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事已至此,非赌不可,门主不用多考虑王宜中犹豫着,道:“先生能否再筹思周密一些?”
高万成道:“门主一发动,我们就立刻冲入草丛之中,一面设法截断药线,一面向外奔逃,我相信他们说的有些夸张,逃出来的机很大。”
王宜中道:“好吧!先生既然觉着可以试,咱们试试吧!”
高万成道:“门主,有一件事,属下不当说,但又如埂在喉,不吐不快。”
王宜中道:“先生请说。”
高万成道:“如若情势变的很意外,门主请多多照顾自己,为金剑门千百人想想。”
话说的很含蓄,但言外之意,无异是说万一情势逼人,那你就先把自己救出来。
王宜中黯然沉吟,默不作声。
他心中明白高万成言中之意,但他也领会到那是为大局着想的唯一办法,但他也无法答复。默默无语,默然神伤,正是他此刻的心情。
高万成已点明,也就不再多问,改变话题,道:“门主,咱们可以走了。”
王宜中点头,道:“好!咱们走。”
高万成道:“属下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王宜中紧随在高万成的身后。这时,他劲装佩剑,倒像是保护高万成的剑手。
假扮门主的王超,远远地随在高万成的身后。
林宗、常顺、刘坤,七星剑张领刚,八步赶蝉魏凤鸣,早已站在道旁等侯。
似乎是高万成早已对几人安排好了,是以,连一句话也不讲,转身向前行去。
三大护法、两位剑士,分别紧随在高万成的身后而行,把王超围在中间。
看上去,对门主保护得十分严密。
第二十五回呣子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