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神州豪侠传 > 第十回莫测高深

第十回莫测高深

这段路虽不短,也不很长,不论走的如何慢,也不过顿饭工夫,就到达距篷车十丈左右的地方。

黑衣人突然由草丛中站了起来。笑一笑,道:“高兄很守信诺。”

高万成冷冷地说道:“守信的不是我,而是敝门的门主。”

黑衣人道:“由诸位的步履之中,在下瞧出了诸位心情的沉重。”

语声一顿,道:“哪一位是王门主,请向前行出一丈。”

王超缓缓由三大护法两位剑士的环护中大步行了出来。

高万成一抱拳,道:“门主且慢。”

转眼望着那黑衣人,道:“朋友,我们可否看看王夫人,他是否仍然安全。”

黑衣人略一沉吟,道:“好!”提高了声音,接道:“王夫人请行出车外,令郎要见见你。”

他内功深厚,声音十分宏亮,空谷中回音绕耳。

第二辆篷车帘子启动,那白衣女扶着王夫人行出篷车。

王宜中眼看母亲似是又增加了不少白发,心中痛惜无比,几乎无法控住热泪夺眶而出,急急隐到高万成的身后。

但闻那黑衣人高声说道:“你们看到了吗?”

高万成道:“距离如此之远,如何能够看的清楚。”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高兄,你如是想用什么心机,只怕是白费了。”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阁下的意思是……”

黑衣人不理高万成之言,却高声说道:“站住!如若再向前行进一步,我就要他们点燃药信。”

原来那白衣少女,扶着王夫人已向前走了两三丈远。听得那黑衣人呼喝之言,白衣女只好停下来。

高万成急急说道:“朋友,在下想问问王夫人是否安好,不知朋友意下如何?“黑衣人道:“好!你问吧!”

高万成提高了声音,道:“王太夫人好吗?”

他用内功把声音送了过去,那王夫人听得十分清楚。但王夫人的回声,却十分细小。王宜中等耳目灵敏,声音虽小都听得清楚。

王宜中心中焦急,暗道:“此刻母亲相距自己只有六七丈的距离,不知高万成怎的还不发行动的号令。”

高万成一直在抢先说话,不让那黑衣人有思考的机会。高声说道:“王太夫人无恙,敝门主现在此地,阁下如何发落,可以说出来了。”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黑衣人来不及多想,道:“要他向前行十步。”

王超依言向前行了十步。

黑衣人突然冷冷说道:“王门主带有兵刃吗?”

王超摇摇头,道:“没有。”

黑衣人道:“你可以向属下借一把剑。”

王超怔了一怔,道:“借一把剑?”

黑衣人道:“是!借一把剑。”

高万成也楞住了,不知那黑衣人的用心何在?

王超无可奈何,回头说道:“你们借把剑给我。”

高万成道:“你准备­干­什么?”

黑衣人道:“我要贵门主先行挑断他双手双脚上经脉。”

高万成一怔,道:“这不是太恶毒了吗?”

黑衣人道:“除此之外,在下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毁去贵门主的武功。”

高万成道:“咱们先行谈判之时似非如此。”

黑衣人道:“留下他的­性­命,毁去他的武功,原是早经决定,不过未说明细节罢了。一个人挑断双手双脚的经脉,还不至于殒命,再说我们已替他安排了下半世的生活。”

高万成似是有意和那黑衣人拖延时间,以便三大护法、两位剑士能够多一些时间了解场中形势和那些隐于草丛之中人的位置。当下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很仁慈,不知有些什么安排?”

黑衣人笑道:“万两白银,足够贵门主呣子两人广置田庄、雇用仆从、过半世安闲生活。”

高万成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敝门主是位孝子,他存心救母亲,但你们的手段太过毒辣,背约失信的是你们。”

黑衣人道:“贵门主既在此地,只怕你高兄已经做不了主意,须得贵门主决定才成。”

高万成道:“不错,我得请示一下门主。”

目注王超,道:“门主意下如何?”右手却高举一挥。

黑衣人的目光,凝注在王超的身上,却未注意到高万成高举起右手。

几乎是在同时一瞬间,六条人影飞跃而起。王宜中扑向了两辆篷车,三大护法、两位剑士扑向了草丛。

听到了衣袂飘风之声,黑衣人才警觉有变。想待下令点燃药信,八步赶蝉魏凤鸣以绝世轻功,连人带剑当头罩下。

三大护法,扑入了草丛之中,张领刚、高万成和王超,同时以长剑刺入地下,向四方划去,希望能划断药信。

王宜中尽全力一跃,起落之间,已然落到了那篷车旁边,道:“姑娘,给我母亲。”

白衣女长剑划出道:“你是……”

王宜中道:“王宜中。”双手齐弹,八缕指风飞出,震开长剑。

白衣女似已从武功口音中,认出他的身份,一放王夫人,道:“快带老人家走。”

王宜中一把抱着母亲,飞身而起,脚踏车篷,一加力,但闻砰的一声,车篷塌了一片。

但王宜中却借力,跃飞起四五丈高。这时他每一个动作都用尽了能用之力。

王宜中身悬高空,一振双臂,张开了双翼,闭住一口真气,用肩头用力,鼓动两支羽翼,斜向南方飞去,看上去,有如一头巨鸟。

除了那白衣少女之外,篷车中又跃出一位黑衣姑娘。连同赶车金眼鹰,三个人也找出了兵刃,沿着篷车,划了一圈。

且说王宜中提住一口真气,借两个羽翅震动之力,一口气飞出了十七八丈左右,才力尽降落实地。

就在他刚刚足着实地,耳际已响起了震耳的爆炸巨声。尘土破天,砂石横飞。回头看去,已然不见那两辆篷车。

这一阵爆起的尘土砂石,足足有十丈方圆大小,端的是声势惊人。

王宜中想到三大护法、两位剑士,连同高万成和剑士王超都将伤亡于火药爆炸之中,当真是心胆俱裂,呆呆地望着那蔽天的砂土出神,忘记怀中还抱着母亲。

只听王太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可惜!”

王宜中急急放下怀抱中的母亲,道:“娘可惜什么?”

王夫人道:“可惜那位姑娘,花般的人样水般的温柔,唉,当今之世,只怕再难找出她那样的人。”

王宜中道:“她死了并不足惜,可惜的是孩儿那位智略多端的先生,和忠心耿耿、身负绝技的三大护法、两大剑士、还有代替孩儿的剑士王超。”

王夫人道:“你的先生、护法?”

王宜中道:“不敢相瞒母亲,孩儿已经当了金剑门主。”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知道金剑门,他们常常提起这件事。”

王宜中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救助母亲而来。”

王夫人道:“为了救我?”

王宜中道:“是的。他们如是牺牲了,我得替他们报仇。”

王夫人道:“报仇?”

王宜中道:“嗯,那些人,可能是谋害上一代金剑门主的人,也可能是谋害我父亲的仇人。”

王夫人望望儿子的脸­色­,只觉他神­色­凝重,双目中充满着杀机,暗暗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她知道,这时刻不是谈话的时刻。

王宜中呆呆的望着那飞起的尘土。渐渐的,尘土减少了,景物隐约可见。

渐渐的,可看到了那停在路上的马车,已不见那位拉车的健马,只余下两辆篷车,仍然停在那里。

王宜中内心中充满着激动,喃喃自语,道:“这是仇恨,也是责任,我要替他们报仇,正邪是两个极端,永远无法并立于江湖。”

王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孩子,你说什么?”

王宜中突然回过身来,跪在母亲的身前道:“妈!请恕孩儿不孝,丹泊无法从母之命,做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山野农人了。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好人,武林中的­精­英,他们满怀壮志,一腔热血,义之所在,死而无怨。妈,他们和母亲素不相识,但为了救母亲,却不惜赴汤蹈火置身于火雷阵中,他们死了,如若孩儿不替他们报仇,那岂不是一个不仁不义的人吗?”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孩子,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

王宜中接道:“妈!孩儿并无在江湖上扬名称霸的用心,我只要替他们报了仇,立刻和母亲归隐深山。”

王夫人道:“不,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日子里,我想通了一件事。”

王宜中道:“孩儿恭聆母训。”

王夫人道:”你是天生的龙种,他们告诉我才知道,你已练成了一身武功。孩子,江湖需要你出面去主持正义,武林中需要你保护弱小,我这做母亲的,如若硬要把你留在身边,未免太自私了。”

王宜中接道:“妈!孩儿……”

王夫人接道:“听我话,不要以母亲的安危为念,我要你全心全意的去对付邪恶,不用再为我担心。”

伸出手去,抚着王宜中的头顶,道:“孩子,快些起来,去瞧瞧他们,是否有受伤的人,如是有受伤的人,那就赶快施救。”

王宜中应了一声,正待飞身而起,突然又停了下去。

王夫人怒道:“怎么不去了?”

王宜中道:“孩儿如是去了,何人保护母亲?”

只听衣袂飘风之声,一条人影,疾奔而至,来人正是四大护法之首,赤须龙严照堂。

严照堂双目尽赤,满脸怒容。他生像本就威严,这一发怒,更显得威武镇人。

王宜中黯然说道:“严护法,你瞧到了。”

严照堂虽然怒火攻心,热血沸腾,但他仍然能保持着礼数不乱,一欠身,道:“属下瞧到了。”

王宜中忍不住泪落下来,道:“他们,他们……”

严照堂道:“事已如此,门主也不用太过伤心。”

回首对王夫人一礼,道:“严照堂给太夫人见礼。”

王夫人打量了严照堂一眼,道:“你是……”

严照堂躬身接道:“在下也是门主身边的护法之一,我们兄弟四人,同任护法之位,追随门主身侧,以保护门主的安全为主。”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你们是亲兄弟。”

严照堂道:“不是,我们是义结金兰,但却是情同骨­肉­。”

王夫人道:“很可惜,他们可能已葬身在那爆炸的火雷之中。”

严照堂强自忍下了椎心刺骨的痛苦,淡然一笑,道:“不要紧。他们是为了保护门主而死,那是死得其所。”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为了救我这一个不中用的老婆子,我该早死掉的。”

严照堂急急接道:“太夫人言重了,只要太夫人肯答允一件事情,他们就死的值得了。”

王夫人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我就答应。”

严照堂道:“太夫人能答允让门主继续领导我们,主持武林正义,他们就死的心安理得了。”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答应。经过这一次大变,使我长了不少的见识。孩子大了,我不能永远把他留在身边,只要他所作所为,能够对得起列祖列宗,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我这做母亲的,也就心安理得了。”

严照堂道:“太夫人的教训,也正是我金剑门中的戒规。”

这时,王宜中突然接口说道:“严护法,保护我的母亲,我要到那爆炸的场中瞧瞧。”

严照堂道:“属下去,请门主保护太夫人。”

王宜中神情冷肃,缓缓说道:“我去,他们为救我母亲而死,我该去替他们报仇。”突然飞跃而起,直向场中奔去。

这时,场中的形势,已然面目全非,石崩土翻。

王宜中满怀积愤,缓步而行,步人草丛。眼看草丛中积尘落石,心中稍安,至少,这片深草中,并无火药爆炸的痕迹。

细查草丛间,发觉了六具尸体。那尸体都是死于拳掌兵刃之下,并非是火药爆炸所伤。

王宜中翻动尸体查看,都非金剑门中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照着那高万成的分配,三大护法和八步赶蝉魏凤鸣,都是冲入草丛之中,博杀敌人的埋伏。看这些尸体,倒像是埋伏的人死于他们的手中,但他们的人呢,死不见尸,生不见人,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一阵呻吟之声,传了过来。那声音就在七八尺外,王宜中大跨一步,已到了那人身侧。只见他一身黑衣,左胸中鲜血淋漓,一块大石砸在头上,受伤甚重。

王宜中伏下身子,拨开大石,扶起那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伤势很重。”

黑衣人望了王宜中一眼,语声缓慢地说道:“你是金剑门中的剑士?”

原来,王宜中仍然穿着剑士的装束,当下随口应道:“不错,告诉我如何救你?”

这黑衣人正是此地理伏的首脑人物,本是极为冷酷,凶悍之徒,此刻却变得十分柔弱,缓缓说道:“我伤的很重,不用费心了。”

王宜中道:“咱们虽是敌对之人,但你伤势极重,需人救护。”

黑衣人接道:“听我说,我没多少气力说话了。”

闭目静息片刻,接道:“你的运气不错,大部分药线受了潮气,失去了作用。”

王宜中吃了一惊,暗道:“刚才那爆炸的声势,已够惊人,原来还只是部分爆炸,如是全部爆炸,这方圆数十丈的土地,只怕全都被翻过来了。看来,他说的不是假话,这地方确埋了很多的炸药。”

只听那黑衣人,若断若续地接道:“可惜,你们的门主,被炸得尸骨无存。”

王宜中接道:“其他的人呢?”

黑衣人道:“似乎他们的运气都很好,不过,那并不关重要,我们的用心,只要炸你们的门主。”

黑衣人若有所悟地道:“你是……”

王宜中接道:“我们的人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道:“你才是金剑门主,那个会飞的人……”

话未说完,血由口中涌出,气绝而逝。他似是死不瞑目,两只眼睛,睁的很大。

王宜中缓缓放下那黑衣人的尸体,心中却大是懊悔,不该泄露身份,使他心生气怒,血逆心脉而死。

突然颈间一凉。一把寒芒闪烁的长剑,已然压在肩上,同时一只手掌,也按在背后命门要|­茓­之上。耳际间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道:“王门主,你的武功很好,但我不希望你赌运气。”

只听声音,王宜中巳知她是谁。剑架颈间,要|­茓­受制,王宜中确然已无法反抗,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道:“我们的人呢?”

那女的似是很得意,格格笑道:“他们都很好,不过,有两个受了伤。但你放心,他们伤的都不重,我已经替他们敷过药,但也点了他们的|­茓­道。”

王宜中虽然受制于剑掌之下,仍感心头一松,道:“姑娘已是占尽了优势,说出你的条件吧!”

身后女子笑一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宜中道:“知道。”

身后女子嗯了一声,道:“说说看,我是谁。”

王宜中道:“你是那位穿白衣的姑娘,咱们见过多次了。”

但觉身上四五处要|­茓­,受到袭击,被人点中。眼前一亮,那白衣少女已绕到身前。但她一身白衣,此刻已经变成了土­色­。

白衣女笑一笑,道:“你的记忆很好。”伸手解下了包头蒙脸的绢帕。衣上积尘,掩不住那国­色­天香,那绝世美艳,也不需借重那脂粉装扮。

她理理鬃旁的散发,弹一弹身上积尘,笑道:“王门主,可一不可再,我已经上过了一次当,知道你有自行运气冲|­茓­之能,希望你这一次,别再妄用。”

王宜中道:“用了又能怎么样?”

白衣女道:“很难说。也许我杀了你,也许我斩断你双腕、双腿的经脉。”

王宜中道:“在下可以奉告姑娘,杀了我,才是唯一断绝后患的办法,在下随时随地可以运气冲开|­茓­道。”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那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我不会再给你这些时间了。”

王宜中冷冷说道:“这么说来,整个事件,都是你姑娘设计的了?”

白衣女脸­色­一变,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不会用这等卑下的手段。”

王宜中道:“用毒伤人,逼他们效力,这手段难道很光明吗?”

白衣女脸上泛起怒容,冷笑一声,道:“用毒手段,在武林极为普遍,施用毒伤人,也不是由我们开始。”

王宜中道:“施用地雷火药的人,也不是始自今日,姑娘,用不着这样激愤。”

白衣女心中大急,道:“你这人没有良心。”

王宜中一怔,道:“为什么?”

白衣女道:“我救了你的母亲,你一点也不感激。”

王宜中听的心头火起,怒道:“如不是你们把我母亲掳去,她怎会受今日之惊。”

白衣女道:“如不是我们把令堂掳去,她落入别人之手,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你大概心里明白。”

王宜中道:“姑娘得手不久,我们就赶回寒舍,我自会遣人保护她。”

白衣女气得连连冷笑,道:“告诉你,我们到你家时,另一伙人也赶到了。我们先有过一番冲突,然后才救了令堂,你妈原要你学一个山野村农,现在呢,她是否已改变了主意?”

王宜中道:“这又与你何关?”

白衣女道:“关系太大了,我如不劝说她,她怎会改变的这样快法。”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还要谢谢你姑娘了。”

白衣女道:“谁稀罕你谢了,但你也不能冤我,我做的我都敢承当,但我不愿替人背黑锅。”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这些事,也不用再争论了,咱们还是谈谈眼下的事情要紧。”

白衣女道:“你先去瞧瞧你那几位属下,咱们再谈不迟。”

王宜中心中一动,暗道:“对!我先该去瞧瞧他们的伤势情形,才能拿定主意。”略一沉吟,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

白衣女不再说话,转身向前行去。王宜中双腿上数处|­茓­道受制,走起路来,十分辛苦,大有举步维艰之感。但他却咬牙苦撑,不肯要求对方解开|­茓­道。

行至篷车的一段路并不远,但走近篷车,王宜中已累的满头大汗。

只见篷车旁侧,一排儿仰卧着几个人。那些人是高万成、林宗、常顺、刘坤和两大剑士等。

白衣女道:“看到了没有?”

王宜中道:“看到了,但他们不言不语,叫人无法瞧出他们的伤势如何。”

白衣女嫣然一笑,道:“那是我点了他们的|­茓­道,只要拍活他们的|­茓­道,他们立刻就可以清醒过来。”

王宜中暗中吁一口气,道:“在下无法完全相信姑娘的话,除非……”突然住口不言。

白衣女道:“除非什么?”

王宜中道:“姑娘能拍活他们的|­茓­道,让我问问他们。”

白衣女右手连挥,拍活了几人受制|­茓­道,右手却连连沉落,又点了他们身上几处|­茓­道。

解|­茓­,点|­茓­,心分二用,左右双手,同时做着两件大不相同的事。

但闻几声长长呼吸,两大剑士和三位护法全都醒了过来。五个人,目睹王宜中,准备挣扎而起行礼,但双腿要|­茓­被点,只能直腰坐起,却无法站起来。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们坐着吧!不用多礼,我也被人点了多处要|­茓­。”

林宗怔了一怔,道:“老大呢?”

王宜中道:“他在保护我的母亲。”

常顺道:“好!太夫人渡过此劫,也不枉咱们吃这一点苦头了。”

王宜中眼看人人都坐了起来,只有高万成还躺着未动,不禁一皱眉头。道:“高先生怎不坐起?”

白衣女道:“这个人诡计多端,让他多躺一会吧!”

王宜中道:“姑娘,咱们说好的,你不解开他的|­茓­道,在下怎能确定他还活着。”

白衣女嗯一声,道:“看来,你倒满仁慈,自己的小命,悬在半空,还念念不忘别人的生死。”一掌拍活了高万成的|­茓­道。

高万成清醒过来,坐起身子,目光转动四下瞧了一眼,道:“门主,多亏了这位白衣!”娘,如非她及时招呼我们,此刻,属下等恐早已粉身碎骨了。”

白衣女笑一笑,道:“你一向善说谎言,现在倒突然说起实话了。”

高万成道:“在下虽然喜用谋略,但却从未说过谎言。”

白衣女道:“既谓谋略,自然说不上堂堂正正的手段,那和谎言有何不同?”

王宜中轻轻咳了一声,道:“虽然咱们是敌对之人,但你救了他们之命,在下仍然是十分感激。现在,你可以提出条件了。”

白衣女道:“条件很简单,我要你立刻下令放了白云峰。”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可以。咱们讲好的,以我母亲交换白云峰。虽然你没有把我母亲平安的交付我手,但你救了我几位属下,那也算一件大事。咱们可扯平了。”

白衣女笑一笑,接道:“你想的蛮好啊!”

王宜中道:“姑娘的意思是……”

白衣女道:“我们虽然没有把令堂一路无阻的交付你手,但令堂总算是平安无事。为了表示一点愧疚,你可以在我救你这六位属下中,带走一至二人,咱们这交易才算公平。”

王宜中望了高万成等六人一眼,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白衣女道:“有。但不知你是否肯答应?”

王宜中道:“说说看。”

白衣女道:“不论是埋没地雷火药的人,或是我们,都有一个最大的顾虑和相同的原因,那就是你的一身武功。”

王宜中接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要我毁去一身武功吗?”

白衣女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不过,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你服下一种慢­性­的毒药,我们不奢望你帮忙我们,但至少你不要和我们作对,每隔一段日子,我们送上解药,解药断绝,你就毒发而死。”

王宜中道:“老办法。一点也不新奇,但如别无选择时,在下愿走此途。”

林宗高声说道:“门主­干­万不能答应。”

王宜中笑道:“就目下处境而论,咱们已完全处于劣势,能多保一条命,就多救一人。”

白衣女道:“对啊!王门主究竟是明白人,如是咱们谈不好,我狠起心来,可能把你们全杀了。”

高万成道:“杀了我们几人,金剑门全门奋起,和你们决一死战,衡量轻重,智者不取。”

白衣女笑一笑,道:“除了王门主外,我还未把别人放在眼中。”

王宜中高声说道:“放了他们,拿毒药给我。”

白衣女笑一笑,道:“你很急啊!”

王宜中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决定了就不用瞻前顾后,拿药来吧。”

白衣女突然行入篷车。车门开启处,王宜中发觉那黑衣女和金眼鹰都躺在篷车之中。白衣女片刻而出,手中捧着一个小木盒子,取出了一粒药物。

但闻衣抉飘风之声,严照堂背着王夫人如飞而至。严照堂刚刚停下脚步还未来及放下王夫人,王夫人已抢先说道:“瑶姑娘,你无恙吗?”

白衣女放下手中的药丸,神情间微现失措地笑道:“多谢夫人,我很好。”

王夫人回顾王宜中一眼,道:“孩子,你过来。”

王宜中依言行了过去,缓缓说道:“母亲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道:“你过来,见见西门姑娘。”

王宜中双臂上|­茓­道被点,双手不能抬动,只好颔首为礼,道:“多谢姑娘!”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不敢当。”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移动着一双小脚行到了西门瑶姑娘的身前,道:“瑶姑娘,多亏你一路上尽心尽力的看顾我。”

西门瑶无端的粉脸一红,道:“这是晚辈应尽的心意,王伯母不用放在心上。”

王夫人道:“唉!瑶姑娘,咱们在路上谈的事,你还记得吗?”

西门瑶怔了一怔,垂下粉颊,道:“自然记得。”

王夫人道:“那很好,宜中一向孝顺,我相信他会听我的话。再说像你瑶姑娘这份才貌,打着灯笼到处找,只怕也难得找得出几个。”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王夫人,晚辈和夫人车中闲话,难道就这样认真吗?”

王宜中听出语气不对,急急接道:“妈!你和她谈些什么?”

王夫人道:“人家瑶姑娘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可没有正面答应过我,这件事,你不用先知道,我还得和瑶姑娘商量一下。”

王宜中望了母亲一眼,不敢再问。

王夫人望望西门瑶,道:“瑶姑娘,咱们到那边谈去,这里的耳目太多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不用了,伯母,我想我们谈的话,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在哪里谈,都是一样。”

王夫人的脸上,泛现出一片讶异之­色­,道:“瑶姑娘,看样子,你答应的事,似是有了变化。”

西门瑶怔一怔,道:“伯母,我没有答应你什么。真的,你再想想看,我们只是随Kou交谈了几句,有些话,格于情面,很难断然拒绝。”

王夫人失望了,她不仅为这位美丽姑娘的言而无信悲痛,而且为整个的人间的虚伪悲伤。她茫然的站着,呆呆地望着西门瑶,脸上是一份讶异和伤感混合的黯然神­色­。

西门瑶忽然感到有种莫名的怅惘,不敢再看王夫人的眼光。她缓缓的别过头去。

良久之后,王夫人才既然的叹一口气,道:“这不是真的吧!瑶姑娘,你像天使一般的美丽,像白雪一般的莹洁,像你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欺骗人呢。你一定是记错了,我不相信你会骗我。”

她似是在诉说着内心的委曲,也似乎是在发泄失望后的痛苦。

西门瑶脸上突然泛生起一片红晕,举动之间,微现不安。她不敢和王夫人的目光相触,却转向王宜中,冷冷地说道:“你决定了么?”

王宜中道:“决定了。”

西门瑶回顾严照堂一眼,道:“你可以传下令谕,要他去带白云峰来。”

严照堂经验老道,一眼之下,已瞧出了高万成等被点了|­茓­道,再者那黑衣女和金眼鹰,也似是受了很重的伤。当下冷笑一声,道:“姑娘,在下还可以和姑娘动手。”

西门瑶冷漠地一笑,道:“你看清楚了目下的局势吗?”

严照堂道:“看的很清楚,所以,在下觉着有谈谈的本钱。”

西门瑶道:“你不是我的敌手,其他的人,都已被点了|­茓­道,你没有和我谈判的本钱。”

严照堂道:“在下只要能接下你五十合,敝门主就能自行运气冲开|­茓­道。”

西门瑶道:“我上了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我点了王宜中很多处|­茓­道,至少他要两个时辰以上的工夫,才能冲开|­茓­道。那时,我已经杀光了你们所有的人。你充其量能和我打上五十个回合。”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知你是否想到了失败的后果,那将是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这地方将是你们金剑门­精­锐的埋骨之所。”

严照堂横跨一步,挡在王宜中的身前,道:“门主能否在五十招之内,运气冲开|­茓­道?”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不要冒险,我不能拿数条人命来作试验。”

西门瑶笑一笑,道:“无怪他年轻轻的就当了门主,比起你严护法聪明多了。”

严照堂气充胸膛,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向旁侧退开两步。

王宜中道:“我可以下令,要他去带白云峰,不过,在下也有一个条件。”

西门瑶道:“此时此情,你已是一败涂地之局,还有什么提条件的本钱。”

王宜中道:“在下如是无法求得瓦全,那只有玉碎一途了。”

西门瑶道:“怎么个玉碎法?”

王宜中道:“姑娘杀了我们六个人,我们杀了白云峰,那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不过,便宜了在这山路中埋火药的人了。”

西门瑶道:“你是说,他们……”

王宜中接道:“他们将是一支独秀,姑娘和我们金剑门,都将大伤元气。”

高万成接道:“那时间,金剑门中人,必将全力为门主复仇,找你姑娘算帐,这伙人也不会放过你。但最重要的是,白云峰死去后,你们少去一份很强大的力量。你姑娘固然是才华横溢的人物,但你江湖上的阅历还差,决非别人之敌。”

西门瑶颦蹙秀眉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高万成道:“在下是否胡说,姑娘心中应该明白。白云峰的生死,对你们的关系太大了。”

西门瑶突然改变话题,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身上,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王宜中道:“很简单,你放了金剑门中所有的人,留我作为人质,我们放了白云峰之后,你放我不迟。”

西门瑶沉吟一了阵,道:“你如何生擒了那白云峰?”

王宜中道:“在内厅之中,棺木并列,他虽然为我所擒,但心中却是不服得很。”

高万成道:“他和敝门主约定比武,要以天竺武功,制服中原武学。”

西门瑶接道:“我想贵门主一定不敢答应。”

王宜中道:“出你姑娘意料之外,在下已经答应了。”

西门瑶道:“你真的会答应么?”

王宜中道:“大丈夫一言如山,岂肯言而无情,贻笑江湖。”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相信你一次,不过,我也不能太相信你,我要一点保证。”

王宜中道:“什么保证?”

西门瑶道:“令堂。你如不守信诺,我就先杀了令堂。”

王宜中道:“这个不行,不能再伤害到我母亲,她既非江湖中人又不会一点武功。”

西门瑶道:“我已经很让步了,你如是不肯答应就证明你没有诚心,不敢和白云峰真刀实学的打一场。”

王宜中一时间为之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这时,王夫人却突然大步行了过来,道:“孩子!不用管我,我还要和这位瑶姑娘好好的谈谈。”

西门瑶扶着王夫人,上了马车,道:“王门主,你可以下令解开他们的|­茓­道了,劳动他们找几匹马来拉车,令堂不能骑马,我只好陪他坐车了。”

严照堂大步行了过去,解开了几人|­茓­道。七星剑张领刚、八步赶蝉魏凤鸣,呆呆望着王宜中,脸上是一片惭愧之­色­。

严照堂转身行了过来,又解开了王宜中身上的|­茓­道。

王宜中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去找几匹马来!”

严照堂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张领刚高声说道:“岭后面,我们带来了十二位剑士,他们都骑的有马。”

严照堂高声应道:“在下尽快赶来。”

片刻之后,严照堂牵着两匹健马行了过来。

金眼鹰和那黑衣少女,一直静静的躺在车中没有动过。西门瑶放下了垂帘,道:“王门主,你们可以赶路了。”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套上马,咱们回去吧!”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两大剑士动手,套上健马。

刘坤飞身一踏,落在辕前,拿起长鞭一挥,健马放蹄向前奔去。辘辘轮声,划起了两道尘烟。

高万成疾行两步,追在王宜中的身侧,道:“门主,属下惭愧。”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能怪你,能有这样一个结局,应该是很好了。”

高万成道:“但太夫人……”

王宜中接道:“这确然是我最大的苦恼,我不知该如何,目下我|­茓­道已解,我相信在百招之内,可以搏杀西门瑶,但我母亲……”

高万成道:“看情形,西门瑶并无加害令堂之心,挟持令堂,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用心罢了。”

王宜中道:“西门瑶诡计多端,又极善变,武功又高强的很,咱们金剑门中,除我之外,不知还有何人可以和她搏杀一阵。”

高万成道:“四大护法联手,可以挡他数百回合,此外门中二老可以和她比美。如是咱们不按江湖规矩行事,每一位大剑士率领着剑手,都可以挡她一阵。”

王宜中道:“你是说,咱们八大剑土率领的剑士,都­精­通合搏之术。”

高万成道:“金剑门在江湖上行走时,剑阵的威名,早就远播江湖。经过这二十年的苦练,更有了很大的进境。”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低声说道:“先生,八大剑士的武功,比起四大护法如何?”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单打独斗,四大护法似是要高上一筹,但如若大剑士带一队剑手同行,以剑阵拒挡四大护法,那又非四大护法能够抗拒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我决定了一件事,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高万成道:“门主请说。”

王宜中道:“我想先对付西门瑶这伙人,再行全力对付这一次加害我们的人。”

高万成道:“门主高见。”

王宜中略一沉吟,道:“不过,有一点顾虑,使我不敢放手施为。”

高万成道:“可是太夫人的安危吗?”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是。我必须设法,先解了我母亲之危,才会和他们动手。”

高万成道:“那么,门主还有什么顾虑呢?”

王宜中道:“目下,咱们只知道一个白云峰和西门瑶,而且也知道了他们善用毒物,但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实力如何,还有些什么毒物,咱们都不太了解,一旦把他们逼急了,怕他们全力一拼,闹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咱们也要有一番安排才是。”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应该全力对付西门瑶,解决了这件事,然后,再对付那一批人物。”

王宜中道:“那领队的黑衣人,似乎是和你很熟识。”

高万成道:“是的,他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而且知晓我的身份。”

王宜中道:“先生认识他吗?”

高万成道:“我应该认识的,但我竟然不认识他。”

王宜中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我想他可能戴了人皮面具之类,或是经过药物易容。”

这时,远走在七人丈外开道带路的严照堂,突然停了下来。魏凤鸣、张领刚两大剑士,立作戒备,分向两侧警戒。

林宗、常顺,虽然身上仍带着轻伤,亦都运功戒备,在右后方向警戒。

刘坤一收拉车的马,沉声道:“西门姑娘,可能会有了变化。”

篷车中传出了西门瑶的声音,道:“有你们金剑门中这多高手保护,大概用不着我这弱女子出手对敌了。”

刘坤冷冷地说道:“很难说,姑娘,如是敌人来的太多了,我们一样没有办法对付。”

西门瑶冷笑一声,不再答话。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见严照堂双目盯注在道旁一片草丛中,肃立不动,看情形似是和强敌对峙一般。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先生,咱们过去瞧瞧如何”

高万成道:“好!”语声一顿,道:“两大剑士,请为门主开道。”

魏凤鸣张领刚应了一声,并肩向前行去。

王宜中心中暗道:“这高万成似是小题大作,真正厉害的敌人,既要我出手对付,平时,却又要这么多高手来保护我。”高万成似是一直在留心着王宜中的举动,王宜中心中之意,似是也被他瞧了出来。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以门主的武功而言,剑门是要你保护。

但平时要他们保护门主,是养成一种向力心,要金剑门中人,个个明白,他们有这样一位门主领导为荣。”

王宜中点点头,微微一笑。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又道:“近月以来,属下的用心,都在启发门主的灵智,希望门主能把一身所学发挥出来。目下,门主已启开心灵之门,胸记绝学,源源而出,所以,门主也应该改学一件事了。”

王宜中道:“学什么?”

高万成道:“学用人。你有很多武功高强的属下,为什么不用他们?”

王宜中宜中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是的,金剑门中这么­精­锐高手,我应该好好运用他们。”

高万成道:“用人效命,也该是一门很大的学问,门主仔细的想想,不难找出运用之妙。”

王宜中道:“我会用心去想,但还望先生从旁指点一二。”

两人谈句话的工夫,已到严照堂停身之处。

只见张领刚、魏凤鸣右手搭在剑把上,四道目光,盯注在严照堂的身前瞧着。

王宜中心中大奇,暗道:“这些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武林高手,什么事没有见过,怎会看的这样入神,不知是什么稀奇的事物。”凝目望去,只见三人前面两丈左右处,草丛中突出的一块岩石上,放着两个一尺多高的木头人。那两个木头人一男一女,都穿着很鲜艳的衣服,雕工细致,看上去栩栩如生。

那­精­美的雕刻,不足为奇,奇的是明明是两个木头人,但却能不停地在岩石上面跳跃,而且发出一种呀呀的声音。

王宜中愣住了,既觉得两个木头人的举动十分好看好笑,但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怖感觉。

回眸望去,只见高万成也被两个奇异的木偶震动,望着两个木偶出神。

围集在王宜中身侧之人,个个都被那两个木偶的怪异行动吸引,瞧的十分入神。

王宜中忍不住长长吁一口气,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成脸­色­凝重,缓缓说道:“属下也无法具体说出它代表些什么,但却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严照堂回过脸来,道:“门主,我知道。”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严照堂道:“三十年前,属下追随先门主,在峨眉山寻找一种药物时,在一处悬崖下面,见到这样两个木偶,也是在跳、在唱。”

高万成接道:“完全一样的吗?”

严照堂道:“不一样。”

高万成道:“有何不同?”

严照堂道:“当时因为这件事太奇怪了,属下的记忆十分深刻,那是两个男的木偶,衣服也没有这一次穿的鲜艳,动作似乎也没有样优美。这些年来,似乎是这些木偶也长进了很多。”

高万成道:“先门主如何对付这两个木偶?”

严照堂道:“先门主只好回避。想起来,这些木偶叫人恐怖得很,这些木偶的出现,并非无故。”

王宜中听得一呆,道:“你是说,这两个木偶还有用心。”

严照堂道:“是的。再等一会,他们可能说出现身的用心。”

王宜中喃喃自语,道:“这当真是一桩十分奇怪的事了,木偶怎么会说话呢。”

高万成道:“这是一种经过特殊设计制造的木偶,看久了,虽然觉着它有些恐怖,但最可怕的,还是这木偶背后的主人。”

王宜中道:“我觉着有些奇怪,既然是背后有人,他们为什么不肯现身出来呢?”

高万成道:“故作神秘,愈是神秘的事,愈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王宜中突然举步向前行去,直行到那草丛中的岩石前面,才停了下来。在王宜中举步向前行进之时,两大剑士,同时举步而行,分随在王宜中的身侧。这时那两个木偶正跳的热闹。王宜中看看那两个跳动的木偶,突然伸出手去,希望抓住一个瞧瞧。

就在他右手将要接触木偶之时,突闻严照堂大声喝道:“门主不可。”

王宜中愣了一愣,道:“严护法,这木偶难道也会伤人么?”

这时高万成急步行了过来,接道:“杀人的不是木偶,而是那幕后人,在这木偶身上的设计安排。”

正在这当儿,两个跳动的木偶,突然停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从那男木偶的口中发了出来。那似是一种音乐,但又极不悦耳。

所有的人,似乎是都未听过那等难听的乐声,听得人有种刺耳椎心的感觉。

高万成低声说道:“门主,咱们走吧,这声音太难听了。”

王宜中道:“先生,我相信这木偶的腹内,一定有着特殊设计的机簧等,因此,我想带一个回去瞧瞧。”

高万成道:“如是门主决定要带去,属下带着也是一样。”行近岩石,举手去抓木偶。

严照堂大声道:“高兄,不可动那木偶。”

高万成缩回了手,道:“严兄,我已经仔细地瞧过了。”

这时,那刺耳的乐声,也突然停了下来。山野中恢复丁宁静。两个木偶也同时停止了跳动。

但这突然的宁静,却似是给人带来沉寂的恐怖。

突然,那木偶发出了一种极细微的声音,道:“你们听过了我的歌唱,应该付出一点代价了。”声音细如蚊鸣,幸得场中人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还能听得清楚。

木偶会说话,简直邪门透了,场中人无不感觉到有些震惊。王宜中却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高万成突然大声喝道:“向后退开。”

群豪应声而退,向后跃退了二丈,只有王宜中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

高万成急声叫道:“门主,退回来。”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不要紧,你们再站远一些。”

严照堂却大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剑眉微耸,冷冷说道:“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严照堂一欠身,道:“属下听到了。”

王宜中道:“听到了,为什么还要走过来?”

严照堂道:“属下护法有责,不能让门主单身涉险。”

王宜中道:“退开去,我才能从容对付。”

严照堂怔一怔,向后退开了五尺。

五尺的距离很短,完全在掌力拳风所及之内,一旦门主遇险时,也好出手抢救。

王宜中回顾了严照堂一眼,高声说道:“阁下可以现身了。”

那极细的声音,又从木偶身上传了出来,道:“我不是站在这里吗?”

王宜中冷冷说道:“看来,我如不说出内情,阁下是不会现身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阁下能借极细的丝索,把声音传在木偶身上,这一手借物传音,十分高明,但你该把丝索藏好,别让人瞧出来才是。”

严照堂心中一动,暗道:“原来这木偶身上系有丝索,我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呢?”

心中念转,双目中却神光凝聚,向两个木偶看去。在极度细心观看之下果然发觉有一条和岩石一般颜­色­的细索,系在那木偶的身上。其实那线索并不太细,在场之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只因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些,只注意到那木偶身上彩­色­的衣着,和那跳跃的恐怖,没有人留心到一条山石颜­色­的细索,系在那木偶的身上。

这是一件根奇怪的事,愈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愈是对那些费解的事感觉到恐怖,连一向多智的高万成,亦被跳跃的木偶所震骇,未能保持冷静,去研判内情。但王宜中却是心地莹洁,未为怪异的木偶震骇,觉着木偶说话,必有原因,很容易的看出了那系在木偶身上的细索。

这时,高万成已冷静了下来,笑一笑,高声说道:“阁下这两个木头人,作的果然­精­巧,不但能跳能叫,而且会哭。”

他这大声点破,场中群豪,顿然间胆气一壮。

但见那穿着男装的木偶,突然飞跃而起,直向高万成扑了过来。

七星剑张领则,突然长剑出鞘,一道寒芒,直卷过去。那木偶生生被劈作两半。

木偶虽被迎头劈开,但去势不衰,右面一半,仍向高万成飞了过去,同时,一片淡红­色­的粉末,由那破开的腹腔中激­射­而出,扩散成一片淡红­色­云雾。

张领刚首先,但觉异香扑鼻,立时仰面栽倒。

高万成文昌笔疾点而出,迎着击来的半个木偶,人却同时倒跃而退。

严照堂右手挥动,强烈的掌风,疾卷而去,口中喝道:“门主快走!”严照堂直向王宜中扑了过去。

王宜中未想到会有这等奇突的变故,一怔之后,双掌连环拍出。耳际间也同时听到了严照堂的喝叫之声,本能的向后退去。严照堂前进之势,正迎着王宜中后退倒跃,只好急急向旁侧一闪,急速应变。用了极大内力,不得不换一口气。

一股淡淡的异香,吸入胸腑,顿难自制,晕倒于地。

八步赶蝉魏凤呜,仗凭轻功,一跃而起,落到了张领刚的身侧,一手抱起了张领刚,长腰提气,向外飞跃。

一则,那木偶体内诡异的设计,有着强大的扩散能力,使淡红­色­的毒粉,飞盖了一片极大的地方,二则,王宜中和严照堂发出掌力,使弥空毒粉,来回的激荡冲击。一股淡红­色­的粉末,直扑魏凤鸣的面门。魏凤鸣闭住了呼吸,但双目之内,却攒入了不少粉末。但觉一阵奇酸奇疼,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魏凤鸣奋起余勇,抱着张领刚一跃两丈,冲出了那淡红粉未笼罩的范围,但人却吸入了少许毒粉,一齐摔在地上。

这一番对手,连对方人也未见,金剑门已然有三个高手躺了下去。

一阵山风吹来,淡红­色­的粉末,飘散消失于青草丛中。

没有流一点血,也没有凶残凌厉的搏杀。但却有了惨重的损失,一个木偶,击倒了三个武林高手。

王宜中愣住了。望着倒在地上的严照堂、魏凤鸣和张领刚,内心中泛起了莫可言喻的惊骇。良久之后,才长吁一口气,道:“先生,看起来江湖上的古怪事物,繁多得很,有人能役用毒物伤人,也有人能用木偶杀人,武功机智,有时也无法应付。”

高万成低声应道:“是的。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三分武功,三分机智,另外的四分是幸运。”语声一顿,接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咱们知道了这木偶的厉害,也知道了这木偶并不是什么邪魔鬼怪,而是由人来­操­纵,那是巧手匠心的产物。”

王宜中道:“先生,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先想法救醒严护法和两位大剑士。”

王宜中道:“如何救他们?”

高万成道:“试试看用冷水如何?一般的迷魂药物,冷水都可……”

突然脸­色­一变,住口不言。

王宜中接道:“先生,你怎么……”目光转动瞥见四个身着彩衣木偶,不知何时,已然停到了自己的身侧。林宗、常顺、高万成三人身旁不远处,都站着一个木偶。

这次,几人都清晰的可以看到,那些木偶身上有一条细索系住。

王宜中暗中数一数,现身的木偶共有八个之多,连同适才张领刚剑劈的一个,和停在岩石上的一个,总计有十个,虽然,王宜中都知道了这木偶并非什么邪魔鬼怪,但它给人的疑惑恐怖,仍有着巨大的力量。

目睹严照堂和两大剑士,倒了下去,都不敢轻易的对身侧木偶出手。没有人能预测出手一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木偶静立着不动,八人也静静地望着木偶出神。如是在几人身侧,站的不是八个木偶,而是人个身手高强的人,这几人绝不会受到这么大的震惊。

惊疑造成了沉默,良久之后,高万成突然高声说道:“那位高人,何不请出一见,有何高见,还请当面指教。”

木偶仍然静静的站着,山风吹动着草丛,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回音。

忽然间,轮声辘辘,那停在道中的篷车,向前行来。

过度的沉静,已使坐在车中的西门瑶等的有些不耐起来。

王宜中心中大吃一惊,不论这木偶中是什么机关,王夫人决无能避过危险。高声说道:

“刘护法,快些停车。”

刘坤收住僵绳,篷车停了下来。车帘启动处,西门瑶一跃四丈,落足道中。

这些奇怪的木偶,同样的给了西门瑶极大的震惊,使她立刻停下。她脸上仍然蒙着黑纱,在风中飘动。

高万成心中一动,暗道:“如若西门瑶也伤在这些木偶手中,至少给了我们救出王夫人的一半机会。”

心中念转,高声说道:“西门姑娘,这些木偶自具神用,不可轻易招惹。”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几个木偶难道还会伤人不成,我倒要瞧瞧她。”

她口中虽然说的轻松,但此时此地,出现了这些木偶,使人有看来如鬼怪的感觉。她拔出了长剑,指向一个木偶。那木偶昂然不惧,也正面对着西门瑶。

王宜中生恐西门瑶劈出剑势,招惹了这些木偶,闹出混乱之局,急急叫道:“西门!”

娘,这木偶中间藏有毒粉,不可斩削。”

西门瑶探出的长剑,又突然收了回来。

高万成眼看将挑起的一场是非,竟然被王宜中一句话就给压了下来,心中暗叫可惜。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沉声说道:“先生,咱们如何才能离开。”

高万成道:“先设法退去身子四周的木偶。”

王宜中点点头,低声说道:“这些木偶真的会跳起来伤人吗?”

高万成道:“不会跳。力量在那根细索上,暗中受人­操­纵。”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如是我们把那细索斩断呢?”

高万成道:“那些木偶立刻失去效用。不过,这动作要快得很,迅雷不及掩耳。”

王宜中道:“为了安全一些,我出手斩那木偶的后面细索时,你招呼他们离开此地,向后跃退,闪避开去。”

高万成点点头,道:“门主呢?”

王宜中道:“我相信,我能避开他们的攻击。”

王宜中暗中打量好形势,算计了出手的方式,突然拔剑而起。但见冷芒电闪,飞绕起一圈寒光。

高万成同时大声喝道:“诸位退开。”当先飞跃而起,疾退三丈。他这一声断喝,金剑门中人,本能的应声而退,向外跃飞。

王宜中剑光打闪,果然一转之下,斩断了八个木偶身后的索线。单就快准而言,已是剑道高手的身份。八个断了身后­操­纵线的木偶,顿然失去了变化之能,真正的变成了木偶。直到此刻,群豪才恍然大悟。

忽然间,白光一闪,一个木偶陡然飞起,飞落向三丈外草丛之中。

王宜中长剑横胸,高声说道:“阁下的玄虚,已为人识破揭穿,用不着再躲在草丛中了。”

心中却是大感奇怪,暗道:“他八个木偶的索线,都已经被我斩断,怎的又有一个木偶飞回了他的手中。”念头转动,忍不住数了数在场中的木偶,敢情这场中还是八个木偶。不知何时,那场中竟然又添了一个木偶。

但闻一个低沉、­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谁取我的属下,他就等于抱着一包火药睡觉,随时会把他炸成细粉。”

说完话,突然见深草丛中,波分浪裂,分向两侧倒去。直到草丛尽处,才飞起一团灰影,一闪不见。

王宜中瞪着眼睛看,仍未看清楚那飞起来的人影。大道中,留下了八个木偶。

这时,林宗已找来一壶山泉,泼到严照堂和两大剑士的脸上。

但闻三人长长吁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

王宣中心中大喜,道:“严护法们清醒过来了,咱们用不着再担心了。”

高万成也有着意外的惊喜,微微一笑,道:“有些事,常常可用最简单的办法,能解决最大的问题。”

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目下有两件急事,一是设法抢回王夫人,一是设发收拾这些木偶。”

王宜中回顾了西门瑶一眼,道:“我拦住西门瑶,不让她回援。”

高万成道:“对,我们很快的能对付了金眼鹰和那位黑衣姑娘。”

但听西门瑶冷冷说道:“高万成,我已经再三的警告过你,你那一肚子坏主意,别再我面前施展,否则你会造成很大的遗憾。”

高万成心中有些不服,缓缓说道:“姑娘请猜猜看,在下又出了什么坏主意?”

西门瑶道:“你要王宜中缠住我,你们合力下手抢王夫人,对吗?”

高万成呆了一呆。道:“姑娘听到了在下的话。”

西门瑶道:“你们用传音之术交谈,声音很小,别人很难听到。”

高万成道:“那么你姑娘怎会知晓?”

西门瑶道:“因为我很知晓你的为人,所以,我会猜出来。”

西门瑶顿了顿,又道:“我姐姐和金眼鹰都受了伤,他们的动,自然是不够快,如若刘坤能突然出手救人,你们应该有成功的机会,但现在不成了,你们连五成的机会都没有了。”

高万成道:“姑娘曾告诉他们,要他们严密戒备,是吗?”

西门瑶冷冷说道:“我们用手势连络,你如不信,现在,我让他们表演一次,给你瞧瞧。”

说完话,举手一挥。果然车帘启动,一白­色­绢帕,飞出车外。

西门瑶笑一笑,道:“高万成,我不希望闹出惨局,伤了王夫人,对我们未必有利,王宜中如若是情急拼命,我自知非他敌手,再说,我也不愿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老夫人,无缘无故地受到了伤害。

高万成淡淡的笑一笑,道:“姑娘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若不是情势逼迫,我们有八成把握时,也是不愿冒险。”

西门瑶道:“你为人老­奸­巨猾,老实说,我不得不小心地对付你。”

高万成道:“姑娘对在下,欠缺信任,但姑娘处处和我们金剑门作对,不知是用心何在?”

西门瑶笑一笑,道:“这才是一件我们双方都关心的事情。不过,你高先生把话说的太偏激了一些,我们和金剑门没有仇恨,算有一点,那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早已经淡了下来。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人手,贵门是武林­精­英所聚,这就是我们急于收罗贵门的原因。”

王宜中笑一笑,冷然说道:“金剑门有门规,有理想,行仁行侠,姑娘最好别再打这个主意。”

高万成Сhā口接道:“如若姑娘肯投入我金剑门中,事情应该好办多了。”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目下我们之间,还未分出胜败,我要看过贵门主和我义父动手一战之后,才能有所决定。”

高万成一拱手,道:“姑娘既有目的,希望在途中别再玩出花样,咱们上路吧!”

伏身捡起八个木偶,用一根绳索捆了起来。西门瑶却回身入蓬车。

王宜中望着高万成收集的木偶,怔了一怔,道:“先生,要带走这些木偶吗?”

高万成道:“处处留心皆学问,那对羽翼,对门主有了很大的帮助,这些木偶构造的­精­巧,自有它的佳妙之处,属下要仔细研究一下,也许能在这中间找出主人的身份。”

第二十六回相约比武

一行人,很快地赶回了金剑门中秘密分舵。马车在外面停下,西门瑶启帘而出。

高万成一抱拳,道:“姑娘,请入庄中侍茶。”

西门瑶摇摇头,道:“不用了。”

高万成道:“一路行来,连番遇险,姑娘腹中应该有些饥饿了吧?”

西门瑶道:“有些饥饿,但我更急着见我义父。”

王宜中道:“家母呢?”

西门瑶道:“看到了白云峰,我立刻把令堂交还于你。”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吧!姑娘请入庄中喝杯茶,在下吩咐他们尽快安排一下,立刻与白前辈过招。”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好,我陪令堂人入庄。”行入车中,扶着王夫人,向庄院中行去。她紧随王夫人身侧,只要金剑门稍有逾越,王夫人立刻有生命之危。

王夫人的神情,倒很镇静安祥,在西门瑶搀扶之下,缓步而行。一面走,一面低声说道:“瑶姑娘,你如是我女儿,那该多好。”

西门瑶道:“可惜,我不是。”

王夫人笑一笑,道:“宜中他爹死的早,要不然,宜中早就成家了。”

西门瑶道:“令郎年少英俊,武功又高,实是江湖儿女们梦寐以求的情郎。”

王夫人道:“别人是否喜欢他,无关紧要,但不知你瑶姑娘,对他如何?”

西门瑶道:“伯母是过来人了,应该知道女孩子的心事。”

王夫人道:“瑶姑娘,但你和别的女孩子有些不同,老身也不敢妄作论断。”

西门瑶道:“不怕伯母你老人家笑话,对令郎,我和别的女孩子并无不同,只可惜……”她狡黠的笑一笑,住口不言。

王夫人道:“可惜什么?”

西门瑶道:“可惜令郎和我们一直站在敌对的立场,大势所阻,自然难顾到儿女私情了。”

十七年天牢生活,把王夫人磨练成一股特有的坚强,望着西门瑶笑一笑,道:“瑶!”

娘,老身和你一见投缘。”

西门瑶道:“我知道,伯母很喜欢我。”

王夫人道:“但我也从姑娘身上,发觉了很多过去未曾想到的事。”

西门瑶道:“什么事?”

王夫人接道:“姑娘才貌双全,所以,你恃才傲物,也把老身玩弄于股掌之上。”

西门瑶突然发觉了这位王夫人,在无限慈爱中,有一股高贵的严肃。那不是发自深厚内功的威严,而是另一种高贵气质形成自然威势。这等威势,使得西门瑶为之一呆,竟然忘了去拦阻王夫人。

工夫人大步而行,直入厅中。

王宜中飞身一跃,落在母亲的身侧。高万成用尽心机,未救出来的王夫人,就这样自行脱险。

西门瑶神­色­肃然,目光凝注在王宜中的身上,道:“令堂是一位气度华贵,充满着仁慈的人,如不是咱们彼此敌对,我真的会认在她的膝前,做一义女,希望你好好的孝顺她。”

王宜中拱拱手,道:“多谢姑娘。”

王夫人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缓缓他说道:“宜中,为娘的有一句话,你要牢牢的记着。”

王宜中一欠身道:“孩儿恭候吩咐。”

王夫人道:“不论西门姑娘以后对你如何,但你却不许伤害到她。”

王宜中道:“孩儿敬遵慈命。”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长揖到地道:“太夫人请入内宅休息。”

王夫人两道目光盯注在高万成的脸上,只看得这位智计多端的老江湖,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良久之后,王夫人突然叹息一声,道:“高先生,是你想尽了办法,把宜中拖入江湖。

现在,你满足了吗?”

高万成道:“属下该死。不过,这是先门主的遗命,而且,事先也得了王夫人的允准。

金剑门如不能得到王门主的领导,很可能会瓦解于江湖之中。”

王夫人道:“这样严重吗?”

高万成道:“属下是由衷之言。”

王夫人道:“好吧!过去的事,咱们不谈了,我的儿子,既然已经涉入了江湖之中,你们要好好的指导他,别让他作出有伤家声的事。”

高万成道:“太夫人放心,金剑门仁慈为怀,所作所为,都是见得天日的事。”

王夫人道:“希望如此。”

这时两个穿着花布衣裤的丫头行了进来,扶着王夫人而去。

西门瑶目睹王夫人去远之后,才缓缓说道:“我已经放了你的母亲,你是否还准备遵守信约。”

王宜中道:“自然守约,姑娘请吧!”

几人鱼贯行入后院,宽敞的后院早已摆好了一张木桌,桌上放着香茗细点,后面一排放着七八张椅子。

西门瑶选择了一张靠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道:“王门主,我还要等多久?”她语气温柔,但词锋却是犀利得很。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如若天竺武功真能击败我王某人,就算我好好休息两天,也是难以胜人,姑娘用不着用言语激我。”

解下身上的人造羽翼,高声说道:“带上白云峰。”

片刻之后,两个劲装剑手,带着白云峰行了过来。白云峰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一望即知并未受什么折磨。王宜中一挥手,喝令两个剑土退开,缓步行了过去,拍活了白云峰的|­茓­道。

白云峰伸展了一下双臂,目光转注西门瑶的身上,道:“瑶儿,他们呢?”

西门瑶摇摇头,淡淡的说道:“他们有事。”

她尽量保持平静,用最简短的话,回答白云峰的问话。但她却无法掩饰住心中的悲伤,黯然神情。

王宜中一抱拳,道:“老前辈对失手遭擒一事,心中一直不服气,是吗?”

白云峰嗯了一声,道:“不错。”

王宜中道:“现在,老前辈的身体好吗?”

白云峰道:“老夫的身体,向来不错。”

王宜中道:“老前辈曾经说过,要以天竺武功,胜过区区在下,对吗?”

白云峰点点头,道:“老夫说过。”

王宜中道:“好!晚辈也极愿见识一下老前辈天竺奇学,不过,老前辈委屈一日,如是­精­神不好,那就改期比试。”

白云峰沉吟了一阵,道:“老夫的­精­神很好。”

王宜中道:“那就现在动手。”

白去峰道:“天竺武功和中原武学,有甚多不同之处,阁下要小心了。”

王宜中道:“老前辈只管施展,晚辈如败在你手下,死而无怨。”言罢,暗中提一口气,凝神而立。

白云峰突然吸一口气,右手一抬,陡然间欺到了王宜中的身前。

四周观战之人,个个吃了一惊。原来,白云峰腿不屈膝,脚未踏步,硬挺挺的欺到了王宜中的身前。

王宜中屹立不动,右手一挥,拍出了一拳。掌势看来缓慢,但却似是有着很强大的力量。

白云峰欺近王宜中的身躯,陡然间又向后面退了五尺。

严照堂低声说道:“高兄,这白云峰用的是什么身法?”

高万成道:“天竺武功,向以诡秘见称,适才那飞身一跃,是否有着古古怪怪的感觉。”

严照堂道:“不错,那种武功,看上去不像人,有些像僵尸一样。”

谈话之间,白云峰又欺身攻了上来。这次的攻势,更见奇怪,只见他身子像旋风一般,急转而至,而且愈转愈快,人还未近王宜中,自己已经先转成一个人影。

王宜中的脸上,也泛现出迷惘之­色­。显然,对这等来势,亦有着无法应付之感。

但见急速的旋转之势,呼地一声,直向王宜中身上撞了过去。

王宜中双掌齐出,向外一推。但觉双掌落空,身不由己地向前撞了过去。就这样,王宜中的身子忽然消失不见,只见到一个较小的人影,在空地上急旋转动。

这果然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异武功。

转眼看去,只见一大团人影,在地上翻转滚动,已然无法分辨敌我。

这等打法,大约是也出了西门瑶的意外,只见她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那人影出神。看她愕然之状,显然内心之中,也有着无比的紧张。

足足过了有一盏热茶的工夫,那纠结在一处的人影,突然分开。

快!快的似一阵风,高万成等都还未看清楚,两个人影,亦然各自站开。相距有五尺远近。

王宜中神情严肃,双目圆睁,凝注着白云峰,白云峰的神情,却是微现黯然。

虽然场中之人,无法看出来谁胜谁败,但金剑门中人,至少都看出来门主并没有吃亏。

相峙了片刻,白云峰突然叹息一声,道:“王门主的内功­精­深,叫老朽好生佩服。”

王宜中一抱拳,道:“老前辈过奖了。”

白云峰道:“老朽没有胜,但也没有落败。”

王宜中道:“不错,咱们未分胜负。”

白云峰道:“老朽心有未甘。”

王宜中道:“老前辈如若还有别的指教,晚辈极愿见识。”

白云峰道:“好!门主小心了。”

突然一伸手,点向王宜中的前胸。本来,两人距离有五尺左右,但白云峰那一伸手,身子随着突张的手臂,忽然间向前欺进。似乎那只手是抛出之物,整个的身躯,都落在那手臂之后。

王宜中右手一扬,突然在前胸化出了无数的掌影。至少,看上去是如此,好像王宜中一下子伸出去一几只手掌。

白云峰呆了一呆,向前欺进的身子,又忽然退回了原地。

这一来一去,始终是腿未屈膝,脚未跨步,硬挺挺的来回了一趟。单是这一种怪异的卓绝的身法,就看的四周观战之人震骇不已。

白云峰神情肃穆,缓缓说道:“你学会了千手掌。”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见笑了。”

白云峰仰天长叹一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剑神朱仑如若还活在世上,也未必能练到似你这等武功。”

王宜中道:“过奖,过奖。”语声一顿,接道:“晚辈希望早些结束今日这一战,不知老前辈有何高见?”

白云峰叹道:“天竺武功虽极诡异,但要对付王门主这等高手,似乎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不过,老夫学过了一种极厉害的武功

王宜中道:“老前辈请施展出来,让晚辈见识一下。”

白云峰道:“老夫不想施展。”

王宜中道:“为什么?”

白云峰道:“因为施展出来之后,只有两个结果。”

王宜中道:“请教。”

白云峰道:“不是我们两人之间有一个人死,就是同归于尽。”

王宜中一抱拳,道:“彼此既无深仇大恨,用不着以­性­命相拼。”

白云峰拱手接道:“老夫甘愿认输。”

王宜中道:“咱们本就未分胜负,何况老前辈还有绝技未曾施展。”

白云峰嗯了一声,道:“有一天,老夫要用那奇技对付敌人时,希望你王门主能在场中观战。”

王宜中道:“但蒙相邀,定必赶往。”

白云峰大步行到西门瑶的身侧,道:“孩子,咱们走吧!”

西门瑶道:“就这样放过了他?”

白云峰苦笑一下,道:“王门主的武功,强过义父甚多。”

西门瑶道:“你没有败啊!”

白云峰道:“难道一定要闹出伤亡,才算分出胜败吗?”

西门瑶轻轻叹息一声,双目中奇光暴­射­,扫掠了王宜中一眼,道:“王门主,有一天,我会代义父和你一较高下。。

王宜中笑一笑,道:“王某人随时候教。”

高万成突然行了过来,抱拳一揖,道:“老前辈,在下想请教一下”

白云峰道:“你说吧。”

高万成道:“老前辈和敝门主武功各擅胜场,难分高下,英雄应相惜,希望这场比试之后,双方能化去­干­戈,彼此不再相犯。”

白云峰沉吟了一阵,道:“老夫一向不说谎言,因此,老夫不能答应你。”

此言使得王宜中心头冒出一股怒火,登时剑眉耸动,俊目放光,大有立刻发作之意,但他却又强自忍了下去。

高万成却是一片平静,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尚空言,晚辈等万分敬佩,不过,晚辈觉着,双方似是已经到了无可再试的境界了。”

白云峰微现怒意地道:“高万成,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非要逼老夫说明呢。”

高万成道:“就晚辈所知,老前辈一向是独来独往,此时忽然参加了帮派组织,晚辈纵然能想出一些什么,也无法尽窥秘密,还得老前辈指点指点。”

白云峰叹息一声,道:“明白点说,老夫也做不了主,不过,老夫仍答允你,尽量化解彼此之间一点怨隙。”

高万成道:“老前辈估量一下,我们有几分希望?”

白云峰道:“难说得很,因为,彼此之间,原则冲突,老夫全无把握。”

高万成兜头一个长揖,道:“多谢老前辈的指点。”

白云峰拱拱手,目光动转望着王宜中,道:“门主高明,老夫已经领教了,就此别过。”

明白了原因之后,王宜中心头的怒火,减消了不少,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请留此便饭,再走如何。”

白云峰道:“盛情心领,无暇叨扰,门主如若方便,请赐快马数匹,我们用作代步。”

王宜中道:“晚辈一切遵照吩咐。”

送两人出了在门,快马早已备妥,还有一辆篷车,停在在外。

西门瑶低声道:“义父,姐姐和金眼鹰还受伤很重,躺在车上,咱们无法骑马了。”

白云峰一皱眉头,道:“有危险吗?”

西门瑶摇摇头,道:“危险已过,但要好好养息上十天半月,才能复元。”

白云峰不再多问,跃上车辕,长鞭一挥,马车向前飞驰而去,就在扬鞭的同时,西门瑶也飞身而起,跃入篷车。

直待那篷车消失不见,王宜中才长叹一声,道:“高先生,白云峰武功很高。”

高万成道:“比门主还逊一筹。”

王宜中摇摇头,道:“如果我胜了,那也是惨胜。”

高万成道:“不论是惨胜,或是平分秋­色­,但能和白云峰动手不败,当今之世,只怕没有几个人有此本领。”

王宜中道:“先生,如若我们的前途,还有很多危难,白云峰是个很大的力量。”

高万成道:“我明白门主的用意,不过,属下会尽心。”

王宜中长长叹息一声,道:“先生,我想请教一件事。”

高万成道:“门主请吩咐。”

王室中道:“咱们究竟有多少敌人?为什么很多人都要和金剑门作对呢?”

高万成道:“因为金剑门有一个目标,不愿咱们完成这个目标的人,都全是咱们的敌人。”

王宜中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有理。咱们要主持江湖正义,凡反对正义的人,都要和咱们作对,是吗?”

高万成道:“我想这只是原因之一,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咱们没有发觉。”

这时,严照堂大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厅已摆好酒饭,恭候门主入席。”

数日来的劳累,就算铁打的人,也有一些倦意,食过酒饭之后,王宜中也坐息了一个下午。

但高万成并未休息,他带了所有的木偶,独自躲在后园中一座小屋里。他把带来的八个木偶,分别放在木案上,望着木偶出神。

他明白,这木偶腑中藏着弹簧机关,但却又无法了然这外貌不同的木偶,各有着什么作用。他下了极大的决心,冒死亡之险,准备把这些木偶一一解剖,仔细的瞧个明白,以便对那木偶主人,多一分了解。但他面对着摆在四周的木偶,心中又有了不少的畏惧,觉着这样死了,实在有些不值得,一时间犹豫难决。

忽然间,传过来一阵步履之声,直到了小屋门外。这本是僻处花园一角的小屋,平时很少有人到此,高万成特地向整理花园的工人借来。高万成认为是那工人回来取什么应用之物,并未在意。

但脚步声静止了良久之后,还无人推门,陡然使高万成心生警觉。

他久历江湖,十分沉得住气,吸了一口气,暗自戒备,道:“什么人?”

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身着彩衣的女木偶,一跳一跳的行了进来。那木偶只有半尺高一些,比起高万成收集来的木偶,只有一半高。这应该是很好玩的事,一个穿着彩衣,雕刻­精­致的小木偶,眉目如画,极为可爱,但它给予高万成的却是颤栗恐怖。

不自主的,高万成站了起来,右手抽出了文昌笔。

那跳跃而进的彩衣木偶,也忽然的停了下来。一对灵活的小眼,眨动了一下,流出来泪水。

滚下的两颗泪珠儿,像两个无形的铁拳,击打在高万成的前胸,使得这位阅历丰富的老江湖,震骇不已。木偶制作愈是­精­巧,也愈使人可怕。

高万成深深的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朋友,你那制作木偶的­精­巧,高某极是佩服。不过木偶究竟非人,他不能开口,无法转达你朋友的意思,为什么你不堂堂正正的规身出来,咱们谈谈。”

那彩衣木偶忽然跳了起来,张开双臂,扑向高万成的怀中。那就像一个身着彩衣的女童,伸张着双臂,飞投向母亲的怀抱。

高万成疾快的向旁侧闪去,但一股强烈的异香已扑入鼻中。那是剧烈无比的迷魂药物,无­色­无形,高万成竟没有瞧出来那药物由何处喷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高万成由晕迷中清醒过来。但见烛火辉煌,自己正躺在卧室木榻之中。

严照堂、魏凤鸣,坐在木椅上。相对无语。

高万成睁开双目,缓缓坐起了身子。

严照堂道:“好啦,高兄清醒了。”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些木偶呢?”

魏凤鸣道:“什么木偶?”

高万成稳定了一下心神,道:“我带回来那些木偶,放在后园一间小室中的。”

严照堂道:“咱们找到高兄时,已近三更时分,还是那园工发觉了高兄晕倒在地上。”

高万成道:“是啦,他要取走那些木偶。”

严照堂道:“高兄和他照了面吗?”

高万成道:“没有。我瞧到的也是一个木偶,不知它如何放出了迷神药物,我就晕了过去,然后,他取走了所有的木偶。”

严照堂道:“又是一个木偶?”言下,也不禁呈现出骇异之­色­。

魏凤鸣道:“有两个守护后院的剑士,也被迷|药迷倒,他从后园进来。”

高万成道:“门主是否也受到了惊扰?”

但闻室外响起了王宜中的声音,道:“没有,我没有受到惊扰。”随着语声,王宜中缓步入室。

魏凤鸣、严照堂齐齐欠身作礼,高万成也挺身坐了起来。

王宜中摇摇头,道:“两位请坐。”

他急行一步,到了木榻前面,道:“先生不要妄动。”

高万成道:“属下只是中迷|药晕倒,清醒之后,一切如常了。”

王宜中道:“那些木偶呢?”

高万成道:“都被取走了,唉,他本可轻易的把我杀死,何以却未伤我就离去?”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他用心只是在取走木偶,并没有和我们作对的用心。”

高万成道:“就事而论,确然有些奇怪,不过。他能来去自如,这一点却是可怕得很。”

魏凤鸣道:“看来,咱们必须面对这场挑战,以暗器对付木偶。”

高万成道:“木偶可大可小,无孔不入,这人真要和咱们作对,只怕是不好对付。”

忽见严照堂神­色­一变,霍然站起了身子。他面对窗子而坐,室中人都不禁转眼向窗子望去。这一瞧,所有的人,都不禁骇了一跳。

原来,不知何时,窗前木桌上,站着一个木偶。

木偶只有四寸大小,但却眉目清明,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是个女木偶,还留着披肩长发。

魏凤鸣一抬腕,长剑出鞘。

王宜中低声道:“魏剑士,不可造次。”

其实,魏凤鸣心中也有些害怕,这些幽灵一般的木偶,随时可以出现,实给人极大的震动。不论这木偶是否真能杀人,但它给人的恐怖感觉,就叫人承受不了。

但见那出现的木偶,冒出一阵淡烟,全身衣服,自行燃烧起来。

室中虽然有四大高手,也看的有些头皮发炸。

衣服头发烧去之后,木偶的形像,愈见恐怖,白白的胸腹间,现出四个红­色­的字,写的是:“动手者死”。

高万成定定神,沉声说道:“好­精­确的计算,出现到燃烧,正是一个受到惊骇的人,情绪还未完全静下的时候,幸好魏兄没有轻易的出手。”

魏凤鸣道:“咱们总得试试看,不论这些木偶有些什么变化,咱们都得承受,不然咱们就永远无法了解,更难有对付之策。”

王宜中虽然聪明,但他的阅历见识,究竟难和这些老江湖们相比拟。望着木桌上的木偶,缓缓说道:“这些木偶身上的衣服假发,怎的竟然会自动燃烧起来,而这木偶,却又能安然无恙。难道这木偶已具有了会燃火的灵­性­。”

高万成道:“会自行燃烧,并非太难,这设计简单的很,但要控制到随心所欲,却非易事,必须­精­密算计,如此才可以遥作控制,好证明下一此事。”

魏凤鸣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这木偶的主人,不但是一位雕刻能手,制造出各种栩栩如生的木偶,还是位­精­通机关消息的高人,看木偶燃烧的情形,他又是位­精­于火器的人物,是一位很难得的人才。”

严照堂接道:“也是一位很难缠的人物。”

王宜中道:“你怎么知道他难缠的很?”

严照堂道:“先门主就避开他,自然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了。”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照严护法的说法,这位木偶主人,实是一位息隐山林的高人,为什么硬要和我们金剑门作对呢?”

严照堂道:“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在下觉着金剑门从来没有惹过他。”

魏凤鸣道:“事已临头,咱们只在纸上谈兵,无补于大局。”

高万成道:“魏兄的意思呢?”

魏凤呜道:“咱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冒险试试才成。”

高万成道:“怎么一个试法”

魏凤呜道:“动动那木偶,看看它究竟会有些什么变化?”

高万成道:“那人既然­精­通火器,必然会用火药,如若这木偶之中藏有烈­性­火药,咱们能走脱几个?”

魏凤鸣道:“门主和诸位先躲出去,属下试试。”

王宜中摇摇头,道:“目下,还不宜冒险,咱们应该先把事情弄清楚。”

魏凤鸣道:“会说话的人,不肯出面,咱们只能和这些木偶打交道了,试探如何能把事情弄的清楚。”

严照堂对那木偶,似有着很大的畏惧,一直没有主张来激烈的行动。

王宜中突然高声说道:“老前辈派遣这些木偶,苦苦和本门作对,不知用心何在?何不现身出来,彼此谈个明白。如若本门中确有冒犯阁下之处,在下自给老前辈一个交代,似这般苦苦相逼,那是逼我们拼命了。”

忽然间,那木偶双手挥展,似是要有所举动。这恐怖的气氛,逼得诸人有窒息的感觉。

那木偶双足缓缓移动,行至木桌旁边时跌了下去。木桌下面,正是烛光难以照到的地方,一片黑暗。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无法适应那木桌下面的黑暗。

魏凤鸣突然一提真气,身子如脱弦之箭一般,冲出室外。

高万成顺手抓起床头木上几火烛晃然火折子,点起烛火,手搭凉篷,把烛火逼入暗影。

就这一阵工夫,那木偶已消失不见。

王宜中神情肃然,道:“先生,这困扰太大了,在下觉着咱们应该先尽全力,解决了木偶的事,再行对付别人。”

高万成道:“是的,不论这木偶的威力如何,但它给人的恐怖感觉。对人的心理影响至大。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属下总觉得,应该先把事情弄个明白,如是非拼不可,那也只好放手和他一拼了。”

这时,跃出室外的魏凤鸣已然急步行了回来。

高万成道:“魏兄发现了什么?”

魏凤鸣道:“邪门的很,我在你卧室周围,行了一圈,未发觉有隐藏的人。我相信在此室周围五丈内,如若有人,绝对逃不过我的耳目,如若那木偶无人­操­纵,难道它们会自己行动。”

说话时,脸­色­泛现出恐怖之­色­,已不复如适才豪气­干­云,显然,他心中一直相信,有人在室外不远处­操­纵着木偶,一旦勘查之后,不见有人,心中对木偶,又有一番看法。

高万成低声说道:“天亮之后,派人严密的搜查一下,然后,再作一番布置,同时下令各剑士,善用暗器的多带暗器,不善用暗器的亦要带些制钱、石块,作为对付木偶之用。”

王宜中眼看严照堂和魏凤鸣,都已有畏惧之­色­,心中突然一动,暗道:“看来这些木偶,已然在金剑门引起了极大的震惊,如若不能及时遏止,这番震惊,必将在金剑门中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

王宜中立刻有了一个决定,必须首先对付这些木偶。当下说道:“高先生,这些木偶的本身,都是被人­操­纵行动,是吗?”

高万成道:“不错,木偶的本身,并无行动的能力。只不过那创造木偶的人,­精­密设计出很多机关,付予他行动的能力。”

王宜中道:“我已经瞧出了,适才那木偶并没有连接他的索绳,所以,那木偶绝对不会离开。咱们找找看,不论那创造木偶的人,多么高明,也不会在全无­操­纵之下,使那木偶离开这座卧室。”

一面举步行近木案,右手一抬,托起了木案,移向旁侧。

高万成举着灯火,急步行了过去。严照堂、魏凤鸣齐齐跟在王宜中的身后。

果然,那木偶停在一角。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先生,我记起了一句俗话,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在灯光照­射­下,木偶胸前四个“动我者死”的大字,特别刺眼。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们闪开,我要试试这木偶,有些什么变化。”

魏凤鸣、严照堂突然有一种惭愧的感觉,两个人同时抢在王宜中的身前。严照堂一伸手,向那木偶抓了过去。

王宜中右手疾快探出抓住了严照堂的右腕,道:“严护法,咱们不害怕,但也不能太大意。”

放开了严照堂的右手,王宜中的目光转注到魏凤鸣的身上,道:“魏剑士,把长剑借给我。”

魏凤鸣道:“门主,属下来。”

王宜中道:“我要自己试试,把长剑给我。”

魏凤鸣无可奈何,缓缓将长剑递了过去。

王宜中接剑在手,缓缓说道:“诸位请避到室外。”

严照堂道:“要门主涉险,我等已惭愧万分,如何还能避开。”

王宜中笑道:“你们不避开也可以,不过要躲在屋角,万一有什么变化时,也好接应。

退下去吧!”

严照堂、魏凤鸣相互望了一眼,缓缓退到屋角。

王宜中接过高万成手中的火烛,道:“你也退过去。”

举步行近木偶,长剑缓缓探出,刺向木偶。

他剑上早已贯注了内力,剑势来到,由剑上透出的剑气,早已击中了木偶。忽见那木偶手足缓缓伸动了一下。就像一个人感受到痛苦之后,本能的伸动一下四肢。

王宜中剑势一顿,打量了一下门窗形势,突然剑势一挺,挑起木偶,投入院中。

但闻波的一声轻响,那木偶着地爆裂,化成了一团蓝­色­的火焰,熊熊的燃烧起来。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那蓝­色­火焰虽然强烈,但看上去,并无什么恐怖的感觉。

不知那木偶体内藏的什么,但那燃烧之力,一分强猛,足足烧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烟灭火息,地上只留下一滩黑灰。

这一阵强烈的燃烧,那整个木偶,已烧的点滴不存,连一点残余之物也未见到。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蹲下身子,仔细瞧瞧那堆黑灰,摇摇头,道:“烧的一点也未余下。”

王宜中把长剑缓缓交到了魏凤鸣的手中,道:“下一次,咱们把木偶先丢在水中。”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他虽然不留下一点痕迹,但咱们也可猜出一部分。”

严照堂、魏凤鸣也都把目光投注到高万成的身上,一付洗耳恭听的神情。

高万成道:“第一件事,咱们证明了这木偶只是一种制造­精­巧之物。”

严照堂突然的接道:“不错,咱们应该先行设法破除了心中对它的恐惧。”

高万成笑一笑,道:“第二件,咱们知道了这些木偶虽然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用处,但必须有人­操­纵,诸位大概都已经瞧出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我卧室中出现的木偶,比起咱们在途中见到的要小了很多。”

魏凤鸣道:“高兄的意思是,愈小的木偶,愈是容易把它藏起来。”

高万成道:“这就是它神秘的原因。先把木偶藏到一定的地方,然后,算好时间,使木偶内腑的机关自然发动,一个全无生命的木偶,就造成了无与伦比的恐怖。咱们必须先行除去心中的恐怖,才能放手对付这些木偶。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这些木偶变化多端,咱们无法猜测每个木偶的作用,它能喷毒,起火,我想还有别的变化。”

王宜中道:“有法加以防备吗?”

高万成道:“咱们知晓了木偶的变化,自然不难想出对付的办法。”

严照堂道:“现在,高兄想出来没有?”

高万成道:“这木偶虽然变化多端,但行动的能力,只有两种,一种是受人­操­纵,一种是受着内腑的机关­操­纵,如是受人­操­纵的木偶,必得有人在附近,如是受内中机关­操­纵的,可以选择一处地方,先把它藏起来。”

他这一番仔细的解说,严照堂和魏凤鸣心中的­阴­影,顿然一扫而空。

严照堂道:“对付有人­操­纵的木偶,可以斩断他­操­纵木偶的绳索,但对付无人­操­纵的木偶呢?”

高万成道:“暗器。门主已经表现出了对付两种木偶的法子,咱们照着施为就是。但为了减少伤亡,对付木偶的距离,愈远愈好。”

魏凤鸣道:“我立刻通知张兄,召集两队剑士,告诉他们对付木偶之法。”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如是大家都了然了内情,减少了畏惧之心,木偶就不可伯了。”

王宜中道:“最重要的一件事,咱们还未找寻到那木的主人。”

高万成道:“自然。这是一劳永逸之法,不论白云峰是否还会和我们作对,但在三五日之内,不致有所行动,咱们要利用这个空档,先解决木偶主人。”

严照堂道:“可惜咱们没有见过他,这些木偶又神出鬼没,真要找他时,还不太容易。”

高万成笑道:“在下有一个奇怪的联想,这木偶主人,很可能是被人重金礼聘来对付咱们。”

王宜中双目伸光一闪,道:“大有可能。不然他和金剑门无怨无仇,为什么处处和咱们为难。”

高万成道:“先门主处处避开他,不愿和他冲突,那证明了木偶主人,和先门主,可能很熟,也证明他没有恶迹,以先门主的­性­格而言,如若木偶主人是一位恶迹昭著之徒,不论如何厉害,先门主决不会躲避他。”

严照堂道:“如若木偶主人,当真是受人礼聘而来,那就失去了他高山隐士的气度,也将失去武林人对他的敬重。”

魏凤鸣道:“不论有些什么原因,但他数番侵犯咱们金剑门,咱们不能无限期的长此忍耐下去。”

高万成道:“俗语说得好,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门主已替咱们揭开了这木偶的神秘,不用再怕它们了,今晚上咱们设下埋伏,诱他深入,逼他现身,问个明白。”

他语声一顿,接道:“有劳魏兄,去请张大剑士来此一行。”

魏凤鸣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带着七星剑张领刚,联袂而至。高万成就庄院形势,说明了人手部署的位置。

他才气甚高,设计的困故布置,十分严密,二大剑士,只有点头的份儿。

分派好了各人的职司,高万成回身对王直中道:“请门主指点。”

王宜中道:“先生深谙兵法,在下十分敬服。”

高万成道:“门主既无修正意见,诸位请各依职司行事,木偶主人如若要来,必在晚间,现在,诸位先回房休息。”

高万成用竹枝,削成了一些竹哨,分散下去,各处守卫,人手一个,便于传警。

第二十七回索债逼婚

太阳下山之后,忽然间浮起了满天乌云,而且,开始下起毛毛雨来。天­色­很快的暗了下来,庄院中燃起了十数盏气死风灯。

二更时分,小雨停歇,但天上的乌云,却是更为浓深。抬头看,只见一片黑暗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但二十名剑士,却早已在初更时分,各就了守护位置。

王宜中燃起了一支火烛,坐在案前烛下看书。

三更左右,高万成缓步行了进来。

王宜中笑一笑,道:“今夜里乌云蔽天,也许他不会来了。”

高万成道:“月黑风高,正是夜行人出动的好时光,他应该会来的。”

王宜中道:“先生都安排好了吗?”

高万成道:“都好了。”

忽然间,对面一株高大的榆树上,传出了一个冷漠的声音,道:“就凭你几十个年轻的剑士,还想挡住老夫吗?”

王宜中放下手中的书,一拱手,道:“在下王宜中恭候大驾很久了。”

高万成道:“金剑门和老前辈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何以竟和老前辈结下梁子,有道是话不说不明,纸不点不透,还望老前辈现出身来,把话说明,不论结果如何,金剑门决不留老前辈。”

那冷冷的声音,接道:“老夫如是怕你们金剑门,也就不敢来了。”

王宜中缓步行出室外,仰望着老榆树,缓缓说道:“在下王宜中,恭候老前辈的大驾。”

但见两个黑影由那老榆树上飞落而下,砰砰两声,落着实地。

王宜中暗中运气戒备,人却纹风未动。

凝目望去,只见落地的竟是两个木偶,一男一女。这两具木偶比起王宜中等所见过的,都大了很多。

木偶本是平平的落在地上,但着地之后,却挺身站了起来,足足二尺多高。

室内的烛光映照之下,闪起了两道寒光。原来,这木偶手中还执着兵刃,是两把尺许长短的剑。剑上发出蓝­色­的光芒,一眼之下,即可瞧出是淬毒之物。

木偶的衣着不同,打扮的就像观音菩萨两侧的金童、玉女。

王宜中对这些木偶的灵巧、诡变,已有很大的戒心,一直注意木偶的动作。幸好,两个木偶挺身而起之后,并未再有变化。

但闻老榆树上,传过来呵呵大笑,道:“小娃儿,你很沉着啊!”

王宜中一抱拳,道:“老前辈过奖了。”

一条人影,由树上飘落实地,站在王宜中的对面。是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留着白须的老者,头上戴着灰­色­的毡帽。

不待王宜中开口,灰衣老者已抢先说道:“初生之犊不畏虎,也许你还不知道老夫这拘魄童子、追魂玉女的厉害。”

王宜中心中暗道:明明是两个木偶,却偏定下两个­阴­森凶暴的名字出来。口中却说道:

“晚辈初入江湖,见识不多,还得老前辈指点一下。”

灰衣老者冷笑一声,道:“你可是不信老夫的话吗?”

王宜中道:“晚辈已见识过老前辈惊人的才艺,怎有不信之理。”

灰衣老者脸上泛现出微笑,道:“当年朱仑,见到老夫这些属下时,也要退避三舍。”

王宜中道:“这个,晚辈也听说了。”

灰衣老者目光转注到高万成的身上,道:“你是高万成。”

高万成听得一怔,抱拳说道:“不错,老前辈……”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可是想问老夫如何识得你吗?”

高万成道:“老前辈高见。”

灰衣老者道:“咱们先谈正经事。”也不待王宜中相让,举步行入了房中。

王宜中又回顾了那两个木偶一眼,才举步入室。

高万成亲手捧过一杯香茗,道:“老前辈用茶。”

灰衣老者也不客气,接过茶,便在王宜中坐的主位上坐了下来,道:“小娃儿,朱仑留给你些什么遗物?”

王宜中道:“遗物倒有几件,但不知老前辈要问什么?”

灰衣老者道:“朱仑欠我一笔债,老夫早想去讨了,但眼看金剑门息隐山野,不再在江湖上走动,昔日的声誉,快将被人遗忘,老夫不忍去讨,就这样拖了下来。”

王宜中道:“老前辈说的是。欠债还钱,如是上代门主,确欠了老前辈什么,王某人自当代为清偿,但不知先门主欠的什么?”

灰衣老人道:“很难得,年轻轻的,还懂得讲理。”语声一顿,道:“他欠我一条命。

但他已经被人杀了,老夫无法再讨了,所以,只好要他留下遗物,代作偿命。”

王宜中道:“可惜的很。”

灰衣老者接道:“可惜什么?”

王宜中道:“先门主在遗物之中,并没有交代。所以,在下不能交给老前辈。”

灰衣老者冷冷说道:“朱仑留下之物,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老夫要不要,并不要紧,不过,他欠老夫一命,何人偿还?”

王宜中道:“老前辈不似说谎的人,不过这件事太重大了,人命关天,岂是一两句话,可以叫人相信的。”

灰衣老人道:“如是老夫人拿了证物,你将如何?”

高万成接道:“如果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自然要给老前辈一个公道。”

灰衣老人道:“咱们先说清楚,你们准备怎么一个还法?”

高万成道:“这个得……”

灰衣老者一挥手,拦住了高万成道:“住口,你是什么身份,随便从中Сhā言。”

王宜中道:“他是敝门中军师。”

灰衣老人道:“老夫一生,只和大当家首脑人物论事,要么咱们不用谈下去了,要么由贵掌门和老夫谈。”

王宜中道:“好吧!阁下如是真能拿出证物,金剑门愿意认下这笔帐。”

灰衣老人道:“老夫如是拿不出来,甘愿永远为你奴仆,一生受你之命,但得你一声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宜中道:“言重了。”

灰衣老人道:“如是你王门主不喜如此,老夫就立刻自绝当场。”

王宜中道:“我已经说过了,拿出证据时,我们金剑门愿认这笔帐。”

灰衣老人道:“认下这笔帐又如何?”

王宜中正待接言,高万成已抢先道:“门主不可轻作允诺。”

灰衣老人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身上,冷冷说道:“你最好不要乱出主意,免得造成不可收拾之局。”

王宜中道:“老前辈请先拿出那先门主的证据,在下定然会给阁下一个交代。”

灰衣老人道:“老夫想先要和阁下谈个明白,你准备如何给老夫一个交代?”

王宜中道:“老前辈想要什么呢?”

灰衣老人道:“老夫不要你的命。”

王宜中接道:“那是要别人的命了。”

灰衣老人摇摇头,笑道:“不伤害你们任何人。”

王宜中心头突然一松,笑道:“那你要什么?”

灰衣老人脸上突然泛现出茫然之­色­,道:“老夫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灰衣老人肃然说道:“不论什么事,老夫只要说出口来,你都得答应。不过老夫决不会让你死。”

王宜中道:“我也不能离开金剑门。”

灰衣老人道:“可以,老夫要你答应的事,和金剑门全无关系。”

王宜中笑了笑,笑的很轻松,道:“这样说来,在下实在想不出什么事了。”

灰衣老人道:“你答应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答应了。不过,老前辈最好能先告诉在下什么事?”

灰衣老人脸上个突然泛现出一抹笑容,道:“老夫要给你做个媒。”

王宜中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做媒的事,不禁一呆道:“这个,这个……”

灰衣老人道:“怎么,你后悔了,是吧,老夫说做媒,是用词客气,明白点说,就是要你讨个媳­妇­,老夫把一个女人交给你,你要好好的待她。”

高万成接道:“对方是什么人?”

灰衣老人道:“你们不能问什么了,就算她长的又老又丑,又残又怪,王门主还得娶她,而且还得好好地待她。”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你拿出证据吧!”

灰衣老人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你们哪一位能认出朱仑笔迹。”

高万成行前一步,道:“晚辈认识。”

灰衣老人缓缓从衣袋之中,摸出一片白绢,道:”你仔细瞧过,记着对就对,错就错,不可作违心之论。”

既是先门主的遗物,高万成立时流现出无比的诚敬之­色­,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灯火下展开瞧去,只见上面写道:“欠命一条,有索即偿。”

字迹很潦草,也很简单,显然是在极紧急的情况之下写成,但下面的书押,确是朱仑。

灰衣老人神­色­肃然,望着高万成。

王宜中却沉声问道:”先生,是不是先门主的遗墨?”

高万成点点头,道:“照属下的鉴定,确出于先门主的手笔。”

王宜中道:“那是真的了。”

严照堂大步行了过来,瞧了一眼,道:“不错,门主,真的是先门主的手笔。”

灰衣老人脸上泛起了笑容,道:“你们没有辱没朱仑的名声,都还有君子之风。”

王宜中取过字绢,瞧了一眼,双手奉上道:“老前辈收起来吧!”

灰衣老人道:“老夫索债而来,如是你肯偿还,老夫应该交还字据。”

王室中道:“门主写此字据时,似是心中极为焦急。”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如非万不得已,朱仑怎会肯写此字据。”

王宜中道:“现在,老前辈可以说明内情了,要我们偿还什么?”

灰衣老人道:“由明天起,三天之内,老夫送人来。”

王宜中接道:“什么人?”

灰衣老人道:“你刚刚答应的事,难道就忘了吗?自然送新娘子来了。”

王宜中呆了一呆,做声不得。

灰衣老人目注高万成道:“看来,你是个很会办事的人,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行礼喜宴,劳你代办,老夫当送一份很厚的嫁妆。”

高万成道:“老前辈,三天的时间,太急促了。而且敝门主上有高堂,必得先行禀明。”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不行,三天就是三天,要不然你们还命来。”

高万成皱皱眉头,道:“老前辈,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慢慢的商量一下如何?”

灰衣老人望望天­色­,道:“老夫没有太多的时间,天亮之前,你们必须要有一个决定。”

高万成道:“此刻离天亮时分,还有近一个多更次的时光,咱们都有诚意,一个多更次的时间,也应该谈得差不多了。”

王宜中神情木然,缓缓说道:“老前辈请坐啊!”

灰衣老人缓缓坐了下去,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当然我王某人要负起这个责任。”

灰衣老人道:“那很好,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王宜中道:“在下很为难,一时间很难作一个决定。”

灰衣老人道:“老夫有一个原则不变,你如不答应这件事,那就只有还命一途。”

王宜中道:“是的!我不能死,金剑门需要我,我也很难答应婚事,因为我也无法做主,婚姻大事,必需父母决定,这件事,必需先要母亲同意。”

灰衣老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道理。不过老夫不能等,如是你母亲不同意,那又如何?”

高万成道:“老前辈别太激动,我们还有时间,不妨慢慢的谈谈。”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只有这两条路,再别无选择了。”高万成道:“老前辈,那女人是谁,老前辈怎会如此关心她。”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老夫不能说,也不愿意说。有一件事你们要明白,这是霸王硬上弓,用不着多解说。”

高万成道:“老前辈,可否先让在下见见那位姑娘,也许能……”

灰衣老人接道:“也许你能说服她是吗?”

高万成道:“在下只是希望那位姑娘能谅解世道人情,给敝门主一个时间,求得高堂允准,他们日后才能够婆媳融洽,和好百年。”

灰衣老人道:“你不能见她,因为,老夫无法预料你见到那位姑娘的后果。”

室中人都听得心头一震,目光转注在王宜中的身上。

高万成吁一口气,道:“可是那位姑娘生的太丑吗?”

灰衣老人摇摇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道:“她是残废,白痴,或是疯子?”

灰衣老人大声说道:“老夫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丑是美,但她至少没有缺胳臂断腿,她说话声音柔美,是老夫生平所听到最好听的声音,如若她真的残废了,至多是瞎了一只眼,或是少一个耳朵什么的,但那不会影响到她什么。就算她真的有什么缺点,但她美妙的声音,足够补偿她所有的缺陷了。”

他吼叫的有点失常,室中群豪也听得相顾愕然。

仔细的想了想灰衣老人的话,高万成报快的在心中理出一个轮廓,道:“老前辈不认识那位姑娘,至少你和她不很熟悉,是吗?”

灰衣老人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因为,你只能听她的声音,不能见她的人,纵然是见了,也只是一个身影,无法看得清楚。”

灰衣老人道:“就算是吧!那又怎样?”

高万成笑一笑,道:“老前辈定和先门主一样,欠了人家什么,被逼来此作媒,是吗?”

灰衣老人哼了一声,未置可否。未置可否,就是承认。

高万成道:“如是老前辈愿意和金剑门交个朋友,金剑门愿尽全力,助老前辈一臂之力,解决这件事。”

灰衣老人道:“不用了,老夫从不愿受人帮助。”

高万成道:“当然这有代价,我们助老前辈解决受人要挟之苦,就算补偿先门主欠的一条命,我们收回字据,此后,各不相欠。”

灰衣老人道:“不行,老夫告辞了。三天后我带新娘子来,你们准备喜宴,立刻成亲,要不答应,那就喜事变丧事,礼堂变灵堂。”

高万成望了王宜中一眼,道:“老前辈既然如此坚持,门主就答应下来吧。”

王宜中神情有些木然,望望高万成,又望望灰衣老人,道:“先生,要答应吗?”

高万成道:“门主既然认下了先门主的旧帐,不答应也不成了。”

王宜中道:“应该答应,那就只好答应了。”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咱们三日后见,老夫告辞了。”

一跃出室,顺手抓住了两个守在门口的木偶,第二次腾身飞起,一闪不见。高万成快步追出室门,高声说道:“门主已和来人有约,任何人不得拦阻。”

语声落口时,耳际间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

高万成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老儿的轻身之术,似是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走的像一阵风似的,我已经传谕够快了,仍然是晚了一步,但愿不要伤人才好。回头看去,只见王宜中呆呆地坐着。他似是着了魔一般,瞪着眼,一语不发。

严照堂站守身侧,也是默默无语。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门主,咱们还有三天时间。”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不错,咱们还有三天时间,应该好好的利用。先生,我如是不幸死了,什么人该接我之位。”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没有副门主,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接门主之位,如是金剑门门主人人可当,咱们也不会等候门主十七年了。”

王宜中道:“照先生的说法,我应该和他送来的人成亲了。”

高万成道:“情势逼人,咱们没有法子不答应,再说,门主已承诺在先,金剑门主身份,岂可轻易失信江湖。”

王宜中道:“先生的意思,要我委屈求全了。”

高万成道:“求全,但不能委屈门主。”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你还有什么良策?”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有些奇怪,木偶主人,狂傲不可一世,为什么竟会为人做媒。”

王宜中­精­神一振,道:“他受人逼迫。”

高万成道:“什么人,什么方法,能够逼使木偶主人就犯。”

王宜中道:“那老人武功既高,生­性­又极倔强,逼他就犯。不是容易的事。”

高万成道:“最妙的是,他并不知晓那女子是谁?说他是做媒说合而来,倒不如说他是挟恩求援。”

王宜中道:“我很为难,如若这样作对金剑门真的有利,也替先门主我的义父清偿了一笔债务,在我个人而言,也无可厚非,但我母亲那一关,只怕是很难通过。”

高万成道:“门主既有此念,事情就简单多了,想法子先把夫人疏通一下,如若太夫人能够同意,事情就少去了很多麻烦。”

王宜中道:“站在金剑门主的立场,我可以为金剑门付出任何牺牲,但我母亲不是金剑门中人,所以,这件事很难商量。”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接道:“门主,我想明天去见老夫人,据实陈禀内情,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想,先生不要告诉我的母亲,家慈极力反对我身入江湖,自下情势变化,家慈已允准我身在金剑门中,此时此情,似乎不便再给她刺激,先拖它几天再说,也许在这几天之中会想出别的办法。”

高万成道:“门主说的是,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也许还有变化。”

严照堂低声说道:“门主,这几天,咱们是否要准备喜宴的事呢?”

王宜中道:“准备,不过,要机密一些,别让家慈知道。”

高万成道:“门主请好好休息一下,也许三日后,还得有一场搏斗。”

王宜中道:“要门中剑士们都撤回来吧,他们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高万成应了一声,传下令谕。

三日时光中,王宜中虽然尽力保持着神情的平静,但内心之中,却有着无比的紧张。

前两天,他一直留在母亲身侧,但王夫人却似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不问金剑门中的事情。

王夫人的表现,使得王宜中安心了不少。

第三天,王宜中已无法再控制自己,神情间流现出焦灼、不安,独自躲在书房中。

高万成暗中下令,准备了宜宴,喜樟对联等结婚应用之物,但却没有布置。

太阳下山了,仍不见木偶主人到来。

王宜中独自坐在书房看书,用以掩饰内心中的紧张。

高万成准备好了一切事情,缓步行到王宜中的书房中,低声说道:“门主。”

王宜中内心中如坐钉毡一般,但表面却故作轻松的笑一笑,道:“怎么?那木偶主人来了吗?”

高万成道:“如若他过了子时还不来,咱们自然可毁约,不过在下相信,木偶主人一定会在子时之前,赶到此地。”

语声甫落,出山虎林宗已急步冲人书房,道:“那木偶主人到了。”

王宜中道:“几个人?”

林宗道:“一个。”

王宜中站起身子,道:“现在何处?”

林宗还未及接言,严照堂陪着木偶主人,大步而入。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身灰衣,神情间并无欢愉之­色­。

王宜中站起身子,轻轻咳了一声,抱拳说道:“老前辈,一个人来的么?”

木偶主人道:“怎么,你喜欢老夫一个人来吗?”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老前辈如有需要金剑门效劳之处,王某人万死不辞。”

木偶主人道:“不用,老夫一向不喜求人相助。”

王宜中只觉无话可说,拱手说道:“老前辈请坐。”

木偶主人摇摇头,道:“你母亲答应了这桩婚事吗?”

王宜中道:“晚辈还未向家慈提过。”

木偶主人冷哼一声,道:“那是你的事了,老夫也不愿多问。现在,老夫想知道,你是否已有了决定?”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现在何处?”

木偶主人道:“就在附近,老夫来听你的最后决定,如是不愿做新郎官,老夫就割下你人头带走。”

目光一顾高万成,接道:“你什么也没有准备,是吗?”

高万成道:“全都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半个时辰之内,可使整个宅院,洋溢喜气,一片新婚景象。”

木偶主人抬头望着王宜中道:“娃儿你怎么说?”

王宜中道:“晚辈既然答应过了,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不过,晚辈是希望先见见她,不知是否可以?”

木偶主人道:“拜过天地,洞房花烛时刻,你可以揭去她的盖斗。”

王宜中一皱眉头,砰的一声,坐在木椅上。

木偶主人望了高万成一眼,道:“你们准备,一个时辰之内,老夫送她到此。”

高万成道:“老前辈,婚姻大事,岂同儿戏,礼之一道,不可擅变。老前辈,我看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木偶主人冷笑一声,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只要看你们行过嘉礼,进入洞房,然后,老夫拍手就走。以后的事,老夫也不再管,你们夫妻百年和好也好,洞房反目也好,老夫不吃谢媒酒,也不再多管你的闲事,你算替朱仑还了一笔债,据老夫所知,朱仑一生不欠人,老夫是一生中唯一的债主。”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明明有一肚子苦水,为什么不吐出来?”

木偶主人道:“那是老夫的事,用不着你们金剑门过问。我去带新娘子来,先行告辞一步了。”飞身一跃,离厅而去。

王宜中回头瞧瞧高万成,道:“先生,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咱们想的不错,那木偶主人确然有着很深的痛苦,只是他不肯说。”

严照堂道:“那老头儿自视极高,一次人已经觉着丢不起,不用再丢一次人,要咱们帮助他。”

王宜中道:“他这般固执己见,看来是很难合作得成了,应付目前之局,咱们应有对策。”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门主,办法倒有一个,可解一时之急,不知门主是否愿意?”

王宜中道:“什么办法,快些请说。”

高万成道:“找一个人代门主和她拜堂。”

王宜中神情肃然地说道:“先门主的为人如何?”

严照堂道:“一言九鼎,江湖上人人敬重。”

王宜中道:“这就是了。如是先门主有过背信的事,只怕也不会受到武林同道的敬重了。”

高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王宜中神情严肃的接道:“我认了。不论那结果是多么痛苦,我王宜中个人事小,金剑门的声誉重大,如若随便找一个人,代王宜中和人家行了大礼,至少,此事将在我金剑门中留传,我还有何颜统率金剑门中的剑士?”

高万成、严照堂等都愣住了,只觉王宜中说的义正词严,无可驳斥。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门主,属下惭愧。”

王宜中道:“这和你无关,你已经尽了力,是咱们的对手太强,先门主欠下了这笔债,咱们更是应该偿还。”

高万成道:“太夫人方面,门主又如何交代?”

王宜中道:“我母亲既已答应我身入江湖,她可能早想到江湖事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我和她相处了两天,她从未问过我金剑门中事,西门瑶这一番举动,似乎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使我母亲体会了她从未想到过的事。”

高万成黯然说道:“门主,一个天降予大任的英雄,具有的气度、胸怀,都非常人能够及得,所以,有些人虽有着绝高的才智,但却永远不能领袖群伦,那就因为他们天生不具有这等气度。”

严照堂道:“门主这等一诺如山,不惜一赌今后数十年幸福的做法,必将为我武林中留下了一段佳话,也将使金剑门中人,个个心生敬服。”

王宜中一挥手,道:“高先生,你去准备吧,婚典中应该用些什么,不要有所缺失。”

高万成道:“属下明白。”举步向外行去。

人多好办事,高万成一声令下,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的庄院,都布置的花团锦族,洋温着一片喜气。

王宜中望着那彩灯红樟,直有着惊心动魄的感觉。但他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装出一脸轻松的笑容。

很多的庄丁仆­妇­,都被那彩灯红樟、点缀的满脸春风,却不知道谁是新郎。

四位护法、两大剑士,都从那高万成、严照堂口中知晓了原因,都被门主顾全大局的屈己牺牲­精­神所感动,洋溢喜气,对他们全无感染,反而每个人都显得十分沉重。

王宜中站在庭院中,仰望着满天的繁星出神,他的心乱到了极点,想不出一个应付目前局势的方法。

高万成安排好所有的事务,缓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先生,你是否觉着奇怪?”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子,会不会也和我们一样的受人逼迫下嫁?”

向万成双目一亮,道:“这个,这个大有可能。”

王宜中道:“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单纯的事,但如仔细的想一想,中间却复杂万端。”

高万成正待接口,一个剑士急急奔了过来,道:“新娘子来了,要门主亲迎于大门以外。”

王宜个点点头,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陪我去吧!”

高万成道:“属下应该。”

王宜中举步向外行去,四大护法一直在暗中守护,王宜中一举步,四大护法同时现身,林宗、刘坤抢先开道,严照堂和常顺紧随身后。

大门外高挑的两盏彩灯之下,停着一辆篷车。黑­色­的布篷,密密围起,无法瞧到车中景物。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肃立在篷车前头,车辕上坐着一个赶车的半老徐娘。

在那个时代中,从没有女人赶车,何况那赶车的­妇­人,还戴了一头珠花,穿着一件大红衣服,脸上还擦着一层脂粉。

够了,只瞧那赶车的半老徐娘一眼,王宜中就不禁一皱眉头,忖道:“有仆如此,主人也决不会高明。”

高万成和四大护法,都和王宜中想法相同,心中更为门主叫屈。

林宗、刘坤停下脚步,王宜中越众而前,一抱拳,道:“王某人应命而来。”

木偶主人点点头,道:“你是位守约君子,不傀是朱仑的衣钵传人。”

王宜中道:“先门主的遗书,现在可以交给我。”

木偶主人道:“不用慌,拜过天地再说。”

只听那车辕前面的赶车­妇­人,笑道:“很标致的小伙子嘛,我们姑娘的运气不坏啊!”

四大护法,一个个面泛仇怒之­色­,望着那赶车的中年­妇­人。灯映结彩,洋溢喜气,但人却是—个个神情肃然,怎么看,也不调和。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老前辈,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木偶主人神情严肃他说道:“把新娘子迎入庄去。”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怎么一个迎法?”

木偶主人道:“高万成没有告诉你吗?”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没讨过媳­妇­,有很多事,实也不知如何办理。”

木偶主人道:“铺上红毡,新娘子未入洞房之前,双足不能沾土。”

王宜中道:“老前辈,既然没有准备,此刻只怕来不及了。”

这时,突然那赶车­妇­人尖叫道:“怎么回事啊,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这那里像是办喜事啊!”

王宜中听的直皱头,但却忍下没有说话。

林宗却忍不住,冷冷说道:“你这大娘们,说话最好是­干­净一些。”

那中年­妇­人怒道:“你叫我什么?”

林宗道:“大娘们,那里不对了。”

中年­妇­人怒道:“你这个臭老头儿,为什么示叫我的名字。”

高万成生恐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之局,急急说道:“咱们不知道夫人怎么称呼。”

中年­妇­人尖喝一声,道:“你瞎了眼啦,没有瞧出我还是姑娘家的装扮,怎么会称我夫人起来。”

高万成一面挥手示意四大护法,不要接口,一面却抱拳说道:“当真是抱歉得很,在下老眼昏花了,未瞧出你姑娘还未适人。”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玩木偶的老头子,你在耍的什么把戏,咱们送新娘子来,领不到赏赐也还罢了,怎么能再受气?”

木偶主人冷冷说道:“做媒送亲的,一向都是受气的事,你不想受气,就不该送亲来。”

中年­妇­人道:“所以,我就不嫁人。”

这时,突然闻车中传出一个音乐般悦耳的声音,道:“刘姥姥,什么事啊?”

中年­妇­人嘻嘻一笑,道:“没有事。姑娘,我们在说着玩的。”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真的没有法子找到红毡吗?”

高万成道:“属下疏忽了。”

目光转到木偶主人的身上,道:“老前辈,咱们商量一下?”

木偶主人道:“商量什么?”

高万成道:“可否以代用之物,替代红毡?”

木偶主人道:“那要看用什么代替了?”

高万成道:“红绸子,或是红缎子。”

木偶主人略一沉吟,道:“好吧!目下也只有如此了。”

高万成回头吩咐人,准备了两匹红绸子,由庄院中铺了出来。

一切都照着预定方式进行。不同的是别人大都是白天结婚,但两人却是在晚上行礼。王夫人未出面,王宜中也未把详情奉告母亲。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新娘子虽就在王宜中的身侧,但王宜中始终未望过新娘子一眼。

木偶主人果然很守信约,跟着王宜中到了洞房门外,双手奉上了朱仑手书的欠命借据,道:“王门主,老夫的事情完了,就此别过。”

王宜中接过借据,藏入怀中,淡漠他说道:“恕我不送。”

木偶主人道:“哪敢有劳。”

王宜中冷冷说道:“老前辈,以后最好咱们别再见面。”

木偶主人道:“见了面,又将如何?”

王宜中道:“在下可能要谢谢你这位大媒人。”

木偶主人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也不想自找没趣。”飞身一跃,上了屋面,一连两个飞跃,人已消失不见。

洞房中红灯高烧,紫缕幔壁,罗帐低垂,充满春意。

新郎官王宜中,却是脸如寒霜,冷冷地望了盖头掩面的新娘子一眼,独自行到窗下一张木桌前,端然而坐。

喜房中一片静,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了新房的沉寂。

王宜中身未转动,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姑娘同来的人车,都还在外面,如是姑娘愿意回去,立刻可以动身。”

新娘子幽幽说道:“你对这件婚事,很不满意,是吗?”

王宜中道:“是的,姑娘如是想听实话,在下就据实而言了。”

新娘子道:“对我个人吗?”

王宜中道:“对整个的这件事,那自然包括你姑娘在内了。”

新娘子黯然说道:“我应该是无辜的。”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木偶主人受了一种压力,无法自主,强来做此大媒,那不是姑娘你的压力吗?”

新娘子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做这种事。”

王宜中心中大奇,缓缓回头,望了新娘子一眼,只见她端坐在床边,盖头未去,虽然仍穿着宽大的新娘衣服,但仍可看出,她是属于娇小玲珑一类的女人。

一双透出衣袖外面的玉手,白的像雪一般,纤长的手指,给人一种灵巧的感觉。可惜,盖头掩去了她的面目。

忽然间,王宜中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希望揭下她的盖头,瞧瞧她的面目,但他却强制的忍了下去。

洞房个又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仍然是新娘子开了口,道:“你可是决定要休了我。”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咱们还未成夫妻,我为什么要休了你?”

新娘子道:“但我已经嫁给了你,虽然洞房冰寒没有夫妻之实,可是咱们已有了夫妻的名份,难道要我再去嫁人吗?”

王宜中冷漠地笑一笑,道:“姑娘,我想咱们今后很难相处下去,与其彼此痛苦数十年,为什么不早一些,把事情分清楚呢?我被迫与你成亲,既未得高堂同意,我们又素昧生平,想想看,你如何能过以后的日子。”

新娘子道:“只是为了这些吗?”

王宜中道:“难道还不够。”

新娘子道:“我想这不是很大的难处,我自信能讨取婆婆的欢心,也无意要你对我恩爱体贴,你可以整年不归,在外面蓄养姬妾。”

王宜中接道:“姑娘你……”

新娘子接道:“我说的是由衷之言,你很需要我这么一个人,照顾你的母亲,你才能放开手脚在外面逐鹿武林。”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揭下我的盖头。”

王宜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叹息一声,道:“姑娘,我不想侵犯到你,因为,我不愿承认这件事,虽然,已经成了事实。”

新娘子接道:“那你就不该和我交拜天地,既然已有了夫妻之名,不论你是否要我,但揭下我的盖头,决不算侵犯于我。”

王宜中道:“你自己为什么不揭下来呢?”

新娘子道:“好像是千百年来,大都是由男人揭下新娘的盖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揭?

连这一点点的安慰,也难使人如愿吗?”

王宜中道:“好吧!在下话已经说清楚了,姑娘既然全无顾虑,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新娘子欠欠身,道:“多谢夫君。”

王宜中伸出手去,揭下了新娘子脸上的盖头。

烛火下,王宜中只觉着眼睛一亮。那是一位绝世无伦的美人,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目似秋水肤似雪。

王宜中瞧的呆了一呆,长长叹了口气。

新娘子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细小的玉齿,道:“夫君。”

王宜中摇摇头,接道:“别这样叫我。”

新娘子轻移莲步,倒了一杯香茗,道:“请喝杯茶。”

王宜中接过香茗,笑一笑道:“姑娘,在下不明白。”

新娘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姑娘貌美如花,何以会……”

新娘子笑一笑,接道:“谢谢夫君的夸奖,在夫君感觉之中,妾身是一位不堪入目的丑陋­妇­人,是吗?”

王宜中不承认也不否认,话题一转,道:“为什么姑娘会听凭那木偶主人的摆布呢?”

新娘子摇摇头,道:“他只能玩玩没血没­肉­的木偶,还不配摆布贱妾。”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新娘子道:“奇怪什么?”

王宜中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全然不把那木偶主人放在眼下。”

新娘子接道:“我们至少是互不相犯。”

王宜中道:“但姑娘的终身大事,却断送于木偶主人之手。”

新娘子道:“夫君似是很恨他?”

王宜中道:“谈不上恨他,他手中持有先门主的遗书,逼债索命,在下如不答允这件婚事,他就要带我的脑袋离去。因此,在下只好答应了,但你姑娘……”

新娘子接道:“夫君,可以改个称呼吗?”

王宜中道:“改什么称呼?”

新娘子道:“夫­妇­之间,哪有一口一个姑娘,岂不太过疏远了。”

王宜中缓缓说道:“咱们先谈谈正经事,再论私情如何?”

新娘子笑一笑,道:“出嫁从夫,不论夫君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会据实的回答你。”

王宜中听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的有些张慌失措,皱皱眉头,道:“你是否受人逼迫,下嫁于我?”

新娘子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人逼迫我。”

王宜中怔了怔,道:“咱们没有见过面吧?”

新娘子道:“没有。”

王宜中道:“这就使在下有些糊涂了,既是素昧生平,姑娘为什么要那木偶主人做媒?”

新娘子道:“我也没有请那木偶主人做媒,一切事,我都听­奶­­奶­安排。”

王宜中道:“你没有母亲了?”

新娘子道:“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爹,成从小就在­奶­­奶­扶养之下长大,什么事,都由­奶­­奶­替我做主。”

王宜中摇摇头,道:“但这一次,你祖母可能错了。”

新娘子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无邪的娇稚,望着王宜中,道:“为什么?”

突然间,使王宜中兴起了一种极大的不安之感,只觉此女娇弱可爱,一片纯真,使人不忍伤害到她。叹口气,道:“事情太过突然了,而且,咱们的婚姻,是被人逼出来的。”

新娘子幽幽说道:“要是真的如此,那也只怪我的命苦了。”

王宜中本来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问她,但见她一片天真娇柔神态,觉着有些事问她也是白问,只好忍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夜深了,你请早些安歇吧!”

新娘子茫然道:“你要到哪里去?”

王宜中道:“书房,今晚上我要在书房中安歇。”

新娘子点点头,道:“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应该依着你,对吗?”

王宜中忽然间泛升无限怜惜之心,觉着像她这样千依百顺,纯洁无邪的女人,实在是无辜的。

但他强忍着,大踏步行出了新房,回头带上了房门,直奔书房而去。

他点起火烛,随手取过一本书来看,但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索­性­合上书本,望着那熊熊的烛火出神。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轻微步履之声,传入耳际。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什么人?”

室外响起了高万成的声音,道:“我。属下是高……”

王宜中接道:“是高先生吗?请进来吧!”

高万成缓步行了进来,道:“门主在想什么事情?”

王宜中道:“我在想咱们事先预料的事,一件也不对。”

高万成缓缓在王宜中身侧坐了下来,道:“门主又遇上了什么意外的事?”

王宜中道:“关于那位新娘子。”

高万成一怔,道:“新娘子怎么样?”

王宜中道:“很美丽。”

高万成呆了一呆,道:“比起那位西门姑娘如何?”

王宜中道:“先生,我不知道如何拿两人作比,两人有很多不同之处,如若一定要打个比喻出来,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高万成道:“有这等事?”

王室中嗯了一声,道:“还有一件事,更出了先生的意料之外。”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姑娘很贤慧,贤慧的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高万成道:“有些出乎常情吗?”

王宜中道:“先生,闺房私语在下本来不应该说,但为了让先生多一些推断的根据,在下想把新娘子一番话尽行奉告。”

当下把和那新娘子一番对话,尽都说了出来。

高万成道:“太奇怪了,奇怪的有些不可思议。”

王宜中道:“先生,我瞧出她不是说谎的人,但我也不相信她的话。”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问题在她老­奶­­奶­的身上了。”

王宜中道:“木偶主人是否能完全脱了­干­系?”

高万成道:“事情愈出常情,其原因亦愈必离奇,属下仔细想了想,觉着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幸好是门主把持得住。”

王宜中愣然说道:“你是说,他们对我个人有所谋算?”

高万成道:“如若他们对金剑门有所图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制门主。”

王宜中道:“先生,我看的很仔细,她不像什么坏人,而且也不像说谎的人。”

高成道:“她不用很­奸­诈、­阴­沉,只要她肯听别人的话就行了。门主,属下这次重入江湖,连番遇上了智力绝高的人,对很多事,属下已不敢妄作断言,所以,属下愿多提一点意见,供门主裁决。”

王宜中道:“细想此事,确然突兀,咱们自应从多方面推想,以便求证。”

高万成道:“最可悲一件事,就是那位新娘子并不知道,她来此目的,那是说,在一种极­精­密的策划之下,她只是一个工具,可能也不知在受人利用。”

王宜中道:“哦!那的确可怕,咱们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从她口中知道内情了。”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门主,就事论事,你不能永远逃避下去。

王宜中接道:“我知道,但我应该如何呢?”

高万成道:“尽量应付她,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王宜中道:“这是一事,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需要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我要不要承认她妻子的身份,如是我承认了,是一种做法,如是心中不承认这件事,又是种做法了。”

突然间,七星剑张顿刚急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又有什么事?”

张领刚道:“一个黑袍蒙面的人,求见门主。”

王宜中接道:“没有问他姓名?”

张领刚道:“问了,但他不肯说,守卫剑士阻他不住,属下亲自赶去……”

高万成接道:“你和他动手了?”

张领刚道:“属下赌输了,所以,特来请命定夺。门主新婚,属下本不敢惊动,但获得严护法见告,门主在此。”

高万成接道:“你们怎么一个赌法?”

张领刚道:“他一招不还,不用兵刃,躲过我三剑攻势,我如能伤到他,他回头就走,如是伤他不着,就带他来见门主,属下无能……”

高万成道:“能接张兄三剑不还手的,武林中屈指可数,这人定非寻常人物了。”

王宜中道:“好!去带他进来。”

张领刚欠身应命而去。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事情来得很快,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高万成道:“天­色­未亮,好梦正甜,岂是拜会人的时刻,自是有为而来的了。”

谈话之间,张领刚已带着一个全身黑袍罩黑头巾的人,急步行来。

王宜中站起身子,一抱拳,道:“朋友天­色­未明来访,定有要事见教。”

黑袍人答非所问的道:“你怕不怕我?”“王宜中怔一怔,笑道:“如是在下害怕,也不会请你朋友进来了。”

黑袍人道:“那很好。你既然不怕我,那就请屏退左右,我有要事奉告。”声音沙哑,听来极是刺耳。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目光一掠高万成和张领刚,道:“你们下去吧!”

黑袍人道:“如若你能叫他们走远一些,听不到咱们谈话,我就取下蒙面黑中,以真面目和你交谈,你如是心里有些害怕,要他们守在附近也行,我就这样说完话回头就走。”

王宜中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么蹩扭,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这就更引起了王宜中的好奇之心,提高了声音,道:“你们走远一些。”

高万成、张领刚应了一声,行向远处。

黑衣人很守信用,一抬手取下了蒙面黑巾。烛火下,现出了一个娇媚横生的粉脸。

是西门瑶……王宜中几乎失声大叫,但他忍住了,低声说道:“是你!”

西门瑶笑一笑,道:“没有想到吧!惊扰了你的洞房花烛,抱歉得很。”

她长长吁一口气,不容王宜中有开口的机会,抢先接道:“我犹豫了一阵,但终于忍不住赶来了,想不到,就是晚了一阵工夫。”

王宜中道:“姑娘有什么急事?”

第二十八回名义夫妻

王宜中道:“那婚礼只不过是一个形式,难道会那等重要吗?”

西门瑶两颊突然间泛起了红晕,道:“可是你们已成了夫­妇­。纵有什么话,我也不便说。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金剑门的基业,希望你好好照顾,别被人谋夺去了。”

王宜中道:“这么严重吗?”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我是这样说,听不听在你了。不过,有很多事,变化无常,你心中有了准备,也许能扭转乾坤,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套上面巾,准备离去。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姑娘,请留步片刻,在下奉告一事。”

西门瑶道:“你说吧!我在听着。”

王宜中道:“我们只有过婚礼的形式,三媒六证,只有木偶主人一个媒人,而且,目下为止,我们只能有一个夫­妇­之名。”

西门瑶一下子又取下了头上的面巾,四顾了一眼,道:

“这是你的书房?”

王宜中道:“是的。如若那形式婚礼没有铸成大错,我们还有改变的机会,姑娘有什么见教,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西门瑶缓缓坐了下去,道:“你说的如是实话,咱们倒是真应该好好的谈谈。”

王宜中道:“所以,姑娘可以不用顾虑,尽管畅所欲言。”

西门瑶扭怩的笑笑,道:“我一个女孩子,和你谈这些事,本来是很难出口,但现在事情紧急,只好从权了,只要我们心里无邪,那就无话不可说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君子不欺暗室,大丈夫无愧于天地,只要我们心同日月,自无不可出口之言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那么小妹斗胆请问几件事。”

王宜中道:“姑娘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西门瑶道:“你见过新娘子的真面目吗?”

王宜中道:“见过了。”

西门瑶道:“她很美,美的像天仙化人一般,是吗?”

王宜中道:“不错。姑娘认识她?”

西门瑶道:“更难得的是她看起来像是一位纯洁天真,娇稚无邪的姑娘,对吗?”

王宜中忽然站起了身子,道:“是的,一点都不错。”

西门瑶笑一笑,道:“请坐下,王门主。”

王宜中缓缓坐了下去,道:“姑娘,怎会如此清楚,你们定是相识了。”

西门瑶道:“我知道这么一个人,但却未见过面。”

王宜中道:“西门姑娘,可否说的清楚一些,在下不太明白姑娘的用心。”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她是个很可怕的人,你要小心。唉!我想好的比喻,她该是一头凶残的野豹,但却穿了一件羊皮衣服。”

王宜中道:“是这样吗?”

西门瑶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我要说给你听。我急急地赶来,就是为了要说明这件事。”

王宜中道:“我相信姑娘是一片诚心,但只是说得太简略了一些,如若姑娘能够说得更清楚一些,在下更为感激。”

西门瑶道:“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信不信,不关我的事了。”霍然站起身子,转身欲去。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姑娘,慢一些,你来此的用心,是希望说服我,现在,我还没有完全被你说服,怎的就要走了?”

西门瑶道:“你错了,我不是要说服你,只是提醒你。”

王宜中道:“有道是救人救活,姑娘既来了,为什么不说个明明白白呢?”

西门瑶道:“一个人如是不知死活,你救了他也是没用,我告诉你,她是毒蛇、猛兽,但你却偏要认为她是一只温柔的小羊,叫我有什么法子。”

王宜中道:“姑娘,我信了你的话,应该如何?”

西门瑶道:“那是你的事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王宜中道:“如是全无关系,姑娘怎肯风尘仆仆,兼程赶来此地。”

西门瑶气得一跺脚,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啊?”

王宜中道:“我在想,你救了我也救了金剑门,我该如何的感激你。”

西门瑶道:“谁要你感激,我只是不忍看着你……”

王宜中道:“姑娘,在下初出茅庐,对江湖上的事物知道太少,所以,有很多事,在下也许问的太缠夹了一些,这一点,还得姑娘原谅。”言罢抱拳一揖。

西门瑶道:“你这人真是没法子。”坐了下来。接道:“说吧!你还要问什么?”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嫁给我,用心何在?”

西门瑶道:“为什么?我也无法说出来,但我可以断言,他们有着很大的­阴­谋。”

王宜中道:“武林中有很多人人事事,大都有些脱出常规常情,但不管如何,总该有一点轨迹可寻,像这样突然而来的怪事,实叫人有着无法捉摸的感觉。

西门瑶道:“也正因为事情来的突然,使你们完全无备,一步步陷入了人家的圈套之中。”

王宜中道:“他们算的虽然很清楚,但可惜的是留下了疑窦太多,这就会使我们多加防备。”

西门瑶嫣然一笑,道:“人家用美人计,你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呢?”

王宜中道:“这件事,我会小心。不过……”

西门瑶道:“你还有别的事?”

王宜中道:“我希望对姑娘也能够多一些了解。”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我们那个组织报复杂,如是我们内部没有无法解决的纠纷,你们金剑门将会遇上一个劲敌。”

王宜中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作对,姑娘可否说明原因?”

西门瑶沉吟了良久,道:“王兄,这一点求你谅解我。此刻,还不到告诉你的时机,到时候,我当然会告诉你。”

王宜中笑一笑,道:“希望那时机快些到来,我们能合手重整江湖。”

西门瑶笑一笑,道:“我想这日子很快会到,不过,我可以先把敝门中的事,告诉你一些。”神情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低声接道:“我们那个组织中,武功很博杂,而且,走的大都是邪门外道。有很多事,邪功来的快速,也来的有效。”

王宜中道:“姑娘的武功,可是以天竺武学为主吗?”

面了瑶道:“除了天竺奇书上,得到那些古古怪怪的武功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怪异武功,他们一旦闯入江湖,必将引起一番风波。”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只能说这些了,以后我也会仔细的告诉你,请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王宜中道:“在下代家慈谢过姑娘。”

西门瑶戴上了头套,道:“我去了。”步出书房,飞身一跃,登上了屋面,又一跃消失不见。

王直中急步行出室外,看天­色­已然大亮,但西门瑶却早已走的踪影不见。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一欠身,道:“门主。”

王宜中笑一笑,道:“先生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两人行入书房,坐下,高万成接口道:“来人是谁?”

王宜中道:“先生猜猜看,他是什么人?”

高万成道:“很难猜,但可能和新娘子的事情有关。”

王宜中道:“不错,和新娘子有关,但来的人太奇怪了。”

高万成突然接道:“可是西门瑶?”

王宜中一怔,道:“神啦,先生,你怎么知道是西门瑶?”

高万成道:“本来我不知道,但门主说得太激动了,这就触动了属下的灵机。”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高万成道:“西门瑶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王宜中道:“对啦!这一点我倒是忘记问她了。”

高万成道:“这不要紧,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王宜中道:“她的看法很奇怪。”

高万成道:“如何一个奇怪法。”

王宜中道:“她说那位新娘子是有为而来,不过我和她谈过了很多话,实在看不出她是个善用心机的人。”

高万成道:“也许她是被人利用。”

王宜中道:“很可能。不过,西门瑶的口气中,却有些不同。”

高万成似是突然间发觉了什么喜事一般,忽然站了起来、道:“她说什么?”

王宜中道:“她似是说那位姑娘,是一位主谋人物。”

高万成道:“有这等事!”

王宜中道:“所以,我觉着很好笑,也完全被她说的迷惑了。”

高万成道:“那西门姑娘,可曾提过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王宜中道:“没有,没有提过。”

高万成道:“这就是了。不过,西门姑娘这一提,使我想了一个人。”

王宜中接道:“什么人?”

高万成道:“一个非常可怕的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人能说出她什么样子,但她的外号却在江湖上流传,人称虚伪仙子。”

王宜中道:“虚伪仙子?”

高万成道:“是的,听说其人善于做作,只要和她见了面,任何人都无法不相信她说的话。”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道:“门主可是不太相信?”

王宜中道:“是的。我有些不太相信,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

高万成道:“这只是江湖上传言的事,二十年前,那虚伪仙子的事迹,还常常听人说起,但只是传说,因为那虚伪仙子虽然名满天下,但她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得到她。”

王宜中道:“二十年前的人,应该很老了。”

高万成道:“应该是这样的,但江湖上有很多事,无法测度,那虚伪仙子,更是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王宜中道:“先生,江湖上真是这么光怪陆离无奇不有么?”

高万成道:“是的,门主,江湖上很多人、很多事,都出于人意料之外,不能以常情测度。”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先生,难道这些事情都会发生在咱们金剑门么?”

高万成沉吟了良久,笑道:“门主,每一个时代,江湖上都有一个主体,二十年前的金剑门,是江湖上的主体,金剑门隐息了二十年,江湖上开始了纷乱的局面,二十年后,金剑门重起江湖,又成了江湖中事物发展的主体了。”

王宜中道:“先生,这有原因吗?”

高万成道:“自然有原因。金剑门昔年的威名,因先门主之死而消沉,但人人都知道,金剑门是江湖上一股庞大的力量,也是一批最有训练的­精­锐武士,谁能控制了金剑门,谁就可以利用这一批庞大的力量,争霸武林,逐步江湖,这就是咱们重出江湖的原因。”

高万成话声微微一顿,接道:“加害先门主的江湖魔头,是咱们的旧仇,新仇、旧仇,就把咱们金剑门集中成一个主体,所以江湖上发展的事情,都落在咱们金剑门的身上了。”

王宜中道:“唉!看起来,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高万成一欠身,道:“门主,属下想,传下门主令谕,调集二老和几位香主到此,另外,再增加两队剑士。”

王宜中接道:“­干­什么?”

高万成道:“似乎是,目下武林变化,都已集中于此。”

他放低了声音,接道:“然后,咱们找一人冒充门主,置于重重保护之下,门主可以脱身而出,从旁观察,或可找出原因。”

王宜中沉思了片刻,道:“这话倒也有理。如若他的目标,都是对我而来,把我置于一种严密的保护之下,以观变化,或可找出一些内情出来。”

高万成道:“属下已经思索了很久,只要门主允准,咱们立刻可以行动。”

王宜中道:“行动容易,但有几件事,必须先要处理清楚。”

高万成落:“什么事?“

王宜中道:“最麻烦的是那位新娘子。”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是麻烦,而是门主很难下此决心。”

王宜中道:“什么决定?”

高万成道:“门主是信那西门瑶呢,还是信那位新娘子?”

王宜中道:“这个,我觉着应该多信西门姑娘一些,先生以为如何?”

高万成道:“对此事属下无意见,但不论门主对何人相信的多些,咱们必须进行咱们的计划,就必得先委屈那新娘子一阵。”

王宜中道:“如何委屈她?”

高万成道:“先把她囚禁起来。她如是真有所为而来,耐­性­有限,在被囚期间,定可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如若她真是门主所言,贤淑女子,也可以为她洗刷清白,也不会把这段囚禁日子放在心上。”

王宜中道:“办法很好,但古往今来,哪有无缘无故把新婚妻子给囚起来的?”

高万成道:“说的也是,所以,这件事还得请门主做主。不过……”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不过什么?你只管说吧!”

高万成道:“现在江湖上诸般事端,都对准金剑门而来,事实上,却都是对准你来。”

王宜中道:“对准我?”

高万成道:“金剑门有了你门主,如虎奔山岗,龙归大海,重新的活跃起来,门主得金剑门这样属下,如虎生双翼,所以,只要有心对付金剑门,第一个必先设法对付门主。”

王宜中霍然站起身子道:“走吧!”

高万成道:“去擒拿新娘子吗?”

王宜中道:“不错,先生说服了我。”

高万成道:“四大护法现在书房外面,属下略作布置,随后就到。”

王宜中点点头,举步行出书房。四大护法早已恭候门外。追随在王宜中身后,直奔新房。

房门虚掩着,王宜中一推而开。新娘子仍穿着一身吉服端坐在床边。

王宜中步履声惊动了新娘子。新娘子抬头,脸上是一片隐隐的倦容,望了王宜中一眼,缓缓说道:“官人回来了。”

王宜中心中忽然生出了不安之感,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在下和姑娘商量件事。”

新娘子目光转动,望了门口的四大护法一眼,笑一笑,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很难启齿,但在下又不能不说。”

新娘子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有话,只管请说。”

王宜中道:“姑娘,到现在为止,在下心中还未承认这件事。”

新娘子道:“那是你的事,但我有我的想法。”

王宜中道:“在下想把姑娘保护得严密一些。”

新娘子道:“为什么不明说要把我囚禁起来?”

王宜中道:“不论怎么说,都是一样,姑娘心中明白就是。”

新娘子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囚禁我。你是一门之主,我是门主之人,不管你是否满意这件婚姻,总不能把妻子囚起来。”

王宜中暗中察颜观­色­,发觉那娘子虽然有不满之意,但并无惊恐之容。

当下淡淡一笑,道:”但不知姑娘自愿受缚呢,还是要我动手?”

新娘子道:“怎么,还要绑起来?”

王宜中道:“是的。姑娘如是有意成全,还希望成全到底。”

新娘子缓缓伸出双手,道:“什么人动手?”

王宜中道:“我,姑娘多多原谅。”

新娘子微微一笑,道:“那还好,我还认为你要别人来动手呢。”

言罢,闭上双目。

王宜中从怀中取出一条丝带很紧牢地捆住了新娘子的双手。

新娘子睁开双目,道:“现在,我还要做什么?”

王宜中道:“劳姑娘的驾,跟在下走。”转身向外行去。

王宜中带着新娘子,行入了布置好的囚室,那是一座地下的密室,直下一九层石级,才到了囚室外面。囚室内空间不大,但却布置的讲究,木榻锦被,罗帐分垂。

新娘子四顾了一眼,道:“这地方很坚牢。”

王宜中道:“希望你安分一些,不论一个人武功如何高强,也没有逃出此地的机会。”

新娘子安然说道:“我会根耐心地在这里等下去,不过,我希望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囚在此地?”

王宜中沉吟一阵,道:“因为,你是虚伪仙子,世间最会娇情做作的人。”

新娘子呆了一呆,道:“我是虚伪仙子?”

王宜中双目盯注在新娘子的脸上,淡谈一笑,道:“姑娘,事到如今,姑娘似是也用不着再做作了。”

新娘子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你对我有了怀疑。”不再理会王宜中,转身倒卧在木榻之上。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姑娘,我会吩咐他们,送最好的食用之物给你。”

新娘子头也不抬他说道:“不用了,你既然对我动疑,还是让我死去的好。”

王宜中道:“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之日,那一天证明了你不是虚伪仙子,我会负荆请罪。”

新娘子道:“夫君,我求你一件事,好吗?”

王宜中道:“姑娘请说。”

新娘子道:“每一天来看我一次。”

王宜中道:“这个……”

新娘子道:“其实,那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听人说过,一个人只能饿七天,就算我命长,最多也只能饿上十天,你每日来一次,只不过来十次,换我一条命。第十一次,大概就要替我收尸了。

王宜中道:“怎么,你准备要饿死在这里吗?”

新娘子道:“这是马上就要见真章的事,我骗你,也骗不过今天晚上,对吗?”

王宜中木然的站在榻前,足足过了有一顿饭的时间。才轻轻叹息一声,退了出去。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顺利的有些出了人的意料之外。

高万成问明白了详细经过,摇摇头,道:“门主,看来,咱们如找不出确切证据,很难使她承认真实身份,那就只好饿她几天再说了。”

王宜中道:“先生,拼斗搏杀,重振金剑门的雄风,那是我的责任,但我不希望折磨一个女孩子,把她活生生饿死。”

高万成道:“四天为限,她如真能绝食四日,那就放她出来。”

王宜中点点头,道:“先生,别的事部署如何?”

高万成道:“明天日落之前,咱们的人手,就可以大批赶到,那时,就先逼西门瑶那伙人亮出底子。”

王宜中道:“如若他们不答应,那岂不是要有一场恶斗。”

高万成道:“是!那该是一场很激烈的恶战,但咱们已经没有法子拖延下去。留下这一股强大的实力,增多了咱们不少后顾之忧。”

高万成道:“假扮门主的人,已有了安排,门主……”

王宜中道:“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出来,不用顾虑。”

高万成道:“在下的计划,是要门主改做一个看马小厮。”

王宜中沉吟了片刻,道:“我是否应该准备一下。”

高万成道:“衣服和人皮面具,都已为门主备好了。”

王宜中点点头,易容改装。

这是很大的马棚,大大小小,养了有四十匹马。

大约二更时分,王宜中刚刚加好了马槽的夜料,突闻身后响起嗤的一声娇笑。

王宜中回头一看,只见那头戴珠花,身着红衣,满脸脂粉的赶车娘,左手掩口,不住低声娇笑,立刻放下料桶,一抱拳。道:“大娘子。”

心中却是暗暗震骇,忖道:“这­妇­人的轻功不错,竟然末听出她几时行了进来。

中年­妇­人放下了掩口衣袖,道:“小兄弟,你今年几岁了?”

王宜中道:“一十九岁啦。”

他戴上了人皮面具,又在脸上和手上,涂上了灰尘,任是老于江湖的­精­明人物,也是瞧不出破绽。

中年­妇­人嗤的一声笑道:“你在这里看马看了几年啦?”

王宜中道:“两年多些。”

中年­妇­人道:“我要走了,把我拉车的马,还给我。”

王宜中道:“这要我们总管准许。”

中年­妇­人道:“深更半夜的,你们总管已睡,那马本是我的,我又不是偷的,为什么不准我牵走。”

王宜中道:“深更半夜的,大娘子要到哪里去?”

中年­妇­人道:“我要回家。”

王宜中道:“夜间怎好上路,明天再走吧。”

中年­妇­人嗤的一笑,突然伸出右手,点向了王宜中胁间。出手如电,快速之极。

王宜中本想反抗,心中突然一动,暗中运气移|­茓­,任地点中胁间,一跤跌在地上。

中年­妇­人摇摇头,笑道:“小兄弟,对不住啦。一脚踢开王宜中,解下两匹健马,牵了出去。

王宜中直待她离开马棚,才挺身而起,跃上屋面,飞落在存放马车的所在,藏入车中。

那中年­妇­人套上马车,打开木门,赶车而出。这本是专用来取车的一座院落,出院不远处就是官道。

只见人影闪动,两个身着劲装的剑士,飞跃而至,拦在车前。

那中年­妇­人长鞭挥动,但闻两声闷哼传了过来,两个剑士,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就被那中年­妇­人长鞭抽飞出去。

马车如飞,未停奔行。

王宜中隐在车中,但觉那车在夜­色­中飞驰。快速异常,足足有一顿饭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只见那中年­妇­人跳下篷车,疾快地向旁横移五尺,高声说道:“出来,你可是觉着老娘不知道你上了车吗?”

王宜中吃了一惊,暗道:原来她早已知道我上了车。

正待掀帘而出,忽闻一声长笑,传了过来,道:“失敬,姑娘原来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听声音,正是金钱豹刘坤。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你可认为姑­奶­­奶­是好吃的吗?”

刘坤怒道:“老妖婆,你说话嘴巴­干­净一些。”

中年女人道:“你敢犯老娘的忌讳。”长鞭一挥,扫了过去。

刘坤一伸左手,抓住了鞭子,欺身而上,右手探出,五指着屈若伸,抓向那中年­妇­人的面门。

他练有铁抓神功,指力能够碎石开碑。

中年­妇­人冷冷说道:“你号金钱豹,指上力量定然十分惊人了,老娘倒要试试。”竟然挥掌,硬拍过去。掌指相触,响起了一声波然大响。

一声冷哼和一声尖叫,同时响起,两条人影霍然分开。

但两人另一只手中,仍然抓住鞭子未放,两人一挣之下,鞭子折断,一分为二。

刘坤抓下了那中年­妇­人掌上一块皮­肉­,鲜血淋漓而下,但那中年­妇­人的金砂掌力,也震伤了刘坤的右腕关节,虽然未骨折筋断,但一时却疼痛椎心。

互有创伤之下,都变得小心起来,相对而视,谁也不敢轻易出手。

刘坤尽量地忍受着痛苦,不让它形诸于外。那中年­妇­人是外面,鲜血淋漓,无法掩饰。

隐在车中的王宜中,看得十分清楚。看两人虽然互生戒惧,但仍然都在暗中运气,双方­性­格,都是不甘认输个­性­,在相视一段时间之后,必然会有全力的一拼。两个人似乎是势均力敌,力量太平衡了,很可能会造成玉石俱焚的结局。心中念转,突然飞身而出,使得两人都为之一怔。

王宜中易容入马棚的事,刘坤并不知晓,他经过­精­细改装,刘坤一眼之下,竟未瞧出来。

那中年­妇­人却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假扮着看马小厮,骗过了老娘双目。”

王宜中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道:“姑娘很意外吧!”

中年­妇­人惊叫了一声,道:“新郎官。”

刘坤却急急欠身一礼,道:“见过门主。”

王宜中一挥手,道:“姑娘!”

中年­妇­人冷冷道:“住口,我要先问问你,你把新娘藏到了哪里。”

王宜中笑道:“新娘子是不是虚伪仙子?”

中年­妇­人道:“先回答我的话。”

刘坤怒道:“对敝门主说话,怎能如此无礼。”

王宜中挥手按下了刘坤的火气,笑一笑,道:“我把她囚起来了。”中年­妇­人道:

“哼!你这卑下的人,古往今来,哪有新郎官把新娘子囚起来的道理,这等大悖常理的事,你怎能做得出来。亏你还是一门之主。”

王宜中淡漠一笑,道:“世间也没有像木偶主人那等强人所难的媒人。姑娘,至少,你们的做法太勉强了,破绽太多,任何人,都可以觉得事情不对。”

中年­妇­人道:“你囚起了新娘子,你会付出最大的痛苦补偿。”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不错。她如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我会为此事抱憾万分,如若她是虚伪仙子,那最善做作的女人。那只怪她,运气太坏,你们的设计太差。”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咱们走着瞧,看看哪个吃亏。”举步向车上行去。

王宜中横跨两步,拍出一掌。一般强大的无形潜力,直涌过去。掌力带起暗劲,逼住了那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心中惊凛,口中却喝道:“你要­干­什么?”

王宜中冷冷说道:“姑娘是大智若愚,咱们几乎都受骗了。”

中年­妇­人道:“我不明白,你说些什么?”

王宜中道:“姑娘,是束手就缚,还是和在下动手?”

中年­妇­人格格一笑,道:“我傻大姐宁可玉碎,不求瓦全。”

她一探身,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星光闪烁下,只见那匕首闪动森蓝的光芒。

显然,那是一把剧毒淬炼过的匕首。

王宜中身上未带兵刃,但他经历过数番凶狠的拚斗之后,对自己的武功,已经有很大的信心。当下踏上一步,道:“姑娘请出手吧!”

傻大姐冷笑一声,右手突然一探,匕首寒芒闪动,刺向王宜中的前胸。王宜中身躯微闪,左手外翻,五指箕张,竟然硬拿傻大姐握着匕首的右碗。

傻大姐怒道:“你好狂。”匕首斜斩,划起一道冷芒。

王宜中掌劲忽吐,一股潜力,直逼过去。这一股力道,发的无声无息,莫可捉摸,正击在傻大姐的右臂之上。

傻大姐划出的匕首,忽然间一侧,就在一刹那工夫,王宜中右手已闪电击出,砰地一掌,击在傻大姐右肘之上。

傻大姐右手一麻,毒匕首落地,肘间疼如骨折,整条右臂,再也抬不起来。

王宜中道:“姑娘,你不是我的敌手,束手就缚吧!”

傻大姐缓缓转过脸来,淡漠地说道:“你要生擒我回去?”

王宜中道:“只是要问你几件事情。”

傻大姐道:“江湖上人手法残酷得很,我不愿受那个罪。”突然一仰身子,倒摔在地。

刘坤飞身一跃,伸手抓起了傻大姐,只见她脸­色­铁青,早已气绝而逝。

王宜中道:“她怎么样了?”

刘坤道:“死了。”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死啦!怎么会死的这么快呢?”

刘坤道:“她大概是服一种烈­性­的毒药而死。”

王宜中道:“她没有机会服下毒药。”

刘坤道:“她可能早已把毒药藏入了口中,只要咬破,就毒发而死了。”

王宜中抬头望望满天繁星,豪情大振地说道:“看来,这些人的安排,用心深刻,可能和加害先门主一事有关,咱们正愁着无法找到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会自动地找上门来,咱们如能小心一些应付,说不定能揭开先门主遇害之秘。”

刘坤道:“门主说的是,但来人一个个武功高强,手段毒辣,这一点,门主还得小心一些。”

王宜中点点头道:“数月来在高先生和诸位的指引下,使我懂得了不少江湖凶险,他们加害我的机会不大了。”

刘坤忽然间觉着王宜中有了很大的转变,似乎是陡然间了解了很多的事情,当下一欠身,道:“门主,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王宜中道:“那把淬毒匕首,是一件利器,虽然不是我辈中人所应该用,但敌人太恶毒。以毒攻毒而论,不妨带在身上备用。”

刘坤应了一声,捡起了匕首,藏入怀中。

王宜中回顾了一眼,道:“刘护法,想法子把这辆马车和傻大姐尸体一起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一点痕迹。”

刘坤道:“属下到四面看看。”

夜­色­中展开身法,如飞而去。

片刻之后,行了回来,道:“右面树林中有一座枯井,足可容下马车和傻大姐的尸体,只是那匹拉车的马……”

王宜中笑一笑接道:“这匹马可是原本拉车来的?”

刘坤道:“是的,留下它,就可能是一条线索。”

王宜中道:“那就毁了它,一并埋入枯井之中。”

刘坤托起傻大姐的尸体,放入车中,牵着马车而去。

片刻之后,刘坤大步行了回来,道:“门主,车马人尸,都已经葬人了枯井之中。”

王宜中道:“唉!咱们回去吧。”

刘坤整理了一下现场,缓缓说道:“门主,这把匕首,果然是奇毒无比,属下刺了那健马一下,那健马就立时倒毙,连一声嘶叫,也未发出。”

王宜中道:“好好的收藏着,如此剧毒的匕首,江湖上并不多见,也许是一条线索。”

第二十九回谜天人帮

两人联袂而起,直向来路奔去。

王宜中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也有了不少怀疑,他急于要见高万成和金剑门中的长老、剑士们,求证内心之疑。

可是,天下事,往往不如人意。两人奔行了四五里左右,瞥见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并肩站在路中。

王宜中收住了快速的奔行之势,打量了三人一眼,道:“三位是……”

居中一位黑衣人道:“阁下是金剑门中的王门主?”

王宜中心里已明白,是对他来的了,事情不会这么巧的在此遇上,可能在这里已埋伏了很久时间。

当下吸一口气,按下泉水般的思潮,缓缓说道:“不错,在下正是王宜中,三位有何见教?”

三个人同时一抬手,三把长剑,同时出鞘,人也散布开去,抢了东、西、北三个方位,空出南方。

刘坤冷笑一声,道:“门主,属下先行出手试试。”王宜中摇摇,头道:“不用慌,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

目光转动,细瞧了三人一眼,道:“三位准备一起上呢,还是要车轮大战?”

正北的黑衣人冷冷说道:“王门主武功高强,世间罕有敌手。咱们奉命来此之时,已得令谕,不和王门主以武功相搏。”

王宜中道:“不以武功相搏,诸位定然是别有仗恃了。”

北面黑衣人似是首脑,一直由他答话,笑一笑,道:“敝上觉得动手相搏,乃是等而下之的事,希望咱们三个人,能够和和平平的把王门主请去。”

王宜中道:“贵上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请我去?”

北面黑衣人道:“什么人,王门主何不去当面见过,咱们既是有为而来,王门主应该多多想想了。”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们三位的用心,就是想请我去和贵上见面,是吗?”

北面的黑衣人道:“不错。”

王宜中道:“我可以跟你们去,而且只限我一个人,不过要先告我你们的姓名。”

黑衣人道:“在下仇才,另两位焦成焦实……”

刘坤冷冷接道:“北邙三凶。”

仇才笑一笑,道:“不错啊!咱们兄弟和刘兄是老朋友了。”

刘坤道:“北邙三凶,在武林中,也是大有名望的人了,怎么竟效宵小之辈,戴上了人皮面具。”

仇才道:“咱们兄弟受命如此,掩去本来的身份,这一点还得刘兄原谅。”

刘坤冷笑一声,道:“你们很胆大,竟敢和金剑门作对。”

仇才道:“没法子,咱们兄弟如不听命行事,立刻就得死亡,晚一些,总是比早死点好。”

刘坤道:“门主,北邙三凶那点道行,属下知道,三人联手,也难敌门主十招。”

王宜中道:“不!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不能失约,你先回去吧!”

仇才道:“对啊。刘兄,你回去可以招请人手来援助贵门主。”

王宜中笑一笑,道:“刘护法,告诉高先生不许轻举妄动。明天日落之前,我还不回去,你们再行动不迟。”

刘坤道:“门主……”

王宜中正­色­道:“照我的话办,你去吧!”

刘坤不敢抗命,欠欠身,转望仇才,道:“仇老大,敝门主如有损伤,你们北邙三凶,都将拿命抵偿。”

仇才道:“我明白。北邙三兄弟,决非金剑门之敌,刘兄如能深想想,咱们兄弟决不敢虎口拔牙,但我们兄弟这样做了,自非无因。”

刘坤冷哼一声,接道:“你们三兄弟小心就是,金剑门恩怨分明,三位如得敝门主的赏识,金剑门或能助三位解除隐痛。”言罢,飞身而去。

仇才两道目光停在王宜中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听说王门主学会的一元神功,乃天下武学总纲,不论什么样武功,都难是王门主的敌手。”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可是不相信?”

仇才点点头,道:“不瞒你王门主说,在下确然是有些不信。”

王宜中道:“怎么样才会使你相信。”

仇才道:“王门主露两手给咱们兄弟开开眼界如何?”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你们都举着刀,想必刀法不错。”

仇才道:“北邙三凶,向以刀法驰名。”

王宜中道:“那很好,你们三人,各占一个方位,同时攻我,如是劈中我一刀,就算是你们胜了。”

仇才道:“这个……”

王宜中接道:“不用顾虑,你们只管出手。”

北邙三凶在王宜中讥讽之下,果然持刀而出,分占三个方位,分别攻出。开始之时,三人出刀很慢,数刀之后,未能伤人,不禁凶­性­大发,三把刀愈来愈快,幻成了一座刀山般直压过去。

不知道王宜中用的什么身法,在刀山中闪走挪位,足不离三尺方圆之地,三凶乱刀如雨,终无法沾他衣角。一阵急劈猛砍,三个人都攻出了一百多刀。仇才大喝一声:“住手。”当先收刀而退。

王宜中背负双手,笑一笑,道:“三位刀法很快,就是准头差一点。”淡淡一句话,说得北邙三凶脊背上升起了一股寒意。

仇才还刀入鞘,抱拳一礼,道:“王门主果然高明,咱们是萤火之光,自不量力,竟妄图和日月争明。”

一阵比试,使江湖上著名的三大凶人,一个个心服口服。

仇才奔行极快,走的都是荒凉的郊野,行约八九里,才突然停了下来。

抬头看只见一座荒凉的古庙,门漆剥落横匾上只余下一个庙字,只看过荒凉的景象,就不难想到,这是一座很久没有香火的庙。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是这里吧?”

仇才道:“不错,是这里。”

王宜中道:“三位怎么不进去?”

仇才道:“咱们兄弟还不够身份为门主带路。”

提高了声音,接道:“金剑门王门主大驾已到。”

王宜中举步而行,伸手推开了庙门,木门呀然而开,庙里是一片黑暗。

经过了数番凶险,王宜中不但变的胆大,而且也知道了小心戒备,暗中提聚真气,缓级说道:“在下王宜中,应邀造访,朋友如是不愿赐教,在下就此告别了。”

但见火光一闪,大殿内突然点起了一支火烛。烛光耀照下,大殿内景物清明可见。

空敞的大殿中,只余下供桌后一座大神像,但两面的墙壁边,却坐着四个身着黑衣的大汉。四个人形状都很怪,闭目而坐,形如老僧入定,但四个人身上都带着兵刃。

一个很奇怪的刺耳声音,由大殿神像后传了出来,道:“王门主请进来。”

王宜中对自己已有了很强的自信,举步行入大殿。神像狰狞,再加上四个闭目而坐的怪人,使原本­阴­森的所在,又加重了一种恐怖的感受。

那怪异的声音,又从神像后传了出来,道:“你就是王宜中?”

王宜中道:“正是在下。阁下借神像隐身,故作神秘,已非一次了,这等办法,早为揭穿,阁下何以还乐此不疲呢?”

那怪异的声音,冷冷说道:“王门主,你不该来这里的。”

王宜中道:“为什么?”

那怪异的声音,道:“因为你很可能来得去不得。”

王宜中淡漠地笑一笑,道:“如若在下害怕,自然就不敢来了。”

那怪异的声音,打断了王宜中的话,接道:“只要你肯带着金剑门中人,退出江湖,可以不咎既往,彼此也不再相犯。”

王宜中笑一笑,道:“金剑门既然重出江湖,自然不会再重行退隐,何况,先门主被宵小杀害之仇,凶徒还未查出,王某既然接下了这门主之位,自然要挑起这付担子。”

那怪异的声音又缓缓说道:“王门主,你如一定不愿退隐,不妨和在下合作,金剑门、天人帮,如若能携起手来,不难统率整个武林。”

王宜中道:“阁下是……”

“天人帮主。”

王宜中摇摇头,道:“帮主的好意,王某心领了。”

那怪异的声音,打断了王宜中未完之言,道:“王门主,用不着骤作决定,先见识一下本帮几个属下的功夫,再作决定不迟。”

分坐在两侧烛下的四个黑衣人,突然站了起来。

借殿中烛火光芒,王宜中仔细打量了四人一眼,左首第一个面黄似蜡,枯瘦如柴,像是久病多年的人。

第三个圆脸方面,腰大一围,可惜是生的矮了一些,所以,看上去全身上下都是一团­肉­,单是一条大腿,似乎是就比他旁侧的伙伴重—些。

看清了右首第一个人,侥是王宜中的胆子大,也不禁骇得—怔。那是一张怪脸,从来未见过的怪脸,一半是白一半黑,白的像雪,不见一点血­色­,黑的像煤炭。

右首第二个,倒是长的个子适中,不高不矮,不瘦不肥,只是五官生的太近了一点,两双眼睛猛然向下面挤,几乎靠在鼻子上。嘴巴也生的太大,张张口,两个嘴角似要碰着耳根子。

看过四个人,王宜中暗暗盘算道:“这四人各具奇相,必和他练的武功有关。”

只见左面那瘦高个子,右手一抬,刷的一声,抽出了一把锋利的鬼头刀。一摔手,劈向供桌上的铜香炉,寒芒过处,铜香炉一分为二。

刀快力大,具有了斩铜断铁的力道。

王宜中淡漠的笑一笑,道:“就是这样吗?”

那瘦高子并未回答,却缓缓的伸出手臂。那是一条瘦得只见筋骨的手臂。

王宜中不知地要­干­什么,只好一面暗作戒备,一面肃立旁观。

但见那瘦高的人,右手扬起了手中锋利的钢刀,突然向左臂上砍去,只听砰的一声,那锋利的钢刀,正砍在左臂之上。锋利的刀刃,似乎是击在极为坚硬的钢铁之上,卷起了一部分刀刃。

王宜中看得微微一呆,暗道:这人的武功,练的不错。口中却缓缓说道:“还有什么?”

那瘦高人冷笑一声,道:“你照样来一次试试如何?”

那巨脸方面,腰大一围,又矮又胖的人,摇着一身肥­肉­,缓行两步,右手突然一挥,一团蓝芒直落实地,化成了一二尺见方的蓝­色­火焰。

那矮胖大汉突然一抖身上的肥­肉­,身上衣服突然间片片碎落一地,大踏一步,盘膝坐在一团烈火之上。

那火焰一片蓝光,力道极大,那矮肥大汉一坐下去,身上的裤子,立时燃烧起来。但见青烟阵阵,片刻之间,那大汉身上仅有的靴子和一条裤子,尽化乌烟。那胖子一身肥­肉­,坐在那烈火之上,竟然若无其事。片刻间鼾声大作。竟坐在烈火上熟睡过去。

王宜中心中暗暗惊骇,忖道:“这是什么武功,竟然不畏火烧。”

右首怪脸人冷笑一声,道:“王门主见识我等武功不难,不过见识之后,阁下要照样的来一遍才成。”

王宜中道:“王某人自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那­阴­阳脸双手一探,手中已多了两把锋利的匕首,缓缓刺入了双肩窝中,衣服破裂,清晰可见两把锋利的匕首刺入肌­肉­之中。匕首缓缓而入,直没及柄。

王宜中只看的头皮发麻,暗道:怎么这些人练的都是这等奇奇怪怪的武功,火烧刀刺,骇人听闻。

三个人表现出的怪异武功,给了玉宜中莫大的震骇,呆呆地望着­阴­阳脸的怪人出神。

突然间,一声冷笑,道:“王门主怕了吗?”

王宜中转脸望去,只见说话的正是五官挤在一起的人。

王宜中吸了一口气,笑一笑,道:“阁下还有什么更特殊的武功吗?”

黑衣人道冷冷地说道:“他们三位显露的武功还不够吗?”

王宜中道:“一个比一个高明些,阁下是最后出手的人,想必是更有惊人之艺了。”

黑衣人道:“好!王门主一定要见识,在下只好献丑了。”

但见那黑衣人缀缓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铜笛,吹了起来。调子凄凉,但却没有感动人的力量。

忽然间,一阵沙沙之声,传入了耳际。

王宜中低头一看,不禁骇了一跳。原来,不知何时,空广的大殿中,涌进来无数的毒蛇,有大有小,形状奇异,不下百条之多。

王宜中已开始了解很多事,也因了解很多事,产生好恶之心,也产生恐惧之感应。过去,一条毒蛇,缠在了他的手腕之上,他仍能谈笑自若,此刻群蛇距离他还有数尺,王宜中已生出了极大的厌恶和恐惧。但闻黑衣人笛声一变,上百条的毒蛇,突然间向他身上扑了过去。霎时间,笛声顿住,整个人都被蛇群包住,已无法看得到人。

王宜中暗暗吁了一口气,忖道:“这等情形,比要命还要可怕。”

神像后,又发出那怪异的声音,道:“王门主,我这些属下的武功如何?”

王宜中定定神,忖道:不管如何,我不能露出怯敌之意。当下冷笑一声,说道:“旁门左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如要在下率领金剑门中人退出江湖,必须以堂堂正正的武功,击败在下。”

那怪异的声音怒道:“王门主,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声音中充满了激动和愤怒之意。

王宜中心中忖道:如若他们真的逼着要我照样的来上一次,那是非得认输不可。

但觉脑际间灵光一闪,高声说道:“阁下也不用故弄这等玄虚了,你要金剑门退出江湖,那证明你对金剑门有着很深的畏惧。”

那怪异的声音,道:“胡说。我为什么要怕你们金剑门?”

王宜中道:“在下是一门之主,听阁下口气,似乎也是天人帮了,何不现出身来,咱们动手一战,我如不敌,不想退出江湖,只怕也不成了。”

那怪异的声音冷哼一声,道:“你不配和我动手?”

王宜中心中暗道:擒贼擒王,打蛇打头,我何不直接逼他现身一战。

心中主意暗定,正待飞身而起,突闻一声“看刀”。那瘦高之人,已然欺身而上。刀如闪电,横里劈来。

王宜中一闪身,避了开去,回手一抄,竟然生生的抓住了刀背。

那瘦高人为之一呆,但他勇悍异常,一呆之后,一抬左手,一举迎头劈了下来。

他手臂坚硬,能承受利刀一技,这一举自是力道凶猛,带起了虎虎拳风。

王宜中左手一拍,五指一合,巧快异常的抓住了那人左手腕。

这一招出手时拿捏的恰到好处,王宜中心想抓他手腕,一伸手就抓正着。

王宜中暗用功力,一收五指。那瘦高人顿时半身麻木,右手拿不住单刀,松手而落。

王宜中心中暗道:此人有刀劈不入之能,不知到了何等境界。心中念转,右手取刀一挥,劈了下去,但闻一声惨叫,那瘦高之人,竟被一刀劈成两半。

不怕烈火之人突然跃起,双掌推了过来。掌力雄浑,带起了一股强猛的破空之声。

王宜中一提气,挥掌迎去。两股强猛的掌风,当空一撞,响起了一声大叫。

原本不惧火烧的肥胖之人,突然间发际着火,全身破裂,片刻间生生被那熊熊的毒火烧死。

王宜中望着那残酷的死亡,心中大是奇怪,暗道:不畏刀伤的,死在刀下,不畏火烧的,却被火活生生烧死。

那­阴­阳脸的怪人,冷笑一声道:“王门主,你在片刻间,就破去了他们的护身气功。”

突然一抬双手,拔下了刺入双肩的匕首,飞跃而上。两把匕首烛火下闪起了蓝­色­的光芒。显然,那是淬毒之物。

王宜中一闪避开,冷冷喝道:“住手。”

那­阴­阳脸的怪人,看他的闪避身法,轻灵迅捷,巧妙异常,心中一动,停下手,道:

“什么事?”

王宜中道:“你们练这些奇奇怪怪的武功,用来吓人,确有奇效,但不能和我动手。”

怪脸人冷笑一声,道:“我练的荣枯气功,和他们大不相同。”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荣枯气功,我明白了。你半脸黑、半脸白,就是这种武功的结果了。”

怪脸人道:“这正是荣枯气功大成之徽。”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我想不明白中原武学会有这等怪异武功。”

怪脸人道:“这本来就不是中原道上的武功。”

王宜中道:“那是天竺武功了?”

怪脸人一怔,道:“看来王门主很渊博。”

王宜中冷冷接道:“在下要先行说明一件事,除非你们立刻退出这地方,在下一动手就要杀人。”

怪脸人冷笑一声,左手一挥,一股劲道,直劈过去。这股掌力很奇怪,强猛的暗劲中带着奇寒之气。那不似掌力,好像是寒冰地狱中吹出来的一股寒风。掌力未到,一股寒气,已然逼近身上。

王宜中赶忙运功,全身布满了护身的罡气。掌风声击中了王宜中,但王宜中若无所觉,那怪人却被反震之力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一击不成,反而激发了那怪脸人的凶­性­,右手疾挥,又是一股强劲的掌风劈来。

这一掌,含着强大的热力。

原来,这荣枯神功,是把寒热两种奇功,分练左右双在之上,这正是天竺奇书中分心二用奇术。天人帮主,把天竺武功饬令属下练习,但一个人练两种寒、热大不相同的武功,把好好的一个人,也练成了一边黑、一边白。

那奇热的掌力,虽然凶猛,但仍然无法破去那王宜中的护身罡气。”

怪脸人眼看寒热双掌,都无法伤得王宜中,不禁心神一震,暗道:“这人练的什么武功,寒、热双掌都不能伤害到他。”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小心了,我要开始还击。”

突然踏前一步,一掌劈向那怪面人的前胸。他的掌力,不徐不疾,也没有什么惊人的强风暗劲,也正因如此,却使人有着无法闪避的感觉。

怪脸人暗中提聚真气,准备硬接一掌试试。

他自练成荣枯奇功之后,伤在他寒、热双掌下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几,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着很强烈的信心,虽然王宜中坚如钢铁的护身罡气,有些使他震惊,但他信心还未全失。

突然间,感觉到一般轻微的力道,劈在了前胸之上。

怪脸人哈哈一笑,道:“阁下掌力,不过如此。”语声刚落,一口鲜血,由嘴中涌了出来。那一半黑、一半白的双颊,也突然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仰天一跤跌在地上,气绝而逝。

王宜中怔了一怔,忖道:我的掌力,怎的如此强厉凶残。

但他心中亦明白对手并非正点子,胜负之分,不但关系着金剑门的前程,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正邪存亡,决不能心生半点仁慈。

心念一转,目光转到拥蛇而坐的黑衣人身上,道:“朋友,你也练的是天竺武功了?”

那黑衣人道:“不错。”

王宜中道:“役蛇逐兽,谈不上武学正宗。三具尸体,现在一殿中,你应该知难而退了。”

黑衣人笑一笑,道:“我明白。”

他霍然站起身子,双手一挥,一余条奇形怪状的毒蛇,直向王宜中飞了过来。同时,围在那人身上四周的怪蛇,全都向前涌了过来。

王宜中已明白自己身上潜藏着无与伦比的功力,就算是飞来千斤铁锤,他自信也可挡他一下。但一群张口吐信的怪蛇,却使他有着无法应付的感觉。

就在这一怔神间,十余条怪蛇,已然飞近身侧。王宜中心中大急之下,双手疾翻而出。

两股强猛的掌力,卷­射­而出。十余条近身毒蛇,忽然间发出几声怪叫,寸寸断裂。血雨溅飞中,落了一地。

由地上涌至的蛇群,在距离王宜中两尺左右时,也突然停了下来。

似乎是有一股很坚硬的无形之墙,阻止了蛇群进袭。低头看去,只见着他双足已然深陷于青砖底下,一寸多深。

这时,那弄蛇人已然警觉到不对,突然纵身而起,向殿外逃去。

王宜中大喝一声:“站住!”

飞身而起,直追上去。

弄蛇人虽然先行发动,但王宜中却后发先至挡在大殿门口。

弄蛇人一扬手,衣袖中飞出一束银芒,直飞过去。这等细小的暗器,一发数十支,在数尺距离之内,本是万无不中之理。

王宜中也感觉那一束毒针,来势劲急,无法闪避。匆急之间,右手一扬,疾向毒芒拍去。

那数十枚飞来的毒针,似是遇上了强大的反弹之力,倒飞回去。但闻一声惨叫,一束细小的银针,全都刺入那黑衣人的身上。

真是善泳者死于溺,那黑衣人本是役蛇能手,但在中针之后,却被蛇赶了过来,争相咬食,见群蛇云集,掩遮去了那黑衣人的尸体。

王宜中只瞧得头皮发炸,心中欲呕,大声说道:“阁下可以现身了,你的四个属下,郡已死于他们最擅长的邪术、魔功之中。”

但闻蛇行沙沙,空阔的大殿中,却不闻任何回应之声。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阁下不肯现身,在下只好找上来了。”

口中说话,人却飞身一跃,直扑入那神像之后。但见那神像后处,放有一张木椅,哪里有还人踪。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这大殿只有一个门,他又从何处逃走,难道这座古庙,也是他安排的巢|­茓­之一不成?”

心中念转,目光转动,四下打量。详细的查看之后,确定了这座大殿再无门户。仔细的搜寻之下,大殿中亦无地道。

这时,那受招而来的蛇群,已缓缓的散去,但那役蛇的黑衣人,却被咬得身上到处是伤口、齿痕。

但闻一声轻呼传来,道:“在这里了。”

随着那声呼喝,高万成带着四大护法,急急奔了过来。

金剑门中人,对王宜中的崇敬之心,愈来愈重,五人齐齐欠身,说道:“门主好吗?”

王宜中笑一笑,道:“我很好。”。

严照堂一眼瞥见了那大殿中的尸体,急急接道:“这些尸体,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天人帮中人,那人自号天人帮,似是有着自比天人之意,但他却把属下训练的一个个都像魔鬼一般,他们的武功,都诡异出奇,该是出于旁门左道的一类。”

高万成道:“门主没有问他们的姓名吗?”

王宜中道:“他们不肯说,但就我观察所得,他们大概是天人帮中的正式门徒。”

常顺道:“门主可否把他们练的武功,说明一下,以广我等见闻。”

王宜中略一沉吟,把经过之情,说了一遍。四大护法,听得相互愕然。

他们在江湖行走数十年,身经百战,每人都受过刀伤、剑伤,却是从未遇到过王宜中遇到过的怪事。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天竺奇书误人,这本书如不能及时毁去,使它留传江湖之上,必然会造成大害。”

王宜中道:“先生说的不错,在下亦有此感,天竺奇书,如不能及时毁去,留传下去,整个江胡在那些奇奇怪怪的诡异武功奈毒之下,将变成|人间鬼域了。”

高万成道:“门主没有和天人帮主照过面吗?”

王宜中道:“没有。但我和他谈了不少的话。”

高万成道:“门主能听出他的声音?”

王宜中道:“只要他说一句话,我就可以确定是他。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声音,就我而言,从未听过那种声音。”

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的很,我要是不理他四个属下,一直冲入那神像之后,定然可以瞧出他的身份。”

高万成道:“这大殿别有门户吗?”

王宜中道:“没有,所以,我奇怪他如何逃走的。”

高万成道:“属下进去瞧瞧。”大步行入殿中。

一刻工夫之后,缓步而出,道:“殿后有一个年久的木梁腐朽了,空出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小洞。”

严照堂道:“可以走过人吗?”“高万成道:“那人的身材,必需十分瘦小才成。”

王宜中心中一动,道:“有一种缩骨神功,可以使一个人的身体缩小数倍,只要头能过去,就可以通行无阻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属下已经试验过了,如是身材稍为高大一些的人,就算他有缩骨神功,也无法通过。”

严照堂突然接口说道:“启禀门主,属下怀疑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严照堂道:“那位西门瑶,行动诡秘,武功怪异……”

王宜中接道:“你怀疑她是天人帮主?”

严照堂道:“是的,属下一直怀疑是她,高兄证明了那个洞口的情形,使属下对此事更加了不少信心。”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不会是她。”

严照堂长长吁一口气,道:“门主的看法是……”

王宜中接道:“西门瑶不够深沉,她虽然­精­明,但还不够作一帮之主的才慧,何况,天人帮又是这样神秘莫测的一个组织。据我所知,天人帮主虽然奴役了大批的高手,但他们都没有见过帮主真正面目。”

高万成道:“严兄,兄弟也有这样看法,西门瑶虽是很难缠的人物,但她还不足领导天人帮,当得一帮之主的身份。”

严照堂道:“既然大家都如此看法。也许属下看法有错。不过西门瑶是一位难对付的人物,以后,门主如有机会,最好能把她除去。”

常顺道:“真刀真枪,不论在上什么样武功高强的人,我都不怕。但那丫头,凭藉的不是一正本领,那一对魔眼,确是叫人惊心。”

王宜中笑道:“我知道,哪是一种摄魂大法,虽然近乎邪术,但却并不是邪术。只要定力够。就可和那魔力抗拒,不受它的蛊惑。”

严照堂道:“门主武功深博,罗胸万象,可以和那魔眼抗拒,但除了门主之外,金剑门中,只怕是难有几人能和她抗拒了。”

高万成欠身道:“已有不少本门中剑士赶到,门主一再辛劳,也该请回去休息一下。”

王宜中一面举步而行,一面低声说道:“那位虚伪仙子呢?”

高万成道:“仍然囚在地下密室。”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还在绝食么?”

高万成道:“是的,这档事似是很麻烦,她一直滴水不进。”

王宜中道:“还有剑土在看守她吗?”

高万成道:“一切都遵照门主的吩咐,大队剑士,分成三班,日夜看守那间密室。”

王宜中等回到庄院,王夫人已派了贴身丫头,守候在厅中,欠欠身道:“少爷,太夫人有请。”

听说母亲召唤,不及和门中二老招呼,匆匆赶在后院。

王夫人端坐在厅中,王宜中急急行进去,拜伏于地,道:“叩见母亲。”

王夫人挥挥手,道:“你起来。”

王宜中叩过头,站起身子,垂手而立。

王夫人道:“我既已允许你身入江湖,很多事,我本不愿多问,但有些事,我这做母亲的,又不能不问。”

王宜中道:“母亲要问什么,只管吩咐,孩儿知无不言。”

王夫人道:“听说你成了亲?”

王室中微微一怔,道:“是的,母亲。”

王夫人道:“听说成婚之夜,你就把新娘子关入了地牢之中,是吗?”

王宜中道:“那新娘子来历不明,孩儿不敢信任她,只好把她关入地牢之中了。”

王夫人哼了一声,道:“江湖人翻云覆雨,为娘不愿多管。但什么计谋不好用,竟然用娶亲的把戏,这是谁的主意?”

王宜中心中暗道:此事如若从头说起、充满着诡异曲折,必使母亲心生震惊,当下说进:“是孩儿的主意。”

王夫人道:“你的主意?”

王宜中道:“是的。孩儿身为一门之主,必需德行服众,那位新娘子……”

王夫人冷冷接道:“胡说。你既觉着她是对方­奸­细,为什么还要娶她为妻,这等大事,连我也不知道,岂不是一场胡闹?”

王宜中道:“孩儿知罪。但孩儿并未侵犯过她,暂把她囚在地下室,等待这一阵风险过后,她如是确然无辜,孩儿自会好好地对她。”

王夫人气得摇着头,道:“荒唐、胡闹。”

王宜中跪拜于地,道:“母亲不要生气,孩儿知错了。”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听说那新娘自被你关入地牢之后,滴水不肯进口,要饿死在地牢中,以明心迹,是么?”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何人多口,竟然把此事如此详尽的告诉我母亲。他生­性­至孝,不敢欺骗母亲,急急应道:“是的,听说她不肯进食。”

工夫人道:“哼!我不管你们江湖上诡计­阴­谋,但我们王家清白家风,你决不能做对不起你死去父亲的事,什么方法不好用,竟然用这等成亲害人的­阴­谋,我听说过什么美人计,还没有听说过大男人家,也用这等下流计谋。”

王宜中有苦难言,一味叩头认罪。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去把那位新娘子带到这里来,我要亲自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王宜中应了一声,道:“孩儿这就去。”

高万成和门中二老,早已在厅中等候。

王宜中膝上的灰上未拍,头上汗水未­干­,对二老挥挥手,道:“高先生,是怎么回事?”

他一向和气,从未对高万成有过此等口气说话。

高万成吓得霍然离位,欠身说道:“属下有何错失,门主指教。”

王宜中道:“什么人把我成亲的事,告诉了我母亲,而且说的详尽至极,我把她囚入地牢,她绝食求死的事,都告诉了我母亲。”

高万成道:“属下曾经下令严守此密,不得传入太夫人耳中,此事怎会……”

王宜中冷冷说道:“这就要问先生了。”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个属下自会查问,太夫人的意思是……”

王宜中接道:“我母亲觉着咱们这方法很下流,所以,要我把新娘子带去见她。”

高万成劝道:“这件事,属下也会想到,一旦让太夫人知道了,必然反对。”

王宜中道:“唉!先生,我很想把详细的内情告诉母亲,但又怕她受到惊骇。”

高万成道:“虚伪仙子滴水不进,万一饿坏了她,只怕太夫人要大为震怒,咱们放她出来吧!”

王宜中道:“不知为什么,对虚伪仙子,我一直很怀疑。”

高万成低声道:“门主多和她接近一下,也许能瞧出一点蛛丝马迹。”

王宜中转身对门中二老一欠身,道:“劳动二老出马,晚辈甚感不安。”

二老齐齐欠身道:“门主言重了。”

王宜中道:“我去接她出来,见我母亲。先生请和二老研商一下,如是咱们的人手充分,那就大举搜索天人帮主,此人如果不能早些除去,江湖上难有平静可言。天竺奇书上的武功,不但诡异恶毒,而且近乎邪术,此书亦必须早些毁去。”

高万成和二老齐齐欠身应是,王宜中大步向地牢中行去。

王宜中直入地牢,只见两个当值的齐齐起身见礼。地牢中坚厚的大门,还是紧紧的关闭着。这情形很正常,两个剑士,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感觉。立刻间,使王宜中心里疑虑,消减了大半。

王宜中匆匆打开地牢门,行了进去。

只见一个木桌上,放着茶水菜饭,果都是原封未动,新娘子侧身斜卧,似乎是已经睡熟了过去。她脸­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双手仍被绑着。

王宜中行近木榻,伸手解去捆缚在新娘子手上的索绳。雪白娇­嫩­的手腕上,显出了一条条红­色­绳索痕迹。

王宜中心里又生出了一阵愧疚的不安。

新娘子缓缓睁开了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凄凉的笑一笑,道:“你来了。”

王宜中道:“唉!你该吃点东西的。”

新娘子道:“我说过,我要饿死在这里。”

王宜中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以掩饰心中的不安,缓缓说道:“起来吧!洗洗脸,换件衣服,去见我母亲。”

新娘子愣了一愣,道:“见你的母亲,我的婆婆。”

王宜中点点头,道:“不错。”

新娘子呆啊了一声,缓缓由床上坐了起来,眨动一下眼睛,流出了两行泪水,道:“官人,我这个样子会讨得婆婆的欢心吗?”

王宜中道:“很难说。我不知母亲对这桩婚姻的看法如何?”

新娘子拭去脸上的泪痕,下了木榻。折磨和饥饿,使得新娘子有些虚弱,双足着地一跤向地上跌去。

这情景使得王宜中不得不伸手扶着她。自自然然的,新娘子倒入了王宜中的怀里。

傀疚和不安,使得王宜中扶在新娘子腰上的右手,微微加了些气力。

新娘子却缓缓抬起头来,柔媚的笑一笑,道:“官人,我好快乐啊!”

王室中嗯了一声,道:“出去吧!换件衣服,梳洗一下,见我妈妈。”

两个人,鱼贯步出了地牢。

一番梳洗,新娘子更显得妩抚媚天生,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她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衫长裙,薄粉玉容,俏丽中,又带着几分庄重。

望着面前的如花玉人,王宜中也不禁微微一呆。

新娘子笑一笑,道:“官人,我有些头晕。”

王宜中接道:“你近两天不进滴水,自然是难免虚弱。”

新娘子道:“我会尽力的,决不会惹得婆婆生气。”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咱们去吧!”

王夫人宿居的后院中,表面不见防守,事实上确是整座庄院中防守最严的地方。王宜中带着新娘子缓步而入,直登正堂。王夫人端坐在厅上。

乖巧的新娘子,突然快行两步,拜伏地上,道:“拙媳拜见婆母。”

王夫人两道目光,一直盯注在新娘子身上看,新娘子伏拜于地时,她已经瞧的很清楚。

王宜中横行一步,在新娘子左侧跪下。

王夫人点点头,道:“你们都起来。”

两人应了一声,起身分侍两侧。

王夫人望望右面的新娘子,道:“你坐下。”

新娘子有些惊慌,退一步,道:“儿媳不敢。”

王夫人笑一笑,和蔼地道:“我要你坐,你就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新娘子又欠身行礼,才在旁侧木凳上面坐下。

王夫人又端详新娘子一阵,才缓缓说道:“你姓什么?”

新娘子道:“儿媳姓金。”

王夫人道:“名字呢?”

新娘子欠身而起,道:“娘!儿媳叫玉仙。”

王夫人道:“金玉仙,这名字不错,你父母都在吧!”

金玉仙摇摇头,道:“儿媳命苦,父母双逝,儿媳是跟着­奶­­奶­长大。”

王夫人黯然的点点头,道:“幼失父母,照料乏人,真难为你了,孩子。”

金玉仙道:“婆母垂怜,儿媳有幸了。此后自当善尽孝道,侍候婆母。”

王夫人心中显然极高兴,金玉仙的伶口俐齿,已讨得欢心,笑一笑,道:“听说宜中欺侮了你。”

金玉仙抬头望了王宜中一眼,道:“婆母明鉴,官人对我很好。”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很贤慧,我听说宜中把你给关了起来,不知道是否有这件事?”

金玉仙凄然一笑,道:“娘!那不是宜中的主意。”

王夫人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你说,那是谁的主意,新娘子刚刚过门,就把关起来,为什么?”

王宜中陪笑说道:“娘!目下天人帮正和金剑门搏斗,玉仙来得太突然,孩儿不能不小心一些。”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上有高堂,婚姻大事,竟然擅自做主,也不和为娘的讲一声,你还把为娘放在眼中吗?”

王宜中心头一震,跪了下来,道:“孩儿不敢。”

金玉仙也跟着跪了下去,道:“娘!这不能怪他。他是身负大任,万一有了差错,如何向人交代,小心一些,自然是应该的了。”

王夫人伸出手去,扶起了金玉仙,道:“孩子,你起来,你已经受够了委曲,我做娘的,如若再不替你主持一点公道,以后你怎么过下去。”

金玉仙流下泪来,道:“娘!儿媳已经告诉过官人,他是英雄侠士,志在江湖。儿媳只要长随婆婆身侧,晨昏叩安,侍候婆母。他的事,儿媳不敢多问。”

王夫人长叹一声,道:“孩子,你太好了。但王家有王家的家规,有些事我非管不可。”

金玉仙举袖拭去脸上的泪痕,道:“娘!不能太难为他,你要怒气难消,儿媳愿代官人受罪。”

王夫人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你们究竟怀疑她什么?“王宜中道:“怀疑她是天人帮中人。”

王夫人嗯了一声,道:“现在呢?”

王宜中道:“没有嫌疑了。”

王夫人道:“既是如此,你以后要好好的待她。”

王宜中道:“孩儿遵命。”

金玉仙缓行两步,伸手去扶王宜中。但无王夫人之令,王宜中不敢站起。

王夫人道:“你起来吧,看在玉仙的份上,免你一顿责罚。”

王宜中道:“多谢娘的恩典。”

金玉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王宜中的身后,自已却退到王夫人的身侧。

王宜中落了坐位,道:“娘!这几天情势很紧张,天人帮主,已经在附近出现,金剑门中的援手,也已赶到,孩儿要忙一阵,只怕无法晨昏为娘请安了。”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既答应你身入江湖,自然是不能管你太多,目下的情形,究竟如何?”

王宜中道:“目下的情形,孩儿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似乎是天人帮主,带领了很多的属下,赶到了这里。”

王夫人接道:“你们见过那位天人帮主吗?”

王宜中道:“没有见过。”

王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么多人找一个天人帮主,就找不到吗?”

王宜中道:“天人帮神出鬼没,昨夜里,孩儿曾经和他们动手一次。”

王夫人一皱眉头,接道:“你和人家打了一架?”

王宜中道:“是的,孩儿和他们打了一架。”

王夫人道:“打了一架。”

王宜中道:“孩儿杀了他们四个人。”

王夫人道:“天人帮主,是否也在那里呢?”

王宜中道:“在!但他藏在一座神像后面,孩儿没有见到他,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那是男的,还是女的?”

王宜中道:“娘!天人帮充满了神秘,天人帮主更是叫人无法分辨出他是男是女。”

王夫人道:“你长了这么大,怎么连男的女的都无法分辨。”

王宜中道:“那声音怪极了,孩儿从来没有听过那等声音。”

王夫人道:“你真的笨的可以啊”

王宜中不敢顶嘴,欠欠身,道:“孩儿是有些笨。”

一面暗中向金玉仙望去。只见金玉仙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站在王夫人的身后,她似乎没有用心听,似乎这些事,根本引不起她关心。

王夫人突然站起身子,道:“你很忙,是吗?”

王宜中道:“是的。孩儿很忙,金剑门中后援已经赶到,孩儿正准备和他们谈谈天人帮的事。”

王夫人道:“好吧!你去忙。”

王宜中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目睹王宜中背影消失,金玉仙才轻轻叹一口气,道:“娘!他要去和人打架?”

王夫人点点头,道:“是的。孩子,江湖中事,就是砍砍杀杀的。唉!我不该答应让他身入江湖的。”

金玉仙道:“娘!现在……”

王夫人摇摇头接道:“现在晚了。我已经答应了他,自是不能改变。”

金玉仙道:“娘!你只有一个儿子,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王夫人凄凉一笑,道:“不错,我只有这个儿子,但目下,他似乎已经非我所有了,他是金剑门中的门主,我有什么法子能够阻止他呢?”

金玉仙道:“他对娘很孝顺,如若娘一定要他离开金剑门,摆脱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他也许会从娘之命。”

王夫人转过脸去,双目盯注在金玉仙的脸上看了一阵,道:“孩子,你也知道江湖上有是非恩怨?”

金玉仙道:“不敢欺瞒婆婆,儿媳的祖母,也是武林中人,先父先母,都为江湖中恩怨所害,使我呀呀学语时,就失去了父母,可怜儿媳连我生身父母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王夫人道:“那么孩子你出生武林世家,定然也会武功了。”

金玉仙摇摇头,道:“媳­妇­父母之死,给了我祖母很大的刺激,她没有传我武功,媳­妇­也深痛习武人的相互残杀,所以,我没有学。”

王夫人道:“不会武功也好,一个女孩子,如若整天的耍刀舞剑的,也不像话。”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玉仙,你祖母为什么会突然要你嫁给宜中呢?”

金玉仙道:“也许是祖母太疼爱我了,她想我过一些好日子,利用她昔年在江湖的关系,找到了一个和金剑门渊源很深的人,替我做媒,详细的情形,祖母没有告诉我,媳­妇­也不好追问。”

王夫人道:“你祖母恨不恨身陷江湖的事?”

金玉仙道:“我祖母决心不传我武功时,就决定把我父母被害的仇恨隐起来,她可能怕我要想法子报仇,也可能她已经亲手报了仇,但她拖累了自己的儿子、儿媳之后,似乎也决定了退出江湖。所以,她带着我,在一处山村中隐居下来,我虽然得到她无比的疼爱,但我却一直在寂寞中长大,我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是祖母昔年身边丫头,都练有一身好武功。”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那两个丫头,都没有嫁人吗?”

金玉仙道:“没有。她们一直在祖母的身侧,没有嫁人。”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

“孩子,生活过得还好吗?”

金玉仙道:“我很得祖母惜爱,也得两个老妈子的爱护,我祖母有些钱,生活过的很好。”

王夫人看她侃侃谈来,真­性­流露,没有一点做作,心中原本动了一点的怀疑,也忽然间消去。

但她仍然觉着有些不解之处,问道:“孩子,你祖母不喜武林中人,为什么还把你嫁给武林中人呢?”

金玉仙道:“这一点连媳­妇­也不明白,也许她觉着金剑门中势力强大,足可以保护我的安全。”

王夫人道:“唉!学过武功的人,难免都迷信武功,也许他们觉着一个人,只有学得一身好本领才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他们忘了怀壁其罪的道理,一个人就因为有了一身武功,别人才会去找你,杀你。”

金玉仙道:“娘说的是,媳­妇­未习武功,也就不想会有人来杀我的事。”

王夫人道:“但愿宜中有一天,也能觉悟到其中的道理。”

金玉仙话题一转,道:“娘,媳­妇­因为未习武功,在家中无事可做……”

王夫人接道:“那你就练习女红好了。”

金玉仙道:“好。不过,媳­妇­觉着做菜做饭的烹饪术,比女红还重要些,娘可要试试媳­妇­的手艺。”

王夫人笑一笑,道:“走!我陪你到厨房去,我要瞧瞧你的手法。”

第二十九回谜天人帮

两人联袂而起,直向来路奔去。

王宜中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也有了不少怀疑,他急于要见高万成和金剑门中的长老、剑士们,求证内心之疑。

可是,天下事,往往不如人意。两人奔行了四五里左右,瞥见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并肩站在路中。

王宜中收住了快速的奔行之势,打量了三人一眼,道:“三位是……”

居中一位黑衣人道:“阁下是金剑门中的王门主?”

王宜中心里已明白,是对他来的了,事情不会这么巧的在此遇上,可能在这里已埋伏了很久时间。

当下吸一口气,按下泉水般的思潮,缓缓说道:“不错,在下正是王宜中,三位有何见教?”

三个人同时一抬手,三把长剑,同时出鞘,人也散布开去,抢了东、西、北三个方位,空出南方。

刘坤冷笑一声,道:“门主,属下先行出手试试。”王宜中摇摇,头道:“不用慌,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

目光转动,细瞧了三人一眼,道:“三位准备一起上呢,还是要车轮大战?”

正北的黑衣人冷冷说道:“王门主武功高强,世间罕有敌手。咱们奉命来此之时,已得令谕,不和王门主以武功相搏。”

王宜中道:“不以武功相搏,诸位定然是别有仗恃了。”

北面黑衣人似是首脑,一直由他答话,笑一笑,道:“敝上觉得动手相搏,乃是等而下之的事,希望咱们三个人,能够和和平平的把王门主请去。”

王宜中道:“贵上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请我去?”

北面黑衣人道:“什么人,王门主何不去当面见过,咱们既是有为而来,王门主应该多多想想了。”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们三位的用心,就是想请我去和贵上见面,是吗?”

北面的黑衣人道:“不错。”

王宜中道:“我可以跟你们去,而且只限我一个人,不过要先告我你们的姓名。”

黑衣人道:“在下仇才,另两位焦成焦实……”

刘坤冷冷接道:“北邙三凶。”

仇才笑一笑,道:“不错啊!咱们兄弟和刘兄是老朋友了。”

刘坤道:“北邙三凶,在武林中,也是大有名望的人了,怎么竟效宵小之辈,戴上了人皮面具。”

仇才道:“咱们兄弟受命如此,掩去本来的身份,这一点还得刘兄原谅。”

刘坤冷笑一声,道:“你们很胆大,竟敢和金剑门作对。”

仇才道:“没法子,咱们兄弟如不听命行事,立刻就得死亡,晚一些,总是比早死点好。”

刘坤道:“门主,北邙三凶那点道行,属下知道,三人联手,也难敌门主十招。”

王宜中道:“不!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不能失约,你先回去吧!”

仇才道:“对啊。刘兄,你回去可以招请人手来援助贵门主。”

王宜中笑一笑,道:“刘护法,告诉高先生不许轻举妄动。明天日落之前,我还不回去,你们再行动不迟。”

刘坤道:“门主……”

王宜中正­色­道:“照我的话办,你去吧!”

刘坤不敢抗命,欠欠身,转望仇才,道:“仇老大,敝门主如有损伤,你们北邙三凶,都将拿命抵偿。”

仇才道:“我明白。北邙三兄弟,决非金剑门之敌,刘兄如能深想想,咱们兄弟决不敢虎口拔牙,但我们兄弟这样做了,自非无因。”

刘坤冷哼一声,接道:“你们三兄弟小心就是,金剑门恩怨分明,三位如得敝门主的赏识,金剑门或能助三位解除隐痛。”言罢,飞身而去。

仇才两道目光停在王宜中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听说王门主学会的一元神功,乃天下武学总纲,不论什么样武功,都难是王门主的敌手。”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可是不相信?”

仇才点点头,道:“不瞒你王门主说,在下确然是有些不信。”

王宜中道:“怎么样才会使你相信。”

仇才道:“王门主露两手给咱们兄弟开开眼界如何?”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你们都举着刀,想必刀法不错。”

仇才道:“北邙三凶,向以刀法驰名。”

王宜中道:“那很好,你们三人,各占一个方位,同时攻我,如是劈中我一刀,就算是你们胜了。”

仇才道:“这个……”

王宜中接道:“不用顾虑,你们只管出手。”

北邙三凶在王宜中讥讽之下,果然持刀而出,分占三个方位,分别攻出。开始之时,三人出刀很慢,数刀之后,未能伤人,不禁凶­性­大发,三把刀愈来愈快,幻成了一座刀山般直压过去。

不知道王宜中用的什么身法,在刀山中闪走挪位,足不离三尺方圆之地,三凶乱刀如雨,终无法沾他衣角。一阵急劈猛砍,三个人都攻出了一百多刀。仇才大喝一声:“住手。”当先收刀而退。

王宜中背负双手,笑一笑,道:“三位刀法很快,就是准头差一点。”淡淡一句话,说得北邙三凶脊背上升起了一股寒意。

仇才还刀入鞘,抱拳一礼,道:“王门主果然高明,咱们是萤火之光,自不量力,竟妄图和日月争明。”

一阵比试,使江湖上著名的三大凶人,一个个心服口服。

仇才奔行极快,走的都是荒凉的郊野,行约八九里,才突然停了下来。

抬头看只见一座荒凉的古庙,门漆剥落横匾上只余下一个庙字,只看过荒凉的景象,就不难想到,这是一座很久没有香火的庙。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是这里吧?”

仇才道:“不错,是这里。”

王宜中道:“三位怎么不进去?”

仇才道:“咱们兄弟还不够身份为门主带路。”

提高了声音,接道:“金剑门王门主大驾已到。”

王宜中举步而行,伸手推开了庙门,木门呀然而开,庙里是一片黑暗。

经过了数番凶险,王宜中不但变的胆大,而且也知道了小心戒备,暗中提聚真气,缓级说道:“在下王宜中,应邀造访,朋友如是不愿赐教,在下就此告别了。”

但见火光一闪,大殿内突然点起了一支火烛。烛光耀照下,大殿内景物清明可见。

空敞的大殿中,只余下供桌后一座大神像,但两面的墙壁边,却坐着四个身着黑衣的大汉。四个人形状都很怪,闭目而坐,形如老僧入定,但四个人身上都带着兵刃。

一个很奇怪的刺耳声音,由大殿神像后传了出来,道:“王门主请进来。”

王宜中对自己已有了很强的自信,举步行入大殿。神像狰狞,再加上四个闭目而坐的怪人,使原本­阴­森的所在,又加重了一种恐怖的感受。

那怪异的声音,又从神像后传了出来,道:“你就是王宜中?”

王宜中道:“正是在下。阁下借神像隐身,故作神秘,已非一次了,这等办法,早为揭穿,阁下何以还乐此不疲呢?”

那怪异的声音,冷冷说道:“王门主,你不该来这里的。”

王宜中道:“为什么?”

那怪异的声音,道:“因为你很可能来得去不得。”

王宜中淡漠地笑一笑,道:“如若在下害怕,自然就不敢来了。”

那怪异的声音,打断了王宜中的话,接道:“只要你肯带着金剑门中人,退出江湖,可以不咎既往,彼此也不再相犯。”

王宜中笑一笑,道:“金剑门既然重出江湖,自然不会再重行退隐,何况,先门主被宵小杀害之仇,凶徒还未查出,王某既然接下了这门主之位,自然要挑起这付担子。”

那怪异的声音又缓缓说道:“王门主,你如一定不愿退隐,不妨和在下合作,金剑门、天人帮,如若能携起手来,不难统率整个武林。”

王宜中道:“阁下是……”

“天人帮主。”

王宜中摇摇头,道:“帮主的好意,王某心领了。”

那怪异的声音,打断了王宜中未完之言,道:“王门主,用不着骤作决定,先见识一下本帮几个属下的功夫,再作决定不迟。”

分坐在两侧烛下的四个黑衣人,突然站了起来。

借殿中烛火光芒,王宜中仔细打量了四人一眼,左首第一个面黄似蜡,枯瘦如柴,像是久病多年的人。

第三个圆脸方面,腰大一围,可惜是生的矮了一些,所以,看上去全身上下都是一团­肉­,单是一条大腿,似乎是就比他旁侧的伙伴重—些。

看清了右首第一个人,侥是王宜中的胆子大,也不禁骇得—怔。那是一张怪脸,从来未见过的怪脸,一半是白一半黑,白的像雪,不见一点血­色­,黑的像煤炭。

右首第二个,倒是长的个子适中,不高不矮,不瘦不肥,只是五官生的太近了一点,两双眼睛猛然向下面挤,几乎靠在鼻子上。嘴巴也生的太大,张张口,两个嘴角似要碰着耳根子。

看过四个人,王宜中暗暗盘算道:“这四人各具奇相,必和他练的武功有关。”

只见左面那瘦高个子,右手一抬,刷的一声,抽出了一把锋利的鬼头刀。一摔手,劈向供桌上的铜香炉,寒芒过处,铜香炉一分为二。

刀快力大,具有了斩铜断铁的力道。

王宜中淡漠的笑一笑,道:“就是这样吗?”

那瘦高子并未回答,却缓缓的伸出手臂。那是一条瘦得只见筋骨的手臂。

王宜中不知地要­干­什么,只好一面暗作戒备,一面肃立旁观。

但见那瘦高的人,右手扬起了手中锋利的钢刀,突然向左臂上砍去,只听砰的一声,那锋利的钢刀,正砍在左臂之上。锋利的刀刃,似乎是击在极为坚硬的钢铁之上,卷起了一部分刀刃。

王宜中看得微微一呆,暗道:这人的武功,练的不错。口中却缓缓说道:“还有什么?”

那瘦高人冷笑一声,道:“你照样来一次试试如何?”

那巨脸方面,腰大一围,又矮又胖的人,摇着一身肥­肉­,缓行两步,右手突然一挥,一团蓝芒直落实地,化成了一二尺见方的蓝­色­火焰。

那矮胖大汉突然一抖身上的肥­肉­,身上衣服突然间片片碎落一地,大踏一步,盘膝坐在一团烈火之上。

那火焰一片蓝光,力道极大,那矮肥大汉一坐下去,身上的裤子,立时燃烧起来。但见青烟阵阵,片刻之间,那大汉身上仅有的靴子和一条裤子,尽化乌烟。那胖子一身肥­肉­,坐在那烈火之上,竟然若无其事。片刻间鼾声大作。竟坐在烈火上熟睡过去。

王宜中心中暗暗惊骇,忖道:“这是什么武功,竟然不畏火烧。”

右首怪脸人冷笑一声,道:“王门主见识我等武功不难,不过见识之后,阁下要照样的来一遍才成。”

王宜中道:“王某人自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那­阴­阳脸双手一探,手中已多了两把锋利的匕首,缓缓刺入了双肩窝中,衣服破裂,清晰可见两把锋利的匕首刺入肌­肉­之中。匕首缓缓而入,直没及柄。

王宜中只看的头皮发麻,暗道:怎么这些人练的都是这等奇奇怪怪的武功,火烧刀刺,骇人听闻。

三个人表现出的怪异武功,给了玉宜中莫大的震骇,呆呆地望着­阴­阳脸的怪人出神。

突然间,一声冷笑,道:“王门主怕了吗?”

王宜中转脸望去,只见说话的正是五官挤在一起的人。

王宜中吸了一口气,笑一笑,道:“阁下还有什么更特殊的武功吗?”

黑衣人道冷冷地说道:“他们三位显露的武功还不够吗?”

王宜中道:“一个比一个高明些,阁下是最后出手的人,想必是更有惊人之艺了。”

黑衣人道:“好!王门主一定要见识,在下只好献丑了。”

但见那黑衣人缀缓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铜笛,吹了起来。调子凄凉,但却没有感动人的力量。

忽然间,一阵沙沙之声,传入了耳际。

王宜中低头一看,不禁骇了一跳。原来,不知何时,空广的大殿中,涌进来无数的毒蛇,有大有小,形状奇异,不下百条之多。

王宜中已开始了解很多事,也因了解很多事,产生好恶之心,也产生恐惧之感应。过去,一条毒蛇,缠在了他的手腕之上,他仍能谈笑自若,此刻群蛇距离他还有数尺,王宜中已生出了极大的厌恶和恐惧。但闻黑衣人笛声一变,上百条的毒蛇,突然间向他身上扑了过去。霎时间,笛声顿住,整个人都被蛇群包住,已无法看得到人。

王宜中暗暗吁了一口气,忖道:“这等情形,比要命还要可怕。”

神像后,又发出那怪异的声音,道:“王门主,我这些属下的武功如何?”

王宜中定定神,忖道:不管如何,我不能露出怯敌之意。当下冷笑一声,说道:“旁门左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如要在下率领金剑门中人退出江湖,必须以堂堂正正的武功,击败在下。”

那怪异的声音怒道:“王门主,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声音中充满了激动和愤怒之意。

王宜中心中忖道:如若他们真的逼着要我照样的来上一次,那是非得认输不可。

但觉脑际间灵光一闪,高声说道:“阁下也不用故弄这等玄虚了,你要金剑门退出江湖,那证明你对金剑门有着很深的畏惧。”

那怪异的声音,道:“胡说。我为什么要怕你们金剑门?”

王宜中道:“在下是一门之主,听阁下口气,似乎也是天人帮了,何不现出身来,咱们动手一战,我如不敌,不想退出江湖,只怕也不成了。”

那怪异的声音冷哼一声,道:“你不配和我动手?”

王宜中心中暗道:擒贼擒王,打蛇打头,我何不直接逼他现身一战。

心中主意暗定,正待飞身而起,突闻一声“看刀”。那瘦高之人,已然欺身而上。刀如闪电,横里劈来。

王宜中一闪身,避了开去,回手一抄,竟然生生的抓住了刀背。

那瘦高人为之一呆,但他勇悍异常,一呆之后,一抬左手,一举迎头劈了下来。

他手臂坚硬,能承受利刀一技,这一举自是力道凶猛,带起了虎虎拳风。

王宜中左手一拍,五指一合,巧快异常的抓住了那人左手腕。

这一招出手时拿捏的恰到好处,王宜中心想抓他手腕,一伸手就抓正着。

王宜中暗用功力,一收五指。那瘦高人顿时半身麻木,右手拿不住单刀,松手而落。

王宜中心中暗道:此人有刀劈不入之能,不知到了何等境界。心中念转,右手取刀一挥,劈了下去,但闻一声惨叫,那瘦高之人,竟被一刀劈成两半。

不怕烈火之人突然跃起,双掌推了过来。掌力雄浑,带起了一股强猛的破空之声。

王宜中一提气,挥掌迎去。两股强猛的掌风,当空一撞,响起了一声大叫。

原本不惧火烧的肥胖之人,突然间发际着火,全身破裂,片刻间生生被那熊熊的毒火烧死。

王宜中望着那残酷的死亡,心中大是奇怪,暗道:不畏刀伤的,死在刀下,不畏火烧的,却被火活生生烧死。

那­阴­阳脸的怪人,冷笑一声道:“王门主,你在片刻间,就破去了他们的护身气功。”

突然一抬双手,拔下了刺入双肩的匕首,飞跃而上。两把匕首烛火下闪起了蓝­色­的光芒。显然,那是淬毒之物。

王宜中一闪避开,冷冷喝道:“住手。”

那­阴­阳脸的怪人,看他的闪避身法,轻灵迅捷,巧妙异常,心中一动,停下手,道:

“什么事?”

王宜中道:“你们练这些奇奇怪怪的武功,用来吓人,确有奇效,但不能和我动手。”

怪脸人冷笑一声,道:“我练的荣枯气功,和他们大不相同。”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荣枯气功,我明白了。你半脸黑、半脸白,就是这种武功的结果了。”

怪脸人道:“这正是荣枯气功大成之徽。”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我想不明白中原武学会有这等怪异武功。”

怪脸人道:“这本来就不是中原道上的武功。”

王宜中道:“那是天竺武功了?”

怪脸人一怔,道:“看来王门主很渊博。”

王宜中冷冷接道:“在下要先行说明一件事,除非你们立刻退出这地方,在下一动手就要杀人。”

怪脸人冷笑一声,左手一挥,一股劲道,直劈过去。这股掌力很奇怪,强猛的暗劲中带着奇寒之气。那不似掌力,好像是寒冰地狱中吹出来的一股寒风。掌力未到,一股寒气,已然逼近身上。

王宜中赶忙运功,全身布满了护身的罡气。掌风声击中了王宜中,但王宜中若无所觉,那怪人却被反震之力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一击不成,反而激发了那怪脸人的凶­性­,右手疾挥,又是一股强劲的掌风劈来。

这一掌,含着强大的热力。

原来,这荣枯神功,是把寒热两种奇功,分练左右双在之上,这正是天竺奇书中分心二用奇术。天人帮主,把天竺武功饬令属下练习,但一个人练两种寒、热大不相同的武功,把好好的一个人,也练成了一边黑、一边白。

那奇热的掌力,虽然凶猛,但仍然无法破去那王宜中的护身罡气。”

怪脸人眼看寒热双掌,都无法伤得王宜中,不禁心神一震,暗道:“这人练的什么武功,寒、热双掌都不能伤害到他。”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小心了,我要开始还击。”

突然踏前一步,一掌劈向那怪面人的前胸。他的掌力,不徐不疾,也没有什么惊人的强风暗劲,也正因如此,却使人有着无法闪避的感觉。

怪脸人暗中提聚真气,准备硬接一掌试试。

他自练成荣枯奇功之后,伤在他寒、热双掌下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几,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着很强烈的信心,虽然王宜中坚如钢铁的护身罡气,有些使他震惊,但他信心还未全失。

突然间,感觉到一般轻微的力道,劈在了前胸之上。

怪脸人哈哈一笑,道:“阁下掌力,不过如此。”语声刚落,一口鲜血,由嘴中涌了出来。那一半黑、一半白的双颊,也突然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仰天一跤跌在地上,气绝而逝。

王宜中怔了一怔,忖道:我的掌力,怎的如此强厉凶残。

但他心中亦明白对手并非正点子,胜负之分,不但关系着金剑门的前程,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正邪存亡,决不能心生半点仁慈。

心念一转,目光转到拥蛇而坐的黑衣人身上,道:“朋友,你也练的是天竺武功了?”

那黑衣人道:“不错。”

王宜中道:“役蛇逐兽,谈不上武学正宗。三具尸体,现在一殿中,你应该知难而退了。”

黑衣人笑一笑,道:“我明白。”

他霍然站起身子,双手一挥,一余条奇形怪状的毒蛇,直向王宜中飞了过来。同时,围在那人身上四周的怪蛇,全都向前涌了过来。

王宜中已明白自己身上潜藏着无与伦比的功力,就算是飞来千斤铁锤,他自信也可挡他一下。但一群张口吐信的怪蛇,却使他有着无法应付的感觉。

就在这一怔神间,十余条怪蛇,已然飞近身侧。王宜中心中大急之下,双手疾翻而出。

两股强猛的掌力,卷­射­而出。十余条近身毒蛇,忽然间发出几声怪叫,寸寸断裂。血雨溅飞中,落了一地。

由地上涌至的蛇群,在距离王宜中两尺左右时,也突然停了下来。

似乎是有一股很坚硬的无形之墙,阻止了蛇群进袭。低头看去,只见着他双足已然深陷于青砖底下,一寸多深。

这时,那弄蛇人已然警觉到不对,突然纵身而起,向殿外逃去。

王宜中大喝一声:“站住!”

飞身而起,直追上去。

弄蛇人虽然先行发动,但王宜中却后发先至挡在大殿门口。

弄蛇人一扬手,衣袖中飞出一束银芒,直飞过去。这等细小的暗器,一发数十支,在数尺距离之内,本是万无不中之理。

王宜中也感觉那一束毒针,来势劲急,无法闪避。匆急之间,右手一扬,疾向毒芒拍去。

那数十枚飞来的毒针,似是遇上了强大的反弹之力,倒飞回去。但闻一声惨叫,一束细小的银针,全都刺入那黑衣人的身上。

真是善泳者死于溺,那黑衣人本是役蛇能手,但在中针之后,却被蛇赶了过来,争相咬食,见群蛇云集,掩遮去了那黑衣人的尸体。

王宜中只瞧得头皮发炸,心中欲呕,大声说道:“阁下可以现身了,你的四个属下,郡已死于他们最擅长的邪术、魔功之中。”

但闻蛇行沙沙,空阔的大殿中,却不闻任何回应之声。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阁下不肯现身,在下只好找上来了。”

口中说话,人却飞身一跃,直扑入那神像之后。但见那神像后处,放有一张木椅,哪里有还人踪。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这大殿只有一个门,他又从何处逃走,难道这座古庙,也是他安排的巢|­茓­之一不成?”

心中念转,目光转动,四下打量。详细的查看之后,确定了这座大殿再无门户。仔细的搜寻之下,大殿中亦无地道。

这时,那受招而来的蛇群,已缓缓的散去,但那役蛇的黑衣人,却被咬得身上到处是伤口、齿痕。

但闻一声轻呼传来,道:“在这里了。”

随着那声呼喝,高万成带着四大护法,急急奔了过来。

金剑门中人,对王宜中的崇敬之心,愈来愈重,五人齐齐欠身,说道:“门主好吗?”

王宜中笑一笑,道:“我很好。”。

严照堂一眼瞥见了那大殿中的尸体,急急接道:“这些尸体,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天人帮中人,那人自号天人帮,似是有着自比天人之意,但他却把属下训练的一个个都像魔鬼一般,他们的武功,都诡异出奇,该是出于旁门左道的一类。”

高万成道:“门主没有问他们的姓名吗?”

王宜中道:“他们不肯说,但就我观察所得,他们大概是天人帮中的正式门徒。”

常顺道:“门主可否把他们练的武功,说明一下,以广我等见闻。”

王宜中略一沉吟,把经过之情,说了一遍。四大护法,听得相互愕然。

他们在江湖行走数十年,身经百战,每人都受过刀伤、剑伤,却是从未遇到过王宜中遇到过的怪事。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天竺奇书误人,这本书如不能及时毁去,使它留传江湖之上,必然会造成大害。”

王宜中道:“先生说的不错,在下亦有此感,天竺奇书,如不能及时毁去,留传下去,整个江胡在那些奇奇怪怪的诡异武功奈毒之下,将变成|人间鬼域了。”

高万成道:“门主没有和天人帮主照过面吗?”

王宜中道:“没有。但我和他谈了不少的话。”

高万成道:“门主能听出他的声音?”

王宜中道:“只要他说一句话,我就可以确定是他。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声音,就我而言,从未听过那种声音。”

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的很,我要是不理他四个属下,一直冲入那神像之后,定然可以瞧出他的身份。”

高万成道:“这大殿别有门户吗?”

王宜中道:“没有,所以,我奇怪他如何逃走的。”

高万成道:“属下进去瞧瞧。”大步行入殿中。

一刻工夫之后,缓步而出,道:“殿后有一个年久的木梁腐朽了,空出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小洞。”

严照堂道:“可以走过人吗?”“高万成道:“那人的身材,必需十分瘦小才成。”

王宜中心中一动,道:“有一种缩骨神功,可以使一个人的身体缩小数倍,只要头能过去,就可以通行无阻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属下已经试验过了,如是身材稍为高大一些的人,就算他有缩骨神功,也无法通过。”

严照堂突然接口说道:“启禀门主,属下怀疑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严照堂道:“那位西门瑶,行动诡秘,武功怪异……”

王宜中接道:“你怀疑她是天人帮主?”

严照堂道:“是的,属下一直怀疑是她,高兄证明了那个洞口的情形,使属下对此事更加了不少信心。”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不会是她。”

严照堂长长吁一口气,道:“门主的看法是……”

王宜中接道:“西门瑶不够深沉,她虽然­精­明,但还不够作一帮之主的才慧,何况,天人帮又是这样神秘莫测的一个组织。据我所知,天人帮主虽然奴役了大批的高手,但他们都没有见过帮主真正面目。”

高万成道:“严兄,兄弟也有这样看法,西门瑶虽是很难缠的人物,但她还不足领导天人帮,当得一帮之主的身份。”

严照堂道:“既然大家都如此看法。也许属下看法有错。不过西门瑶是一位难对付的人物,以后,门主如有机会,最好能把她除去。”

常顺道:“真刀真枪,不论在上什么样武功高强的人,我都不怕。但那丫头,凭藉的不是一正本领,那一对魔眼,确是叫人惊心。”

王宜中笑道:“我知道,哪是一种摄魂大法,虽然近乎邪术,但却并不是邪术。只要定力够。就可和那魔力抗拒,不受它的蛊惑。”

严照堂道:“门主武功深博,罗胸万象,可以和那魔眼抗拒,但除了门主之外,金剑门中,只怕是难有几人能和她抗拒了。”

高万成欠身道:“已有不少本门中剑士赶到,门主一再辛劳,也该请回去休息一下。”

王宜中一面举步而行,一面低声说道:“那位虚伪仙子呢?”

高万成道:“仍然囚在地下密室。”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还在绝食么?”

高万成道:“是的,这档事似是很麻烦,她一直滴水不进。”

王宜中道:“还有剑土在看守她吗?”

高万成道:“一切都遵照门主的吩咐,大队剑士,分成三班,日夜看守那间密室。”

王宜中等回到庄院,王夫人已派了贴身丫头,守候在厅中,欠欠身道:“少爷,太夫人有请。”

听说母亲召唤,不及和门中二老招呼,匆匆赶在后院。

王夫人端坐在厅中,王宜中急急行进去,拜伏于地,道:“叩见母亲。”

王夫人挥挥手,道:“你起来。”

王宜中叩过头,站起身子,垂手而立。

王夫人道:“我既已允许你身入江湖,很多事,我本不愿多问,但有些事,我这做母亲的,又不能不问。”

王宜中道:“母亲要问什么,只管吩咐,孩儿知无不言。”

王夫人道:“听说你成了亲?”

王室中微微一怔,道:“是的,母亲。”

王夫人道:“听说成婚之夜,你就把新娘子关入了地牢之中,是吗?”

王宜中道:“那新娘子来历不明,孩儿不敢信任她,只好把她关入地牢之中了。”

王夫人哼了一声,道:“江湖人翻云覆雨,为娘不愿多管。但什么计谋不好用,竟然用娶亲的把戏,这是谁的主意?”

王宜中心中暗道:此事如若从头说起、充满着诡异曲折,必使母亲心生震惊,当下说进:“是孩儿的主意。”

王夫人道:“你的主意?”

王宜中道:“是的。孩儿身为一门之主,必需德行服众,那位新娘子……”

王夫人冷冷接道:“胡说。你既觉着她是对方­奸­细,为什么还要娶她为妻,这等大事,连我也不知道,岂不是一场胡闹?”

王宜中道:“孩儿知罪。但孩儿并未侵犯过她,暂把她囚在地下室,等待这一阵风险过后,她如是确然无辜,孩儿自会好好地对她。”

王夫人气得摇着头,道:“荒唐、胡闹。”

王宜中跪拜于地,道:“母亲不要生气,孩儿知错了。”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听说那新娘自被你关入地牢之后,滴水不肯进口,要饿死在地牢中,以明心迹,是么?”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何人多口,竟然把此事如此详尽的告诉我母亲。他生­性­至孝,不敢欺骗母亲,急急应道:“是的,听说她不肯进食。”

工夫人道:“哼!我不管你们江湖上诡计­阴­谋,但我们王家清白家风,你决不能做对不起你死去父亲的事,什么方法不好用,竟然用这等成亲害人的­阴­谋,我听说过什么美人计,还没有听说过大男人家,也用这等下流计谋。”

王宜中有苦难言,一味叩头认罪。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去把那位新娘子带到这里来,我要亲自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王宜中应了一声,道:“孩儿这就去。”

高万成和门中二老,早已在厅中等候。

王宜中膝上的灰上未拍,头上汗水未­干­,对二老挥挥手,道:“高先生,是怎么回事?”

他一向和气,从未对高万成有过此等口气说话。

高万成吓得霍然离位,欠身说道:“属下有何错失,门主指教。”

王宜中道:“什么人把我成亲的事,告诉了我母亲,而且说的详尽至极,我把她囚入地牢,她绝食求死的事,都告诉了我母亲。”

高万成道:“属下曾经下令严守此密,不得传入太夫人耳中,此事怎会……”

王宜中冷冷说道:“这就要问先生了。”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个属下自会查问,太夫人的意思是……”

王宜中接道:“我母亲觉着咱们这方法很下流,所以,要我把新娘子带去见她。”

高万成劝道:“这件事,属下也会想到,一旦让太夫人知道了,必然反对。”

王宜中道:“唉!先生,我很想把详细的内情告诉母亲,但又怕她受到惊骇。”

高万成道:“虚伪仙子滴水不进,万一饿坏了她,只怕太夫人要大为震怒,咱们放她出来吧!”

王宜中道:“不知为什么,对虚伪仙子,我一直很怀疑。”

高万成低声道:“门主多和她接近一下,也许能瞧出一点蛛丝马迹。”

王宜中转身对门中二老一欠身,道:“劳动二老出马,晚辈甚感不安。”

二老齐齐欠身道:“门主言重了。”

王宜中道:“我去接她出来,见我母亲。先生请和二老研商一下,如是咱们的人手充分,那就大举搜索天人帮主,此人如果不能早些除去,江湖上难有平静可言。天竺奇书上的武功,不但诡异恶毒,而且近乎邪术,此书亦必须早些毁去。”

高万成和二老齐齐欠身应是,王宜中大步向地牢中行去。

王宜中直入地牢,只见两个当值的齐齐起身见礼。地牢中坚厚的大门,还是紧紧的关闭着。这情形很正常,两个剑士,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感觉。立刻间,使王宜中心里疑虑,消减了大半。

王宜中匆匆打开地牢门,行了进去。

只见一个木桌上,放着茶水菜饭,果都是原封未动,新娘子侧身斜卧,似乎是已经睡熟了过去。她脸­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双手仍被绑着。

王宜中行近木榻,伸手解去捆缚在新娘子手上的索绳。雪白娇­嫩­的手腕上,显出了一条条红­色­绳索痕迹。

王宜中心里又生出了一阵愧疚的不安。

新娘子缓缓睁开了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凄凉的笑一笑,道:“你来了。”

王宜中道:“唉!你该吃点东西的。”

新娘子道:“我说过,我要饿死在这里。”

王宜中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以掩饰心中的不安,缓缓说道:“起来吧!洗洗脸,换件衣服,去见我母亲。”

新娘子愣了一愣,道:“见你的母亲,我的婆婆。”

王宜中点点头,道:“不错。”

新娘子呆啊了一声,缓缓由床上坐了起来,眨动一下眼睛,流出了两行泪水,道:“官人,我这个样子会讨得婆婆的欢心吗?”

王宜中道:“很难说。我不知母亲对这桩婚姻的看法如何?”

新娘子拭去脸上的泪痕,下了木榻。折磨和饥饿,使得新娘子有些虚弱,双足着地一跤向地上跌去。

这情景使得王宜中不得不伸手扶着她。自自然然的,新娘子倒入了王宜中的怀里。

傀疚和不安,使得王宜中扶在新娘子腰上的右手,微微加了些气力。

新娘子却缓缓抬起头来,柔媚的笑一笑,道:“官人,我好快乐啊!”

王室中嗯了一声,道:“出去吧!换件衣服,梳洗一下,见我妈妈。”

两个人,鱼贯步出了地牢。

一番梳洗,新娘子更显得妩抚媚天生,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她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衫长裙,薄粉玉容,俏丽中,又带着几分庄重。

望着面前的如花玉人,王宜中也不禁微微一呆。

新娘子笑一笑,道:“官人,我有些头晕。”

王宜中接道:“你近两天不进滴水,自然是难免虚弱。”

新娘子道:“我会尽力的,决不会惹得婆婆生气。”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咱们去吧!”

王夫人宿居的后院中,表面不见防守,事实上确是整座庄院中防守最严的地方。王宜中带着新娘子缓步而入,直登正堂。王夫人端坐在厅上。

乖巧的新娘子,突然快行两步,拜伏地上,道:“拙媳拜见婆母。”

王夫人两道目光,一直盯注在新娘子身上看,新娘子伏拜于地时,她已经瞧的很清楚。

王宜中横行一步,在新娘子左侧跪下。

王夫人点点头,道:“你们都起来。”

两人应了一声,起身分侍两侧。

王夫人望望右面的新娘子,道:“你坐下。”

新娘子有些惊慌,退一步,道:“儿媳不敢。”

王夫人笑一笑,和蔼地道:“我要你坐,你就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新娘子又欠身行礼,才在旁侧木凳上面坐下。

王夫人又端详新娘子一阵,才缓缓说道:“你姓什么?”

新娘子道:“儿媳姓金。”

王夫人道:“名字呢?”

新娘子欠身而起,道:“娘!儿媳叫玉仙。”

王夫人道:“金玉仙,这名字不错,你父母都在吧!”

金玉仙摇摇头,道:“儿媳命苦,父母双逝,儿媳是跟着­奶­­奶­长大。”

王夫人黯然的点点头,道:“幼失父母,照料乏人,真难为你了,孩子。”

金玉仙道:“婆母垂怜,儿媳有幸了。此后自当善尽孝道,侍候婆母。”

王夫人心中显然极高兴,金玉仙的伶口俐齿,已讨得欢心,笑一笑,道:“听说宜中欺侮了你。”

金玉仙抬头望了王宜中一眼,道:“婆母明鉴,官人对我很好。”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很贤慧,我听说宜中把你给关了起来,不知道是否有这件事?”

金玉仙凄然一笑,道:“娘!那不是宜中的主意。”

王夫人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你说,那是谁的主意,新娘子刚刚过门,就把关起来,为什么?”

王宜中陪笑说道:“娘!目下天人帮正和金剑门搏斗,玉仙来得太突然,孩儿不能不小心一些。”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上有高堂,婚姻大事,竟然擅自做主,也不和为娘的讲一声,你还把为娘放在眼中吗?”

王宜中心头一震,跪了下来,道:“孩儿不敢。”

金玉仙也跟着跪了下去,道:“娘!这不能怪他。他是身负大任,万一有了差错,如何向人交代,小心一些,自然是应该的了。”

王夫人伸出手去,扶起了金玉仙,道:“孩子,你起来,你已经受够了委曲,我做娘的,如若再不替你主持一点公道,以后你怎么过下去。”

金玉仙流下泪来,道:“娘!儿媳已经告诉过官人,他是英雄侠士,志在江湖。儿媳只要长随婆婆身侧,晨昏叩安,侍候婆母。他的事,儿媳不敢多问。”

王夫人长叹一声,道:“孩子,你太好了。但王家有王家的家规,有些事我非管不可。”

金玉仙举袖拭去脸上的泪痕,道:“娘!不能太难为他,你要怒气难消,儿媳愿代官人受罪。”

王夫人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你们究竟怀疑她什么?“王宜中道:“怀疑她是天人帮中人。”

王夫人嗯了一声,道:“现在呢?”

王宜中道:“没有嫌疑了。”

王夫人道:“既是如此,你以后要好好的待她。”

王宜中道:“孩儿遵命。”

金玉仙缓行两步,伸手去扶王宜中。但无王夫人之令,王宜中不敢站起。

王夫人道:“你起来吧,看在玉仙的份上,免你一顿责罚。”

王宜中道:“多谢娘的恩典。”

金玉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王宜中的身后,自已却退到王夫人的身侧。

王宜中落了坐位,道:“娘!这几天情势很紧张,天人帮主,已经在附近出现,金剑门中的援手,也已赶到,孩儿要忙一阵,只怕无法晨昏为娘请安了。”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既答应你身入江湖,自然是不能管你太多,目下的情形,究竟如何?”

王宜中道:“目下的情形,孩儿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似乎是天人帮主,带领了很多的属下,赶到了这里。”

王夫人接道:“你们见过那位天人帮主吗?”

王宜中道:“没有见过。”

王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么多人找一个天人帮主,就找不到吗?”

王宜中道:“天人帮神出鬼没,昨夜里,孩儿曾经和他们动手一次。”

王夫人一皱眉头,接道:“你和人家打了一架?”

王宜中道:“是的,孩儿和他们打了一架。”

王夫人道:“打了一架。”

王宜中道:“孩儿杀了他们四个人。”

王夫人道:“天人帮主,是否也在那里呢?”

王宜中道:“在!但他藏在一座神像后面,孩儿没有见到他,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那是男的,还是女的?”

王宜中道:“娘!天人帮充满了神秘,天人帮主更是叫人无法分辨出他是男是女。”

王夫人道:“你长了这么大,怎么连男的女的都无法分辨。”

王宜中道:“那声音怪极了,孩儿从来没有听过那等声音。”

王夫人道:“你真的笨的可以啊”

王宜中不敢顶嘴,欠欠身,道:“孩儿是有些笨。”

一面暗中向金玉仙望去。只见金玉仙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站在王夫人的身后,她似乎没有用心听,似乎这些事,根本引不起她关心。

王夫人突然站起身子,道:“你很忙,是吗?”

王宜中道:“是的。孩儿很忙,金剑门中后援已经赶到,孩儿正准备和他们谈谈天人帮的事。”

王夫人道:“好吧!你去忙。”

王宜中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目睹王宜中背影消失,金玉仙才轻轻叹一口气,道:“娘!他要去和人打架?”

王夫人点点头,道:“是的。孩子,江湖中事,就是砍砍杀杀的。唉!我不该答应让他身入江湖的。”

金玉仙道:“娘!现在……”

王夫人摇摇头接道:“现在晚了。我已经答应了他,自是不能改变。”

金玉仙道:“娘!你只有一个儿子,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王夫人凄凉一笑,道:“不错,我只有这个儿子,但目下,他似乎已经非我所有了,他是金剑门中的门主,我有什么法子能够阻止他呢?”

金玉仙道:“他对娘很孝顺,如若娘一定要他离开金剑门,摆脱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他也许会从娘之命。”

王夫人转过脸去,双目盯注在金玉仙的脸上看了一阵,道:“孩子,你也知道江湖上有是非恩怨?”

金玉仙道:“不敢欺瞒婆婆,儿媳的祖母,也是武林中人,先父先母,都为江湖中恩怨所害,使我呀呀学语时,就失去了父母,可怜儿媳连我生身父母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王夫人道:“那么孩子你出生武林世家,定然也会武功了。”

金玉仙摇摇头,道:“媳­妇­父母之死,给了我祖母很大的刺激,她没有传我武功,媳­妇­也深痛习武人的相互残杀,所以,我没有学。”

王夫人道:“不会武功也好,一个女孩子,如若整天的耍刀舞剑的,也不像话。”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玉仙,你祖母为什么会突然要你嫁给宜中呢?”

金玉仙道:“也许是祖母太疼爱我了,她想我过一些好日子,利用她昔年在江湖的关系,找到了一个和金剑门渊源很深的人,替我做媒,详细的情形,祖母没有告诉我,媳­妇­也不好追问。”

王夫人道:“你祖母恨不恨身陷江湖的事?”

金玉仙道:“我祖母决心不传我武功时,就决定把我父母被害的仇恨隐起来,她可能怕我要想法子报仇,也可能她已经亲手报了仇,但她拖累了自己的儿子、儿媳之后,似乎也决定了退出江湖。所以,她带着我,在一处山村中隐居下来,我虽然得到她无比的疼爱,但我却一直在寂寞中长大,我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是祖母昔年身边丫头,都练有一身好武功。”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那两个丫头,都没有嫁人吗?”

金玉仙道:“没有。她们一直在祖母的身侧,没有嫁人。”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

“孩子,生活过得还好吗?”

金玉仙道:“我很得祖母惜爱,也得两个老妈子的爱护,我祖母有些钱,生活过的很好。”

王夫人看她侃侃谈来,真­性­流露,没有一点做作,心中原本动了一点的怀疑,也忽然间消去。

但她仍然觉着有些不解之处,问道:“孩子,你祖母不喜武林中人,为什么还把你嫁给武林中人呢?”

金玉仙道:“这一点连媳­妇­也不明白,也许她觉着金剑门中势力强大,足可以保护我的安全。”

王夫人道:“唉!学过武功的人,难免都迷信武功,也许他们觉着一个人,只有学得一身好本领才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他们忘了怀壁其罪的道理,一个人就因为有了一身武功,别人才会去找你,杀你。”

金玉仙道:“娘说的是,媳­妇­未习武功,也就不想会有人来杀我的事。”

王夫人道:“但愿宜中有一天,也能觉悟到其中的道理。”

金玉仙话题一转,道:“娘,媳­妇­因为未习武功,在家中无事可做……”

王夫人接道:“那你就练习女红好了。”

金玉仙道:“好。不过,媳­妇­觉着做菜做饭的烹饪术,比女红还重要些,娘可要试试媳­妇­的手艺。”

王夫人笑一笑,道:“走!我陪你到厨房去,我要瞧瞧你的手法。”

第三十回严阵以待

王宜中离开了内院,前厅中早已坐满了人。

金剑门中二老、四大护法,再加上高万成和八大剑士中的六位剑士。金剑门的­精­锐人才,可算得大部赶到。

王宜中举步入厅,全厅中人都齐齐的站了起来。

高万成大步迎了上去,把王宜中让到首位。

王宜中坐了下来,缓缓说道:“高先生,咱们金剑门中,来了多少人?”

高万成道:“金剑门中,百分之八十的主力,都已集中于此。”

王宜中道:“李子林中,还有些什么人?”

高万成道:“还有两位大剑士,带着二十名剑手和一部分人,守在那里。”

王宜中点点头,神情肃然地说道:“不论先门主是否是被天人帮中人所害,但咱们目下第一件大事,就是先要设法对付天人帮。”

高万成道:“门主昨宵中的际遇,我已经告诉了他们。”

王宜中道:“天人帮中的武功,几乎不能算是一种武功,如若不能把天人帮这个组织消灭瓦解,让他们成了气候,整个江湖,都要受他的奈毒。”

七星剑张领刚,突然站起身子说道:“门主准备如何对付天人帮呢?”

王宜中道:“天人帮似乎已把咱们金剑门看作第一劲敌,所以要处处对付咱们金剑门,在下准备先发制人,趁他们势力还未扩展到无法控制地步,咱们找出天人帮主,予以搏杀。”那紫袍老人缓援站起身子,欠身对王宜中一礼,道:“门主,公义虽和前门主,有拜盟兄弟之情,但我们才气、武功,都差了很大一截,老朽和姚婆婆,都巳过古稀之年,金剑门中代有英才,很多事,也不用着我们两个老朽之人出马,此次,老朽和姚婆婆见到门主令牌,坚持和四大剑士同来,希望门主在人手调配之时,能够派遣派老朽一行。”

白发皤皤的姚婆婆,也忽然站了起来,接道:“老婆子这次也要讨一点事情做做,这几十年来,我们一直是养尊处优,江湖中也许早把我们忘了。”

王宜中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两位在金剑门德高望重,宜中虽是门主,也不敢轻作遣派,而且咱们人手很多,两位还是坐镇大营。”

李公义摇头接道:“门主,这一次老朽已决心为本门稍尽薄力,如是门主不肯遣派,老朽要斗胆自己行动了。”

姚婆婆道:“门主可觉着我们已经老迈,不堪再用了吗?”

王宜中急急起身,一抱拳,道:“二老请坐,既是两位坚持出马,宜中自当借重。”

听到了王宜中答应下来,李公义、姚婆婆才坐了下去。

王宜中目光一掠高万成,道:“金剑门大部人手,都集于此,门中二老又坚持亲身临敌,我们要设法逼那天人帮主现身出来,和他一决胜负,何况……”

高万成接道:“门主,还有何指教?”

王宜中道:“先门主武功绝伦,武林中能够害他的人不多,我虽还没有一点证据,但我却感觉到,天人帮主很可能和加害先门主之事有关,诸位请看。”

王宜中取出木箱中的枯叶、玉镯,放至案上,道:“诸位,谁能认出这枯叶、玉镯的来历?”

厅中群豪,面面相觑,无人能说出那玉镯和枯叶的来历。

王宜中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这片枯叶,很可能是指明一处地方,只要诸位中能够认出这枯叶生长之地就行了。”

严照堂伸手取出枯叶,托于掌心,很仔细的瞧了一阵,摇摇头,又把枯叶放了回去。

门中二老,李公义和姚婆婆双双站起了身子,四道目光,盯注在枯叶上瞧着。

李公义、姚婆婆瞧了一阵之后,相视一叹,也回原位,显然,两人也无法瞧出这枯叶的来历。

王宜中道:“既是本门中人,无法认出这枯叶的来历,那证明了这枯叶产地十分遥远,一旦有人认出,定可使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目光一掠高万成道:“高先生,昔年你随从先门主,可见他带过这只玉镯?”

“没有见过。”

“那是说,先门主在临死之前,才有这件遗物了。”

李公义道:“不错,先门主死亡之后,手中抓着这只玉镯。”

王宜中神情严肃,沉吟了良久,道:“本座推想,这可能是先门主垂死之前,反击强敌,抓下了这只玉镯。”

高万成道:“门主明鉴,属下也有这种想法,但加害先门主的人,大都死于先门主反击之下,因此,这只玉镯,反成隐秘了。”

王宜中道:“当时无人在场,难道就不会有一个逃避过先门主反击的人吗?”

高万成道:“门主说的是。”

突然间,一个剑士大步奔入,道:“一帆顺风万大海求见门主。”

王宜中道:“请他进来。”

话刚说完,一个剑士,已带着万大海大步行了进来。

王宜中离开坐位,大步迎了上来。

万大海一抱拳,道:“在下生意人,怎敢劳动门主的大驾。”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万兄每次驾临,必对本门有所指教。”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王门主言重了。”

王宜中道:“万兄请坐。”

万大海四顾一眼,道:“王门主,不方便吧!贵门似乎是正在讨论什么事情?”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万兄不是外人。”

万大海微微一笑,道:“王门主这般相信老朽么?”

王宜中道:“万兄表面玩世,内心任侠,本门中人,对万兄的为人敬仰得很。”

万大海不再谦辞,依言坐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万兄,来的正好,咱们正有一桩难题,要劳请万兄一观。”

万大海道:“在下来此,想和王门主作一票生意,高兄先说,咱们再谈生意。”

高万成道:“万兄,认得那案上一片枯叶吗?”

万大海小心翼翼的取过枯叶,托在掌心之上,仔细的看了一阵,道:“王门主,这片树叶,很有年代了。”

王宜中道:“不错,总有几十年了吧。”

万大海道:“如若老朽没有看错,这片枯叶不是中土的产物。”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不是中土的产物,那是来自异域了。”

万大海道:“是的,这片枯叶,应该是来自天竺国。”

王宜中道:“天竺国?”

万大海道:“是的。不过,这片枯叶并无什么宝贵之处。”

王宜中道:“多谢指教,已经很够了。”

万大海放回手中枯叶,道:“王门主,三句话不离本行,老朽此番前来,希望和你王门主再作一票生意。”

王宜中想到他狮子大开口的要钱,不禁心中有点寒意,缓缓说道:“万兄声誉卓著,在下自然是很想和万兄交易,不过,敝门中积财不多。”

万大海笑一笑接道:“不要紧,金剑门是好客户,付不起现金,暂时欠下也好,日后再慢慢偿还。”

王宜中道:“既然如此,那么万兄请说说看什么生意。”

万大海笑一笑,道:“兄弟重金收买到了一个消息,一部分来历不明,行动诡秘的武林高手,扮成各种不同的身份,已接近距此五十里内。”

这确是一个使人震动的消息,王宜中、高万成连同门中二老,都听得心头震动。

王宜中镇静了一下心神,道:“这确是一个很重大的消息,看来,金剑门非得花一笔钱买它不可了。”

王宜中道:“万兄可否见告,和本门作对的,究竟是何许人物?”

万大海苦笑一下,道:“王门主,这一点,在下很惭愧……”

王宜中叹息一声,接道:“好吧!万兄,你开个价钱,金剑门只要能出得起,我们决不还价。”

万大海尴尬的笑一笑,道:“在下真的不知道。王门主,我已经用尽了心机,那位真正的领导人物,神秘的很,到现在为止,在下还找出一点线索。”

王宜中道:“是不是天人帮?”

万大海道:“是的。天人帮只是一个称呼,主要的是帮主。唉!说起来,也不能不佩服他,他罗致无数高手,听命于他,竟然没有人现过他的真正面目。”

王宜中道:“天人帮主就在附近,敝门已和他冲突了很多次。就在下所见,能近他身侧的人,似乎都是他自己训练的人,那些人武功怪异,和中原武学路数,大大的不同。“万大海道:“怎么一个不同法?”

王宜中道:“在下的感觉中,他们练的武功似非正宗武学,可能是旁门左道,而且迹近邪术。”

万大海道:“王门主,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王宜中点点头,把经过的详情,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万大海沉吟了一阵,道:“就万某所知,那确非中原武功。”笑一笑,接道:“在下来此,原准备做它一票生意。想不到回程中又带回了一票。”伸手从怀中摸出四张银票,又道:“王门主,这消息,在下可卖二十万两银子,扣了在下奉告消息的六万两,找现贵门四万两现银,在下两头赚,再扣去奔走开销,有十万两银子好赚,生意人,赚钱要紧,在下告别了。”

银票放在桌子上,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王宜中本想拦阻,却被高万成示意阻止。

目睹万大海去远之后,王宜中伸手取过桌上的银票。每张一万两,四张银票四万两银子。

王宜中道:“看来,那万大海实在是有钱的很。”

高万成道:“万大海一向做事,叫人莫测高深,他要做的事,别人没有法子做主,也不允许别人做主。他要走谁也留不住他,他要来,就会很突然的出现。”

王宜中道:“这个,金剑门也曾下过一番工夫打听过,但却一直没有找出他的寨子,就凭这一点,就可证明万大海的为人深藏不露,表面上唯利是图,但内心中,却又似是充满着仁义。”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万大海如若说的不错,咱们即将被人围攻了。”

高万成道:“万大海一生不打诳语,他的话十分可信,这些人,大概是天人帮中人了。”

王宜中剑眉耸动,冷冷地说道:“不论来的是什么人,咱们金剑门都不能示弱,不过,天人帮一向喜欢利用别的门派中高手卖命,这一场残酷搏杀,不知要丧失武林中多少­精­锐高手。”

高万成道:“是的,属下也有这样的看法,我们不能在未了解敌人之前,先迎着来人大杀一阵。”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不论敌势如何,我想仍按咱们的计划行事。”

高万成道:“门主吩咐。”

王宜中道:“李老、姚婆婆一路,带四名剑士,搜寻正东方位。”

李公义、姚婆婆一欠身,道:“我等领命。”

王宜中道:“由四位大剑士,分成两道,各带剑士四名,分搜南、北两方位。严护法、林护法也带四名剑士,搜正西方。以本庄为中心,二十里内为限,常顺、刘坤两位护法,各带剑士五名,分两路巡视,接应四方人马,发现敌踪,立刻以本门中最快速传讯之法,报入此地,两位总接应,立刻赶援。”

他第一次调遣人手,井井有条,使得大厅中人,各个凝神静听。

王宜中环顾了四周一眼,见无人提出建议,继续接道:“四方搜寻之人,以发觉敌人为限,尽量避免和敌人交手。万一为势所迫,非要动手不可,立时放出响箭,呼请赶援之人。”

群豪齐齐点头。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接道:“咱们有六位大剑士在此,六十位剑士,除了伤亡三位,还有五十六名,留两位大剑士和二十一名剑士,加上本处分舵的庄丁,严守此庄,如有警讯,立刻鸣锣传告,由两位大剑士驰援,余下的各守方位,不许擅离守地。”

目光一掠瞎仙穆元,接道:“先生江湖经验丰富,眼线广阔,要身任艰巨了。”

穆元笑道:“门主吩咐,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王宜中道:“我要你易容改装,探视一下,逼近咱们的武林高手,是哪一路的人物。如若是中原各大门派里高手,被人用毒驱迫利用,咱们得设法解去他们的禁制,放他们离去,如若是天人帮那些人物,那就要设法搏杀。”

瞎仙穆元微微一笑,道:“属下立刻动身了。”

他转身如飞而去。

王宜中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身上,道:“先生,派那四位剑士,搜索敌踪,那两位留守本庄,你调配一下吧!”

高万成道:“属下遵命。”放低了声音,接道:“姚婆婆的女弟子,已然混入了女婢群中,保护老夫人。”

王宜中道:“你想得很周到。”

高万成笑一笑,道:“纳贤堂中六位堂主,扮装成各不相同的身份,布守在庄院四周,他们会先行传警。”

王宜中点点头,道:“先生负责全面调遣,不论发生什么事,立刻要使我知道。”

高万成道:“门主……”

王宜中皱皱眉头,低声接道:“我再去看看金玉仙。虽然她一直未露痕迹,但我心中总是对她有些怀疑。”

高万成道:“属下也顾虑及此,所以,特为老夫人安排一处很隐秘的所在,但不知太夫人会不会去?”

王宜中道:“我去说服她老人家,家母受过了一次被掳之苦,我相信不难说得动她。”

高万成道:“那就好,但事不宜迟。”

王宜中道:“我明白。”举步行向后宅。

高万成依照着王宜中的盼咐,派出了人手。立刻,大批剑士分四路离开庄院。

且说王宜中回到内宅后院,王夫人、金玉仙刚刚吃过东西。

金玉仙莲步姗姗的迎上去,低声道:“官人,婆婆有了兴致,贱妾奉陪下厨,做了些小菜,尚有不少,官人可要进用一些?”

王宜中道:“很好,我正有些饥饿。”

金玉仙道:“我这就去准备。”即转身离去。

王宜中借机会对母亲道:“娘,孩儿有点事,想与母亲谈谈。”

王夫人一皱眉头,道:“什么事啊?”

王宜中道:“孩儿一直怀疑金玉仙,所以,孩儿想让母亲,母亲……”

王夫人皱皱眉头,道:“什么事啊,怎么吞吞吐吐的?”

王宜中道:“孩儿想把母亲请到别的地方去住。”

王夫人道:“你是说玉仙是你的敌人?”

王宜中道:“孩儿不敢武断,但让她和母亲在一起,孩儿终是有些不太放心。”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吧,虽然我觉着玉仙不会是武林中人,但你心中既然有这些怀疑,我躲开也好。”

王宜中突然流下泪来,低声说道:“多谢母亲!”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孩子,我既然允许你进入江湖,自然不能困扰你,但不知你要我几时动身?”

王宜中道:“在玉仙没有回到客厅之前,离开最好。”

这时,一个青衣女婢,突然行入厅中,低声道:“太夫人,小婢已替你整理好了应用之物。”

王夫人笑一笑,道:“你们早就有准备了。”

王宜中道:“母亲恕罪。”

王夫人不再多言,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宜中送母亲离开了客厅,立刻转回。

就这一阵功夫,金玉仙已双手奉着木盘,盘中放了几盘小菜。

金玉仙缓缓把木盘摆在木桌上,笑道:“娘呢?”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娘走了。”

金玉仙微微一怔,道:“走了。到哪里去了。”

王宜中道:“娘去看一位昔年故人,过几天就回来了。”

一面说话,一面暗中留神金玉仙的神­色­。

金玉仙神­色­很平静,淡淡一笑,道:“娘怎么不讲一声呢,我该陪她老人家去,你也好放开手脚,对付敌人了。”

王宜中确然看不出金玉仙有什么可疑之处,但他心中的怀疑,并未消失,暗暗忖道:也许我真的是误会了她。

心念一转,歉然一笑,道:“玉仙,过几天娘就回来了,来日方长,有得你尽孝的日子。”

金玉仙道:“官人说的是。”

王宜中心里甚感不安,轻轻咳了一声,道:“玉仙,这些日子里,你受了很多苦,侍江湖大势安定下来之后,我该好好的陪陪你。”

金玉仙脸上泛现出微微的羞红,垂下头,道:“多谢官人。”

木案上放置着金玉仙亲手调治美味佳肴,王宜中竟然滴口未进就转身而去。

金玉仙也不拦阻,只是呆呆的望着王宜中的背影。冷肃的神情,叫人瞧不出她心中是悲是怒。

这次,王宜中倒不是有意的逃避金玉仙,怕她在佳肴之中下毒,而是觉着有些愧对娇妻,不忍多看她黯然神­色­。

匆忙中走到前厅,各路人马已分别出动。高万成一个人坐在厅中,似是在等待王宜中。

高万成道:“太夫人已在极度隐密下成行,属下相信,这秘密不会泄漏出去,不论如何狡猾的敌人,都不致找出太夫人的行踪。”

王宜中道:“我相信先生的安排。”语声微顿,接道:“对金玉仙,我们是否该给她很严密的保护?”

高万成道:“应该。至少有八位剑士,在暗中严密的保护后面的宅院,他们暗通声息,一遇变故,立时能把警讯传出。”

王宜中道:“这就好了。如若她真是受人摆布的弱女人,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高万成道:“咱们无法判断出他们如何攻来,但他们可能攻来的地方,咱们都必需防守,所以,咱们的力量太过单薄。因此,属下代门主传谕,天­色­入夜之前,四路分出的搜敌高手,都要赶回庄院,免得为人各个击破。”

王宜中道:“先生安排得好。”

高万成道:“这大厅旁侧,有一静室,特为门主准备。”

王宜中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门主坐镇庄院,用心在能够及时赴援各路,真正能够对付天人帮高手的,还是仗凭门主。所以,门主必需保持着充沛的体力。”

王宜中想想那天竺武功的怪异,确是有些骇人听闻,他必需保持明澈的神志,对敌时才能不为对方的邪恶武功所乘。

世间自有人学习武功以来,王宜中这身武功,可算是最为奇特的例子。

他练成了一身深厚的内功,熟记了天下武学总纲,但他却不能估计自已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太熟习攻守之道,临阵对敌,全在对方的攻势中,寻求破解之道。

深博的武功,早已融化于他心灵意念之中,未和人动手时,脑际心灵,宛如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

别人无法预测他有些什么成就,他自己也无法估算出自己有多大的威力。但他明白,必须保持着心灵的平静,才能够临敌致胜。

自从他了解到自己有一身武功之后,他也会开始向自己探索,希望能对自己多一些了解。他由极静中学得了武功,也必需在禅坐静思中,才能探索出一些自我。天­色­暗了下来,四路探索的人马,已有两路回到了庄院。

两路人马没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回来的两路人马是严照堂和林宗两位大剑士。

严照堂等退下不久,常顺、刘坤也率领十位剑士回到庄院。

王宜中突然生出了不安之感,向高万成问道:“先生,二老的武功如何?”

高万成道:“武功在四大护法、八大剑士之上,门主不用担心。”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高先生,还有一路未归人马,由哪两位大剑士率领。。

高万成道:“张领刚和魏凤鸣。”

王宜中仰面吁一口气,道:“先生,事情有些不对了。”

高万成也有些警觉,嗯了一声道:“是。两大剑士和门中二老,都还没有回来,而且都过了时限很久。”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是不是他们被人生擒去了?”

高万成道:“也许不致被人生擒,只是陷落在敌人的手中了。”

王宜中道:“如若他们遇上了天人帮中人,动手相搏,定然会有消息传来,除非他们突然间全都丧失了抗拒的能力。”

高万成道:“他们带有本门中传讯的火焰,只要极短的一瞬,就可以把消息传出来。”

王宜中道:“但他们竟然没有能把消息传出来。”

这时,严照堂和林宗,已安置好搜寻敌踪的剑士重回厅中。金剑门中四大护法,有一个永不改变的职司,那就是竭尽所能的保护门主的安全。

王宜中回顾了严照堂、林宗一眼,道:“你们怎么不休息?”

严照堂道:“属下等­精­神很好。”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你们还是去休息吧!养好了气力,明天还要搜寻敌踪,我们和天人帮已势成水火,当心他们恶毒的报复。”

忽然间,人声吵杂,传来的呼喝及兵刃交击之声。

高万成一皱眉头,霍然起身,道:“属下去瞧瞧怎么回事。”

就在高万成站起身子的同时,一个剑手,已奔入厅道:“禀门主,张、魏两大剑士回来了,他们……”

王宜中接道:“快请他们进来啊!”

那剑士道:“他们好像不认识自己人了,已伤了三个剑手,现在正被堵在二门口处。”

严照堂双目圆睁,长发无风自动,道:“反了,我去擒他们回来正法。”

高万成心中一动,道:“严兄稍安,这中间只怕别有原因。”

目光转到那剑手身上,道:“去通知守护的人,放他们进来。”

那剑手应了一声,站起身子,还未及转身行去,张领刚和魏凤鸣已然并肩行了进去,两人手中提着宝剑,剑尖上仍然有着血迹。

高万成大声喝道:“门主在此,两位还不弃剑请罪。”

张领刚、魏凤鸣四目发直,呆呆的望着大厅中人。对那高万成的大声呼喝,直似未曾听闻。

林宗、常顺,齐齐喝道:“你们听到没有?”双双奔了过去。

两人本想先取下张领刚和魏凤鸣手中的长剑,却不料两人双剑一振,分向两人刺了过来。

以两大剑士出手之快,剑招之奇,这等突然发难,本无不中之理,幸得林宗、常顺早已有了准备,翻身一让,避过一剑。

出山虎林宗怒声喝道:“胆大叛徒。”呼地一声,劈了过去。

张领刚长剑一挥,截斩右腕,林宗疾收右拳,一式鸳鸯连环腿,踢出一十二腿,逼退了张领刚。

常顺和魏凤鸣也打在一起。

两大护法、两大剑士,各出奇学,打得凶猛绝伦。

王宜中望着场中剑光拳影,低声说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成道:“张魏两大剑士,双目发直,似是已然无法分辨亲疏上下了。”

王宜中道:“可要先把两人擒下。”

高万成道:“最好先把两人生擒下来,才能问明内情。”

王宜中举步行出大厅,沉声喝道:“你们退下来!”

林宗、常顺,闻声疾攻了两拳,逼开两人手中长剑,向后退开五尺。

王宜中放过了林宗、常顺,一横身拦住了张领刚和魏凤鸣。

两大剑士,似是打红了眼,门主当前,亦似不识,双剑并出,分两侧袭来。

高万成、严照堂等,都知道王宜中身负绝世奇技,但却不知他武功高到何种程度,都很留心的看着门主如何应付这两大剑士。

只见王宜中双手齐出,左右一抄,已然抓到了两人的握剑右腕。这等看似简单,实则是武功中至高的化繁为简境界,那分手一抄,正是武林失传已久的“分光捕影”手法。

刘坤和严照堂双双飞纵而至,出手点了张领刚和魏凤鸣的晕|­茓­。

王宜中丢了夺到手中的双剑,道:“让他们进去。”

严照堂、刘坤对两人胆敢和门主动手一事,极为愤怒,砰地一声,把两人摔在地上。

王宜中道:“解开他们的晕|­茓­,问问内情。”

严照堂应声拍出一掌,拍活了张领刚的晕|­茓­,左手却落指如风,点了他两臂|­茓­道。

原来,他怕张领刚醒来之后,突起对门主发难。

张领刚醒了过来,他仍然是双眼发直,呆呆地望着高居首位的王宜中,似乎他根本未见过王宜中,举动之间,十分陌生。

高万成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张大剑士。”

张领刚似乎还记得起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望望高万成,眼神中仍是一片漠然,完全是一付素不相识的模样。

王宜中轻轻咳了一声,道:“先生,他们是不是中了邪。”

高万成道:“属下瞧不出来,但他们不像中毒的样子。”

这时,突然一个剑士,大步行了过来,欠身说道:“启禀门主,有一位西门瑶姑娘求见。”

王宜中沉略一沉吟,道:“请她进来。”

那剑士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那剑士带着西门瑶,大步行了过来。

西门瑶双目微红,眉宇间隐现出倦意,缓步行入了大厅。王宜中、高万成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西门瑶的身上。

西门瑶目光转动,扫掠了张领刚一眼,道:“他们神志受到了控制,是吗?”

王宜中道:“不错。”

西门瑶道:“打开他们头发找找看,后脑上是否有一根毒针。”

高万成啊了一声,打开张领刚的头发,果然在玉枕|­茓­处,找到了一根银针。

王宜中唉了一声,道:“我早该想起来的,有一种金针过|­茓­之法,可以控制一个人的神志。”

高万成拔下银针,仔细瞧去。只见那根针长约一寸五分,但并非正对玉枕|­茓­刺去,而是刺在玉枕|­茓­下。

银针拔出,张领刚的双目,立时灵动起来,眼珠儿转了两转,忽的挺身而起,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面对王宜中拜了下去,道:“属下见过门主。”

王宜中笑一笑,道:“不用多礼,想一想经过的情形,告诉我们。”

高万成立时伏下身去,果然,又在魏凤鸣的玉枕|­茓­下,找到了一枚银针。拔出银针,魏凤鸣也立刻醒了过来。

但听张领刚说道:“属下和魏兄,带着四位剑士,查一片树林,四个剑士,忽然间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我们正在惊奇,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你们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一下。”

张领刚、魏凤鸣心中极感惭愧,他们自出道以来,可算是从未受这等大挫,应了一声,垂头退出大厅。

王宜中目光转到西门瑶的身上,道:“多谢姑娘指点。”

西门瑶黯然一笑,道:“王门主,我和义父商量了很久……”

王宜中道:“什么事,姑娘只管请说。”

西门瑶道:“我与义父和他们相处的都不太好。”

王宜中道:“你说的什么人?”

西门瑶道:“木偶主人和另外几个人。”

王宜中接道:“天人帮主。”

西门瑶道:“不是。天人帮主很神秘,到现在为止我们都只是听过他的声音,没有见过他的人。”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你们也没有见过?”

西门瑶道:“王门主可是不信?”

王宜中道:“你们在天人帮中的身份,不算低了,怎的竟未见过帮主?”

西门瑶道:“所以,我觉着这件事有些不对了,和义父商量终宵,特来和王门主谈谈。”

王宜中道:“在下洗耳恭听。”

西门瑶道:“我们想脱离天人帮,暂时托庇于贵门之下,不知门主愿否答允。”

王宜中慨然说道:“就算是一般武林同道,有此危难,我们也是义不容辞的要全力援救,何况西门姑娘有一片向善之心呢?”

西门瑶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现在才觉出正大门户和黑道组合的不同之处,不是完全由武功上分别出来。”

王宜中道:“姑娘要我们如何帮助,但请吩咐。”

西门瑶道:“目下还不要,当我们决心弃暗投明时,希望能作一两件对贵门有益的事。

多则五日,少则两天,我会和义父到此,借重贵门大力保护。”

高万成沉声道:“姑娘,也许在下不该问,现在我问了但姑娘可以不说。”

西门瑶笑一笑,诚恳地说道:“先生要问什么,只管请说,凡是我知道的,都会说出来。”

高万成道:“贵帮中人,现在何处安宿,可否见告。”

西门瑶道:“我们常变换位置,而且也不是大伙儿集居一处。帮主有两位使者,经常传达令谕,有时,用百灵鸟传达他的令谕。”

王宜中道:“百灵鸟?”

西门瑶道:“是的。他应该是一位天才,不但能役鸟,也可逐兽。自然那些鸟,都受过了特殊的训练,他说用信鸽,常会引起人的注意,所以,改用了百灵鸟。”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在我的看法中,敝帮主把人也看成了鸟兽,所以,他用役使鸟兽的方法,来对付你们。”

她放步向外行去。

王宜中道:“在下送姑娘一程。”

西门瑶道:“不敢有劳。”加快脚步,离开了庄院。

西门瑶离开了庄院,超越捷径,越过一片杂林。那是一片很小的树林,方圆不过百余丈,西门瑶已经走过了很多次。

但这一次,当她行入林中之时,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喝声,道:“西门瑶!”

那声音充满着怪异,似男如女,又不像从人口发出来的声音。

但西门瑶对这声音却熟悉的很,那是天人帮主的声音。这声音,含有着无比的权威,西门瑶只听得全身打了一个冷颤,停下了脚步。

那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你该知道背叛本帮的结局,那是很残酷的死亡。”

声音来自身后,西门瑶暗作估算,对自己不会超过两丈的距离她心中充满着惊惧,但也生出了强烈的好奇,暗暗的忖道:我只要突然的回过头去就可能瞧到他。

这个充满着神秘的人物,一直未露过面,只用那种怪异的声音,统治着这个神秘的帮会。也正因为如此,才使人觉着他莫可预料,有一种神秘的主宰力量,使人畏惧。

但天下事,有利有弊,一帮之主,从不和重要的部属们见面,只用一种诡奇的声音,控制着他们,自然是毫无感情可言。这就使帮中之人,在畏惧中,孕育着反抗的情绪。

西门瑶虽然在极度的惊惧中,仍然无法按捺强烈的好奇之心,一语不发,陡然间转过了身子。目光到处,但见树木耸立,哪里有天人帮主的影子。

西门瑶呆了一呆,缓缓跪了下去,双手掩面,道:“属下恭候帮主令谕。”

那怪异的声音从空中飘落了下来,道:“以你的行为而言,已然触犯帮规,但本帮正值用人之际,故准戴罪立功,以后不得擅自和金剑门中人接近。”

西门瑶道:“属下有下情回禀。”

不再闻有人接言,似是那天人帮主已去。西门瑶缓缓放下掩在脸上的双手,只见面前放着一个封简。

封简上用朱砂写着一行字:“按计行事,将功折罪,且有厚赐。”

西门瑶取过封简,缓缓站起了身子,流目四顾了一阵,突然飞身而起,跃上一棵大树,四下张望一阵,不见有什么蛛丝马迹,又开始在四面搜寻了一阵,不见有人,才轻轻叹息一声,拆开封简。

拆看了封简之后,西门瑶立时脸­色­大变,匆匆奔出树林。

且说王宜中送走了西门瑶之后,重返大厅,叹口气对高万成道:“先生,两大剑士可以为所乘,四路搜寻敌踪的人手,都可能再受暗算,不知先生对此事有何高见?”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属下之意,不能因噎废食,咱们已和天人帮形成了正面冲突,如不能击溃天人帮,金剑门只有一条路走。”

王宜中道:“哦!那一条路?”

高万成道:“退出江湖,解散金剑门。”

王宜中摇摇头,道:“先生,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高万成道:“那就只有不计一切牺牲,和天人帮战下去。”

他说话时神情严肃,掩不住内心中的悲痛之情。

王宜中道:“先生,目下咱们最困难的一件事,似乎是没法子找着天人帮主,在下自信可以和他一战,但咱们……”

高万成接道:“对方有着绝高的智力,已经和咱们短兵相接,但他仍能不现身。唉!属下追随先门主南征北剿数十年,却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敌手。”

王宜中似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大事一般,站起了身子,道:“我去看看她!”

高万成道:“看什么人?”

王宜中道:“金玉仙。不知怎么,我总觉她有着很大的可疑。”

高万成道:“门主不妨和她好好的谈谈,也许能问出些蛛丝马迹。”

王宜中道:“盘人根底的事,我自知难以胜任,先生和我一起去吧!”

高万成道:“这个,不太妥当吧!她是门主夫人的身份。”

王宜个道:“目前,先生不用有此一虑,只管放胆子盘问她就是。”

高万成道:“门主如此吩咐,属下只有从命了。”

王宜中望望天­色­,道:“事不宜迟,咱们早些去吧!”

两人匆匆回到了后宅,只见大厅中空空荡荡不见人踪。

高万成举起手互击三掌,片刻后,两个身着工人衣着的少年,行了过来。

王宜中道:“你们看到金玉仙吗?”

左首年轻人欠欠身,道:“门主可是说的夫人吗?”

王宜中道:“不错。正是问她。”

那年轻工人摇摇头,道:“没有看到过夫人出去。”

王宜中点点头,道:“你们去吧!”

两个年轻工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王宜中道:“咱们到厅里坐吧。”

两人举步行入厅中,金玉仙也正好在厅中。

高万成一欠身,道:“属下见过夫人。”

金玉仙欠欠身,笑道:“你是高先生?”

高万成道:“不错,属下叫高万成。”

金玉仙道:“先生襄助贱妾夫君,维护金剑门盛誉,不辞劳苦,贱妾先代夫君谢过。”

高万成道:“属下理当效命,夫人言重了。”

王宜中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高先生是应我之请,特来内宅,拜见夫人。”

金玉仙道:“官人言重了,男主外,女主内,贱妾只望能调节夫君饮食,侍奉婆婆,其他的事,不愿多问。”

王宜中笑一笑,道:“金剑门有很多规戒,我虽然是一门之主,但也不能不遵守先门主的遗规。”

金玉仙啊了一声,道:“官人,这遗规可是和贱妾有关系?”

王宜中道:“不错,和夫人有关。”

金玉仙道:“既然和贱妾有关,就由夫君吩咐吧!”

王宜中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身上,道:“先生,你要问什么,只管问吧!本座相信,我这位夫人,不会因此对你心生记恨。”

金玉仙笑一笑,道:“知妻莫若夫,官人虽然是夸赞我,但也是说实情,你有什么事,只管请问”

高万成道:“夫人怎会和木偶主人认识?”

金玉仙道:“我不认识他,但我祖母和他很熟。”

高万成道:“夫人,属下斗胆请问,我等可否见见令祖母?”

金玉仙皱皱眉,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官人,需要吗?”

高万成道:“夫人说明一下地方,属下等自己赶去求证一下就是。”

金玉仙道:“好吧!你们到永定河畔的绿竹村,找金姥姥,去问就是。”

高万成一抱拳,道:“谢夫人指教,属下告退。”

金玉仙道:“恕我不送。”

高万成哈着腰退了出去。

第三十一回同床异梦

后厅中,只余下了王宜中夫­妇­二人。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对我仍然不肯相信,是么?”

王宜中道:“我是一门之主,他们提出了戒规,我自是不能破除。”

金玉仙道:“我看你还是把我关起来吧!”站起身子,直入卧室。

王直中望着金玉仙的背影,脸上是一片愧疚和茫然的神­色­,心中暗暗忖道:不知高先生是否问出了什么。

他很想说几句致歉的话,但他心目中的疑念,却又未能全消,更不敢追在金玉仙身后,行入卧室。只是呆呆地站着。

突然间,呜呜咽咽的哭声,由卧室中传了出来。哭声很哀悲,也很动人。王宜中暗暗地叹息一声,硬着头皮举步向卧室中行去。

推开室门,只见金玉仙倒卧在床上,只哭得双肩不住地耸动。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缓步行到木榻前面,低声说道:“我知你受了很多的屈辱、委屈,但此事非得已。唉!除去了天人帮大敌之后,定当向夫人赔罪。”

金玉仙忽然坐起身子,破涕一笑,道:“你向我请的什么罪啊?”

王宜中道:“这些日子中,夫人受的委屈太多了。”

金玉仙道:“你能知道就好,我为你忍受了这么多的闲气、委屈,只希望你知道就好了。”

王宜中笑一笑,道:“我已经知道了。”

金玉仙拂拭去脸上的泪痕,笑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在怀疑我什么?”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你出现的时机不对,自难免引人怀疑,不过,真金不怕火,总有一天,会证明你的无辜、清白。”

金玉仙道:“我知道。我现在多忍受一份屈辱,日后在金剑门中就可以多得到一分尊敬。”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我也曾想到过这些,但却没有你想的这样透彻。”

金玉仙道:“我本是江湖儿女,只因祖母心伤我父母惨死,不准我学习武功,但她老人家忘了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出身江湖的儿女,已然带有了江湖气,不论她如何的费尽心机教养我,也无法把我教养成名门闺秀。”

王宜中道:“更错的是,她又替你选了个江湖中人的丈夫。”

金玉仙道:“所以说,老人家的用心,当真是叫我们作晚辈的猜不透,她不该让我嫁给你的。我应该嫁一个日出而做、日入而息的农夫、村人。”

王宜中道:“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令祖母既要逃避江湖,但却又把你送入江湖。

唉!你如是嫁一个平常人家,也不致受到这些委屈了。”

金玉仙黯然说道:“这都是命,冥冥中早有了主宰。”

王宜中道:“那主宰就是你相依为命的祖母。”

金玉仙道:“也不能怪她老人家,我知道她有她的想法。”

王宜中道:“她想的什么?”

金玉仙道:“送我来此之前,祖母把我叫到身前,告诉我说,她如能再活五十年,决不会把我嫁出去。她要把我留在身边,好好的爱惜我,但她风烛残年了,没有法子永远陪着我,但她替我选择了一个人,可以保护我。”

王宜中接道:“可惜她选择错了,你丈夫领导的金剑门,目下正有些自身难保。”

金玉仙道:“官人,不论我祖母选择的是错是对,但我对这桩婚姻,却感到十分满意。

但愿杀伐早止,贱妾自当会克尽­妇­道,善奉婆母,使一家乐趣融融。”

王宜中听她话题回转,忍不住接道:“夫人,令祖母怎会认识那木偶主人?”

金玉仙道:“我家中有两位访客,来往的除了那木偶主人之外,还有一位半百的老­妇­人。”

王宜中接道:“那人是谁?”

金玉仙道:“他们每次前来,祖母都不准许我参与其间,所以,贱妾不知她的姓名。”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令祖母也许识得那天人帮主了。”

金玉仙道:“如若那天人帮主是木偶主人,或是那位半百­妇­人,祖母就可能认识。因为,我们家中只有那两个客人。”

王宜中道:“那半百­妇­人是何许人,我不敢妄言,但木偶主人,确和天人帮有关。”

王宜中道:“那赶车送你来此的­妇­人,又是何许人物?”

金玉仙略一沉吟,道:“那位傻大姐,是我祖母的侍婢。”

王宜中道:“她的武功很高?”

金玉仙道:“是的。她能力毙虎豹。”

王宜中语塞了。只觉这金玉仙每一句话,都说的合情合理,叫人无懈可击。

金玉仙忽然长叹一声,道:“官人,贱妾倒有一策,不知是否对官人有助。”

王宜中道:“说说看吧!”

金玉仙道:“贱妾觉着,如若能够见着我祖母,由贱妾出面求她,她或能指点我们一些什么。”

王宜中道:“夫人,多承你的指教,只怕时间来不及了。”

金玉仙道:“除此之外,妾身自恨无能,难助官人一臂之力。”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那天人帮主,只怕这场武林劫难,势必形成。唉!那就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死伤在他们的手中了。”

金玉仙突然抬起了头,满脸都是关切之情,缓缓说道:“官人,贱妾有一句话,问错了,希望官人不要生气。”

王宜中道:“不要紧,你说吧!”

金玉仙道:“那天人帮主很厉害吗?”

王宜中点点头,道:“很厉害。武林中很少有这等高明的人物。”金玉仙无限关心地说道:“官人,那人虽然很厉害,一旦遇上了,官人是他的对手吗?”

王宜中道:“我不知道。”

金玉仙道:“这……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王宜中神情肃然地说道:“不管我是不是他的对手,都无法避免和他一拼,天人帮不惜和金剑门正面为敌,大约也是为我。”

金玉仙奇道:“为你一个人?”

王宜中道:“虽然他敌视了整个金剑门,但我却是他最重要的目标。”

金玉仙道:“他想杀你,是吗?”

王宜中道:“大概是吧。他已把我看成了他第一强敌,杀了我,他才能安心争霸天下。”

金玉仙道:“真若如此,咱们还是去见我的祖母吧!我不能失去你。”

她忽然双颊飞红,住口不言。

王宜中大为感动,轻轻拍拍金玉仙的香肩,道:“谢谢你,玉仙,等解决了天人帮,我要好好陪陪你。”

金玉仙道:“官人,我担心你……”

王宜中接道:“不用担心,不论那天人帮主如何凶残,但他一直不敢和我面对面的动手。”

金玉仙垂下头道:“官人,对手太厉害了,你不能大意啊!”

王宜中道:“我知道。你歇着吧!我还要安排人手。”

金玉仙点点头,道:“官人多多珍重。”

王宜中笑一笑,大步行出了内厅。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忍的感觉,对金玉仙这等善良的女人存疑实在是一桩大不应该的事。

前厅中,高万成正在来回走动,显然内心中很焦虑。

王宜中望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有事情吗?”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木偶主人遣人送一封信来。”

王宜中接道:“信上说些什么?”

高万成道:“那封信。也是一封挑战书,邀门主今夜三更,到十里外双柏树一搏。”

王宜中道:“先生可曾想到他用心何在么?”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他是奉命行事,用心是调虎离山。希望把门主调离此地,然后天人帮高手尽出,施行夜袭。”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自然,在那双柏树下,亦有着极为恶毒布置。”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对此事可有应付之策?”

高万成道:“属下正在想,咱们已派出大批人手,搜寻那天人帮的巢|­茓­,目下留在在院中的实力不强,实不宜再作分散。”

王宜中又沉思片刻,道:“穆元,可有回报?”

高万成道:“已有一次回报来过,他正在全力阻挡那些武林高手向前推进。”

王宜中道:“那都是些什么人?”

高万成道:“他们穿着一­色­的衣服,想掩遮自己的出身,但纳贤堂中人,都是见多识!”

的老江湖,他们发觉那群人中,身份复杂得很,有少林寺中人,也有武当门下人物,而且都是很有成就的人,最可怕的是人数很广大,不下百人。如若被他们逼近庄院。决难避免一场血战。姑不论这一场搏斗之中,我们的胜算如何,但这一战下来,必将有惨重的伤亡。”

王宜中道:“这些各大门派中人,没有理由和咱们作对,他们定然是那天人帮所役迫而来了。”

高万成道:“据穆元传回的密函说,那些人似乎受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他尽力设法破坏那控制群豪的神秘力量,阻止他们向庄院接近,但如无法阻拦时,劝咱们暂避锐锋。”

王宜中道:“穆元只有十几个人,如何能阻止那么多人?”

高万成道:“一帆顺风万大海,也在暗中帮助咱们。”

王宜中脸­色­突然泛现出坚毅之­色­,道:“我先去会会那木偶主人。也许可以从他身上,逼出那天人帮主的下落。”

高万成道:“门主准备带几个人去,属下替门主安排人手。”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一个人去。”

高万成道:“这样吧!属下把此地安排一下,我跟门主一起去。”

王宜中道:“我看不用了。我一个人来去比较方便,先生把那里的地形给我解说一下。”

高万成略一沉吟道:“那是个很荒凉的地方,因一棵连生柏树而得名,那古柏已生长了数百年之久,枝密叶茂,紧邻着一座很大的坟园。”

王宜中冷哼一声,道:“天人帮主果然是见不得天日的人物,不是约人在古庙中相见,就是约人在古坟中碰头。”

高万成详细说明了地形之后,缓缓说道:“门主此去,还请小心。”

王宜中道:“我带那金玉仙一起去,共赴那木偶主人之约。”

高万成道:“那木偶主人,定然在那里设下有很利害的埋伏,门主如若带着夫人同去,那岂不是太过危险了吗?”

王宜中道:“虽然有些危险,但如那金玉仙是天人帮中人,可以使她露出原形。”

高万成道:“门主个人对付那木偶主人,已经是危险十分了,如若是带上一个天人帮中的内应,那岂不是……”

王宜中笑一笑,道:“这个,我倒不怕。金玉仙如是天人帮中人,他们自然是不会伤害她,如她不是天人帮中人,那她就不会做木偶主人的内应。”

高万成道:“唉!门主虽然武功高强,但一个人总难免势单人孤,属下之意,何不暗派几位剑士,追随门主的身后,备而不用。万一门主需要人手之时,只要招呼一声,他们就可以出手相助了。”

王宜中摇摇头,道:“如是敌势强大,我要分心照顾,反而大为不安,庄中的事交给你办,我立刻带金玉仙走。”

王宜中去而复返,金玉仙微感意外。一怔之后,立刻迎了上来,喜道:“官人,你……”

王宜中道:“我特地来和夫人商量一件事。”

金玉仙道:“官人吩咐。”

王宜中道:“咱们一起去见个人。”

金玉仙道:“见什么人?”

王宜中道:“木偶主人。”

金玉仙满脸欢愉之容,道:“你带我一起去?”

王宜个接道:“是的,我要带你去,而且要立刻动身。”

金玉仙道:“好!官人,你等片刻,我去换件衣服,收拾一下。”

她表面的神­色­、举动,实在瞧不出一点可疑之处。

王宜中心念动摇了,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那里很危险。”

金玉仙道:“但是你仍然带着我一起去了。”

王宜中道:“不错,要带着你去。”

金玉仙嫣然一笑,道:“官人,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总算是出武林世家,见过不少的场面,决不会拖累到你。”

王宜中道:“我是怕我们动手相搏时,吓住了你。”

金玉仙道:“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害怕。”疾步行入了内室之中。

片刻之后,金玉仙换了一身天蓝长裤,短衫,腰中束着黑­色­汗巾。

王宜中冷静的思索了一番之后,仍认定这金玉仙有着许多的可疑,神情间也安适了不少,缓缓说道:“夫人,你不带兵刃?”

金玉仙摇摇头,道:“我没有。”

王宜中道:“好!等一会,我要他们给你准备一件。”

金玉仙道:“要小一些,我不能和人动手,但必需时,我可以自绝殉节。”

王宜中道:“这个,不用了,你祖母觉着我能保证你的安全,才要你嫁给我。”

金玉仙一笑,接道:“是啊!我也相信她老人家不会看错。”

王宜中看看天­色­还早,(奇qIsuu.com書)缓缓说道:“那木偶主人和你祖母很熟,是么?”

金玉仙道:“很熟,也和我很熟。”

王宜中道:“那木偶主人约我今夜三更,在一处很隐秘的地方搏斗,不知令祖母是否知晓。”

金玉仙道:“所以,你一定要带我去,我要问问他,这件事,是否和我的祖母有关。”

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到了双柏树,已是快起更的时刻。

金玉仙目光转动,只见一棵双树连生的巨柏,矗立在夜­色­中。巨­干­耸云,枝叶繁茂,荫地有亩许大小。

树荫下,有一座庙,庙虽然小,却修筑的金碧辉煌。庙前面,挂着一盏风灯,照亮了数丈方圆。

向左看是一大片黑黝黝的树林,隐隐间可以看出那是一座大坟地。

金玉仙长长吁一口气,道:“好一个­阴­森的所在。”

王宜中抬头看看那高大的连生柏树,道:“夫人,咱们躲到树上,居高临下,再借灯火照明,木偶主人,如有什么布置,咱们岂不是一目了然。”

金玉仙道:“那样高,如何能爬得上去?”

王宜中道:“不要紧,我先上去瞧瞧,如若有适当的藏身之处,再想法子把你送上树去。”

金玉仙道:“官人小心。”

王宜中微微一笑,突然一提真气,拔起了三丈多高。

右脚一点左脚的脚面,身子突然又向上升去。这是轻功中最难练成的梯云纵,双足互相借力、换气,可以飞高十丈以上。

王宜中第二次又升了两丈多高,伸手抓住了一根横枝,一个翻身,隐入了浓密的枝叶中不见。

金玉仙呆呆地望着头顶上密茂的枝叶出神,神­色­很奇异,叫人瞧不出她是畏惧,还是敬佩。

王宜中移身过枝,很快的绕行了一周,确定那大树上没有埋伏,才悄然由另一面落着实地。他极尽小心,落地不带一点声息。

巨大的树身掩住了金玉仙的视线,她似是完全没有发觉王宜中已落着地面,仍然抬着头,呆呆的向树上张望。

她对丈夫有着绝对的信任,也有着无比的耐心。快近一顿饭的功夫,不见王宜中下来,她就一直仰着脸向树上瞧看,也不出声呼叫。

王宜中隐在暗处,把金玉仙的一举一动,都看的很仔细。

忽然间,金玉仙就原地坐了下来,但仍然抬着头向树上张望。

王宜中暗暗叹口气,道:我对她如此存疑,看来是真的冤枉了她。

正待现出身去,忽见一条人影,直到了金玉仙的身后。

金玉仙似是还未警觉,那人影却在金玉仙的身后,停了下来。

那是个穿着黑衣的人,距离金玉仙也就不过是三尺左右。只要他向前探探身子,手指就可以触模在金玉仙的身上。

只听那黑衣人冷森一笑,一掌拍了下去。金玉仙停身处,一直就在庙前灯的照耀之下,王宜中能看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在那黑衣人出手的同时,王宜中突然飞跃而出,道:“住手!”

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金玉仙这才有所发觉,霍然站起了身子。

那黑衣人拍出的掌势,突然改变成点|­茓­的手法,点中了金玉仙的|­茓­道。

王室中急怒之下,全力施为,只一跃人已到那黑衣人的身前。

黑衣人身子一转,把金玉仙的身子,对准了王宜中,左手抓着金玉仙的左臂,右手按在金玉仙的心脉之上。只要他右手的劲力一发,金玉仙必被他震断心脉而死。

细看金玉仙,只见她微闭着双目,人似是晕了过去。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杀了她。”

黑衣人道:“只是点了她晕|­茓­,但如你再向前逼近,我就立刻杀了她。”

王宜中看他脸上也包着一层黑纱,冷笑一声,道:“你是天人帮中人?”

黑衣人道:“不错。”

王宜中道:“那木偶主人呢?为何不来?”

黑衣人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金剑门主王宜中?”

黑衣人道:“你来的太早了。”

王宜中望了被掌势抵住心脉的金玉仙一眼道:“放下她!”

黑衣人望望金玉仙,道:“这女人又是谁?”

王宜中道:“金剑门主的夫人。”

黑衣人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你的老婆,落我手中,你不求我饶命,反敢大言不惭。”

王宜中道:“我不用为她求命,我可以杀了你,救她之命。”

黑衣人道:“金剑门主,也许有杀我之能,但你在杀我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的老婆。”

王宜中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仰脸出神,不再理会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半晌不闻王宜中回答之言,心中甚感奇怪,凝目望去,只见那王宜中呆呆的望着夜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大怒,道:“我讲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王宜中目光一转。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直逼到那黑衣人的脸上,道:“你可能是受天人帮里控制,身不由己的人,我不想杀你,快些放开她吧!”

黑衣人怒道:“我如杀了金剑门主的夫人,就算是死于你手,那也是大大露脸的事,死而何憾。”

王宜中突然扬手一挥,一道金芒脱手飞出。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我站在东面,你把暗器打向南边,难道会伤着我吗?

王宜中道:“你小心一些就是。”

黑衣人正待反­唇­相讥,突觉背后一凉顿觉得巨疼刺心,眼睛一花,松开了手中的金玉仙。只见他身子打个踉跄,张口说道:“你没有理伏?”身子一颤,倒摔在地上。

王宜中大步行了过去,缓缓说道:“我早劝过你了,但你不相信,为了救我的妻子,只好杀死你了。”

伸手从那黑衣人背后,拔出一柄金剑,擦去血迹。抱起了金玉仙,右手连挥,拍活了她三处|­茓­道。

金玉仙睁开眼睛望了那黑衣人一眼,道:“什么人杀了他?”

王宜中道:“我!”

金玉仙道:“我不明白,你怎么杀了他,又使我不受伤害?”

王宜中道:“在武林之中,有一种回旋剑,那是一种很奇巧的劲道,如是运用得当,那投出的兵刃,会在一种极为适当的距离之中,自行转弯。”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你练成了很多种高明奇怪的武功?”

王宜中道:“金剑门主岂是好当的吗?”

金玉仙嫣然一笑道:“真的,老人家的眼光,究竟是比我们高明一些,她的看法没有错,看起来,不论在任何环境之中,你都可以保护我了。”

王宜中双目凝注在金玉仙的脸上,瞧了很久,发觉她脸上,横隘着情爱,心中甚是感动,暗道:“她在经历了生死之劫后,还对我充满着信任,看起来,对我也许是一片真情了。”忽然间,感觉到过去对她的诸般怀疑,有着于心不安之感,心中抱歉,不自觉间伸手去揽住了金玉仙的柳腰。

金玉仙打蛇随棍上,借机会偎入了王宜中的怀里。轻扭柳腰儿,蛇一般缠在王宜中的身上。

突然间,王宜中感觉到血流加速,全身都生出一种异常的感觉。

金玉仙发出了轻微的娇喘声,缓缓把脸儿,贴在了王宜中的脸上。

有生以来,王宜中第一次和女孩子这般的脸儿相贴,身体相偎。温柔滋味,竟然是那样的令人陶醉。

忽然间,一道冷芒,闪电而至,直向王宜中后脑玉枕|­茓­上刺去。那是人身致命的大|­茓­,不论何等武功高强之人,如若被刺中玉枕|­茓­,也必将丧命当场。

如若这时间有些声音,能够掩去那兵刃破空的声音,王宜中在如此缠绵的当儿必死无疑。

但深夜中太静了,王宜中又有着世无其匹的­精­深内功,那微小的破空风声,给了他很大的警觉。

一元神功的深厚修为,使得王宜中潜力进发,警生念动,霍然向前一冲。

金玉仙正在品尝着缠绵柔情,王宜中向前一冲,她仍然紧紧的抱着王宜中,未曾放手,这一来,两个人一齐向地上倒摔下去。

一道冷芒如电,掠着王宜中头顶飞过。

金玉仙惊呼一声,放开了双手,王宜中一跃而起。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冷肃的站在两丈以外。他脸上蒙着面纱,瞧不出他的神情形貌,但见他身材颀长,手中执着一柄长剑,全身散发着冷森的杀气。

王宜中吸一口气,道:“阁下和木偶主人,是何关系?”

那黑衣人肃立未动,也未回答。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阁下可是这神情就唬住区区了吗?”

举步对那黑衣人行了过来。

金玉仙突然尖叫一声,王宜中怔了一怔,疾快地转身。只见两个黑衣人幽灵一般,忽然出现,而且已逼近在金玉仙的身侧。

王宜中杀机顿生,厉声喝道:“不许动她!”

两个黑衣人,恍如未闻,直对金玉仙行了过去。

王宜中突然飞跃而起,人如闪电,向两个黑衣人冲了过去。灯光下,只见一道金芒闪动,耳际响起一了阵金铁交鸣之声。紧接着是两声惨叫,两个黑衣人,突然倒摔在地上,气绝而逝。

每人的咽喉上,有一个制钱大小的血洞。鲜血汨汨,不停地流了出来。

王宜中回过身子,望着另一个黑衣人,道:“阁下,你如相信比他们高明很多,那就只管出手。”

那黑衣人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把手中的长剑,平举在胸前。

王宜中很少阅历,但他感觉那黑衣人举剑之势,充满着剑术大家的气度。

金玉仙长长吁一口气,道:“啊!官人,好快好凶的剑法,金剑门主的身份,果然是非同小可。”

王宜中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你没有受伤吗?”

金玉仙摇头微笑,道:“没有。你来得太快了,他们没有时间伤我。”

王宜中道:“兵战凶危,生死一发,我不该带你来的。”

金玉仙叹口气,道:“奇怪啊!那木偶主人向你挑战,为什么不见他来呢?”

王宜中道:“天人帮这个恐怖、神秘的组织,做事不按正规行动,也许那木偶主人不会来了。”

只见那黑衣人举着手中的长剑,凝立不动。显然,他已被王宜中挥手杀死两人的威势所震惊。

王宜中伸出手去,轻轻拍拍金玉仙,道:“你等着我,我对付了遗留的敌人,咱们就立刻回去,用不着再等那木偶主人了。”

金玉仙道:“贱妾一切遵从官人之命。”

王宜中转过身子,缓步向那黑衣人逼了过来。右手执着金芒闪闪的短剑。

那黑衣人一直肃立不动,手中长剑,却随着那王宜的身子转动。

王宜中逼近那黑衣人身前五尺左右处,突然停了下来,道:“阁下是准备和我动手呢,还是弃剑投降?”

黑衣人冷肃地说道:“动手。”

王宜中道:“你不是我的敌手,三招之内,我就可取你之命。”

黑衣人道:“很可能,不过,我还是和你动手。”

王宜中道:“阁下当真是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

黑衣人道:“死亡固然可怕,但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王宜中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也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么?”

黑衣人道:“你问的太多了,但你要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王宜中道:“好!你小心了。”

右手长剑,刺了过去,引动那黑衣人的兵刃,左手一挥,疾向黑衣人蒙面黑纱上抓了过去。

那黑衣人似是早有预防,右手一挥,手中的长剑,突然闪转出一片光芒,护住了全身。

剑势密如重云光幕,封住了王宜中锐利的攻势。

王宜中胸中熟记着天下武学总纲,一看那人出手的剑势,已知是剑术大家的手法,而且剑势中大气磅礴,似是正大门派中剑招。就在他心念一转之间,攻出的剑招微微一收。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双剑触接在一起。

黑衣人借势变招,长剑一圈,忽然化成一片剑幕,泰山压顶一般,罩了下来。

王宜中金剑上举,封挡住下压的剑势,口中却冷冷说道:“阁下出身正大门派。”

黑衣人沉腕收剑,剑招忽变,密如彩云般,连攻三剑,道:“咱们动手相搏,你不杀我,我就杀你,用不着通名报姓了。”

王宜中金剑挥舞,挡开三剑快攻,道:“你如是被人控制威迫,身难由己,在下不愿杀你。”

黑衣道:“王门主,目下的情势,咱们是只有舍命一拼的结局,在下不希望和你谈的太多,你也不用对在下太仁慈了。”

王宜中剑眉耸动,炯目放光,冷笑一声,道:“勿怪江湖上宵小当道,正义沦丧,原来,武林中有这么多缩首畏尾,甘愿助纣为虐的人物。”

金剑一挥,疾攻过去。他心含愤怒,攻势锐利异常,手中金剑,蓄满了强劲绝伦的真力。

三剑硬拼之后,逼的那黑衣人门户大开。

王宜中左手乘势而入,一下子,抓下来那黑衣人的面纱。只见一张方面大耳,额留长髯的五旬大汉,满脸惊愕之­色­,呆在当地。

忽然间,那大汉右手一抬,长剑反向颈间抹去。

王宜中右手金剑一探,压住了黑衣人返回的剑势,左手一把扣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腕,冷冷说道:“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黑衣人长叹一声,道:“王门主剑法高明,在下确非敌手。不过,如若王门主允许在下选择,在下希望选择死亡。”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死?”

黑衣人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感觉之中比死亡还要痛苦时,为什么不求一死?”

这时,金玉仙突然莲步姗姗地走了过来,接道:“这位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黑衣人道:“唉!姑娘是……”

金玉仙接道:“我是他的妻子。”

黑衣人道:“原来是王夫人,在下失敬了。”

金玉仙道:“我丈夫不但有一身好武功,也有一副好心肠,金剑门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大门户,有很多很多武功高强的剑士,你如有什么痛苦,只管说出来,我丈夫自然会帮助你,不管多大的事情,他都能替你担待下来。”

黑衣人道:“谢谢你们夫­妇­,你们确然是无能帮助我。”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官人,想法子阻止他,别让他死。”

黑衣人脸­色­一变,道:“夫人,死的方法很多,你如是阻止我,我只不过是死的痛苦一些。”

金玉仙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似你这等无声无息的死去,有何价值?”

黑衣人道:“在下死的确无价值,但只要对别人有价值,那就够了。王门主,需知一个人生在世上,并非是全为自己一个人活着。”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点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了,你死之后,可以救别的人。”

黑衣人道:“王门主既能了解这些,那就应该成全在下了。”

王宜中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看来,咱们对江湖中的事务,确然是了解的太少了,他既然坚持要死,而且是为他人而死,那该是义薄云天的大义,咱们就成全他吧?”

金玉仙忽然叹息一声,道:“有一句俗语说,这世间无奇不有,看来是果然不错。官人觉着应该如何做,自然是不会错。”

黑衣人突然抱拳一礼,道:“多谢两位成全。”反手一剑,自向颈上抹去。一股鲜血喷了出来,人头飞落到五尺以外。

那黑衣人虽然苦苦求死,但对自刎一事,却又非完全甘心,一具无头尸体,挺立了良久,才栽倒在地上。

王宜中望着那倒卧在地上的尸体,出了一阵子神,才轻轻叹一口气,道:“我真的想不明白。”

金玉仙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天人帮不知用的什么手段,竟然能使全不相­干­的人,为其生、为其死,当真是叫人有些迷惘了。”

金玉仙道:“可能是天人帮控制了他的家人,他不敢抗命,一个人如是为父母妻儿而死,自然是毫不犹豫了。”

王宜中双目盯注在金玉仙脸上瞧了一阵,道:“夫人之言,甚为有理。咱们走吧!”

只听一阵冷厉的笑声,道:“王门主,就这样走吗?”

说话的声音,十分熟悉,正是那木偶主人。

转头看去,只见那木偶主人,身着蓝衫,白发飘飘,站在灯火可及之外的夜­色­之中。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来了……”

木偶主人接道:“老夫既然约你来,自然会按时赶到。”

王宜中冷漠一笑,道:“你如能早来一会,也许他们三个人还不会死。”

木偶主人冷酷地说道:“一个人如是该死,坐在屋子里,也会被大梁压死。”

王宜中冷哼一声,道:“在下看错了你。”

木偶主人冷笑一声,道:“像你这点年纪的人,犯几次错,实也算不得什么。”

王宜中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你问问他吧,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金玉仙应声向前行了两步,道:“我是玉仙,你……”

木偶主人接道:“我看到你了。打架搏命,是男子汉的事情,你来此地作甚?”

金玉仙呆了一呆,道:“离开我­奶­­奶­之后,你对我完全不一样了。”

木偶主人道:“这地方,场合不对,你退开去吧!”

王宜中道:“玉仙、退回来!生具恶根的人,好言好语,决是无法劝得醒他。”

金玉仙黯然叹道:“早知如此,小时候我应该学武功的,如若我能把武功练的像我­奶­­奶­一样,他们也不敢对我如此了。”

木偶主人淡谈一笑,道:“贤侄女,你退下去,这不关你的事。”

金玉仙道:“为什么不关我的事,你知他是谁吗?”

木偶主人道:“金剑门主王宜中。”

金主仙道:“他也是我的丈夫。”

木偶主人道:“天下男人,多如恒河沙数,王宜中死了,还有无数英俊的少年人。”

金玉仙道:“住口,你懂不懂什么叫三从四德。”

木偶主人道:“我懂,但那都是骗人的名堂。”

金玉仙道:“我要有机会见我祖母之面,我会告诉她这些话。”

木偶主人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请快些闪开。”

王宜中大行两步,越过金玉仙,道:“玉仙,你明白了江湖上丑恶的人­性­,那就够了。

你退开去,我来教训他一顿。”

木偶主人道:“对!王宜中,咱们男子汉的事情,最好别要女人Сhā手。”

木偶主人突然向后退了三步,互击了一掌。

只见两个高逾三尺的矮人,缓步向前行了过来。

两人举动怪异,一看之下,就可瞧出是两具高大的木偶。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除了木偶之外,大约再无别的能耐了。”

木偶主人道:“你先对付了木偶,再对付老夫不迟。”

王宜中回头望了金玉仙一眼,道:“你退开去,我对付了这木偶主人再说。”

说话之间,那两个木偶已然直逼过来。

王宜中双目圆睁,盯注在两个木偶之上,暗中运气戒备。两个木头做成的人,能走能动,看上去自然是有些恐怖,王宜中亦难免中有些紧张。

两个木偶行动很慢,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王宜中直待那木偶行到丈余左右处,才突然一挥手,拍出了一股强猛的掌力直冲过去。

左首木偶,首当其冲,吃王宜中强猛的掌力击中,突然飞了起来。

就在王宜中掌力击中木偶时,那木偶口鼻双目,突然飞出来数道银芒,直向王宜中飞了过来。

飞出银芒,足足笼罩了丈许左右的地方,而且劲道强猛。显然木偶身上,都装置着强力的弹簧,果然恶毒无比。

王宜中早有戒备,一提气,身子陡然向上飞去。他轻功卓绝,前无古人,一跃两丈多高。

任是他动作快速,左足亦被一道寒芒­射­中。那锐利的锋针,穿过靴子,直刺左足小指之内。

王宜中只觉左脚一麻,立时警觉受了毒伤,一面运气闭着|­茓­道,一面头下脚上的直向木偶主人飞去。

手中的短剑,闪起了金芒,人剑合一,破空而去。

木偶主人眼看王宜中排山一般的气势,心中大吃一惊,一提气,跃飞而起,直向正东飞逃。

他逃的虽然很快,但王宜中的剑势更快,金芒一闪之下,鲜血溅飞。木偶主人一条左臂生生被斩了下来。

王宜中落着实地,那木偶主人已然奔出了七八丈外。

金玉仙急步奔了过来,低声说道:“官人,你没有事吧?”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脚上中了一枚毒针。”

金玉仙吃了一惊,道:“毒针?”

王宜中道:“我伤处发麻,自然是淬毒之物了。”

金玉仙道:“那针上的剧毒厉害吗?”

王宜中道:“天人帮中用的毒物,自然是极为恶毒了。”

金玉仙道:“那要怎么办啊?”

王宜中道:“你不要急,这针上之毒还要不了我的命。”

金玉仙道:“想不到啊,人心这么可怕,当我­奶­­奶­之面,对我百依百顺,想不到今夜中竟然对我如此无礼。”

王中宜道:“今夜里不该带你来的,我本来可以杀死他,但我怕这里仍有理伏,所以没有追杀他。”

金玉仙道:“官人说的是,你应该带几个剑士同来。”

伏下身子,接道:“官人,脱下靴袜来,让我瞧瞧你左脚的伤势。”

她跪下双膝,一付深情款款的样子十分叫人感动。王宜中本待拒绝,但又不忍。

金玉仙抱起了王宜中的左脚,正待脱下他的靴子,忽听砰的一声,传入耳际。

原来,另一个木偶脱离了那木偶主人的控制,无法转弯,撞在那并生的柏树之上。木偶内腑中机关发出的无数银针,全都中在了树身之上。

金玉仙仍然紧紧抱着王宜中一只左脚,用力拉下了王宜中足上的靴子。

这当儿忽闻一声冷笑,传了过来,道:“王宜中,你中了本门的五绝奇毒,十二个时辰之内,毒发而死,除了本门之外,遍天下再无人有此解药。”

声音娇甜,分明是女子的口音。

王宜中顾不得再穿靴子,一转身回头望去。只见西门瑶手执长剑,站在那小庙前灯光之下。

王宜中道:“西门瑶姑娘。”

西门瑶缓缓地向前行了两步,目光一掠金玉仙,道:“这位是……”

金玉仙已然站起了身子,微微欠身一礼,道:“贱妾金玉仙。”

西门瑶道:“你是王宜中的夫人?”

金玉仙道:“正是王门主的寒妻,姑娘见笑了。”

西门瑶冷冷说道:“有一件事,小妹想奉告王夫人。”

金玉仙道:“我洗耳恭听。”

西门瑶道:“敝帮主有令,王宜中要杀,王夫人也要杀,很不幸的事,你叫我遇上了。”

王宜中冷冷说道:“西门姑娘,说话不觉着太过分吗?”

西门瑶道:“王门主,你可知道,这地方埋伏有多少人手?”

王宜中道:“不论多少人,在下相信你们都无法取我之命。”

西门瑶道:“王门主如若未中毒针,这话咱们相信,可惜你中了毒,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王宜中道:“就算比这再厉害的毒,也无法困得住我。”

西门瑶冷冷说道:“不论你武功如何高强,但你杀一个人。总要耗去一些真力,那奇毒就随着你的血液的流动,逐渐向心脏中行去,极快就会失去功力。”

王宜中道:“果真如此,在下为西门姑娘可惜。”

西门瑶道:“为什么?”

王宜中道:“后面如何变化,你西门姑娘就看不到了,在下会先杀死你。”

西门瑶道:“抱歉的是,我奉有不能死去之命,只好有负雅意。”

王宜中道:“在我们目前的距离之下,你走不开的。”

西门瑶运剑突然绕头打了一转,暗影中鱼贯行出了十余个黑纱蒙面的人。这些人穿着一­色­的衣服,但手中却拿着不同的兵刃。有长剑、大刀,竟也有佛门中用的方便铲和禅杖。十余个黑衣人一字排开,站在西门瑶的身前。

西门瑶冷冷说道:“这些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有些还是一派掌门身份。”

王宜中吃了一惊,接道:“这些人是……”

西门瑶接道:“这些人,都是来为你王门主试剑用的。”

王宜中道:“好恶毒的手段。”

西门瑶道:“你应该自豪,这些人集在一起,武林中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和他们抗衡,但你王门主能够,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西门瑶道:“不过,你如杀死了这些人,只怕你也将到了毒发的时刻。”

王宜中道:“你们算的这样准吗?”

西门瑶道:“你该知道,敝帮主不是常人,一向是算无遗策。”

王宜中抬起头来,目光如电,缓缓由群豪脸上扫掠过去,冷冷说道:“诸位虽然用黑纱蒙面,但在下知道诸位都是武林中有声望、有地他的高人,在下也知道,诸位到此的原因,都是身不由已,但希望诸位的神智都还能保持着清醒。”

几个黑纱蒙面的人,一徘横立,冷肃的站着,但却无一人回答。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也许诸位的家人、妻儿,控制在别人的手中,也许是诸位的师长亲友、门人为人控制,诸位心怀大仁。但行动却是助纣为虐。其实,诸位应该明白,你们就算杀了我王某人,但也未必能解救了你们的亲友、师长和门人故友。”

十几个黑衣人的蒙面黑纱,无风自动,显然内心中,都激动得不能自制。王宜中目睹其情,心中暗喜,忖道:他们既有反应,显然,内心之中都还很清楚。

当下重重咳了一声,接道:“诸位杀了我王宜中,加害诸位的天人帮,也不会替诸位解去禁制。一个手段惨酷不讲信义的人,他永远不讲信义,你们对付我之后,还得去对付我金剑门。消灭了金剑门,诸位一样不会得到安静,还得去对付很多很多别的人,像少林武当,直到整个的武林,完全被天人帮征服之后,最后,诸位还落得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命运。

十几个黑衣人中,突然发出了几声长长的叹息。

西门瑶并未喝止王宜中,似乎是很欣赏他滔滔不绝的大道理。

王宜中听得了反应,信心大增。暗道:“我如再多费一些口舌,也许会说服他们了。”

这时,站在王宜中身后的金玉仙,突然向前两步,低身说道:“官人,这些人,为什么要用黑纱蒙面?”

王宜中道:“他们都是武林中很有地位地人,不愿意让人见到他们的真面目。”

金玉仙啊了一声,道:“他们的武功很强吗?”

王宜中道:“我虽然无法见到他们的真正面目,但我相信,他们是武林中第一流身手的人物。”

金玉仙道:“你相信那位西门姑娘的话?”

王宜中道:“我相信天人帮主,决不会找一群武功不好的人来对付我。”

金玉仙低声道:“如是他们的武功,都很高强,你一个人,如何对付他们,咱们先走,设法召来门中剑士,再来对付他们。”

王宜中摇头道:“我是一门之主,如何能临阵逃走?”

金玉仙道:“他们……”

王宜中微微一笑,接道:“他们都是极具才慧的人物,能够辨识厉害,我希望说动他们,摆脱天人帮的控制。”

金玉仙道:“如是无法说服他们呢?”

王宜中道:“说不服他们,自然要动手了。”

金玉仙接道:“贱妾担心的就在此了,如何能胜过这多高手?”

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大,站在旁侧的西门瑶也听的十分清楚。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你为什么不帮他的忙?”

金玉仙道:“他是我丈夫,我自然应该帮他,可惜我不会武功。”

西门瑶道:“夫妻应该是生同罗帐死同|­茓­。”

金仙道:“西门姑娘说的不错。虽然我们没有生同罗帐,但却要死同一|­茓­。你们如真的杀死我的丈夫,我一个人岂能独生。”

西门瑶忽然间,淡淡一笑,道:“你如真想死,我就先成全你。”长剑一探,突然刺了过来。

金玉仙眼看寒芒刺来,啊哟一声,向后倒去。

王宜中金剑一挥,当的一声,震开了西门瑶的长剑,怒道:“西门瑶,你口是心非!”

西门瑶长剑一紧,唰唰唰连劈三剑,大声说道:“你是金剑门主,怎能血口喷人?”

王宜中封开三剑,还了一招。

西门瑶纵身避开,道:“你先对付了这十二高手,咱们再打不迟。”

王宜中剑一摆,道:“诸位,是否三思在下之言?”

十二个黑衣人,没有一个答话,也没有一个人出手。

躲在王宜中身后的金玉仙沉声道:“官人,无毒不丈夫,趁他们还在犹豫,先杀他们几个,也可减少一些力量。”

王宜中微微一怔,回顾了夫人一眼,道:“玉仙,你不懂江湖中事,最好别多Сhā口。”

金玉仙啊了一声,向后退去。

王宜中目光转到西门瑶的身上,道:“姑娘,在下话已经说完了,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了,你要他们出手吧!”

西门瑶道:“你太倔强了。”

长剑一挥,指向了王宜中。

这本是指挥十二个黑衣人的暗号,但十二个黑衣人却是肃立未动。

西门瑶皱皱眉头,失声叫道:“奇怪啊!”

王宜中冷冷说道:“没有什么奇怪,他们如若还神志清明,自然会分辨是非,这事很简单,任何人听到,都会明白。”

西门瑶神­色­平静,笑一笑,道:“他们神志如是很清醒,他们就应该听从令谕,他们敢不认命,那是从未有过的事。”

王宜中道:“贵帮主应该明白,这件事早晚都会发生。”

十二个黑衣蒙面人中的两个,突然回过身子,一左一右的向西门瑶逼了过去。

西门瑶长剑一挥,划出了一道森寒的冷芒,道:“站住!两位应明白,只要我法器一响,诸位立刻就毒发而死。”

两个向前逼近的黑衣人,一个手执戒刀,一个手执禅杖,两个分明都是出家的和尚。

西门瑶的喝叫声,发生了很大的效用,两个黑衣人立刻停了下来,就这一阵王夫,十二个黑衣人散布开去,把西门瑶围在中间。

西门瑶心中明白,这十二位武林高手,任何一个,都极难对付,若十二个人一起出手,除了王宜中还有一点机会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挡受得住,心中大急之下,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银­色­长管,放入口中。

王宜中瞧得心中大为奇怪,暗道:“一个银­色­的短管,能有多大威力,如何能骇住这十二个高人。”

但十二个黑衣蒙面人,却对那银哨有着很大畏惧,齐齐向后退去。

西门瑶突然取下口中银管,长叹一声,道:“你们如若真的不畏惧后果,你们可以去了。不过,你们要知道,你们身中之毒,除了我们的帮主之外,很难再找到解毒药物。”

只听一个威重的声音,说道:“王门主说的不错,咱们就是遵从贵帮主之命,杀死了王门主,击溃了金剑门,贵帮也一样不会放了我们,咱们就算毒发而死,留下金剑门也好替武林保存一份正义。”

西门瑶黯然叹息一声,道:“你们去吧!我惭愧没有能力帮助你们。”

只听那手执戒刀的黑衣人,一声阿弥陀佛的高昂梵唱,响彻云宵。这一声梵唱,有如暮鼓晨钟,使得全场中人都为之心神一震,神志也为之一清。

紧接着传出苍劲的声音,道:“老衲喜睹武林中又一代奇才人物,也使老衲放心了不少。希望你能早诛天人帮,为武林中解除危机。但王门主身受暗器所伤,天人帮中暗器,想来必是淬毒之物,这里有解毒丹药一粒,奉赠门主服用。”

右手一抬,一粒黄豆大小的丹丸,直飞过来。

王宜中伸手接过丹丸,道:“多谢老前辈。”

那手执戒刀的黑衣人突然弃去手中戒刀,道:“王门主多保重,老衲去了。”

王宜中道:“老前辈留步。”

黑衣人转过身子道:“王门主还有什么指教?”

王宜中道:“老前辈可否取下面纱,让晚辈一睹庐山真面目。”

黑衣人叹息一声,道:“王门主,不用了。但老朽可以奉告一句,今宵来此的一十二人,都是武林中很有身份的人,他们不愿以真正面目和你相见,希望王门主替他们留下一点颜面。”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老前辈不要误会,晚辈并无此意。”

黑衣人道:“那么我等去了。”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余下的黑衣人紧追那人身后,大步而去,片刻之后,走的踪影不见。

王宜中目睹十二个黑衣人消失之后,目光转注到西门瑶的身上,道:“你又为什么放了他们?”

西门瑶叹息一声,道:“我说不出理由,我只是觉得应该放他们走。虽然,我明明知道,放他们离去,他们也无法逃过毒发而死的命运,但我觉着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王宜中道:“什么机会?”

西门瑶道:“让他们碰碰运气看。”

王宜中道:“碰运气?”

西门瑶道:“他们如若没有什么意外的遭遇,大约还可以活上十天,希望他们在十天之内,找到解毒的药物。”

王宜中道:“有机会吗?”

西门瑶道:“如若有,那该是千古奇遇。”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西门姑娘,你如真有弃暗投明之心心,就请告诉在下一件事。”

西门瑶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告诉我,贵门主现在何处。”

金玉仙突然开口说道:“姑娘别告诉他。”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他的伤势还没有好。”

西门瑶道:“姑娘可是怕他听得消息之后,去找敝帮主拼命。”

金玉仙黯然说道:“不错。他生­性­倔强,虽然伤势未好,但他知晓了贵帮主居住之地定然会不顾生死赶往贵帮主停身之处,夺取解药。”

西门瑶冷笑一声,接道:“你是替你的夫君担忧呢,还是替咱们的帮主担忧?”

金玉仙微微一怔,抬头望了西门瑶一眼,道:“贱妾为夫君担心,他毒伤未愈,纵然有绝世武功,也难是贵帮主的敌手。”

西门瑶道:“夫人会疗毒吗?”

金玉仙道:“贱妾不会武功,怎会疗毒。”

西门瑶道:“那你要他在此,岂不是要他等着毒发死亡。”

金玉仙道:“贱妾虽然不会疗毒,但我知金剑门中必有疗毒之药,只要他能回金剑门,就可以疗治毒伤了。”

西门瑶道:“夫人你太小看咱们的帮主了。”这一次说的声音甚大,而且含意明显,金玉仙势已无法装作不懂,神情一愕,道:“姑娘说的什么?”

西门瑶道:“我说的很明白,夫人还未听清楚吗?”

金玉仙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姑娘,你是说我也是天人帮中人?”

西门瑶道:“咱们天人帮中人一向善于伪装,这一次不知怎的做了这等大露破绽的事,整个的金剑门中,只怕都是你天人帮派去的人了。”

金玉仙轻轻叹息一声,脸上是一片茫然的神­色­,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官人,勿怪你对我动疑了,连这位西门姑娘,也怀疑我是天人帮中的人。”

王宜中心中始终对金玉仙存着一份怀疑,一直冷眼旁观,未多一言。直待金玉仙开口相问,才缓缓说道:“在下已知夫人不可能是天人帮中人,但却无法对人解说,这一点,还望夫人原谅。”两行泪珠儿,顺着金玉仙双腮流下,但她迅快的取出一方绢帕掩在脸上。那神情凄楚中,带着无限的委屈,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做。

王宜中心中又泛出一份愧疚之感,道:“夫人真金不怕火,金剑门天人帮已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刻,不要多久的时间,就可以水落石出。那时,夫人所受的委屈,就可以得到了补偿,目下多忍一份误会,届时,就可以多受到一份敬重。”

金玉仙缓缓放下了掩面手帕,黯然叹息一声道:“官人,我可以忍受关在地牢中的百般痛苦,也可以忍受闺房冷凄、寂寞,但我不能再忍受这些冷嘲热讽。我以死明心,为什么你又放我出来,我一个弱女子能承受多少痛苦?”

王宜中大感愧疚,赔笑道:“夫人你已经忍受了很多,为什么不能再多忍受一些呢?”

金玉仙突然间变得倔强起来,摇摇头道:“我不愿再忍受了,我要走。”

王宜中吃了一惊,接道:“你到哪里去?”

金玉仙道:“回到我­奶­­奶­的身边,我不能再忍受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中人,已对你渐生谅解,你如一走,岂不是前功尽弃。”

金玉仙道:“你消灭了天人帮,我再回来,那时妻以夫贵,我固然可以堂堂正正的做金剑门主的夫人,你也可以扬眉挺胸受人敬重。我不能再留这里,害你也抬不起头。”

王宜中道:“夫人,西门瑶并不是金剑门中人。”

金玉仙道:“正因为她不是金剑门中人,我才感觉事情严重,因为,怀疑我的,并不只金剑门中的人。”

西门瑶听两人对答之言,心中也不禁有些怀疑起来,暗道:“难道这只是碰巧的事,这女人真的和天人帮无关?”

继而心念一转,暗道:天下那有这等巧事,再说,木偶主人已明是天人帮中的人了,她怎会和天人帮全无关系。当下冷冷说道:“夫人,你回去禀报帮主一声,就说我西门瑶过不惯这等诡秘恐怖的生活,我要弃暗投明,降服金剑门。”

金玉仙黯然一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姑娘具有大智慧,能够迷途知返,贱妾为姑娘庆幸。”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行去。

王宜中飞身一跃,拦住了金玉仙的去路,道:“夫人,夜­色­幽暗,道途荒凉,你一个人不会武功,如何能够行动。”

金玉仙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不劳官人费心。”

王宜中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人冒险。”

金玉仙冷肃地说道:“我虽然未学过武功,但我出生江湖世家,一些防身暗器,倒是有的。你不要拦我。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原来夫人身怀奇技,深藏不露,我倒要见识一下。”

金玉仙一探手,取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对准咽喉之上,道:“拦阻我,我就死给你看。”

王宜中呆了一呆,想不到她防身之法,竟是自求一死,倒不敢强行拦阻。

金玉仙神­色­冷峻地道:“你们不许再向前一步,动一动,我就刺穿了自己的咽喉一死。”

王宜中急急说道:“玉仙,有话好商量,不可轻易寻短见。”

金玉仙道:“我想过很多了,别劝我,我该先回去,但我会很耐心的等你。”

王宜中道:“就决定要走,我也该派些人送你回去。”

金玉仙道:“我知道如何自保,你消灭了天人帮,如若我还活在世上,你就去接我来,如是我死了,你不妨再娶一房,只要你记着咱们成亲的那一天,替我烧些纸钱,贱妾就感恩泉下了。”

这等缠绵悲凄之言,她谈来竟然是从容镇静,全无半点伤感的味道。

王宜中却有些黯然神伤,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极力的忍受着,长长叹息一声,道:“夫人,我真的是有些对不起你。”

金玉仙道:“来日方长,我如不死,你以后还有不少补偿的机会,我去了。”

目光一掠西门瑶,道:“这位西门姑娘,才貌双全,更难得的是一身武功,既有弃暗投明之心,也许我以后永远没有机会对你说这些话了。”语声一顿,接道:“如是你能收了西门!”

娘,就把她收了。我如死了,就把她扶正,我如是不死,你就多收一房妻妾。”缓缓转身大步而去。

王宜中看她手中的匕首,一直指在咽喉之上,也不敢拦阻于她。只见一个孤独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金玉仙去后良久,西门瑶才长长吁一口气,道:“王门主,你信不信她的话?”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你呢?”

西门瑶道:“如若我没有这几年的诡异经历,我一定会为她刚才一番话,感动的放声大哭。”

王宜中道:“她来的时机太过巧合,不论什么恳切动人的话,都很难解说清楚。但我实在又无从她的言行中,瞧出任何破绽,你也是天人帮中很重要的人,应该比我清楚,她是不是天人帮中人?”

西门瑶道:“要是能够一眼瞧出她是不是天人帮中人,天人帮也不足称为神秘组织了。”

王宜中道:“可惜那木偶主人逃走了,要不然定可从他口问出内情。”

西门瑶摇头道:“你问不出来,天人帮主永远不会给属下泄漏秘密的机会,我这次来对付你……”

突闻一声悲啸,划破了夜空,传入耳际。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那是什么声音?”

西门瑶道:“人!一个将要死亡的人,临终前发出的悲啸。包含了无限的悲苦,无限的怨恨,也是心中充塞的一股悲愤不平之气。”

王宜中道:“姑娘似是对他的啸声很熟?”

西门瑶道:“我是很熟悉,因为,我听过这样的啸声,他们和常人有些不同。”

王宜中接道:“哪里不同了?”

西门瑶道:“他们有一身深厚的功力,却无能对面临的死亡反抗,那是一股不平之气,化作一声悲啸。”

王宜中道:“唉!这又是贵帮的杰作了。”

西门瑶道:“不错,除了天人帮,没有人能够让一个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死的如此窝囊,也许是他们直到死亡临头时,才知道自己过去错了,清醒了,惜爱­性­命,瞻前顾后,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宜中道:“姑娘倒是想的很清楚。”

西门瑶道:“如是想不清楚,我也不会和你谈这些话,也不会放了那十二位武林高人。”

王宜中掂掂手中的解药,道:“姑娘,这解药可不可以服用?”

西门瑶道:“应该是可以,给你解药的人,是少林寺中的高僧,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寺中是何身份,但却不会低。他们甘愿自己等待毒发而死,不肯对你下手,那是说他们把希望都寄于你的身上了。”

王宜中道:“我心中有一点不解之处,他如诚心送我解药,这解药定然十分名贵,为什么他自己不肯服用,却曾愿接受贵门主驱使。”

西门瑶道:“他们中的毒和你不同,你是淬毒暗器所伤,他们却是被服用一种毒物所伤。而且,他们甘愿受命,并非只是为了本身的生死,原因是身后还有着极为严重的威胁。”

王宜中一张口,服下解药,道:“这是一粒毒药,也未必会毒得死我。”

西门瑶微微一呆,道:“你已练成了百毒不侵的身体?”

王宜中道:“那倒不是。但我心中记得有一篇逼毒之法,就算是中了毒,我也可以把奇毒集中于一处,不让它发作出来。”

西门瑶道:“那能够支持多少时间?”

王宜中道:“我想一两个月不会有什么问题。”

西门瑶呆了一呆,叹道:“无怪我们帮主,念念不忘取你之命,你确然是他一大劲敌,也是唯一能够对付他的人。”

王宜中道:“可惜的是我一直无法见他之面,不论他武功如何的高强,我都不会怕他,但他隐在暗处,到处放火,实在叫人防不胜防了。”

西门瑶举步行到王宜中的身后,伏身捡起地下那只靴子,道:“穿上吧!身在杀机四伏中,你们还有缠绵的兴致,实在叫人佩服。”

王宜中脸一热,道:“她要看我的伤势,我……”

西门瑶接道:“你没法子拒绝是不是?”

王宜中穿了靴子道:“她是个很可怜的女人,我不忍太伤害她。”

又一声断魂惊心的长啸,传了过来,打断西门瑶未完之言。

王宜中黯然说道:“又死了一个,是吗?”

西门瑶点点头,道:“十二个人,看样子,都无法逃走了。”

王宜中道:“他们毒­性­发作的好快啊!”

西门瑶道:“本来,他们还可以活一天,因为他们都服用了足够份量的解药。”

王宜中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发出了厉啸死亡?”

西门瑶道:“我们帮主,算无遗策。他不信任我,一定另外派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使用法器,促他们毒­性­提早发作而死。”

王宜中道:“像你适才含在口中银哨一样?”

西门瑶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用银哨,也许别人用的另外一种法器,他们中毒的人,怕听那种声音,那声音促使他们失去控制的能力,使毒­性­立刻发作。”

王宜中道:“用毒用到了这等境界,实是罕闻罕见的事,也足以自豪了。”

转头望去,只见西门瑶仰脸望天,似是在想些什么,而且,想得十分入神。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姑娘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西门瑶道:“我在想,敝帮主不可能派人跟踪我啊!”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那是遇上了贵帮主?”

西门瑶摇摇头,道:“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西门瑶道:“没有用,瞧到了他们死亡前挣扎的痛苦,你会肝胆惧裂,但却又无能帮助他们。”

她神­色­突然间转变得十分严肃,接道:“王门主,尊夫人走的是不是牵强一些?”

这句话有如醍醐灌顶,顿使王宜中神志一清,道:“不错。照她近日的­性­格而言,是一位很柔弱的女人,今夜里突然间变得十分坚强起来。”

西门瑶道:“仔细地想一想,尊夫人很可能和我同属一帮。”

王宜中道:“你是说她也是天人帮中人?”

西门瑶道:“是的。不过,咱们没有亲眼看到,也不能肯定是她。”

王宜中道:“多谢姑娘提醒。”

西门瑶道:“如若她真是天人帮中人,身份定然很高。”

王宜中道:“会不会是天人帮主?”

西门瑶呆了一呆,道:“这个,不大可能吧!”

王宜中看出她脸­色­大变,显然心中有着无比的震骇,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你很怕贵帮主?”

西门瑶嗯了一声,道:“我是怕他。”

王宜中道:“不要怕,你如肯投入金剑门中,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西门瑶突然想了一件事,黯然一笑,道:“没有人知道敝帮主的存身之处,他可能随时出现。”

王宜中接道:“这样的神秘吗?”

西门瑶道:“王门主信不信,我在贵门分舵附近,却见到了敝门主。”

王宜中道:“什么时候?”

西门瑶道:“昨天,我们分手之后,我行在一座树林中,敝帮主忽然现身,他指责我叛离天人帮,要我将功折罪,今晚上带人来取你之命,可是我……”

王宜中微微一笑,接道:“你又背叛了天人帮主之命,不但没有杀我,而且还放了十二位高手。”

西门瑶点点头道:“不错。我没有杀了你,已经是抗拒令谕,犯了帮规,再放走十二高手,那是非死不可的大罪。”

王宜中道:“姑娘,你害怕了?”

西门瑶冷冷说道:“我为什么不怕。我人就要死了,难道还要我开心的大笑不成。”

王宜中道:“姑娘怎会就要死了?”

西门瑶道:“因为我违抗了我们帮主的令谕。”

王宜中道:“我和贵帮主处处为敌作对,我怎么还活到现在而没有事情。”

西门瑶道:“你不同。”

王宜中道:“哪里不同了?”

西门瑶道:“你不是天人帮中人。”

王宜中笑一笑,道:“贵帮主杀我之心,重于杀你何止百倍,但他没有办法杀我,只要你和我走在一起,他纵有杀你之心,也是没有下手的机会。”

西门瑶展颜一笑,道:“其实,我如不是身中有毒,我也不太怕他。”

王宜中愕然说道:“怎么,你也中了毒?”

西门瑶道:“是的。天人帮主的属下,大都身中有毒。”

王宜中道:“唉!这么看来,贵帮主是一个人也不相信了。”

西门瑶道:“这大概是吧。所有在天人帮中的人,大概都已中毒。”

王宜中道:“贵帮主为人看来十分孤癖了。”

西门瑶道:“不错。他没有一个朋友,所有的只是属下和敌人。”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其实他连敌人和属下也没有办法分得清楚。”

王宜中道:“此话怎么说?”

西门瑶道:“因为,他对属下的手段,和对敌人并无什么不同。”

王宜中道:“我不明白,他这样一个人活下去有什么意思,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以和他说话的人。”

西门瑶道:“我也不明白,他如何的生活下去?”

王宜中叹口气,道:“一个做坏事的人,一定有它的怪癖,就算有一天真的统治了整个江湖,他的生活又有什么快乐。”

西门瑶道:“我从前从没有想到过这些事,你这一句,却也提醒了我,一个人如若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可信可托的人,活着和死亡,并无区别。”

王宜中突然仰起脸来,望着夜空,长长吁一口气,道:“西门姑娘!”

西门瑶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贵帮主所以能随心所欲,隐现无常,贵帮中人都在为他掩护。”

西门瑶睁大了一对明亮的眼睛,接道:“我们天人帮中人,也没有几个见过他,如何为他作掩护?”

王宜中道:“表面上似是如此,但事实上,你们先把他给神化,觉着他无所不能,无所不在,表现出得畏惧、服贴,像一道墙,挡住了你们双目,也遮住了你们自己的眼睛。”

西门瑶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似解非解地说道:“你说的话,似乎是很深奥,我有些不大明白。”

王宜中道:“你们在心理上,觉着贵帮主太强大、太可怕了,所以,形诸于外的,是无比的恭顺和敬服。”

西门瑶摇摇头,道:“你这一解说,我就更为糊徐了,我们本来就没有见过他,如何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

王宜中道:“因为你们太怕他,忽略了身边的细节小事,纵然是怀疑了,也是不敢追,不敢查。如是你们能­精­细一些,留心到身侧的琐事,也许早就能发觉贵帮主的真正身份。”

西门瑶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也许有些道理。”

王宜中道:“姑娘如若能够仔细的想想,你定然会放过了很多揭穿贵帮主真实身份的机会。”

西门瑶道:“你说的不错,过去我们太怕他了。”

王宜中道:“对!天人帮主也是一个人,他不敢和我面对面的动手相搏,那证明他没有致胜的把握,但姑娘……”

西门瑶道:“我也打不过你啊!”

王宜中道:“但姑娘如若和我动手,至少可以打个百来回,不!咱们各出全力相搏,你也可以和我打上几十个照面,但如你能和你义父在一起,你们两个人联手拒敌,世上能够胜你们的人,那就绝无仅有了。”

西门瑶道:“连你也不能吗?”

王宜中道:“我不能。至少要有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我想天人帮主也不能,因为,他的武功未必能强得过我。”

西门瑶道:“唉!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过去,我们似乎是全未想到。”

王宜中道:“现在,你用心想,还不迟。”

西门瑶道:“我身上中了毒,你知道吗?我只要一生叛离他之心,他随时可以置我死地。”

王宜中道:“现在,你叛离了他,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

西门瑶道:“因为,我身中之毒没有发作。”

王宜个道:“什么样的毒?”

西门瑶道:“只要他发出一种声音,我身中之毒,立刻发作。”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像那十二位高人一样?”

西门瑶道:“是。不过,声音不同,能促我身上毒发作的,只有天人帮主一人。”

王宜中哈哈一笑,道:“有一个办法,你和我在一起贵帮主就不敢害你了。”

西门瑶道:“你一点也不怕天人帮主吗?”

王宜中道:“不怕。而且我希望早些见到他,作一个了断。唉!贵帮主多活一天,武林中就多一天灾难。”

西门瑶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但我义父和姐姐,只怕无法逃过天人帮主的毒手了。”

王宜中叹道:“这是人­性­的弱点,你自觉着死不足惜,但却怕连累了你的义父和姐姐,令姐和你义父,也有着同样的忧虑,就这样,你们永远被天人帮主控制。”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多谢指教。小妹已决心弃邪归正,但我还是要回去一趟,劝说我义父、姐姐一起离开。”

王宜中道:“我和你一起去。”

西门瑶笑一笑,道:“不用了,我好像忽然间有了勇气,你和我同行,敝帮主只怕不会露面了。”

王宜中道:“你要见贵帮主?”

西门瑶道:“是的。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受着他的威胁、恐吓,在惊怖之下生活,几乎不觉着自己存在。我们为帮主而生,也为帮主而死,现在,我忽然很想见见他。”

她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对你的事,我们知道的很多,你练成一元神功,那是天赋、师承和环境的配合,我相信我们帮主未必有这个能耐,他和我们一样,必然面临着一个人体能的极限。”

王宜中道:“姑娘真的想通了。”

西门瑶道:“想通了人的价值,也想通了生死的意义,就算我仍然无法逃过死亡的命运,但我已不再恐惧、怯弱。”

王宜中突然抱拳一揖,肃然说道:“是非需明白,生死安足论,希望咱们能早日相见。”

西门瑶笑一笑,道:“王门主也应回去看看,我们可能用调虎离山之计。”

王宜中道:“在下早已想到了,不过我们也早有准备,金剑门中的剑士,个个都立下重誓,献身于武林正义。贵帮主不是君子人物,我们也不用君子手段对待他,金剑门中剑士联手,我相信可以对付他。”

西门瑶道:“我的大门主,他不会一个人去,去了必然有很多相从高手,你还是快些回去瞧瞧吧,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西门瑶道:“沿途上小心一些,我们帮主一向是个很­精­细的人,所以,你不能有一点大意,稍一不慎,就可能造成莫可弥补的大恨事。”

王宜中道淡淡一笑,道:“多谢姑娘提醒。”

西门瑶道:“不要谢我了,路上珍重,我先去了。”

王宜中道:“姑娘也要珍重。”

第三十二回及时救援

世上事就是那么奇怪,怕处有鬼,痒处有蚤,西门瑶一路上芳心害怕遇上帮主,但她行不过四五里,偏偏就遇上了天人帮主。

夜­色­中,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站在途中,挡住了去路。

西门瑶愣了一下,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双目闪动奇异的眼光,冷冷说道:“西门瑶!你很幸运,见到了本帮主,虽然你没有见到我的真正面目,但能这样见我,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听到第一句声音,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发出那种声音。那声音难听之极,也恐怖之极。

西门瑶顶门上滚落下几颗冷汗珠儿,长长吸一口气,勉强保持着镇静,缓缓说道:“见过帮主。”一面欠身作礼。

天人帮主那怪异的声音,重又传入了耳际,道:“你还知道有帮主吗?”

西门瑶道:“属下未执行帮主的令谕,自知罪该万死。”

天人帮主接道:“你既知罪,那就赶快自绝吧!”

西门瑶惊震之情,逐渐地平复下来,缓缓说道:“请问帮主,一个人能够死几次?”

天人帮主一时间没有听出西门瑶话中的含意,缓缓说道:“一次。”

西门瑶道:“如是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属下就不愿自绝。”

天人帮主道:“为什么?”

西门瑶道:“帮主如若要杀死属下,至少还要劳动一下尊手,如是属下自绝了,帮主郑是坐观其变,连手也不要动了。”

天人帮主有些大感意外,双目眨动了一下,暴­射­出两道神芒,道:“你可是想和我动手?”

西门瑶道:“属下还不愿死,帮主如能高抬贵手,属下感激不尽。”

天人帮主道:“在整个天人帮而言,我对你已经格外施恩了。任何人只要犯一次错,就会死亡,但你错了两次,仍然活着,这第三次,势不能饶过你了。”

西门瑶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不过属下请求帮主,答允属下一件事。”

天人帮主道:“你说说看。”

西门瑶道:“属下希望帮主能以真功实学,把我杀死。”

天人帮主怒道:“这么说来,你还要和我动手了?”

西门瑶道:“如是帮主不开恩,非要杀我不可,属下也只好领教帮主几招了。”

天人帮主冷笑一声,道:“你当真是胆大的很。”

西门瑶道:“卑躬屈膝,如是难免一死,属下何不死得气壮一些。”

天人帮主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成功上成就如何?”

突然一上步,一掌向西门瑶前胸拍去。

西门瑶不敢出手封架,飘身退后了七八尺远。

天人帮主一跨步,又欺到了西门瑶的身前,道:“你怎么不还手?”

西门道:“我,我,我……”但见脸上汗水汨汨而下,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人帮主冷笑一声,道:“你心里也会害怕是吗?”

只听一声朗朗长笑传来,道:“西门姑娘,不用怕,在下来也!”

听到来人的声音,西门瑶心中忽然间镇静下来。

王宜中疾如鹰阜一般,飞落在西门瑶的身前,拦住了天人帮主。

天人帮主怪异的声音中迸出愤怒,道:“你是什么人?”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帮主早知道在下是谁了,何用再问。”

天人帮主道:“金剑门门主王宜中。”

王宜中道:“不错,正是在下。”

天人帮主冷冷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王宜中道:“天人帮主。我想你不应该不承认,第一是你已经承认过了,第二是我听过你的声音,世间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发出这样的奇怪声音。”

天人帮主不再答话,突然转身缓步向前行去。

这变化大出了王宜中的意料之外,不禁为之一呆。一怔之下,立时提气飞跃,掠过了西门瑶,落在了那天人帮主的身前,拦住了去路,道:“怎么,帮主想走?”

黑衣人突然冷冷说道:“王宜中,别太自信,能这般轻易的见到我们帮主。”

王宜中又是一证,道:“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道:“我再说一遍,你未必能这样轻易地见到我们帮主。”

王宜中道:“在下很奇怪,贵帮主处处有心取我之命,但一旦见到我时,却又推三阻四,不知是何用心?”

黑衣人道:“不论你信不信,快给我闪开去路。”

王宜中道:“可以,但有条件,取下你的罩帽,让在下见一下你的真正面目。”

黑衣人道:“我从不答应别人的条件。”

王宜中剑眉耸动,俊目放光,冷笑一声,道:“那就很抱歉了,阁下只有依仗武功闯过去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未再答话,身子一侧,硬从王宜中的身侧冲去。

王宜中左手一探,五指如钩,抓向那黑衣人。五指触在了黑衣人的身上,有如抓到了一条滑鱼似的,突觉那人一滑而过。敢情那黑衣人除了一身工夫外,身上的衣服也光滑的很,不似用布作成。

王宜中一抓落空,那人已冲出了七八尺远。赶忙飞身一跃,又到了那黑衣人的身后,大喝一声:“接我一掌。”右掌一挥劈了下去。

但见黑衣人向前一探,忽然间冲出去一丈四五尺远。动作快速无匹,避开了王宜中的一掌,但他仍未还击。

王宜中如影随形,追了上去,道:“阁下当真是吝惜的很。”双掌齐挥,一齐击出。一掌拍向黑衣人的背心,一掌击向黑衣人的肩头。双招并出,各极其毒。如若是黑衣人要闪避王宜中后面的一掌,很难再避得右面的肩窝。

哪知事情又出了人的意料,黑衣人竟然不再闪避,一个大转身,双掌齐出,迎向王宜中的双手。

但闻波波两声,四只掌力接实。

王宜中微微感觉着手腕一震,黑衣人却借着王宜中的掌力,向后倒跃四五丈远。夜­色­中但见黑影闪了两闪,消失不见。

王宜中再想追赶时,已然踪影全无。

西门瑶行了过来,道:“多谢门主相救。”

王宜中一顿足,道:“想不到竟然被他逃走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逃走了,表示他心中怕你。”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他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不似用布料作成。”

西门瑶道:“那是什么?”

王宜中道:“我不知道,着手又滑又光,但却十分坚韧,如是普通之物,决无法滑过我的手指。”

西门瑶脸上泛起了一片兴奋之­色­,道:“看来,天人帮主并无什么可怕。”

王宜中道:“也证明了他确然是一个很狡猾的人。我们交手几个照面,每一次他的反应都不同,既表现了他的功力,但又不斗而退。”

西门瑶道:“啊!他为什么不肯和你动手打一架呢?”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也许我不怕他的缘故。”

西门瑶笑一笑,道:“很有道理。你不怕他,他就会怕你。”

王宜中道:“我做借了一件事。”

西门瑶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我应该拔剑动手,如着手中有兵刃,他就无法逃走,非和我动手一战不可。”

西门瑶道:“没有双掌推送之力,他不会跃的那么远,走的那么快。”

王宜中仰望夜空,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想不明白,他的功力,决不在你义父之下,至少他可以放手和我打一阵,为什么他竟然不肯出手,而要逃避。”

西门瑶道:“也许他知道和你打下去,难免落败,所以选择了逃走一途。”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姑娘,送你回去吧!”

西门瑶微微笑,道:“不用了,我真的不怕天人帮主了。”

王宜中道:“嗯!你瞧出了天人帮主的武功路数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我想过去怕他,心理因素很大,现在,我从心底里不怕他了。”

王宜中喜道:“那就好了,如若你义父也不怕他了,天人帮主的神秘,就可以揭穿了。”

西门瑶欠欠身,道:“门主保重,我去了。”

转身向前行去。

目注西门瑶的背影,王宜中忍不住长长吁一口气。这一次,王宜中没有暗中跟去。直待西门瑶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才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行去。

王宜中走的很慢,他心中很坦然,只要天人帮主和白云峰不亲身赶去,王宜中相信自己的属下一定能够应付。

一面走,一面心中暗自盘算,道:“天人帮主为什么这样怕我,至少他应该和我打一阵才是,但却一见我不战就走,这中间难道全无原因吗?”

心念转动之间,又回到了原来的小庙前面。不知何人,在小庙前又加了一盏风灯,光度更为强猛,照的方圆三丈内一片通明。

但小庙前却多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几个红字:“王宜中埋骨之地。”那是朱砂写成的红字,灯光下,十分耀眼。

王宜中笑一笑,走到木牌子前面,正待伸手去拔下木牌,心中忽的一动,中途停下了手,疾快地向后退去了十丈多远。伸手抓起了一块砖头,右手暗运内力,一探手投掷了过去。

但闻砰的一声,砖块正击在木牌之上。木牌倒摔在地上之后,灯光下突然见一片细小的银芒,一闪而逝。

王宜中笑一笑,道:“好恶毒的手段,可惜这设计太幼稚了。”

他说的声音很大,好象有意的说给人听。但良久之后,仍然没听到一点声息、反应。

王宜中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缓步向前行去。

只见那木牌倒裂之处,有着针筒、匣夹的残迹,都是用强力的弹簧发­射­出毒针、铁箭。

这布置谈不上什么诡奇,但这样快布置成一个陷阱,倒也不太容易。

王宜中一通百通,对江湖上的鬼蜮技俩,似是已认识了不少。望望那木牌,并未伸手去扶,心中暗道:“也许这木牌已满布剧毒。”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然听得一阵嗡嗡之声,传入耳际。回目望去,只见点点黑影,分由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王宜中忽然想到了毒蜂,不禁心头大骇。就这一转念的工夫,蜂群已到了目力可见之境。点点黑影,成千累万的飞了过来。而且,一眼之间,就可瞧出,那些毒蜂,正向王宜中停身的地方飞聚。

情势已然紧急万分,王宜中来不及多作思索,转身向那小庙中奔了过去。

在这等空旷之地,群蜂由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不论武功何等高强的人,也是无法抵挡。

王宜中脑际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躲入小庙之中藏躲,可以集中全神,对付一面。

小庙前两盏高挑的风灯,照明了去路,王宜中两个飞跃,人已进入了小庙中。那是很小的庙宇,除供台神像之外,只余六七尺见方的空地。

他迅速的打量了庙里的影物一眼,立刻把目光转到了庙门处。

这时,蜂群已然逼近了小庙,在庙门处,两盏风灯的照耀之下,清晰可见。

那是长过寸余的巨蜂,而且身体如墨,和一般黄蜂不同。十几只黑蜂,微动双翼,向小庙中飞了过来。

王宜中心中大急、右手一挥,拍出了一掌。

十几只冲入小庙的黑蜂,应手跌落在地上死去。

强猛的掌力,冲出了门口,使得云集在庙外的蜂群,分向四方散去。

也许这巨蜂有些通灵,王宜中劈出了一掌之后,就未再向庙里飞冲。但云集在庙外的蜂群,却是愈来愈多。王宜中呆呆地望着小庙外面的群蜂,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退去这些群蜂。

蜂群越集越大,使得小庙前面的灯光,也为之减弱了不少。

忽然间,王宜中感觉了身前不远处有物体蠕蠕而动。其实,王宜中并没有正的向下面看,只是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一种超越常人的反应。

王宜中深厚的内功而言,五丈之内的落叶,都无发瞒得过他。但目下情形不同,蜂群云集,绕空飞行,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使得王宜中耳目失去了灵敏。

当他低头一看时,不禁一呆。只见几条形状怪异的金­色­小蛇,正由庙门口处爬了过来。

过去,王宜中曾有过被毒蛇缠腕的经验,对毒蛇并不很怕,但此刻却对那金­色­小蛇,有着很大的恐惧,立即发出一掌。

强猛的掌力,卷起了阵急劲之风带起了一片尘土,把几条爬入庙中的小蛇,卷出庙外。

这时,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道:“王宜中,不管你武功如何高强,却无法和成千上万的毒蜂抗拒,何况还有数十种毒物,没有用出。”

王宜中道:“你是什么人?”

清冷的声音道:“百毒老人于元。”

王宜中道:“你也是天人帮中人?”

于元道:“这和王门主无关了。但老夫和贵门前代门主朱伦,四十年前杯酒订交,不忍眼看你死于毒物之口。”

王宜中道:“原来是先门主的故交,何不现身一见。”

群蜂飞绕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发垂胸,手执竹杖的老人,直行到庙门四尺处停了下来。

王宜中看那人穿着一身黑袍,两条长眉,白如霜雪,脸­色­却是一片红润,童颜鹤发,当之无愧。

不禁一皱眉头,道:“这些毒蜂,毒蛇,都是老前辈所役用吗?”

于元道:“老夫号称百毒,能役天下各种毒物。”

但见群蜂在他头顶飞绕,却无一蜂向他袭击,亲自所睹,自叫人无法不信。

王宜中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江湖上的奇人太多了,老前辈这等能耐,当真是匪夷所思。看来一个人纵然真能练成天下无敌的身手,也难无往不利。”

于元笑一笑,道:“是的,年轻人。”

王宜中叹道:“绝世武功,虽不能通行天下,但是非一字,却是黑白分明,老前辈能与先门主订交,当是一位能辨是非的武林先进了。”

于元道:“年轻人,咱们今宵相会,不是分辨是非,老夫要逼你投降。”

王宜中笑一笑,道:“老前辈用什么方法,逼服晚辈?”

于元道:“漫天飞蜂,遍地毒蛇,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他们将不计生死,冲入这庙中。

你纵有绝世武功,也难抗拒这些飞蜂、毒蛇。”

王宜中道:“毒蛇我已有过见识,不足为虑。这群飞蜂,难道还真能螫死人不成。”

于元笑一笑,道:“如是一般的毒蜂,自然是不能伤害像你这样的武功高强的人,但老夫这毒蜂,乃南荒特种,而且又经老夫饲养过半年之久,它们的凶残,决非人的武功所能抗拒。”

王宜中道:“老前辈可否指点一下,如何能对付这些毒蜂?”

于元沉吟了一阵,叹道:“年轻人,这毒蜂针上奇毒,­性­极强烈,就是练成了护身罡气的人,也是无法抗拒。”

王宜中霍然站起身,纵声大笑,道:“于老前辈,你未来之前,晚辈对这漫天的毒蜂,确然有些害怕,但老前辈这一说,倒激起了晚辈豪壮之心,我倒要试试看,这毒蜂是否真的能螫死人?”

于元脸­色­一变,道:“年轻人,毒蜂凶残,不可轻易尝试。”

王宜中冷冷说道:“老前辈如若不愿分辨是非,那就请发动毒蜂!”

暗中一提真气,大步向前行去。步出庙门,但见群蜂密集,何止万只,只只逾寸,鸣声震耳,威势惊人。看到群蜂的声势,王宜中豪壮之情,顿然一挫。

只听于元缓缓说道:“年轻人,此蜂奇毒,螫人必死,而且凶猛绝伦,一蜂即难抗拒,何况集此的毒蜂,不下万只,不可意气用事。”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当今之世,苟安偷生之人太多了,在下觉着,必需有几个不畏死亡的人,为武林大局而死,也好一振江湖正气。”

于元忽然发觉王宜中脸上泛出一片光辉,耀眼生花,不可逼视,不禁缓缓垂下头去。缓缓说道:“老朽惭愧!”

王宜中道:“人各有志,不可勉强,何况千古艰难唯一死,在下也不能责怪你老前辈的不是。”

于元原本想了一套说词,但见到王宜中的态度之后,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卑下,千言万语,再也无法出口。

王宜中挥挥手,道:“老前辈是否准备和在下动手?”

于元呆了一呆,道:“王门主,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等死法,于江湖大局何补?”

王宜中道:“正因为人人都有畏死之想,才使江湖情势,晦暗不明,任由兢兢横行,老前辈不用多费­唇­舌了,金剑门中人,不会为暴力所屈。”大踏一步,出了庙门。

当他步出大门之时,右手已同时抽出了身上金剑。短剑一挥间,泛起了漫天­精­芒。近身蜂群,忽然间洒落了一地。百只左右巨蜂,被剑气所伤。

但那密集的蜂群忽然散布开去,并未向王宜中飞扑。于元退到一丈开外。

王宜中默运真气,全身的衣服,都鼓了起来,就像是个吹满气的皮球。于元呆呆地站着,若有所思。

不见蜂群攻袭,王宜中也明白是于元暗中帮助,心中暗道:此老良知未泯,看来,还有说动他倒戈向敌的希望。”

蓦地,一声奇异响声,传了过来,于元身躯突然开始发起抖起来。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老前辈,你……”

于元接道:“我身中之毒,已开始发作,片刻之后,就要失去驭蜂之力,你快些走吧!”

王宜中道:“你号称百毒老人,难道也会中毒吗?”

于元道:“他们用一种毒针,钉入了人的|­茓­道之中,任何人都无法摆脱。”

王宜中飞身一跃,落到了于元身侧,道:“我带你走!”

于元道:“不行。我即将失去自主的能力,蜂群已失去控制,必会向你攻袭,时间不多了,王门主快些走吧!”

王宜中黯然说道:“这岂不害了你吗?”

于元道:“老朽还不算太迟,害了你王门主后再行觉悟,那才是千古大恨。快!快!快些走。”

王宜中叹道:“老前辈役使毒物的才慧,世无其匹,如若殉身于此,那未免太过可惜了。”

于元怒道:“我凭籍数十年修练的功力,和奇毒对抗,你如还不借机会逃走,那岂不是负我一片苦心了。你再不走,等我毒发,失去了驭驾此蜂之人,你决无能走脱,此时还不快走更待何时。”说完了几句话,忽的一张口,喷出了一股鲜血。

王宜中看他脸上的痛苦之状,知他确在极力忍耐着,实已无法再留,只好说道:“老前辈关顾之情,晚辈是感激不尽,但得有三寸气在,必为老前辈报此血海大仇。”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于元强运功力,耐受着无比的痛苦,目睹王宜中的背影消失不见,自己也已无法支持。

砰的一声,跌摔在地上。

七窍涌血,流了满面、满身。这时,他已逐渐失去了驾驭蜂群的能力。

云集在小庙前面的蜂群,大有立时散去的徽象。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一种深藏人­性­深处的良知,使他挣扎而起,用衣袖拂拭去脸上的血水。运足目力望去,只见无数的黑点,在眼前闪动。绝毒的药­性­,已使他双目失去视力。

他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红木盒子缓步向前行去。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但此刻,却有着举步维艰之感。每一次举步落足,都付出了无比的痛苦。但他仍然强忍着向前摸索。

行约十余丈,在一株小树下停住身。

红木盒子中,盛满了黑­色­的粉末。打开盒盖,立时有一股强烈的硫磺味道,扑入鼻中。

这些物品,已在身上放了十余年,他永远不希望用到它。但现在用上了。

他暗暗叹息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血中挟着一块块碎­肉­。那是他强忍毒­性­发作的痛苦咬碎了舌根。一个人­肉­体上痛苦太过巨大时,只有用一种痛苦压制另一种痛苦。

他迅快地把盒中的粉末,洒在那株小树之上,摸出火折子,燃了起来。

强烈的火药粉末,助燃之下,整株的小树,立时燃起熊熊的大火。

于元也用他的最后一口护心保命的元气,吹出一种奇异的口哨声。血和碎­肉­,随着哨声,喷了出来。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那若断若续的口哨,似具有无比的诱惑力。只见那遮天盖地的蜂群,前仆后继地向烈火上扑去。

于元吹出的口哨声,愈来愈快,蜂群也像急雨狂风一般的扑向了烈火。

百毒老人眼看半生苦心培育的毒蜂,焚死于大火之下,才停下口哨之声。缓缓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这时他的体能,已然无法再支撑躯体上的痛苦,举刀刺入了前胸之上。

他无法拔出刺入胸中的利刃,身体一歪,倒入了烧毙的蜂群尸体之中。

一代奇人,就这样与世长辞,殉葬的是他苦心培育的异种毒蜂。但他却为江湖上保存下正义的力量。替武林保留下一株奇葩。因为王宜中虽然练成了绝世的神功,但也无法和那成千成万的毒蜂对抗,必然会死于群蜂的毒刺之下。

且说王宜中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火光烛照,隐隐可见无数的黑影,扑人了那熊熊的火焰之中。

王宜中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老人死去的惨状,但想他强忍毒伤发作,驭蜂时的痛苦,想到他的死状,必然是奇惨无比。他也想到了那扑向大火的黑影,可能是于元在死前毁了他培养的毒蜂。

他呆呆地站着,想得很入神。直待火光在夜暗之中,才转身向前行去。

行不过数丈,王宜中忽然觉着四周的情势有异,霍然停下步脚步,冷冷说道:“诸位可以出来了,用不着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

语声甫落,衣袂飘风,四周突然涌现出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

这些人,用着不同的兵刃,有大刀、巨斧、有长剑铁戟。只见现身人,都用黑纱蒙面,就不难想到是天人帮中的人。

王宜中环顾四周一眼,只见围在四面的人,不论高、矮、肥、瘦,但站在那里,都有一种渊停岳峙的气度,显然,都是威震一方的名家高手。

暗中的数计一下,环伺在王宜中左右的高手,又有一十二位之多。

王宜中长长叹息一声,忖道:“刚才已有十余位高手死去,如今又有这十二高手现身,但这等武林中­精­萃人物,能有多少。天人帮这等驱狼吞虎之计,就算是消灭了天人帮,武林­精­英,也已损失莫可数计。”

他心中悲天悯人,为天下武林担忧、但环伺在周围的十二个黑衣人,却已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刃,显然,准备一拥而上。

王宜中金剑出鞘,大声喝道:“你们先行住手,听我一言。”

十二个黑衣人,无一接口,但却都停下了手中挥动的兵刃。

王宜中目光环顾,神威凛凛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身中奇毒,无能自已,才受人迫使,和我为敌。在诸位之前,已有十余人和我王宜中见过了。”他希望有一个能开口回答自己的话。

但他失望了,十二个黑衣人,只是静静地站春不动,却无人开口。

王宜中冷肃地说道:“你们虽然身中剧毒,但就在下所知,你们还可以开口说话,为什么竟无一人出声。大丈夫生得光明,死得磊落,难道你们连说几句话的胆量也没有吗?”

十二面蒙脸黑纱,夜­色­里无风自动,好像他们内心中都感觉到惭愧,但仍是无人开口。

王宜中仰天长叹一声,道:“诸位个个气势不凡,想都是很有名望的高手,诸位在成名之前,必有着历经生死的危险,但诸位都已经渡过那重重的难关,现在,诸位怎变得哑口无言?”

他一人自说自话,十二个人,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他。

王宜中心头火发,大声喝道:“我王某人为武林同道悲哀,你们没有说话的胆子,却有和我拼命的勇气。好!你们出手吧!最好是一拥而上,反正,你们已不知道江湖上还有正义,人间还有廉耻!”

这句话骂得很重,但十二个黑衣人仍然是肃立未动。

王宜中茫然了,这些人的肃立,使得王宜中想不明白究竟他们是否已被说服。

双方相峙了一刻王夫,王宜中突然一进步,直向一个黑衣人行了过去。他的举动很慢,而且金剑在怀,毫无敌意。

距那黑衣人还有三步左右时,那黑衣人却突然向后退了两步,手中一把巨斧,在身前划了一片斧影。

王宜中金剑一挥,当的一声,震开了近身的斧影,道:“在下并无恶意。”

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我知道。你王门主只是想取下我脸上的面纱。”

王宜中道:“不错,在下很希望瞧瞧你真正的面目。”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王门主,你可以杀死我,但却别想看到我的真正面目。”王宜中叹息一声,道:“诸位不要我见到真正面目,那证明了诸位还有羞耻之心,也知道来此对付我王某人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但我想不明白,诸位明知如此,何以故犯?”

十二个黑衣人仍然静静地站着不动。

这几人不言不动,使得王宜中大为恼火。冷笑一声,道:“如非在下刚刚听到了诸位有人讲过了两句话,在下当真要误会诸位是哑巴。”

金剑一挥,闪起了一大片金光,接道:“各位如若肯放我离开,那请闪到一边,如若诸位仍然甘愿助纣为虐,只管出手。”言罢,大步向前行去。

忽然刀光一闪,一柄金背大砍刀,迎面劈了过来。王宜中一招“画龙点睛”,金剑点出,轻轻一拨,一柄数十斤重的金背刀,立时滑向一侧。这时,王宜中如若趁机施袭,立时可以伤了那使刀人。但一人发动,群豪随起,两支判官笔,一柄练子枪,左右分袭而至。王宜中金剑挥转,一道金芒划过,挡开了三件兵刃。

只见寒芒流转,另外十余件兵刃,纷纷袭至。这十二高手群袭的威势,非同小可,方圆数丈内,激起了破空的金风。

王宜中冷笑一声、施开金剑、划出了一片剑幕,独斗十二高手。

十二个高手围袭的威力,无法制服王宜中,不禁激起了他们好胜之心。逐渐的,都用出了全力。十几件兵刃,力道也大见加强。

王宜中只感周围的压力,愈来愈大。冷锋寒刃,渐都袭向要害。

王宜中叹一息一声,忖道:“看来,今日极难善罢,似这般缠斗下去,对我是有害无益。”心中念转,杀机顿起,手中金剑连出绝招。

一片金光闪转,数点寒星迸飞,在刀光斧影中,四下激­射­。耳际间,响起了两声闷哼,两个黑衣人中剑倒下。

十二个黑衣人,见他在许多高人围攻中,仍然能挥剑伤人,不禁心中大为震骇。

就在群豪震动之间,王宜中左手已连环弹出,缕缕指风,破空而至。这是武功中极难练成的“弹指神通”,也是全凭内劲弹出的力道,弹出时无声无息,毫无警兆。

但闻闷哼惊呼之声,连连传来,片刻之向,又一连伤了六个人。

十二个黑衣人眼看同伴伤亡逾半,余下四人,都不禁心生畏惧,同时停手。

王宜中金剑横胸,冷冷说道:“诸位可以罢手了。他们伤的,都不足致命,诸位如想救助他们,只要施用一般的推宫过|­茓­手法,推拿他们的|­茓­道。至于两个中剑的人,伤势也不严重,只要止住流血,休养上十天半月,就可以复元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你们伤亡,十之六七,也足可向天人帮主交代了,如是诸位愿放王某,我要离开了。”

四个黑衣人,默默无语,眼看着王宜中缓步而去,竟无一人敢出面拦阻。

王宜中不闻有人追来,逐渐加快了脚步,心中却暗作盘算道:“天人帮大约已动员了所有能够动员的力量,加害于我,由木偶主人断臂,到于元役放毒蜂,和这十二高手突袭,都是天人帮主的设计,不知归途之上,是否还有别的阻拦。

心念转动、突然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传了过来。

王宜中心中一动,暗道:“此时此刻,怎会有人夜哭,难道这又是天人帮主的诡计不成。”

冷笑一声,暗暗忖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不去理他就是。”

但闻那哭声愈来愈是悲戚,有如鲛人夜哭、杜鹃悲啼,哭声是动人无比。

王宜中行了一阵,突然停下脚步,暗道:就算那是天人帮主的诡计,但我王宜中既然听到了,怎能坐视不问。如是我不管此事,那和天人帮主的行为,又有什么不同呢。

心中在想,人却不自觉向那哭声传来的地方行去。

那是一个清水池塘的岸畔,一块大青石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双手蒙面,放声悲哭。

王宜中行到那少女面前四五尺处,才停了下来,重重的咳了一声。

那白衣少女,似哭得十分伤心,竟然不知道有人到了身侧,就是那一声重重的咳嗽也未曾听到。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姑娘。”

这句姑娘,由内力发出,钻入了那白衣少女的耳朵之中。那白衣少女突然停住了哭声,缓缓转过头来。

只见她泪痕满面,双目红肿,似乎是哭了很久的时间,而且还哭得十分伤心。

显然,这女人有着一身­精­湛的内功。

王宜中心中暗道:“果然又是一个陷饼。”赶忙提气戒备。

那白衣少女打量了王宜中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区区王宜中。”

白衣少女脸上闪掠奇异之­色­,道:“金剑门的王门主!”

王宜中道:“正是在下。”

白衣少女脸上的神情,怪得无以复加,是怒、是恨、是悲。

她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你为什么要来,深夜荒郊,一个女人,敢在这里放大哭,那女人岂是好对付的人?”

这一次轮到王宜中奇怪了。沉吟了一阵,道:“在下不懂姑娘的话。”

白衣少女道:“你为什么爱多管闲事?”

王宜中道:“荒野悲啼,哀声动人,我来劝劝姑娘,难道也劝错了吗?”

白衣少女神情肃然地说道:“你要是不来劝我,咱们素不相识,那岂不是用不着冲突了。”

王宜中忽然放声而笑,道:“你姑娘是不是天人帮中人?”

白衣少女道:“不是,怎么样?”

王宜中一抱拳,道:“在下打扰姑娘,十分抱歉,就此别过。”

白衣少女厉声喝道:“站住!”

王宜中人已转身行了两步,听得喝声,只好停了下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白衣少女道:“你这样惹了我,怎能就这样轻松回去。”

王宜中道:“在下劝姑娘,实为一片好心,如是确有不当之处,也请姑娘原谅一二。”

白衣少女叹口气,道:“有一句俗话,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王宜中道:“就算我错了吧!在下已对姑娘再三的致歉,也该饶我这一遭了。”

白衣少女双目盯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瞧了一阵,道:“我确想放过你。”

王宜中接道:“多谢姑娘。”

白衣少女道:“可惜的是,他们不会放过我。”

王宜中道:“他们是谁?”

白衣少女,突然一扬双手,数道寒芒,疾­射­而出,飞向了王宜中的前胸。

双方相距也不过是五六迟远,白衣姑娘突起发难,势道又快速绝伦,王宜中心中虽想闪避,但却已闪避不及。心中大急之下,不觉吸一口气。

但见那数道寒芒,距那王宜中前胸数寸处,似遇到一种无形的阻力一般,去势忽然一缓。王宜中借势拔剑一挥,数道寒芒,尽落地上。

白衣少女喃喃说道:“王门主,你英灵有知,不用怪我,我是被他们强迫如此,非得杀你不可。”

王宜中击落寒芒之后,心中大为震怒,一侧身,人已欺近那白衣少女身侧。金剑一举,点向咽喉。

星光闪烁下,只见那白衣少女,脸上挂着两行泪痕。口中喃喃自语,泪水由两个眼角下挤了出来。原来,她发出了暗器之后,自觉王宜中必死无疑,竟然是不忍目睹惨状。

忽听两声蛙叫,传入耳际。

王宜中低头一看,只见两只青蛙,碰在了那落地毒针之上,已然倒翻死去。想那毒针上之毒,实在可怕之极。

两声蛙叫,也惊醒了那白衣少女,睁眼看夫,只见王宜中好好站在身侧,手中平举金剑,随时有杀死自己的可能,不禁一呆。

王宜中道:“姑娘,我明白你的处境,但你的暗器太毒了,不可多用,姑娘保重,在下去了。”

转身一跃,人已消失在暗­色­中。

只听那白衣少女大声叫道:“王宜中,你为什么不杀死我,我爹娘被他们控制,拿你颈上人头,才能换回两位老人家的­性­命,你不杀死我,那是害了我的爹娘啊!”

第三十三回鸟尽弓藏

夜­色­幽幽,哪里还有王宜中的回声。白衣女呼叫无应,又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王宜中疾跃飞奔,一口气,跑出四五里路,才放缓了脚步。

回想到刚才的际遇,亦不禁汗水淋漓,如非吸那口气,发动了护身罡气,阻得那毒针一缓,在全无防备之下,必被毒针­射­中,以针上淬毒之烈,只恐此刻已死去了多时。

想到刚才所遇的可怕,处境的险恶,也想到那天人帮主手段的恶毒,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也愈坚定了处死天人帮主之心。只觉其人留在世间,这世间就充满着危险、邪恶。

一面想,一面举步而行。半宵来连番的际遇,使得王宜中又增加了不少的阅历经验。同时,也想到了这一段不长的行程中,只怕还潜伏着无数的危险。

心念转动之间,警兆忽生,立刻停下了脚步,一面运起护身罡气,目光四下转动搜寻。

繁星微光下,只觉四周有很多绿­色­的光芒闪动。

王宜中只瞧得心中大感纳闷,暗道:“这些是什么呢?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来人可是金剑门的王门主?”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不错,区区王宜中,阁下是什么人?”

那粗豪的声音,哈哈一阵大笑,道:“你小子没有吃过猪­肉­,难道也没有见过猪走路吗?连老夫是谁也不知道。”

王宜中道:“不论你是什么人,王宜中也不会害怕,你有什么能耐,只管施展出来,在下也好开开眼界。”

他连番遇上强敌,心中实大生警惕,口中虽然说的不在乎,但内心之中,却丝毫不敢大意。

只听那粗豪的声音,冷冷说道:“王宜中你好大的口气。”

王宜中目光凝注到那声音传来之处,只见那是一片浓密的林草。当下举步缓缓向前行去。

但他行了五六步,立刻停了下来。只觉那夜风中,飘传过来一股淡淡的腥气。

这腥气很淡,非有很灵敏的嗅觉,无法闻得出来。

就是一瞬工夫,四周的情势,似乎有很大的变化。

目光转动,只见四周不少绿­色­的闪光。那绿光已然逼近到五丈以内。

王宜中凝聚目力,发觉那绿光闪动之处,竟是一个庞然大物的两只眼睛。

定定神,王宜中大声喝道:“这些都是什么怪物?”

那粗豪的声音,哈哈大笑,道:“王宜中,你是害怕了?”

王宜中摇头,道:“不怕。我只是觉着奇怪,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怪物?”

粗豪的声音道:“狼、虎、豹等猛兽,应有尽有。”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我不明白,你能用这些猛兽吗?”

只听那粗豪的声音接道:“先是三十六头饿狼,它们已三日未进过食用之物,王门主正是它们的一顿美点。”

王宜中身躯颤动了一下,他虽然不知饿狼的凶残,但想到天人帮放出能够吃人的猛兽,必定计策极为恶毒,一下有三十六头之多,确然叫人有些惊惧。

紧接道一声呼哨声传入耳际。两道蓝­色­的光芒,紧随着呼哨声,传了过来。

王宜中挥剑一挡。两团蓝­色­光芒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王宜中虽然有一身绝世的武功,但他江湖上阅历不多,看两个蓝­色­火焰熊熊燃烧,心中甚感奇怪,暗道:“这两团烈焰不知是怎么回事。”

心念转动之间,突然嗅到了一股异香,顿觉头脑发胀,甚想呕吐,不禁大吃一惊,赶忙闭气。

他内功­精­纯,又吸入异香不多,还可支持着未倒下去。

这时,突然几声狼嚎,十几头灰­色­巨狼,分由四方疾扑而至。

王宜中看巨狼扑来之势,十分凶猛,口中白牙森森,心中亦不禁微生寒意,疾快的拍出一掌,击向迎面扑来的一头巨狼。哪知这劈出一掌,竟然是毫无作用,那扑来巨狼,反而大嘴一张,咬向手掌。

王宜中匆忙中一挫腕,收回了左手。

巨狼一口未中,怒嚎一声,疾扑而上。

这一头巨狼,似乎是群狼之首,看上去特别凶猛。

王宜中掌力拍不出去,还未想到功力已失,眼看巨狼又至,一提气,向前飞跃而去。

哪知身子向前一冲,真气却提不起来,双腿一软,一跤跌摔地上。

巨狼掠顶而过,一口撕破王宜中后背上一片衣服。也不过就是毫厘之差,没有伤到肌­肉­。

这时,他心中才明白,全身功力忽然失去,已然全无抗拒狼群之能。

但见四周白牙交错,看得人眼花撩乱。敢情连目力也受了极大的影响。

跟看这一代武林大侠,就要死于群狼之口,忽见人影一闪,疾飞而至,双手一拨,把两头扑向王宜中的巨狼拨开,口中发出一声怪啸。

群狼忽然间倒退数尺。但却并未散去,数十只绿芒闪闪的眼睛,盯注在王宜中的身上。

眼前现出一个人。一个长像很怪的人,头上系一个冲天辫子,额下留着山羊胡子。

个子很矮,比那头大狼高不了多少,三角眼、小耳朵,但一张嘴巴却有半个脸大小,两面嘴角向上翘,几乎碰着耳根子。如若不是站着走路,那就像极了一头大狼。

只听他一阵阵格格怪笑,道:“王门主,你不认识老夫吗?”

王宜中缓缓坐起身子,摇摇头,道:“不认识。”

那怪人打个哈哈,道:“黑白两道中闻名丧胆的天山狼人胡化,就是区区。”

王宜中哦的一声,道:“这些狼,可都是你养的吗?”

胡化道:“不错。老夫养了一百多头狼,都是天山上佳品种,凶猛尤过虎豹。”

王宜中已明白自己已无力反抗,随时可以被狼群撕裂而食。了解了最后的结局,王宜中一直很平静,微微一笑,道:“这些狼群可以吃人?”

胡化道:“是啊!数十头饿狼,如若一起攻袭,只要片刻工夫,可以把你王门主吃得尸骨无存。”

王宜中道:“这个,我倒不怕。只是你这人能够把凶残的狼群训练的能够听你的指令伤人,这能耐倒要叫人羡慕得很。”

这几句话,只听得天山狼人,大为开心,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老夫这役用狼群的工夫,天下无第二个人会。需知役使毒物,甚至役使虎豹,都比役使狼群容易。有道是狼心狗肺,狼心最毒,但老夫能使狼群听命于我,这份能耐,当今之世,只怕再无人能够和我比美了。”

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对能够役使狼群之能,大感满意。忽然问,笑容消失,脸­色­一下变的冷森森,说道:“王门主,老夫奉命来杀死你。”

王宜中道:“我知道,你奉了天人帮主之命。”

胡化道:“我没有法子救你­性­命,这么吧,你选择一个死亡的方法,我成全你的心愿。”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管我如何死法,那都无关紧要,我只想知道,你杀死我之后,能够得到什么奖赏?”

胡化摇摇头,道:“没有奖赏,但你的头,可以换到一粒解毒丹,使我永远脱离为人控制的苦海。”

王宜中道:“重要的是我这条命,我如死去了,人头又值什么钱?”

胡化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聪明得很啊!”

王宜中道:“你把我活着带去见那天人帮主向他讨取解药,比杀死我的效果,要高明的多了。”

胡化道:“说的是。但我得点了几处|­茓­道,才能放心。”

王宜中道:“那是自然,胡大侠只管动手。”

胡化行近前来,右手连挥,点了王宜中右臂、右肋、右腿上三处大|­茓­,才放声笑道:

“王门主,天人帮派出了当世武林中­精­英,这一路上,埋伏重重,都被你闯了过来,想不到却落到我胡某人手中。”言下十分得意。

王宜中暗中运气行功,只觉身上的毒­性­惭惭消退,体能渐复,心中大喜。闭上双目,不再理会胡化,暗中默运真气逼毒。

他胸罗一元神功,乃天下武学总纲,能够气走奇经,运息于不知不觉之间。

那胡化扛着王宜中,身后紧随数十头巨大的灰狼,但他竟不知王宜中虽然被点了数处|­茓­道,仍能运气调息。行到顿饭工夫之后,到了一高大的宅院前面。

这时,王宜中已然逼出软骨香的药力,而且运气冲破了被点的|­茓­道,但他想到此行可能见到天人帮主,是故一直装作|­茓­道被制,人未清醒。

胡化到了那高大的宅院之前,突然发出了一声狼嚎般的怪啸。身后群狼立时退向十余丈外一片树林之中。

王宜中暗暗叹道:江湖上果然不乏奇人异士,役蜂、奴狼之人,对那些飞禽猛兽,竟能如臂使指一般,指挥它们。

思忖之间,只听一个冷冷声音喝道:“你是天山狼人胡化?”

胡化道:“不错。”

那冷冷的声音又道:“你奉命劫杀王宜中,不带王宜中的人头,就不用再回来了。”

胡化道:“在下虽未带回王宜中的人头,但却点了他的|­茓­道,生擒他回来。”

呀的一声,木门大开,当门站着一白发老妪。

胡化道:“在下扛的就是王宜中。”

白发老妪似是仍然不信,缓步行来、瞧了一阵,道:“果然不错,胡英雄快请进去。”

刹那变化,判若两人,胡化昂首挺胸,大步而行,直进入大厅之中。

大厅原本一片黑暗,那老妪沉喝一声:“掌灯!”立时火光闪耀,点了四支巨烛。

灯光照明之下,只见大厅中站着四个穿青衣的少女。

王宜中微微启动双目,发觉厅中之人,一反常情,竟然未带人皮面具。

紧靠后壁处,有一座很大的虎皮交椅,上面端坐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但见那老妪微微一欠身,道:“天山狼人,生擒了王宜中,求见帮主。”

那端坐在正中的黑衣人,道:“叫他进来。”

胡化带着王宜中大步而入,直向黑衣人行了过去。

距那黑衣人还有七八尺远时,四个青衣女婢,背上的长剑,已同时出鞘。四剑交错成一堵墙,拦住了胡化的去路。

这时,那白发萧萧的老妪,手中执着一柄黑­色­的手杖,紧随在胡化身后,行了进来。

天山狼人,似是极为自恃,对那拦路的剑墙,似是未放在心上,仍往前行了两步,直待四柄剑尖和衣触接时,才停了下来。

那上坐的黑衣人冷冷说道:“胡化,你擒的是王宜中吗?”

胡化道:“一点不错。”

黑衣人道:“你点了几处|­茓­道?”

胡化道:“上、中、下三路,各有一处要|­茓­被点。”

黑衣人道:“本帮主要你拿他的首级来见,为什么你不杀死他?”

胡化笑一笑,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在下如若杀死了王宜中,只怕很难求得解药。”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胡化,你想的很有道理,不过,你这样做法,对本帮主的信誉,有些轻蔑。”

胡化道:“你交出解药,在下试过之后,确然无错,我就留下王门主,胡某人立刻转回天山,轻蔑你帮主一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啊!”

王宜中心中暗道:“原来这些江湖上的豪雄,并非是被那天人帮主武功震服,而是身中剧毒,不得不听那帮主之命。”

但闻那黑衣人道:“你交出王宜中,本帮主立刻给你解药。”

胡化道:“我天山狼人上了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突然间一仰身,向后退了五步,道:“帮主必得先交出解药,在下才能交人。”

黑衣人道:“你胆子不小,敢不从本帮主之命。”

胡化哈哈一笑,左手一挥,在王宜中身上拍了两掌。

黑衣人吃了一惊,道:“你­干­什么?”

胡化道:“我拍活王宜中身上两处|­茓­道,只要我再拍一掌,可使他立刻恢复了功力。”

黑衣人道:“你……”

胡化道:“帮主,在下如若拼着毒发一死,王宜中自会替我报仇。”

黑衣人无可奈何,道:“拿解药给他。”

但闻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应道:“来了。”

一个身着黄衣少女,大步行了过来,手中拿着玉瓶。烛火下,只见那黄衣少女,长的十分秀美,莲步姗姗地行到了胡化身前。

胡化又向后退了一步,道:“站住,把解药给我。”

黄衣少女打开瓶塞,倒了一粒红­色­的丹丸,递了过去,道:“吃下去,身中剧毒,立刻可解。”

胡化接过解药,并未立刻服下,笑一笑,道:“这解药能管多长时间?”

黄衣女道:“可永远解去你身中之毒。”

胡化道:“姑娘,瓶中还有几粒解药?”

黄衣女道:“还有一粒,但你服用一粒,就可以解去身中之毒。”

胡化道:“你把那一粒也倒出来。”

黑衣人高声说道:“听他吩咐,不许抗拒。”

胡化笑一笑,对那黄衣女,道:“姑娘,把瓶中那粒解药倒出来。”

黄衣女无可奈何,依言又从玉瓶中倒出一粒解药。

胡化看得十分真切,那红­色­的药丸,和自己手中的一般模样,当下说道:“姑娘,请把那药丸吞下去。”

黑衣人厉声喝道:“听他的话!”

黄衣女—张口,缓缓地把红­色­丹丸放入了口中。

胡化瞪着眼,看那药丸入口甚久,才把手中一粒药丸吞下。

黑衣人缓缓说道:“胡化,不用急,你慢慢的运气试试,等你觉出身上毒­性­解去,再交出王宜中不迟。”

胡化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你们都退开去!”

黑衣人喂了一声,道:“你们都照他的话做。”

那白发老妪和黄衣女,齐齐应了一声,向后退去。

这时,王宜中已然暗中调匀了呼吸,随时可以出手。但他仍然忍着未动。

连番的凶险际遇,使得王宜中学会了沉着,一直在暗中打量大厅中的形势,默查出这大厅中的人手,忖思怎样出手,准备着一出手就设法制服住那黑衣人,然后再想法子对付其他的人。

胡化运气试毒,给了王宜中更多的机会。过了快一盏热茶工夫,胡化突然放下了王宜中,冷冷说道:“帮主,在下可以走了吗?”

那黑衣人道:“几年来对胡兄打扰甚多,日后,天人帮定当派人远赴天山致谢。”

胡化脸上是一片愤怒,打量了厅中的形势一眼,突然转身向外行去。

大约他很想发作,但看过厅中的形势之后,又忍了下去。

但闻那黄衣少女说道:“胡老前辈,就要走吗?”举步向胡化行去。

胡化冷冷说道:“别给我这一套,胡大爷不吃这个。”

那黄衣女脸上仍然带着微笑,步履从容的直行过去。

胡化厉声喝道:“站住。”

黄衣女笑道:“胡大爷,奴家想跟你到山上,学学你的驭狼术。”说话之间,人已逼到了胡化的身前。

胡化右手一挥,一掌劈了出去。掌势挟带起一股劲风,势道十分强猛。

黄衣女脚下停步,右手一挥,硬接了胡化的掌势。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砰然大震。

胡化厉喝一声,道:“好一个­奸­险的丫头。”

黄衣女杨了扬右手,笑道:“胡大爷,你怎么不小心一些,硬向我毒针上撞。”

王宜中侧卧地上,微启双目,看得十分清楚,暗道:“好生­阴­险,竟然在手中暗藏了一枚毒针,天人帮中人,果然是集邪恶大成的一个组织。”

针上剧毒,大约十分强烈,胡化登时脸­色­大变,怒声喝道:“臭丫头,老子先毙了你。”

他突然欺身而上,他身子刚刚跃飞起来,突然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耳际间响起了那白发老妪的笑声,道:“胡化,你没有用点心想过么?背叛了天人帮,有几个能够活着?”

原来,那胡化飞身扑向那黄衣少女之时,身后的白发老妪,突然出手,一杖扫过去。

这一杖,待机而发,去势如电,落处奇准,正击在胡化膝关节上,一杖之下,胡化双腿齐折,人也被震落在地。

大约胡化也自知没有反击之能,一咬牙,身子横向王宜中滚了过去。他想拍活王宜中的|­茓­道。

但那白发老妪,哪里还肯给他机会,钢杖一举,迅快击下,砰的一声,正击在胡化的后背之上。

鲜血由胡化的口中涌了出来。

胡化挣扎而起,狂喷鲜血中,缓缓说道:“王门主,我该放了你……”

这一句话,大概用完他护心保命的元气,话未完,人已倒了下。

但他死不瞑目,两只眼睛,仍然瞪着王宜中。

王宜中缓缓站起身子,一拱手,道:“你杀人甚多,死也是报应,不过,你可放心,我会替你报仇。”

语声甫落,胡化圆睁的双目,突然闭上。

王宜中的陡然起身,使得全厅中人都为之震骇不已。一时间,竟然都呆在当地,不知如何应变。

对这位金剑门主,厅中人似是都有着无比的畏惧,呆了一阵,纷纷向后退去。

王宜中潇洒地转过身子,淡漠一笑,望着那黑衣人道:“你真是天人帮主?”

黑衣人默然不答。

王宜中缓缓抽出身上的金剑,接道:“你装神扮鬼,用毒役人,使无数的武林同道为你卖命,希望你有勇气和我决一死战。”

黑衣人突然尖声叫道:“拦住他。”

那黄衣女一翻腕,长剑出鞘,当先扑了过去。

耳际间响起那白发老妪的喝声道:“熄灭火烛。”

王宜中大喝一声,突然飞跃而起,金芒一闪,直向那黑衣人刺了过去。

一切事,都发生在一瞬间的工夫中,熊熊燃烧的火烛,也就在王宜中飞跃而起的当儿熄去。大厅中,突然间黑了下来。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王宜中蓄势运剑,威势无伦,那黑衣人虽然早已有逃走的打算,但他却无法逃过王宜中的驭剑一击。

一阵阵娇弱的呻吟,紧随着那一声凄厉惨叫随后传了出来。

原来,那黑衣人身侧四个青衣女婢,也被王宜中凌厉的剑气所伤。

忽然间,火光一闪,一个受伤的青衣女婢,晃燃了一枚火折子,王宜中迅快地取这一支火烛燃上。

火光下景物可见。

但大厅中只余下胡化尸体、四个伤在剑气下的女婢,和那为自己金剑洞穿的黑衣人。其他的人,都已经走的一个不剩。

王宜中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果然是一群邪恶匪徒的结合。竟然丢下他们的帮主不顾而去。”

虽然闪电般的念头掠过脑际,这位天人帮主,怎的如此无能,竟然无法挡受我的一击。

如若他真是这样一个人物,如何又能统率天人帮。

那白发老妪和黄衣姑娘的武功,分明十分高强,如若要出手拦截时,至少可挡住这一剑攻势。

但那黄衣少女明明是向自己攻袭,却借那灯火熄灭的一瞬,转了方位,奔出大厅。

白发老妪和所有的人,都在那火烛熄灭后,奔出厅外。

念头转动,忽然一伸手扯下那黑衣人脸上的黑­色­面纱。

不用再问任何人,也不用王宜中再用脑筋去想,那黑衣人的脸上,已有很明确的解说。

那黑衣人脸上写了四个字,写的是:“第三替身。”

王宜中伏下身去,仔细查看,字是用针刺在脸上。四个黑­色­的大字,掩去了这黑衣人大部分真正面目。

王宜中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好恶毒的手段,这个人除了一生作人的替身之外,他几乎没有了自我,要永远戴着面纱。因为,那刺在脸上的黑字,深入肌骨,无法拿下。除非,把整个面目毁去。”

望着那第三替身四个字,王宜中暗暗叹口气,想道:既有第三,至少还有第一、第二两个替身了。

忽然,想到四个青衣女婢,急急伏下身子,查看四女的伤势。

两个伤得很重,已晕了过去,两个伤势轻些,人还清醒。

王宜中先替两个伤势轻些的青衣女婢止血,包扎了一下伤势,缓缓说道:“你们能不能回答我的话?”

两个青衣女,对望一眼,又四下瞧瞧,垂首不言。

这不是拒绝,而是有所顾虑。

王宜中未再理会两人,转身替两个伤势严重的女婢裹伤。

突然间,一声闷哼传来。声音起自身侧,吓了王宜中一跳。

转眼望去,只见左首一个青衣女,一剑刺入了右面青衣女婢的前心。伤中要害,立刻气绝而死。

王宜中呆了呆,道:“你杀了她。”

四人中,以她的伤势最轻,是以出剑的速度很快捷。

只见她,缓缓把长剑Сhā入剑鞘,冷漠地说道:“反正她不能活了,杀了她,使她减去很多活罪。”

这些青衣女都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而且都生得眉清目秀,说出的话,竟然是这样冷酷。

王宜中摇摇头道:“姑娘,你们终日相处一起,难道就没有一点情意吗?”

青衣女也凄凉地笑一笑,道:“你可是觉着我很残忍?”

王宜中道:“是的,残忍极了,像你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孩,这样的冷酷、残忍,真让人难以相信。”

青衣少女黯然一叹,道:“我们虽然是日夕相对,但却是全无情意,彼此之间相互猜忌。”

王宜中道:“你们同在天人帮主迫害之下,难道就不会生出同病相怜之心?”

青衣女苦笑一下,道:“我们被一种猜忌和监视统制着,因为,每过数日,我们必须把另外三个女婢的言行,很仔细地呈报上去。”

王宜中啊了一声,接道:“你们就不会彼此合作吗?”

青衣少女道:“我们在一起,从来不许私自谈心,而且彼此之间都有着很严重的戒心,自也无法心意交流。我该是最幸运的一个,也是活的最久的一个。”说至此处,突然流下泪来。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至少,现在你已经解脱了这种痛苦,你说的不错,你比她们幸运多了。”

青衣少女拭去脸上的泪痕,道:“我亲眼看到了和我一起的几位姑娘被处死的惨境,我就在这种冷酷的环境中学会了自保。”

王宜中接道:“那些被处死的人,可都是背叛了天人帮?”

育衣少女道:“我们每天要把一日的琐事,呈报上去。这等事不能捏造,也不能彼此相商。只有据实呈报。她们就在这样的情势中,找出毛病,任何人心怀不满,都难免形诸于外,何况是十几岁的姑娘,涉事不深,不太会掩饰自己,就这样,一个一个的,被他们处死了,我看到了九位同伴的下场。”

王宜中似是已完全了然内情,点点头,道:“果然是很残忍的统制。”

青衣少女道:“只要她们有一个人活着,我就有被他们处死的危险,所以我要杀了她们。”

王宜中想了想,道:“你怎么办?”

青衣少女道:“我要回家,不想再在江湖之上混下去了。”

王宜中哑然一笑,道:“回家,天人帮中人,会放过你吗?”

青衣少女道:“只要我能逃离此地,他们就不会找到我了,不过,这还要你王门主帮忙。你把这座大厅用火烧了,我就可以逃命

王宜中道:“这座大宅院中,还有人吗?”

青衣少女道:“没有了,都已被天人帮中人赶走了!”

王宜中心中一动,暗道:这丫头年纪轻轻,但却是自私的很,处处都在为自己打算,转眼望去,只见那青衣少女,满腔都是乞求之­色­。

长长吁一口气,王宜中缓缓说道:“这座大厅之中,还有两位姑娘未死,我替她们包扎了伤势,给她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我不能救她们,已然心中不安,更不能放把火,把她们烧死。”

青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人家说你王门主英雄仁义,金剑门正大门户,看来都是欺人之谈。”

王宜中道:“因为在下不能满足你姑娘之求,是吗?须知行仁救世,并非是只对你姑娘行仁,普及天下,人人相同,如着为救你姑娘一人,杀害另两条人命,那不是行仁,而是残忍了。”

青衣少女脸上,突然泛现出怒意,道:“你们连我一个人都救不活,还能救很多人么?”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看她说的振振有词,似乎是甚为有理,这天人帮中的人,实是可怕。

心中念转,脸­色­一沉,道:“在下可以带姑娘离开此地,姑娘如若感觉到已进入了安全之境时,再行离开。”

青衣少女道:“我不去。”

王宜中冷冷说道:“那么姑娘就留在这里,不过,你不能杀两位受伤的同伴。”

青衣少女道:“这不用你费心了。”

王宜个冷笑一声,道:“姑娘如若杀了她们两位,只怕是……”

青衣少女接道:“你要怎么样?”

王宜中道:“姑娘,你既然知道了金剑门行侠仗义,为了救这两位姑娘,在下只有对付姑娘了。”

青衣少女道:“难道你会杀了我?”

王宜中道:“不会,但会点了你的|­茓­道,让任你无法伤害她们。”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那不要紧,只要她们两个伤重而死,那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王宜中道:“那要看看你的运气了,如若她们不死,她们也可以开口说话。”

青衣少女道:“哼!你这人不公平。”

王宜中道:“为什么?”

青衣少女道:“你这人为什么只想到她们两个,完全不顾及我呢?”

王宜中笑一笑,道:“再给你一个机会,我带你离开这里,你应该相信,我带你离开,总会比你在天人帮中安全多了。”

青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跟你走。”

王宜中举步向外行去。那青衣少女伤势本就不重,一伸手抓起长剑,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向外行去。

王宜中回顾育衣少女一眼,心中暗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丫头清秀俊丽,想不到在天人帮下,竟然训练成一副这样自私的­性­格,看来这天人帮别有一套训练的方法。

两人行出宅院门外,只见无数的绿光闪动,直瞪着两人瞧着。

有过了一次经验,王宜中心里已知道这些饿狼的可怕,赶忙提气戒备。

但闻一声厉嚎,一头巨狼,飞窜而来。

王宜中右手一挥,疾快的拍出一掌。但闻砰然一声,掌力正拍在巨狼头上。

这一掌,力道强猛,那巨狼修嚎一声,脑浆迸裂,跌落在地上死去。

只听厉嚎连落,四五头巨狼又直冲了过来。

王宜中双掌连挥,又拍死了两头巨狼。

身子一侧,另一头巨狼,掠顶而过,扑身那身后的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叱了一声,长剑挥刺了出去。

那巨狼扑击之势,凶猛无比,青衣少女一剑劈下,虽然把那巨狼之头劈作了两半,但那巨口长牙,仍然向青衣少女头上撞去。

幸好王宜中右手一回,抓住了狼的尾巴,回手一抡,击向了另一头扑过来的巨狼。两只巨狼相撞,后扑的巨狼惨嚎而死。

这时,群狼呼嚎,四面八方同时扑了过来。

王宜中左手边发掌力,阻挡群狼,右手拔出金剑。剑洒一片金芒,耀眼夺目的光辉中,血如落雨。十来头扑来的巨狼,不是被斩作两段,就是被劈碎了脑袋。

还余下十余头巨狼,似是已知道了厉害,狂嚎一声,四下奔逃。

胡化一死,这些巨狼都失去了控制,惊骇中,发足狂奔。一面大声嚎叫,静夜中,听起来十分骇人。

回头看去,只见那青衣少女呆呆地站在当地,对王宜中搏杀群狼之事,看的十分入神。

王宜中道:“姑娘,没有伤着你吧?”

青衣少女摇摇头,笑道:“没有。”

王宜中道:“没有就好,咱们走吧!”

青衣少女紧行一步,紧靠着王宜中的身侧,道:“我听欧姥姥说……”

王宜中接道:“说什么?”

青衣少女道:“天人帮中,不论何人,能够生擒你王宜中的,就可以得到副帮主的位置。”

王宜中道:“啊!”

青衣少女道:“杀死你的,也可以得到总护法的位置。”

王宜中道:“哦!”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可惜,我和你的武功相差的太远了,没有生擒你的机会。”

王宜中身经了这多的凶险历练,人已老练了不少,冷笑一声,道:“那么,姑娘准备暗算在下了。”

青衣少女道:“我确实这么想。”

王宜中回头看去,青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接道:“不过,我不敢。”

王宜中道:“如若能当上副帮主,或是总护法的位置,很诱惑人的。”

青衣少女叹口气,道:“可惜,我这一生没有希望了……”

王宜中心头有气,暗道:这个女娃儿翻翻覆覆,当真是难对付得很。当下冷笑一声,道:“可惜,我只有一条命,如若我能有三条两条的话,就借一条给你。”

青衣少女道:“其实,你如真有成全我的用心,就算只有一条命,也可以借给我啊!”

突然一扬长剑,悄无声息的刺向了王宜中的背心‘命门’|­茓­。

王宜中武功已到了意势合一之境,霍然回身,右手疾出,抓任了剑身,冷冷说道:“你要­干­什么。”

青衣少女道:“你不是要成全我吗?”

王宜中怒道:“但你的武功太差了,竟然连偷袭也无法得手。”右手暗用内力,一振长剑,一把百炼­精­刚的长剑,竟然断成两截。

青衣少女子执着断剑,呆呆地望着王宜中,脸上是一股惊讶的神情,缓缓说道:“你会不会杀了我?”

王宜中确然动了杀机,但看她畏惧之­色­,不禁暗暗一叹,摇摇头道:“我不杀你。但你好好的回答我的问话。”

青衣少女道:“好!我知无不言。”

王宜中道:“你在天人帮中,只是丫头身份,怎的竟然如此贪心?”青衣少女道:“因为我知道,那副帮主和总护法的权威能使我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宜中心中更是恼火,冷哼一声,道:“你们几个丫头,是不是都和你一般?”

青衣少女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王宜中心中大为愤怒,冷冷说道:“很好,你可以走了。”

青衣少女道:“要我到哪里去?”

王宜中道:“那是你姑娘的事了,在下不愿再管。”

王宜中不再理会那青衣少女,大步向前奔了过去……

第三十四回销魂荡魄

王宜中对附近地形,本不熟悉,沿途之上,再遭逢重重阻拦,竟然迷了路途。停下脚步,四顾了一阵,竟不知何处是返回之路,不禁暗道一声“糟糕”。这一阵被他们困挠拦截,连方位也记不清了,这要如何是好。

这时,浓云蔽空,王宜中想借星象看看方位,亦是有所不能。

正感徘徨,忽见灯光一闪,十丈左右处亮起了一盏红灯。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我想昏了头,有人欺近了十丈之内,我竟然全无所觉。

心中念转,瞥见火光连闪,片刻之间,一连亮起来九盏红灯。

连同先前亮起的一盏,一共十盏。

这红灯分布四面,都在十丈左右处,距离王宜中的停身之处,一般远近。这显然是一种预谋,决非偶然发生。

王宜中打量过四周形势,道:“什么人?”

但见红灯在夜风中飘动,四周一片寂然,但却不闻一点回应声息。

王宜中暗暗吸一口气,严作戒备,举步向正东方位的一盏红灯行了过去。

十余丈的距离,片刻即到。那红灯仍然静静地停在那里不动。

凝目望去,一个身着白衣的长发少女,呆呆地站在那里。那少女的手中高举一根木棍。

木棍上挑着一盏红灯。

红灯耀照下,只见那少女脸­色­红润,长发飘飘,长得十分美艳。

王宜中想到身中那天山狼人的暗算一事,立时闭住呼吸,目光盯注在那白衣女的脸上。

白衣女也瞪着一对眼睛,冷冷地盯着王宜中瞧看。

看那少女的神情,十分沉着、冷静,对王宜中一点也不畏惧。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白衣少女突然间冷冰冰地说道:“你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在下只怕正是你们要找的人。”

白衣女道:“你先说看看,什么人?”

王宜中道:“在下么,金剑门主王宜中,是不是你们找的人?”

白衣女道:“就是你,王宜中。”

王宜中接道:“这也是天人帮安排下的圈套,但我不明白你们高挑起这么多盏红灯,用心何在?”

他实在想不通,这些白衣女一手高举红灯,会有些什么作用,岂非影响她兵刃出手的灵活。因为,那白衣女除了手中高举的红灯之外,还背着一把长剑。

但他吃过了那软骨香的大亏之后,对任何不太了解的新奇事物,都有着很小心的戒备,不敢丝毫大意。他心中明白,天人帮主很可能隐在暗中,指挥着这些云集于此的高手,摆下了一个连一个的圈套,只要再有一次失手,那就不会再有侥幸,对方必将会先伤害到自己的身躯,不会再有生擒的打算。所以,王宜中一切都在极端小心中应付。

自入江湖以来,连番的风波,使他知晓江湖上除了武功之外,还要心机和谨慎。因此他一直没有轻视那白衣少女,和那高挑的红灯。

两人相恃了一阵,那白衣女突然伸手摸住了肩后的剑把抽出了长剑,平横胸前。

王宜中不看那白衣女手中之剑,却瞧着那高挑的红灯。

他已了解自己一身武功,寻常的刀剑、兵刃,对自己已无威胁。

王宜中不怕武功,就算对方是第一流的剑手,他也不放在心上。但却怕对方用毒,或是旁门左道的办法,所以,对那红灯的戒备,尤过白衣女手中的杀人长剑。

白衣女突然高声叫道:“王宜中。”

王宜中道:“­干­什么?”

白衣女啊了一声,道:“你瞧那红灯中有些什么?”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觉那红灯之中,有几个光影晃动,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这就使王宜中凝聚了目力看去。

他百般小心,万般谨慎,仍然是中了那白衣女的诡计。

瞧不清楚,忍不住仔细看去。这一凝神瞧着,果然发觉那红灯中有些人影在转动。

那些人影不停地转,也可以看出那都是­祼­体的女子。

这并非什么邪怪的事,而是一种走马灯,只是它构造的特别­精­巧,和利用那特殊设计的­色­彩,不是目力过人,仔细去看,一般人就无法瞧得出来。

就在王宜中全神贯注那红灯中的­祼­女光影时,一缕奇妙的音乐,如丝一般的轻轻扬起。

初听起来那声音很细微,细微的叫人几乎无法觉得,像一缕细丝,缥缥渺渺的钻入了人耳之中。

乐声和那走马灯内的人影转动,有着很佳妙的配合。

在乐声的影响下,王宜中的­精­神,更觉集中。红灯内的影像,也更为清明。

乐声逐渐的加大,乐声配合着灯影的情节,挑逗着人­性­。王宜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全身的血液,加速了流动。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他从未有过这些感觉。

柔媚无比的金玉仙,深情款款的缠绵,也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感受。

娇艳绝伦的西门瑶,横溢的关怀情爱,也没有给过他这种感觉。

好像是处在一种无法自制的境遇,展翼欲飞。慢慢的失去了控制,忘去了自我。

这是红灯门的魔功,红灯魔女的制心大法,使人陶醉,陷溺在情yu之中,不知不觉间,毁去了一生的修为。

红灯门划地自守,从不和江湖上人物来往,门下都是年轻美貌的少女,她们牢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门规。

门主是红灯魔女,这一代,已是第三代的掌门,她们在江湖上没有恶迹,也不扩展,所以,武林中所有的正大门户,从未和她们冲突过。甚至绝大多数的江湖人物,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门派存在着。

红灯门另一个严格的规定,不论何人,只要离开了红灯门的禁区,就不准施展红灯门特异的武功。更不准施用红灯门中的奇术,对付武林同道,违犯者立即处死。

白衣女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剑冷利的剑尖,对准了王宜中背后的“命门”要|­茓­之上。

王宜中被那奇异的乐声和红灯中怪异的景像配合而成威力所控制,毫无所觉。在这等情势下,王宜中虽有着一身功力,也无法和利剑抗拒。

突然间,一道闪光,划破了夜空,接着一声震耳的雷鸣。王宜中茫然的神智,忽然清醒。

绝世武功的自然反应,忽然一侧身子,长剑划身而过,穿破了王宜中的衣服。

王宜中右手疾回,一把扣住了那白衣女的右腕。他心中熟记着天下武功总纲,心意一动,奇招立出。

那白衣女并非弱者,竟无法避过他回手一招擒拿。

王宜中五指加力,夺过那白衣女手中的长剑,左手一挥间,劈向红灯。

一股强猛的掌力涌了过去,红灯碎散,飘落一地。

就是这一阵工夫,散布于四周的红灯,已然围摆了过来。

十余个穿着白衣的少女,环立一个圆圈,把王宜中围在中间。

王宜中轻轻一挥夺自那白衣少女的长剑,冷冷说道:“在下和你们无怨无仇,不愿伤害你们的­性­命,快些闪开。”

但见围在四周的白衣女,Сhā起手中的红灯,突然翩翩起舞。

那消魂荡魄的乐声,重又响起,配合着那些白衣长发少女曼妙舞姿。红灯散­射­出诱惑的光芒。骤然间,王宜中又被那曼妙的舞姿吸引。

不知何时,那些起舞少女身上的衣服,开始减少,王宜中看到了雪白的肌­肉­,均匀的小腿,赤­祼­的玉臂。

飘飘长发、飞扬的玉腿、扭动的柳腰,轻挥的玉臂,构成了一幅撩人的画面。最要命还是那着断若续勾魂销骨的乐声。

天魔舞,是红灯门中最难抗拒的魔功。

王宜中感觉到血液贲张,全身都有了一种异样的变化。

仗凭着深厚内功、一点灵智不昧,人还可勉强支持。

这时,乐声突然转急,那些扭腰摆臀的白衣少女缓缓向两侧分开。一个头戴金冠、身披轻纱,白­嫩­玉腕上套着两个金环的绝美少女,带着蝴蝶花般的美妙舞姿,行云流水般的走了过来。

王宜中的目光顿然被那金冠少女吸引。

只见她身披轻纱飘飞,若隐若现的流露出一个美丽绝伦的身体。充满魅力的舞姿,现出无比的诱惑。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一股莫名热力,由丹田直冲上来。

忽然间感觉到腿上一疼,似是有人用针在他腿上刺了一下。这一疼,使得他­精­神忽然一震,迷惑的神志,也忽然为之一清。那直冲而上的一般热力,也忽然平复了下去。

一刹间,神志复明,立时盘膝而坐,运气行功。

那一元神功,本是武功之本,坐息之间,暗含着佛门般若禅力。真力行开,欲­火­顿消。

心田一片清明,但觉沧海、山狱,尽生足下,顿有身置九重,目小天下的气概,胸襟不停在扩大,那惑人的乐声,妙曼的舞姿,再也引不起他的欲念。

那金冠少女眼看王宜中即将入掌握之际,忽然奇变,原本飞红如火、充满欲念的脸上,忽又平静,不禁心中大惊。

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脸上如古井不波,双目中却又深沉似海,含着无限无穷的容量。

忽然间,王宜中双目中暴­射­出两道冷电也似的光芒,大喝一声,站起了身子。

这一声断喝,有如晴天霹雷,使得正在曼歌轻舞的金冠少女,顿然一呆。乐声顿住,大地间恢复原有的宁静。只有那高挑的红灯,仍然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王宜中冷漠地叫一声道:“你们跳得很累了吧?”

金冠少女忽然叹息一声,道:“王门主内功­精­探,已是金刚不坏之身,我们认输了。”

王宜中笑道:“你们用的是什么妖术?”

金冠少女道:“天魔之舞,当今英雄,能够渡过此关的人,绝无仅有,王门主却能视若无睹。”

王宜中心里暗叫了几声惭愧,道:“你们可都是天人帮中人吗?”

金冠少女道:“小女子是红灯门中人。”

王宜中道:“红灯门和金剑门有仇吗?”

金冠少女道:“没有。”

玉宜中道:“你们既然和金剑门无仇无怨,为什么要费拦在下?”

金冠少女道:“我们受制于天人帮主,不得不从他之命。”

王宜中啊了一声,长剑平胸,道:“你们要再试试我的剑法吗?”

金冠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等只怕不敌你王门主的神勇。”

王宜中笑一笑,道:“也许我是浪得虚名,你们如不出手试试,只怕你们心有未甘。”

金冠少女微一欠身,道:“王门主如此吩咐,我们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去告诉她们一起上吧!”

金冠少女道:“这个,这个……”

王宜中长剑一挥,立时有几朵剑花,洒了过去。

虽然他剑势一发就收,但那剑身上透出的森寒剑气,仍然逼着金冠少女连退了三步,道:“王门主如此吩咐,我们只好遵办了。”口中应话,右手高举过顶,挥了一个圆圈。

但闻唰唰之声,不绝于耳,十个白衣少女,一齐抽出了长剑。红灯辉照下,长剑闪闪生光。

红灯门虽然以魔舞、媚术见称于世,但在武功上亦有着独特的造就,十个白衣女长剑一齐挥动,布成了一个四面合围的阵势。

王宜中一直静静地站着不动,等待着那些白衣女布好了合围之势,才缓缓说道:“现在,可以出手吧?”

这时,金冠少女,突然伸手一拉,腰间围的一条白­色­带子,散落下来,顺手一抖,白带脱落,露出寒芒。

原本,那是一把软剑,长过五尺,宽仅二指,寒芒流动,一望之下,即知是上好缅铁­精­制之物。

王宜中领着剑诀,大喝一声:“小心了。”

右手长剑挥出,人影一闪,已然冲入剑阵之中。

一个白衣少女长剑齐挥,闪起一片银芒寒幕。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阵阵娇呼之声。

只一合,白衣女已有四个弃剑,两个受伤。

王宜中的剑招太强了,强大的剑气,在抢制先机的发动下,十个白衣女布成的剑阵,还未来及发挥出威力,就已残缺不全。

金冠少女叹一口气,道:“好凌厉的剑法!”

玉宜中道:“夸奖,夸奖。姑娘是否也想试试呢?”

金冠少女道:“我虽然非你放手,但却不得不出手一战。”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都具有不畏死伤的勇气,但却甘愿作天人帮的爪牙,难道认为我王宜中不敢杀人吗?

金冠少女淡淡一笑,道:“王门主的武功十分高强,咱们自知非敌,不过,我们别有苦衷,希望你剑下留情。”最后两句话,说的声音很低,声音仅可听闻数尺。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姑娘要在下手下留情,适才姑娘对付我王某人时,可否想到手下留情的事?”

金冠少女叹一口气,道:“如是王门主不能体谅我们,贱妾也请王门主答应我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冠少女道:“如若你准备杀死我们时,希望你落剑快一些,使我们能少受一些痛苦。”

她说的凄楚委婉,脸上是一片哀伤,只瞧得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姑娘的意思是……”

金冠少女接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别给我们太多的苦受。”

王宜中叹口气,挥挥手,道:“你是这些人中的首脑吗?”

金冠少女道:“不错,我是红灯门第三代的掌门人。”

王宜中道:“我记下了。如是你们恶迹甚多,日后我会带金剑门中的剑士,找你们算帐,现在,你们可以去了。”一侧身大步向前行去。

金冠少女突然一侧身,拦住了王宜中道:“不行,你不能走!”

王宜中怒道:“为什么?”

金冠少女叹一口气,道:“王门主,你目下只有两个方法,方能离开。”

王宜中冷哼一声,道:“我瞧一个方法就够了。”

金冠少女道:“在王门主而言,确然只有一个办法,但就我们而言,只怕得两个方法了。”

王宜中道:“说说看,哪两个方法?”

金冠少女道:“一个是把我们全都杀了。”

王宜中道:“嗯!还有呢?”

金冠少女道:“一个是把我们全杀伤。”

王宜中道:“我瞧两个办法,没有什么不同。”

金冠少女道:“大大的不同,杀伤了,我们还活在世上,红灯门仍然存在江湖,如是把我们全都杀死了,红灯门至我而绝。因为,目下在此的人,是我们红灯门中全部的­精­锐。”

王宜中道:“你是要死呢,还是要活。”

金冠少女道:“我们当然想活。至于你伤我们或轻或重,都要你王门主决定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必要闹出这等血淋淋的结局,你才肯罢手?”

金冠少女道:“红灯门很少在江湖行动,更不敢和金剑门为敌,但我们却倾尽­精­锐而来,自然是有着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威胁着我们。”

王宜中道:“­干­古艰难唯一死,你们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金冠少女道:“也许王门主不相信,世间确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突然放低了声音,道:“王门主,我没有大多的时间和你解说,希望你手下留情,不要把她们伤得太重。”

王宜中道:“非要如此不可以吗?”

金冠少女道:“是。非如此不足以救我们。但如王门主觉着我们都是死有余辜的人,那就不妨施下毒手,把我们斩尽杀绝也好。”

王宜中还想再问,那金冠少女已挥动手中软剑,横里斩了过来。

王宜中剑身直拍而出,一股强烈的剑风,直逼过去。金冠少女的软剑,还未近身,已被王宜中强大的剑气,直逼开去。

金冠少女低声说道:“王门主果然高明,往我右面走,可以和你们金剑门中人会合。”

软剑疾震,闪起了连串银芒冷电,直洒过去。

王宜中道:“哪是正西方位?”剑势一挥,震开了金冠少女的剑势的剑芒。

金冠少女道:“前方。王门主向西走,记着,伤了我们。”

王宜中道:“在下从命了。”

震开了金冠少女手中软剑,一掌拍出。这一掌势奇猛,那金冠少女闪避不及,正打在左肩之上。白纱飘飞,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摔到一丈开外。

紧接着,王宜中挥剑而上,剑刺掌劈,片刻工夫,红灯门中十个女弟子,全都受伤倒地。

红灯照耀下,只见横躺着十几个美丽的少女,王宜中不禁黯然一叹。放腿向前奔去。

他已得那金冠少女的指点,直奔正西方位。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路,才放缓了脚步。回头望远处的红灯,仍然在夜风中不停地飘荡。

天上浓云如墨,无法看出是什么时刻,但王宜中暗里估算一下时间,大约已是天­色­微明的光景。

回想半夜的际遇,有如过了数年一般,那无数的蒙面高手,能役狼群的天山狼人,和那年轻幼小但却满怀自私、狡诈的女婢,以及那深夜娇啼的白衣少女,和这些陡然现身的红灯门。

这些人物相距十万里,但却在半宵之间,同时出现,证明了天人帮确已具有了称霸江湖、君临武林的气势,也确把金剑门视作了一个劲敌。

忽然间,想到了门中的剑士,天人帮动员了如许高手,对付自己必也有无数的高手,对付金剑门中的剑士。一念及此,放腿疾奔。

浓云密布的夜暗中,突然闪起了一道火光。

玉宜中一提气,飞上道旁一棵大树,凝目望去,只见五里外烈焰冲天,火舌冒升。那是一片大庄院,正开始燃烧,看火势形态,似乎是刚起不久。

王宜中已判定那正是金剑门的分舵。

焦急和忿怒,激发出王宜中全身的功力,长啸一声,由三丈多高的大树顶上,直向前冲奔而去。

无穷无尽的内功,使他奔行得快速无比,像一支流矢,像一道轻烟,奔向那冲天而起的烈焰所在。

这大约是人间最高明的轻功了,那速度,简直是飞鸟难及。

数里行程,不过是一刻工夫,人已到了火场。

王宜中想的不错,那烈火焚烧的庄院,正是金剑门中的分舵。但火烧的情形,并不如远远望来时的可怕,火势虽然强大,但只是前庭和左右两座跨院,正中的主院,还未遭波及。

那庄院很广大,庭院和庭院之间,有着很大的距离,火势虽烈,决不致于烧伤到这些武林高手。

但可怕的是那些横躺、竖卧的尸体,火光照耀下,看的十分清楚。数十具尸体中,有一半是金剑门中的剑士。

王宜中只感热血沸腾,一股悲忿之气,直冲而上,大喝一声,直向火场中冲了过去。

因为烈焰弥空,中庭一带虽未燃烧,但却被那些火势,浓烟挡住,无法看到中庭一带的影物,是否还有金剑门中剑士,在和天人帮中高手搏杀。

刚穿越过一道火墙,只见两条人影直冲过来。

王宜中目光锐利,一瞥间只见那两个人穿着全身黑的衣服,手中两把寒光闪烁的长刀,急袭而至。

王宜中双脚不过刚刚落着实地,两柄长刀已电闪雷奔而至。就在双刀近身的一瞬间,王宜中金剑已脱鞘而出,左挡右封。耳际间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两柄长刀,都被王宜中手中的金剑封挡开去。

王宜中左掌拍出,击中了左面一人,右脚飞出,踢中了右面一人的小腹。但闻两声闷哼,那两个黑衣人身子飞起,落入了大火之中。

原来,王宜中心怀激忿,左掌、右足,都运足了十成劲力,击中两人时,两都人已经气绝而亡。

击毙两人之后,王宜中并未立刻再向前冲,站在原地出神。四周大火熊熊,但火势距离王宜中停身之处,还有七八尺远。

王宜中似是忘记了自己停在大火之中,想了一阵,突然自言自语他说道:“是了,是了,他们都穿着不畏火燃的衣服,那样就可以在大火中自由出入了。”

心中念转,纵身一跃,扑向左面那一具尸体旁侧。伸手一抓,果然觉着那人身上的衣服,十分坚硬,不是一般的布料作成。

王宜中冷笑了一声,举步向前行去。

这庄院中火势虽大,但因庭院宽敞,火势之间,有着很多空隙。大火一股灸人的热气,本使人很难忍受。但王宜中内功深厚,一运气,不畏火气的薰灸。

这时,他已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心中明白,对付强敌,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这可能是最后一场决战,一个些微的疏忽,就可能造成莫可弥补的大过。

他尽力压制下心中的怒火,使自己平静一些。

又越过一道火墙,逐渐的接近了中院。

抬头看去,只见庭院完好,中院之中,竟然是不见火焰。

敢情,那熊熊大火,也是预先安排下的计划。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举步向正厅行去。

大厅的木门,紧急的关闭着,四周都是熊熊的大火,但那正中的厅院里,却是­阴­沉肃煞,看上去有一股森寒的味道。

王宜中行到大厅前五尺左右处,停下了脚步,冷冷说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木门突然大开,空旷的大厅中,桌椅大都搬开,只放着一张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有意的不让人瞧出他的面目,穿了一件很宽大的黑袍,全身都包在那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脸上也蒙着一张白­色­的绢帕。火光照耀之下,黑白相映,看上去有几分恐怖与诡异。

那人坐在木椅上,动也动不一下。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贵帮一向装神扮鬼,故作神秘,江湖上已经人人皆知了。现在,似乎用不着再故作神秘了。”

大厅中无人回应,也听不到一点声息。

王宜中冷笑一声,举步向前行去。到了厅门口处,又停了下来,缓缓说道:“天人帮主,你可以现身了。”

口中说话,双目却盯注在那坐在木椅上面的人,暗作戒备。

那坐在大厅中的人,仍然没有动静,似是根本没有听到王宜中的话。

王宜中在门口思忖了一阵,突然举步向那木椅行了过去。直到了那木椅的身侧,那坐在木椅的黑衣人,仍然动也未动。

王宜中一伸手,抽出藏在身上的金剑,轻轻一挑,挑开了那黑袍人脸上的白­色­绢帕。凝目望去,只见那坐在椅上的人,竟是高万成。

王宜中感觉到前胸似彼人陡然打了一拳,呆在当地。

伸手一去,高万成仍有着轻微的一息,人还没有死去。

玉宜中长长吁一口气,沉声说道:“高先生,高先生……”

只听一阵清冷的笑声,传了过来,道:“王宜中,金剑门中的­精­锐剑士,除了战死的之外,都已受本帮控制,你如想要他们活命,咱们可以谈谈条件。”

王宜中转身望去,听出那声音,正从一个套房中传了出来,道:“我就是你处心积虑想见的天人帮主。”

声音清冷,和那怪异的声音大不相同。

王宜中心里明白,不论那人是否真的是天人帮主,但这厅中,必有着很多高手埋伏于此,立时暗运内功,全身布满了护身罡气。才缓缓说道:“贵帮中的帮主太多了,在下不愿再问真假,你既然敢自称帮主,何不请出一见。”

那清冷的声音说道:“其实,咱们早已经认识了。”

王宜中噢了一声,道:“不可能吧?”

那清冷的声音道:“王门主这样肯定吗?”

玉宜中道:“在下没有听过你的声音。”

那清冷的声音道:“那是因为我能够变音,咱们虽然谈过很多话,但你听到的是我另一种声音。”

王宜中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来?”

清冷的声音,道:“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非见面不可的时刻,你不用激我,这就出来了。”

门帘启动,缓步行出来一个青衣美貌的­妇­人。正是金玉仙。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果然是你!”

金玉仙扬起白­嫩­的玉指,理一理鬓边散发,恢复了娇美的声音,道:“王宜中,咱们是不是很熟识?”

王宜中叹一口气,道:“虽然你自己承认了是天人帮主,但在下还是有些不信。”

金玉仙嫣然一笑,道:“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是天人帮主呢?”

王宜中道:“天人帮主有一个很奇怪的声音,那声音统制着天人帮。”

金玉仙道:“你可是要听到那声音,才肯相信吗?”

王宜中道:“不错,我要听到那声音,才会相信。”

金玉仙道:“你向后退五步,就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了。”

王宜中依言向后退了五步。

金玉仙微微侧身,一种奇异的声音,立刻传送了过来。

这声音,王宜中熟悉得很,果然是那统制着天人帮的怪异声音。

铁一样事实,王宜中不信也不行了。

金玉仙缓缓转过身子,道:“官人,你现在信了吗?”

王宜中冷冷说道:“别这样叫我。”

金玉仙笑道:“我已经叫过你很多次了。”

王宜中接道:“那时,我还不能肯定你是天人帮主。”

金玉仙道:“别动气,咱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

王宜中接道:“冰炭不同炉,正邪不两立,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金玉仙娇媚一笑,道:“官人,你可了然目下武林形势?”

王宜中道:“我不明白。我也不用明白。”

金玉仙淡淡一笑,道:“今天我是正式以真身面对敌人,咱们既然已经见面了,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金玉仙道:“咱们最好先谈谈,你了然了武林的形势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王宜中道:“我要先问你几件事,你回答如若能使我满意,咱们再行详谈不迟。”

金玉仙道:“好!你请问。”

王宜中道:“高万成死了没有?”

金玉仙道:“没有。”

王宜中道:“我金剑门中,还有很多的高手呢?”

金玉仙道:“他们都好好地活着,不过,已被我囚在一起。”

王宜中道:“你用毒物毒倒了他们?”

金玉仙笑一笑,道:“大部分是我凭武功制服了他们。”

王宜中道:“敝门二老和四大护法,都没有受伤吗?”

金玉仙道:“有几个受了轻伤,但不会丧命,也不致残废。”

王宜中道:“以你的­性­格而言,不杀他们,定有作用了。”

金玉仙道:“不错,他们的生死,确然不会放在我的心上,主要的是,我不愿伤害到你。”

王宜中道:“不用拿话来套我,我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所惑。”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官人,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们虽然无夫妻之实,但已有夫妻之名了,难道连一点恩情也没有吗?”

王宜中道:“咱们不用谈这些了。”

金玉仙道:“那要谈什么?”

王宜中道:“你要谈武林大势,现在可以说了。”

金玉仙道:“好。”

举手理理秀发,摆一个美好诱惑的姿势,道:“天下武林,向以少林、武当为泰山北斗,昆仑、峨眉等九大门派,形成了武林中正大门户力量。”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金剑门崛起于江湖之后,使九大门派黯然失­色­,表面上,他们很尊重金剑门,但骨子里,他们对金剑门却是十分妒恨。”

王宜中道:“至少他们没有对金剑门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金玉仙道:“那是因为他们都入了我的掌握,在我控制之下。”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所以,他们都在你役使威逼之下,向在下和本门中剑士施袭。”

金玉仙道:“不错,他们大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君子人物,自觉着继承了道统,不能在他们这一代中止断绝。所以,甘愿忍辱负重,听命于我。”

王宜中道:“你控制了他们的门户,生命存亡之际,自然,他们没有勇气和你抗拒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门主,你目下的处境,也和他们一般,贵门也正面临着存亡的关头。”

王宜中道:“可惜的是,我不会受你的威胁,也不会计较个人的生死。”

金玉仙道:“官人,眼下武林,能够和我抗拒的,只有你一个人。敢和天人帮作对的,也只有你为首的金剑门。如若你答应和我合作,立刻间,即成为武林盟主身份。”

忽然间,脸上泛起了娇羞之­色­,柔声说道:“官人,我一生独行其是,从未有感到过什么困扰,但此刻,我却是有着不安的感觉。”

王宜中接道:“这就是邪不胜正。你真正面对着一个不畏死亡的人时,自然会生出了困扰。”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王门主,你不要误会了,困扰并不是害怕,老实说,目下我们对敌之局,我还是占有着绝对的优势。”

语声微顿,接道:“昨夜中,你经历了不少的凶险,那些阵仗如何?”

王宜中道:“那都是你的安排?”

金玉仙道:“不错。除了天人帮主之外,天下还有何人能够调动那样三山五岳的高手?”

王宜中道:“可惜的是你这些安排,竟然是未能伤我王某人。”

金玉仙道:“这就是我感觉到困扰的原因。”

玉宜中奇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

金玉仙脸­色­一整,道:“我记忆之中,从没有对任何人动过什么感情,自然,这和我练的武功也有些关系。但对你,却有一点例外。咱们作了几日假夫妻,竟然使我感觉到身有所属,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事。”

王宜中接道:“你在一宵之间,布下了无数对付我的陷阱,杀不了只怕是你运气不好,在下的命不该绝。”

金玉仙苦笑一下,道:“我有着好几次对你下手的机会,但都因为我心生犹豫,不忍下手,坐失了良机。”

王宜中接道:“我早已对你有了怀疑,纵然你真要对我下手,只怕也没有成功的机会。”

金玉仙道:“官人,你太低估妾身了。”

王宜中望窗外天­色­,道:“这一夜中,你以两种面目,三种身份和我见面,真可算是一位多变的人了。”

金玉仙道:“以那三种身份相见?”

王宜中道:“第一次,你是一个娇弱不胜的女人,是我王某人的妻子;第二次,你是神秘的天人帮主,一个统制江湖的暴虐人物。”

金玉仙笑一笑,道:“难道你这么重视我,但不知咱们这第三次见面,我又算是什么身份?”

王宜中道:“第三次,你是­阴­险、恶毒,­奸­诈、虚伪,集于一身的女人。”

金玉仙格格娇笑,道:“官人,夸奖啊!”

王宜中道:“唉!我是在骂你,你到听得很开心啊。”

金玉仙笑一笑,道:“贱妾当年有一个绰号,不知官人是否听人说过?”

王宜中道:“我就算没有听说过,但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绰号。”

金玉仙道:“确实不大好听,但对我而言,符合我的生­性­。”

王宜中道:“啊!那是什么绰号?”

金玉仙道:“虚伪仙子。”

王宜中道:“唉!人的名字可以安错,外号是一定不会错了。”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很合适,对吗?”

王宜中道:“对自己这个绰号很得意,是吗?”

金玉仙道:“不错。”

王宜中道:“你知不知道人间还有羞耻二字?”

金玉仙道:“我可以装成世间是温柔的女人,也会装出最害羞的样子。”

王宜中道:“你的装作,只是一种手段,别有目的。”

金玉仙道:“我一生中以虚伪成功,以神秘立大业,到现在为止,我的敌人,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所以……”突然住口不言。

王宜中道:“所以什么?”

金玉仙道:“所以,我有些怕。”

王宜中接道:“你也知道怕,哈哈。”

金玉仙脸­色­一沉,道:“别得意。我怕的不是你的宝剑锋利,不是你的武功高强,我是怕我自己会对你动了情感,怕我不够虚伪。”

王宜中嗯了一声,接道:“你还怕些什么?”

金玉仙道:“在你面前,我已经失去了一层仗恃——神秘,不能再失去虚伪。因此,我很想和你谈谈条件,我愿把辛苦建立的基业、权威,和你分享。”

王宜中道:“分享?”

金玉仙道:“是的,分享。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金玉仙一生中,做过了无数虚伪的事情,但还没有做过人家的妻子。这一点,我不想再玩世不恭。拜天地、拜高堂,在一个女人来讲,一生只有一次。我什么都能看得开,这一点,却是耿耿于怀,无法淡然置之。”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金玉仙,你虚伪仙子之名,果然是不错,而且,还有一付好口才。你一夜设下了无数的埋伏,不论哪一道理伏,都足以要我的命,如若我不幸死于他们之手,咱们也不会在此见面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希望你官人不要放在心上。再说,你如通不过那些考验,也不配作我金玉仙的丈夫。”

王宜中冷哼了一声,道:“你……”

金玉仙摇摇手,道:“先别发脾气,听我说下去。你如能轻易为我制服,他们也不会伤害你,我仍然把你当作我的丈夫。不过,咱们之间,谈不到什么分享我建立的基业。”

王室中沉着气,冷笑一声,道:“金玉仙,你不用再谈这件事,咱们虽然已有夫妻之名,但那是你用的诡计,如今时过境迁,这些都成了往事,咱们再谈这些,似乎是有些多余了。”

金玉仙道:“官人,我是诚心。”

王宜中道:“不论你多么诚心,在我王宜中看来,那都是­阴­谋诡计。”

金玉仙道:“唉!那么官人的意思是……?”

王宜中接道:“咱们谈谈正经事,有关于武林大局。”

金玉仙道:“好吧!那就请王门主划一个道子出来。”

王室中道:“你立刻释放出我金剑门中人。”

金玉仙点点头,道:“可以,还有什么?”

王宜中道:““释放了所有被你控制的武林人物,给他们解药,让他们各归家园。”

这一次,金玉仙没有立刻答应,沉吟了一阵,道:“还有什么?”

王宜中道:“解除你对各大门派的控制,让他们恢复自由。”

金玉仙道:“条件是越来越苛刻了,还有什么?”

王宜中道:“有。”

金玉仙道:“一起说出来吧!”

王宜中道:“解散天人帮,从此不许再为害江湖!”

金玉仙缓缓说道:“王门主,天人帮已控制了大半个江湖,岂是你王门主一句话,就能随便解散。”

王宜中道:“如若你无意解散天人帮,使江湖重见光明,咱们也不用再谈下去了。”

金玉仙冷冷说道:“王门主,有一件事,你必需先想明白。”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天人帮中有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如是贱妾一旦撤手不管,天人帮散流江湖,造成的灾害,比他们在我控制下,只怕要超过十倍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重出江湖,决不许这些人为害武林,祸延苍生。”

金玉仙道:“王门主可是准备把他们全都诛绝吗?”

王宜中道:“就算不把他们诛绝,至少也要废了他们一身的武功,使他们以后难再为恶。”

金玉仙淡淡一笑,道:“王门主,有很多事,想来容易,但如要动手去作,其间的困难艰辛,恐非你所能预料。”

王宜中道:“我如是害怕,也不敢和你们为敌了。你亮兵刃吧!擒贼擒王,在下先把你制服,再设法对付你的属下。”

金玉仙冷冷说道:“像你这等不识时务的人,武林中真还少见。”

玉宜中道:“咱们已经试过两招了,你自信有几分把握能够胜我?”

金玉仙道:“就算你能胜我,但也要全力施为,不会胜得轻松,不过……”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不过什么?”

金玉仙道:“咱们一动上手,不论谁胜谁败,只怕首先牺牲了贵门下那批剑土。”

王宜中接道:“你……”

金玉仙道:“我早已有了准备,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希望能说服你,把全剑门和天人帮,合成一股力量,那将是武林中无可比拟的庞大实力,威震四海、君临天下,那时,咱们夫­妇­所至之处,将受到无比的尊崇。”

王宜中冷冷说道:“以天人帮的实力,屹立江湖,足可和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你为什么一定要身沦魔道,残害江湖,念念不忘一统霸主之位?你如不息此念,咱们势难两立,既然难免一拼,何不早作了断。”

金玉仙道:“可惜的是,咱们一动手,贵门中的剑士、护法,都将立遭处决。”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你要把他们全都杀死?”

金玉仙道:“不错。咱们一动上手,他们就被全部处死。”

王宜中怒道:“金玉仙,你如是真的敢把他们全部处死,一旦你被我制服,你将会受到很残酷的报应。”

金玉仙缓缓说道:“至少,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只要敢和我动手,他们都将先我而死。”

王宜中道:“你敢……”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为什么不敢?咱们既然不能和解,我就先剪除你的羽翼。”

王宜中道:“你如是有气度的人,咱们就以武功分个生死存亡。”

金玉仙道:“王门主,别激我,也别想说服我。需知我是一个女人,不用有大丈夫的气概,也不用有一言如山的豪气。你准备怎么对付我,那是你的事,但我不会被你说服,也不会被你劝从。你现在,只有三条路好走。”

王宜中道:“哪三条路?”

金玉仙道:“一条是诚心诚意的和我合作,咱们共享君临江湖、霸主武林的荣耀,但如你倔强不愿那只好走第二条路了。”

王宜中道:“第二条路,又是什么?”

金玉仙道:“弃剑就缚,以你个人的­性­命,换取金剑门中数百条人命。”

王宜中道:“还有第三条路了?”

金玉仙点点头,道:“那该是是坏的一条路了。你和我动手相搏,我先处决了金剑门中人,然后,发动天人帮控制下所有的高手,那也就是武林道上的­精­英人物,向你轮番攻击,你武功高强,宝剑锋利,但我有数百位高手,供你试剑。不论你有多高强的武功,但你总有力竭之时,那时,你将会死于乱剑之下。他们心中充满师长兄弟被杀的仇恨,定会将把你粉身碎骨,斩成­肉­泥。”

王宜中冷冷说道:“金玉仙,你大概是天下最­阴­狠、最恶毒的女人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原本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和我共享武林霸主的光荣,但你却不肯答允,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王宜中缓缓说道:“金玉仙,你也是一帮之主,扰乱了整个武林,按理说,你也该有一分豪壮之气才是?”

金玉仙道:“如何一个豪壮之法?”

王宜中道:“咱们该作一场公平的决斗,如是我王某人败了,任凭你处置,你就该放了金剑门中人。”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门主,你说得太轻巧了。我说过,我是女人,不会有你们男子汉的豪壮气概。”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道:“你的人手,都埋伏在这座大厅中吗?”

金玉仙道:“这座大火环绕的中庭院落中,有十八位少林高僧,十二位武当剑客,峨眉、崆峒丐帮等高手五十余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很快就可以现身。”

王宜中为之惊愕不已,金玉仙一番恐吓之言,却生了很大的效果,使得王宜中斗志大懈,不敢轻易出手。

处身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王宜中无法再逞刚强,缓缓说道:“咱们商量一个对彼此都有益处的条约如何?”

金玉仙道:“王门主,先倔后恭,足见还是位有见识的人了。但我已把三个条件,说得清清楚楚,只要你选一个就行了。”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此事太过重大,容我三思。”

金玉仙道:“你要一点时间想想吗?”

王宜中道:“不错。”

金玉仙道:“好!一顿饭的时间如何?”

王宜中道:“太短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要多少时间,才能想个明白呢?”

王宜中道:“一个时辰如何?”

金玉仙沉吟了一阵,道:“可以,我也有条件。”

王宜中道:“请说吧!”

金玉仙道:“你坐在这里,不得擅自行动。”

王宜中道:“可以。但我得救醒高万成过来,和他商量一番。”

金玉仙沉吟了片刻,道:“好吧!他虽然老­奸­巨猾,但却能明白顺逆之势,你且闪开,我让他醒来。”

王宜中确然已彷徨无主,他日日夜夜,希望早见天人帮主,但想不到,见了天人帮主之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局面。只好缓缓向后退了几步。

金玉仙飞身一跃,举手在高万成面上一拂,前胸拍了两掌,立时又向后退去。

高万成缓缓睁开双目,望望大厅逐渐减弱的火势,目光才转到王宜中的身上,淡淡一笑,道:“王门主回来了。”

一面说话,一面站起了身子。

王宜中快步行了过来,道:“先生,你是否中了毒?”

高万成伸展了一下双臂,活动了一下双腿,还未来及答话,金玉仙已抢先说道:“除你之外,此地金剑门中人,不是战死,就是被我囚禁了起来,王宜中爱屋及乌,和战难决,要你帮他拿个主意。你虽然很狡猾,但却识时务,你们谈谈吧,我不想造成一个血淋淋的结局。”

说完话,金玉仙突然转身,举步向房中行去。

王宜中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先生,你身上有伤吗?”

高万成暗中运气一试,摇摇头,道:“我没有受伤。”

王宜中道:“咱们金剑门中有多少人伤在天人帮的剑下?”

高万成道:“就属下所知,咱们死了一个剑士,伤了十一个,还有两大剑士和两大护法。”

王宜中道:“穆元那帮人呢?”

高万成道:“伤亡更为惨重,纳贤堂中经这一番恶战,­精­锐高手,伤亡过半。”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穆元本人呢?”

高万成道:“和一部分伤亡的高手,都被天人帮生擒去。”

王宜中道:“门中二老呢?”

高万成道:“也被天人帮生擒囚禁了起来。”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么说来,她不是骗我了。”

高万成道:“她说些什么?”

王宜中道:“她想说服我,准备把金剑门和天人帮合并在一起,君临天下,统制四海。”

高万成道:“唉!门主和她动过了手么?”

王宜中道:“我相信可以胜过她。”

高万成道:“自下的情势,已经十分明显,门主如若顾及属下们的生死,只怕是很难和天人帮为敌了。”

王宜中道:“先生,我很惶恐,不知该如何才好?”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低声说道:“门主,你如能在五十招内制服了金玉仙,或可以救了门下。”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大可能,五十招内,我无法制服住她。”

高万成道:“王门主,先门主把金剑门的实力,布置了很多的地方,咱们这一股,不过实力较大些,就算全部被天人帮一次瓦解,仍另有辅助你的力量。”

王宜中道:“先生的意思是……”

高万成道:“我的意思,请门主放开手和他们一决胜负,不用挂虑属下们安危。”

王宜中道:“先生,我忍不下心。”

高万成道:“门主的打算呢?”

王宜中道:“我想和她谈谈条件。”

高万成道:“如何一个谈法?”

王宜中道:“我准备要她放出咱们被囚的人,然后咱们撤退两百里,三个月内,不和她为敌。”

高万成道:“门主,你怎会有这些想法,她已掌握了全部优势,如何会答应咱们这个条件。”

王宜中道:“我觉着她也需要时间,调集人手。”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可能的,门主,那金玉仙不但是才慧过人,属下难及,一身武功大约也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她独战四大护法,三十招内居然被她点中了两个人的|­茓­道。”

王宜中接道:“先生,你可是被那金玉仙震骇住了,不敢再和她冲突。”

高万成道:“唉!属下的意思是,门主如若没有绝对的把握制服她,那就不如早些离开此地。”

王宜中接道:“你要我丢了金剑门这多剑士不管?”

高万成道:“你无法管,除非你有着绝对制胜的把握。”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门主,表面上看起来,你弃置了这样多的属下不顾,那是一件大大不仁不义的事。但你只要不被天人帮掌握,他们就对金剑门中人的生死,有一些顾虑,至少,她不敢一律处死。”

王宜中道:“先生,你太低估天人帮主金玉仙的残忍了。”

高万成道:”就算她把我们都处死了吧!李子林中,还有一部分实力。其他各地,亦有先门主安排的人手,那些人,都可以助你重振金剑门的神威。”

王宜中道:“但我将落下个不仁不义之名,受江湖唾骂,为人笑柄。”

高万成道:“大义小节,就在这骨节眼上了,目下,金剑门在此的实力,尽为天人帮所制服,只有你一个人匹马单枪,如何能对付天人帮的众多高手?”

王宜中神情坚决的说道:“如若我真非天人帮主金玉仙之敌,和诸位同时埋骨于此,也是一桩死而无憾的事。”

高万成道:“门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王宜中道:“这还算小么,上百条的人命,金剑门大半­精­锐,难道还算一件小事?”

高万成道:“比起来天下苍生,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玉宜中冷冷说道:“先生,你无法说动我,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对付金玉仙的办法吧?“高万成道:“唉!门主决意如此了?”

王宜中道:“是!”

高万成道:“就属下所知,他们在此地埋伏的高手很多,门主一人之力……”

王宜中接道:“我已经连闯数阵,他们高手虽多,也不放在我的心上。”

高万成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一旦动手,必需缠住金玉仙,使他们无法施放毒烟。金剑门中人,半由金玉仙所伤,半由毒烟迷倒。”

王宜中点点头,道:“还有什么?”

高万成道:“兵本厌诈,对付金玉仙时,不可心存仁慈。”

王宜中道:“这个我知道,这一战关系重大,不得有任何错失。”

高万成低声道:“万一门主无法抵拒对方人多攻势,那就破围而去,不用顾及属下的安危。”

王宜中道:“这个……”

高万成接道:“此事关系重大,只有门主破围而去,咱们才有保下­性­命的希望。”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高万成,我原想你是个识时务的俊杰,想不到你竟也是一位不识时务的人。此情此景,就算王宜中有着绝世武功,也是难­操­胜算。”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见厅中内室,半闭半掩,无法瞧出室中隐有多少人手。

但他已决心一战,准备一举制服金玉仙,然后,逼她释放金剑门中的人。心中念转,右手一探,抽出短剑。短剑斜扬,脸­色­立时泛现出一片肃穆之­色­。

金玉仙顿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剑气,逼了过来,不禁一呆,赶忙凝神运功,全身布满了护身罡气。

因为,王宜中那举剑的姿态。给了金玉仙莫大的威胁,似乎是一剑攻出,就可以取人之命。

金玉仙冷冷说道:“王宜中,难道咱们之间,非打不可了?”

王宜中道:“是!咱们两人之间,必有一人死亡。”

金玉仙道:“别说的那么吓人,我杀不了你,你也无法杀了我。”

王宜中似是忽然间变了一个人,神情严肃,冷冷说道:“你亮兵刃吧!”

语声一顿,接道:“有一件事,在下想先说明,你如敢在咱们动手时,处决我金剑门中一个人,你一旦落我手中,也将会尝试到悲惨的报复。”

金玉仙脸­色­也变得一片冷肃,高声说道:“你们听着,我和王宜中一动上手,你们就立时处决被囚的金剑门中人,全体诛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王宜中双目中直似要喷出火来,怒声说道:“金玉仙,你好恶毒的心肠。”

金玉仙道:“官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一出剑,他们就立到动手。”

王宜中道:“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已无抗拒能力的人。”

金玉仙道:“因为,要逼你接受我的条件。”

王宜中道:“你可是有些怕我?”

金玉仙道:“一元神功是天下武学总纲,也是唯一能克制天竺邪功的武学,我心中虽然不信,但不愿冒险一试。”

王宜中道:“有什么办法,能使你改变杀害金剑门的心意?”

金玉仙道:“有,你可以作天人帮主的丈夫。”

王宜中接道:“除此之外呢?”

金玉仙道:“放下宝剑,束手就缚,我可以不杀他们。”

王宜中道:“你说话算话吗?”

金玉仙道:“自然算话。”

王宜中道:“我要求一件事,你如能够答允,我就弃剑束缚。”

金玉仙道:“你说说看。”

王宜中道:“我要你把我和金剑门中人,关在一起。”

金玉仙道:“可以,你放下宝剑!”

王宜中缓缓把宝剑还入鞘中,说道:“希望你能守信用。”

金玉仙道:“你放心。我答允别人的话,可能会反悔,答应你的话,一定兑现。”

王宜中弃去手中短剑,道:“我束手就缚。”双手一抱,紧闭上双目。

金玉仙对王宜中似是仍然有很大畏惧,竟然不敢向前逼近。

王宜中闭目站了良久,仍不见那金玉仙有所举动,只好睁开双目。缓缓说道:“金玉仙,你怎么不下手?”

金玉仙道:“下什么手?”

王宜中这:“你不点中我的|­茓­道,你自己只怕也不放心吧?”

金玉仙道:“不错。所以,我也不愿冒险近你之身。”

高万成突然伏身捡起了地上的短剑,道:“门主,你不能听他的。”

金玉仙冷冷说道:“高万成,你站开些,数十位金剑门中高手之命,你可以不管,但王宜中非管不可,他是金剑门的门主啊!”

高方成低声道:“门主,金玉仙号称虚伪仙子,她的话如何能信?”

王宜中摇摇头,道:“先生,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费心机了。”

高万成道:“门主,听属下一句话好吗?金剑门还有大部分实力潜伏在江湖之上,只要你离开此地,立时就会有助你的人手。你如也陷入天人帮中,整个金剑门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王宜中道:“先生,不要劝我了,我不能看他们死。”

突然间,金玉仙一扬手,高万成弃去手中的短剑,身躯摇了摇,一条右臂软软地垂了下来。显然,已被金玉仙指风点中了右臂。

王宜中冷冷地站着,双目似是要冒出火来,但他忍耐着没有出声。

高万成左手按住了右臂的伤处,说道:“门主,请走吧!大江南北,还埋伏有十之五六的实力,纳贤堂更有无数位息隐的人才,在此之人,就算全死了,也不会影响全局,但你却不能出一点差错。”

金玉仙突然格格大笑,道:“高万成,你不了解王门主,他是一门之主的身份,岂肯让天下英雄耻笑为贪生怕死之徒。”

王宜中冷冷接道:“金玉仙,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就算我们全部死于此地,你也难逃金剑门散布江湖上的剑士追杀。”

金玉仙淡淡一笑,道:“一件事,告诉你王门主,你大概十分高兴。”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当今武林之世,除了你王宜中之外,任何人也不会放在我金玉仙的眼中。

你如失去了杀我的能力,再没有杀我的人。”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我王某人是你唯一的克星了。”

金玉仙道:“克星太难听,只能说你是我唯一的劲敌。”

她脸­色­突然转变得十分严肃,缓缓说道:“上一代武林高人中,我不得不佩服朱伦了。

二十年前,就着手培养你这么一个人,二十年后,成了我唯一的劲敌。金剑门中那么多人,把你当宝一样看待,难道全是只为了尊重你吗?他们希望用你来保命求生。”

高万成道:“你胡说,先门主立下遗命,金剑门自然无不遵从。”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宜中,我杀人无数,从不生半点慈悲心肠,但对你,却忽生不忍之感,所以,只求你对我无害,我不一定要取你­性­命。”

王宜中道:“你准备如何对付我?”

金玉仙道:“很简单,我要挑断你双手的腕筋,使你无法再施展武功。”

王宜中道:“你如肯放了金剑门中被囚之人,我愿被你挑断双腕经脉。”

金玉仙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放了他们,让他们自作抉择。如是愿意留在天人帮,仍在你手中听命,以你一身奇特的成就,就算斩断腕筋,也不会伤害­性­命,也不会改变你的可爱。我予你副帮主的职位,五湖四海,任你游荡,江湖道上,任你取求。”

高万成大声说道:“门下千百­性­命,抵不过你一条……”

金玉仙打断了高万成的话,接道:“我仍然像过去一般孝顺令堂。唉!我做的恶事太多,也希望做一两件好事。”

王宜中缓缓伸出双手,道:“金玉仙,你太狡猾了,说的话很难使人相信。”

金玉仙道:“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现在,王门主,不是你逞强的时候,不相信,也得相信了,除非,你能把金剑门中数十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王宜中道:“金玉仙,你不要逼人大甚。假如我无法确定你挑断我双腕上经脉,真能救出被你囚禁的金剑门中人,那是逼我宁作玉碎,不为瓦全了。”

金玉仙微微一怔,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说的话?”

王宜中道:“我要你立下重誓。”

金玉仙摇摇头,道:“我从未立过誓言,你要求的太过分了。”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作恶多端的人,大都很怕立誓。”

金玉仙冷笑一声,接道:“好吧!我立个誓言,给你瞧瞧。”

王宜中道:“在下双腕已举,你如有诚意交易,立刻就可以动手了。”

金玉仙道:“挑断你双腕筋脉之后,我如不放金剑门中人,天诛地灭。”

王宜中道:“举头三尺有青天,记着你的誓言。”

一闭双目,接道:“你可以动手了。”

金玉仙缓步行了过来,手中执着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剑。

王宜中虽然闭上了双目,但他内心的激愤,和一种救人救世的大义,再加上那一身深厚的内功,形成了一种人­性­的光辉,庄严的宝像,凛凛生威。

金玉仙右手的利剑,将要触及王宜中的右腕时,忽觉一软。

就这一瞬间,一条人影,箭一般急­射­而入。寒光一闪,震开了金玉仙的短剑。

王宜中睁开双目,只见一身白衣如雪的西门瑶,手执长剑,拦在自己的身前。

金玉仙双目中暴­射­出冷然的寒光,满脸杀机,冷笑一声,道:“小丫头,真敢背叛天人帮?”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帮主,我早该想到是你,但我竟然没有想到。咱们相处了这多年,直到今天,才真正见到你本来面目。”

金玉仙双眉耸扬,满脸杀机,道:“你想死?”

西门瑶领动剑诀,冷肃地说道:“我知道我身上早被你下了奇毒,你随时可以置我于死地。”

金玉仙道:“西门瑶,说过的话,可要算数。”

西门瑶道:“只要你帮主守信用,我就不用别人帮忙。”

西门瑶突然转过身子,双目凝注王宜中的脸上,道:“有一件事,王门主可以放心,金剑门中人,都已被救了出来,我义父正在替他们推拿|­茓­道。”

王宜中心中大喜,道:“这话当真?”

西门瑶笑道:“句句真实。”

高万成道:“姑娘,金玉仙没有派守护人么?”

西门瑶道:“有。那些人,都已经被我和义父所伤。”

她笑一笑,接道:“金帮主把所有的高手,都安排在这大厅之中,准备对付王门主,所以,那守护被囚之人,大都是二流脚­色­。”

金玉仙突然微微一笑,道:“西门瑶,你背叛天人帮,背叛得很彻底啊?”

西门瑶道:“良禽择木而栖。你想想看,你的作为、你的冷酷,这世间,有几个人敢追随你,你视人命如草芥,属下如牛马,我们追随你数年之久,竟然未见过你真正面目。”

金玉仙冷冷接道:“西门瑶,我让你先机,你可以试试看了。”

西门瑶长长吸一口气,举步向前行去。她虽然看到了金玉仙的真正面目,但心中仍然有着一些畏惧。

金玉仙根本就未把西门瑶放在心上,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道:“王门主,你如想我给西门瑶一个公平的机会,最好不要Сhā手。”

王宜中道:“你如凭藉真功实学,我就不Сhā手相助。”

他语声突然变的十分严肃,道:“金玉仙,我知道你在他们身上下了毒。但如你施展促她们毒发的手法,那就别怪在下要出手相助了。”

金玉仙道:“你是男子汉,一言如山。”

目光又转到西门瑶的身上,接道:“你可以出手了。”

西门瑶道:“小心了。”右手一探,长剑疾如电掣,刺向金玉仙的前胸。

金玉仙右手一挥,短剑闪起一道冷芒,急向旁侧一拨,长剑立时划向一侧。

西门瑶一挫腕收回长剑。就在这一挫腕间,金玉仙短剑已到了左肩头上。饶是她应变快速,左肩上仍然着了一剑。衣衫破裂,鲜血涌出。一件白衣,立时间一片红­色­。

金玉仙笑一笑,道:“西门瑶,怎么样,我是否配作你的帮主?”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这一点轻微伤势,岂足以分胜败。”

金玉仙道:“不错。这一点轻伤,不足以阻止你和我动手。但这是一个教训,举一反三,我要你知道,我取你之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西门瑶冷冷说道:“那倒未必。你穿着一身黑衣,掩去你本来面目,那种怪异的声音,统制着天人帮时,我确然是有些怕你。但现在,你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我已不再怕你了。”

金玉仙缓缓说道:“西门瑶,天人帮已面对着功德圆满的最后一战。你降服少林,控制峨眉,对天人帮有着很大的贡献,我为人虽然冷淡,但对你却有一份特别的感情。所以,很多次我都该处死你,但结果我是手下留情,现在,你只要肯回头,还来得及,制服了王宜中,天人帮就算大功告成。从此以后,一统江湖,霸主武林。”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我不能再助纣为虐,就算你今天真的会把我杀死,我也觉着那是报应。”

金玉仙脸­色­一变,道:“这么说来,你是要和我抗拒到底了?”

西门瑶道:“就算你杀了我,金剑门的王门主,也不会放过你。”

金玉仙道:“好吧!人要找死,什么办法都不能留下他的­性­命。”

话才落口,突然挥剑攻上。剑势来得太快,快得像一道闪光。

西门瑶长剑疾挥,人影顿杳,一片光幕,掩去了整个娇躯。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光影收敛,人影重现。

金玉仙面如寒霜,冷笑一声,道:“不错,小丫头,你能接下我七剑快攻。”

西门瑶接下了七剑之后,似乎是信心大增,冷笑一声,道:“看我还你七剑。”

纵身而上,挥剑攻出。

但见一片寒芒撩绕,又是一连串金铁交鸣。双方的攻拒之势,无不快如迅雷,已然无法看得出招术变化。

一阵快攻之后,西门瑶又退回了原地。

王宜中冷眼旁观,西门瑶剑招上有着很大的破绽,金玉仙可能已瞧了出来。如若她再次出手,必然要伤在金玉仙的剑下。

他想点破西门瑶,但还未来得及开口,金玉仙已挥剑而上。

西门瑶仍用老法子,长剑疾展舞起了一片护身光芒。但闻金玉仙冷笑一声,短剑突然一收,又攻了出去。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但却是剑术中最高的境界。

就是这一收一出,刚好是西门瑶招中的空隙破绽,这是化繁为简的一击。

只听西门瑶一声惊呼,疾快地倒跃而退。

金玉仙手中的短剑掠过了西门瑶的身躯。白衣开裂,一道血口,由左胯处直到小腿。鲜血淋漓,顺腿而下。

金玉仙收住短剑,缓缓说道:“西门瑶,服不服?”

西门瑶整个变成了一个血人,半身都为鲜血湿透。

但她神­色­仍然是一片冷肃,缓缓他说道:“仍是些皮­肉­之伤,我还有再战之能。”

说话之间,飞身而起,直向金玉仙扑了过去。王宜中欲待喝止,已自无及。但见寒芒一道,带着淋漓的鲜血,直扑过去。

金玉仙短剑划出了一道银虹,封住了西门瑶的剑势。左掌一挥,拍向了西门瑶的前胸。

西门瑶连受剑伤,功力大打折扣,身子微微向上一提,避开了要害,但却无法避开整个身躯。但闻砰然一声,掌势已击在西门瑶的小腹之上。这一掌,势道猛烈,非同小可,西门瑶整个身躯,被震得飞了起来。

王宜中一伸手,接住了西门瑶的身子。低头看时,只见西门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角间也流出血来。

西门瑶穿着的一件白衣,几乎全为鲜血染红。

外伤、内伤,使得美丽绝伦的西门瑶,只余了一缕余丝般的气息。

王宜中放下西门瑶,缓缓说道:“金玉仙,你下手很重。”

金玉仙道:“她还有一口气,那是因为我手下留情,我不愿她死,是希望留一个转圜的余地。”

王宜中道:“她也已经跟你动过手了。”右手虚虚一抓,地上的短剑,突然跳起飞入王宜中的手内,接道:“现在,该咱们动手了。”

金玉仙神情冷肃,缓缓说道:“王宜中,现在,还不是咱们动手的时机。”

王宜中道:“那是说,你还有名堂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在咱们动手之前,你先得过两关。”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道:“听说你在这大厅中,还埋伏了很多人手,是吗?”

金玉仙道:“不错。”

王宜中道:“都是些什么人能使在下当作难关来渡?”

金玉仙冷冷说道:“你的部下。也就是高万成适才所说,你们金剑门在江湖上潜伏的人手。这些人,以江南小孟尝李铁成李大公子为首。”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你……”

金玉仙笑一笑,接道:“你先杀了你这些部下,因为他们对我很忠实,他们会全力卖命。至于第二关,那就热闹了。”

王宜中长长叹一口气,接道:“你说吧!第二关又是什么人?”

金玉仙道:“你的朋友。”

王宜中道:“朋友?哈哈,这个有些不相信了,在下的朋友不多。”

金玉仙道:“不错。你的朋友确实不多,但不多并非没有。等你王门主杀过了李铁成为首的一些属下之后,就可以见到他们了。这些人包括北京城的土混儿赵一绝,京都提督府的总捕头张岚,怀安镖局的总镖头李闻天,独眼金刚刁佩,北派太极门的掌门人燕山一雕蓝侗,桐柏三凤中的黄小凤,也就是混入素喜班假冒小素喜的刁蛮丫头。”

王宜中大怒道:”为什么?赵一绝和张岚,都不是江湖个人,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全都请来此地。”

金玉仙道:“因为,他们和你认识,你不下了手杀他们,这就是你的缺点。”

王宜中道:“金玉仙你好­阴­险啊!”

金玉仙道:“我不是­阴­险,而是你不该练成一元神功,你武功太高强,我不得不想法子对付你。”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这些人为什么肯听你的?”

金玉仙道:“那是咱们所学不同,你学的是至高至强的武功,我学的却是最高明的用人方法,你有一把利剑,我有无数受屠的人,你只要能忍得下心去杀,我会使你杀个痛快。”

她格格大笑了一阵,接道:“有一件事,我觉得很遗憾。”

王宜中道:“你这人还会有什么遗憾的事?”

金玉仙道:“遗憾的是,我应该把你母亲也留下来。”

王宜中道:“我母亲,不会武功。”

金玉仙冷笑一声,道:“但她有一个武功奇高的儿子。”

王宜中道:“咱们之间恩怨,和她老人家有何关系?”

金玉仙道:“王门主,你懂的太少了,如若那王夫人现在我的手中,我不相信你敢这等顽强。”

王宜中道:“够了,金玉仙。”突然侧身而上,右手一挥,舞起了一片剑花银芒,把金玉仙圈入了一片剑影之中。

这时,旭日初升,金黄|­色­的阳光,照入大厅中。

阳光照­射­之下,只见金玉仙衣着前身处,开了一个七八寸长的口子,露出了雪白的肌­肉­,隐隐可见前胸上的红肚儿。

金玉仙脸­色­发青,显然她心中也有着很大的惊惧。长长喘了两口气,接道:“想不到,堂堂金剑门主,竟然也学会了偷袭。”

王宜中短剑指着金玉仙的前胸,冷冷道:“对付你这等人,也无法太君子了。”

金玉仙忽然间,发觉了那王宜中脸上泛现着一片浓重杀机。短剑上,透出了阵阵的剑气。王宜中似乎是已经动了怒火。

金玉仙突然向后退了两步,右臂举起在胸前摆出了一个门户。两个剑尖相指,对峙而立,每人的脸上,都显得一片冷肃。

高万成突然高声说道:“门主,手下不用留情,杀了金玉仙,天人帮立刻就可以瓦解。”

金玉仙口中突然发出一种怪异的声音。那声音如凄如诉,冷凄无比。随着响起的声音,内室中缓步走了出来一个三十左右,白净面皮,身着劲装,手提长剑的人来。

王宜中双目的神光,愈来愈是冷锐,似是两道冷电一般。

高万成失声叫道:“铁成兄。”

那执剑人恍如未闻,大步直走到金玉仙的身前,一横身,挡住了金玉仙。

王宜中已提聚了十成功力,整个­精­神,已与手中的短剑融为一体,即将发动石破天惊的一击。

但李铁成的突然出现,顿使得王宜中杀机敛收,收住那杀气逼人的短剑,道:“高先生,他是……”

高万成接道:“咱金剑门南分舵的总舵主,小孟尝李铁成。”

王宜中道:“他真的来了。”

高万成道:“属下也有些意外,适才那金玉仙说出此言时,属下还有些不信,想不到他竟真的掳来了李铁成。”

但见金玉仙伸手在李铁成后背上拍了一掌,道:“去!杀了王宜中,就由你取代金剑门主。”

李铁成未答话,但却举步向王宜中行了过来。王宜中双眉一扬,道:“李铁成,本门中规戒森严,你真敢背叛金剑门吗?”

李铁成未回答王宜中的话,人却举步直对王宜中行过来。

高万成听得王宜中之言,充满杀机,立时一跃而起,挡在王宜中身前,低声说:“门主,不能杀李铁成,他不但是江南总舵主,而且,也极得人望。”

王宜中接道:“这么说来,他是可以背叛咱们金剑门了。”

高万成道:“李铁成决不会背叛金剑门,一定是金玉仙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王宜中道:“哦!”

只听高万成道高声说道:“李总舵主!”

喝声突然中断,一股血雨,喷到了王宜中的脸上。原来,高万成的话还未完,李铁成提剑直刺,洞穿了高万成的左肩。

高万成强忍伤疼,一吸气,身子突然向后退了两步。

王宜中拂拭去脸上的血水,道:“你敢伤人?”

李铁成不言不语,提剑便刺,突然攻出了三剑。

王宜中短剑一掠,挡开了三剑,道:“你真敢背叛!”

高万成道:“门主留情,他被金玉仙下了迷|药。”

就这说一句话的工夫,那李铁成又攻出了六剑。剑剑如电闪雷奔,快速至极。

王宜中挡过三剑之后,身子一侧,疾拍一掌。

李铁成突然张口喷吐一口鲜血,身子飞跌在五尺以外。长剑脱手,倒卧不起。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好掌法。王门主,这一掌陡然而出,于不可能中发出掌力,果然是高明得很。”

王宜中道:“你别夸奖,我不会伤害到他的­性­命。”

金玉仙冷笑一声,道:“你这一掌,再加上我给他服下的药物,就算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

玉宜中道:“你给他服用的是什么药物?”

金玉仙道:“天下用毒的方法,到我手中集其大成,我用的毒,可以使他们听命,也可以使他们送命。”

王宜中身子一侧,冷冷说道:“你小心了。”

这次他出手的剑势,以奇幻为主,一挥手间,幻起数十朵剑花,笼罩了金玉仙全身十余处大|­茓­。

金玉仙也高明得很,右手一挥间,抓起李铁成的身子,疾向王宜中的剑花上迎去。

王宜中这一剑如若劈了过去,李铁成势非被利剑斩成了数段不可。情势逼人,王宜中不得不收住疾攻过去的剑势,虽然他收得很快,但李铁成的前胸衣服上,仍然破裂了十数道口。

但闻金玉仙口中发出几声怪号呼啸,那内室中鱼贯行出来六个人。

这些人,大都是王宜中熟识的人,当先一个正是北京土混头儿赵一绝。

紧随着的是八臂神猿张岚,张岚后面是怀安镖局的总镖头李闻天,李闻天身后是混入风尘的黄小凤,和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最后一人是北派太极门的掌人蓝侗。那老妪拿着一根拐杖。

这六人之中,王宜中认识了四个,不认识蓝侗和那白发老妪。

王宜中皱皱眉头,一抱拳,道:“赵大叔,别来无恙?”

赵一绝脸­色­铁青,望着王宜中若不相识。

金玉仙娇笑道:“王宜中,你杀吧!杀完了这一批人,还有一批人给你试剑。”

王宜中神情肃然他说道:“金玉仙,我本来对你还存有网开一面之心,现在,我非要杀死你不可了。”

金玉仙冷笑一声,接道:“原来我对你确动了真情,现在,我对你充满着怨恨。我早该杀了你的,只因心中有一份爱慕之意,使我功败垂成。从此时起,我不会对你有一点妄想了。”

王宜中突然吸一口气,缓缓收起了短剑。显然,他生恐利剑伤人,要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对付这些朋友。

但闻金玉仙口中发出一声怪啸,赵一绝、李闻天、黄小凤、张岚、蓝侗和那白发老妪,突然各自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大喊一声,一齐攻了上来。

长剑、大刀,再加上那白发老妪的一根拐杖,数种不同的兵刃,带着啸风之声,齐齐攻了过来。

但见掌影幻幻,指风如剪,不大工夫,赵一绝等都被点倒在地上。只不过六七个照面,王宜中望望躺在地上的人,心中甚感快慰。原来,倒在地上的六个人,都是被点中了|­茓­道,并未误伤一人。

金玉仙不待王宜中再行动手,立时招出来了另一批埋伏的人手。

第三十五回大破罗汉阵

这是一队僧侣,都穿着一­色­灰­色­僧袍,手中分执着禅杖、戒刀等不同的兵刃。但见群僧手中禅杖轻挥,躺在厅中的人,都被拨到一侧,九个灰衣僧人,迅速的形成了一个合击的阵势。

高万成大大地吃了一惊,道:“这是少林门下的罗汉阵。”

王宜中似是没有听到高万成的示警,双目盯注在九个僧侣身上瞧看。

九个灰衣僧人迅快移位,把王宜中围在了中间。

高万成大为担心,但却不敢再出言示警,生恐扰乱了王宜中的心神。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脸上是一片肃穆、庄严。

少林九僧,年纪都在五十上下,显然都是甚有道行的高僧,罗汉阵不成之后,立时有着山岳挺立、铁壁铜墙的气势。

任何人在罗汉阵围困之下,都有着一种被压迫的感受,气势上立时大为减弱。但王宜中却未为罗汉阵的气势所夺,神态自如,缓缓抽出了短剑。罗汉阵强大的压迫气势,使得王宜中全神运剑,短剑出鞘之后,立时有阵阵剑气,涌了出来。

像洪流中一块挡水巨岩,敌势愈强大,王宜中的拒敌气势,也愈见深厚壮大。

九个灰衣僧人脸上神情肃然,相互望了一眼,突然高喧一声佛号。

王宜中看九憎目光转动灵活,又高喧佛号,分明都是神志清醒的人,和适才那些神情木然的人大不相同,不禁大怒,一扬剑眉,冷冷喝道:“诸位大师父神志似是未受控制,都还清醒得很。”

九僧中站在正北一人,似是­操­纵这罗汉阵的主脑,轻轻叹息一道:“这罗汉阵繁复无比,天人帮主,不能使我们神志迷乱。

王宜中道:“那么,诸位大师都是有道高僧,为什么甘为天人帮所利用?”

正北僧人应道:“老衲等心中自有苦衷。”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什么苦衷,不过是怕死罢了。”

居北一僧道:“王门主剑上杀机凌厉,我等虽然用罗汉阵和你搏杀,但却未必能够胜得施主,但我们还要和你一战,这证明了老衲等不怕死。”

王宜中道:“你们不怕死,那是甘心为人所用了。”

居北僧人叹道:“天下有很多事,比一个人死亡还要可怕。不知施主信不信?”

高万成突然说道:“你们可是为了少林群僧的生死?”

居北僧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不得不听天人帮指命。”

高万成道:“今日一战,金玉仙如若死于我们王门主的剑下,诸位是否还能取得解药?”

居北僧人道:“取不到。所以,我们要保护天人帮主,不受伤害。”

王宜中道:“在下一向敬佩世外之人,但诸位这么一说,叫我王某好笑。”

居北僧人接道:“王门主有什么好笑之处?”

高万成道:“事情很简单,你们杀了王门主,金玉仙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死于王门主的剑下,那就无法再讨解药。”

不待群僧答话,金玉仙已抢先说道:“诸位等待何时?”

王宜中短剑挥动,闪出了一片寒芒,道:“你们如何决定,悉听尊便。只要我王宜中心中无憾,多杀几位大师,那也算不得什么。”

金玉仙道:“你们能胜了王门主,我立刻给你们解药。”

九僧黯然一叹,由居北僧人首先一举禅仗,发动了阵势。但见杖影、刀光,混然一片,在王宜中四周旋动。

群僧越转越快,片刻之后,连人影也无法分辨。

王宜中卓立在群僧圈围之中,凝神戒备。他胸中熟记着天下武学总纲,只要对方施展出攻击的手法,就能启发他拒敌之法。

但少林僧群旋转不攻,罗汉阵就天衣无缝,瞧不出半点破绽。只觉满厅中激荡的金风,愈来愈强,逼得高万成抱起西门瑶退到厅门口处。

少林群僧的刀光杖影,也把金玉仙阻于一侧,她虽想趁此之际退出,但除了西门瑶和高万成,也必需先通过少林群僧的罗汉阵。

忽然间,杖风如啸,一条禅杖,由那旋转的罗汉阵中飞起,直向王宜中。

王宜中过人的目力,使他能在交错的刀光杖影中,看得明白。紧随在那泰山压顶般的凌厉一杖之后,是两把寒芒如电的戒刀。

那迎头一杖,看似威猛绝伦,但要命的却是那紧随杖后的两把戒刀。这就是罗汉阵的­精­萃所在,巧妙的配合,天罗地网般的严密,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侠、绿林枭雄,都无法躲过隐藏在主攻后面的杀机。

必须有绝对的沉着、­精­厚的内功、敏锐的眼力,才能洞悉细微,防身自保。

这也不过一眨眼睛的工夫,禅杖挟着一股金风,迎头劈下。

王宜中不退反进,欺身而上,左手“画龙点睛”直取腕|­茓­,封住那禅杖的攻势。右手短剑左荡右挥,幻起了一片护身剑芒。

但闻当当两声,两把左右合击,绕劈而至的戒刀,被短剑拨震开去。

就这一瞬空隙,给了那施杖僧人的机会,避开腕|­茓­,掸杖疾落而下。

王宜中斜身侧卧,内力贯注剑身,借力化力,轻轻一拨。禅杖落地,滑向一侧。

王宜中借势一翻,剑随身起,寒芒一道,直指施杖僧人的咽喉。

好快的剑法,好奇的身法,杖影刀光中,仍能出手反击。

眼看那僧侣必伤在王宜中的剑下。左右两条禅杖,二龙出水般,卷飞而至。一杖直劈,一杖横扫。

每一个攻袭之势的配合,不但是丝丝入扣,而且是凶猛霸道,凌厉至极。

王宜中身陷危境,顾不得伤人,挫腕收剑,斜里划出。剑芒如电,指向那横击僧人的右腕。

这一剑变得奇异莫测,那僧人如不收住杖势,握杖的右腕,势必先要撞在王宜中的剑上,只好收住横扫的杖势。

在罗汉阵的变化之中,这两招,只不过是救援的行动,两杖被封,立刻退了回去。

王宜中本已抢得了先机,但罗汉阵的变化,­精­妙异常,王宜中还未能发出攻击,身后一刀一杖,已并排而至。快剑斜撩,一道寒芒,挡开了一杖一刀。

罗汉阵彼去此来,展开了激烈绝伦的攻势。王宜中挥剑抵拒,和九僧对抗。

罗汉阵的利害之处,就在防守的严密,使人无机可乘,严密的防守,带有强烈的攻击。

但在群僧刀杖的启发诱导之下,王宜中胸中熟记的武学纲领,全部发挥出来。

他胸中熟记本是原则,但在对方凌厉逼攻之下,和实用的招术配合了起来。

五十回合后,王宜中不但把本身熟记的要诀和贯用的招术配合了起来,而且,数十招拼斗之后,也瞧出了罗汉阵的破绽所在。

这时,表面上看去,恶斗愈来愈见激烈,但见杖影刀光,幻化成一片光影,已然无法分辨出哪是少林寺的刀光,那是王宜中的剑气。但事实上,王宜中已然逐步展开了反击之势。

这次的反击,和适才奇招突出的攻势不相同,而是平不实实的反击。

短剑每一招的攻势,都是罗汉阵的破绽所在,逼得群僧不得不全力施救。

王宜中的攻势不多,群僧每攻上五招,王宜中才能反击—剑。但九位高僧的经验上,却遇上了从未有的敌手。

因为,罗汉阵的­精­妙变化之下,就算遇上武功奇高的人,有反击之能,也大都是九与一的比例。那是九位僧侣,每人攻出一招之后,对方才能反击一招。但王宜中却能在群僧五招中就反击一剑,而且每一剑,不是罗汉阵变化的空隙,就是罗汉阵的缺陷所在。

又过了五十招,王宜中武功更见纯熟,发觉罗汉阵的缺点是愈来愈多,于是王宜中攻势转快,平均每三招,就可以反击一招。

疾转如轮,叫人看上去眼花撩乱的罗汉阵,速度逐渐地缓了下来。九位僧侣的脸­色­。都显然十分沉重,这座奇绝千古,使得天下英豪束手的罗汉阵已面临到被人破解的危险。

忽闻王宜中一声长啸,手中短剑闪起了一道冷芒。一股冷厉的狂风,四下暴­射­,强烈的剑气,逼得群僧组成的罗汉阵忽然间停了下来。

寒芒闪过,群僧都觉着身上一凉。

王宜中已收剑而退,冷冷说道:“诸位大师,心怀苦衷,受人利用,在下不为已甚,只望诸位能够及早回头,免得造成大错。”

群僧都是武林中第一流高手,都感觉到自己受了伤,但却又不知伤在何处。低头看时,只见每一位僧人的前胸之上,都有一道尺多长的口子,衣衫尽裂,可见肌­肉­,只是不见伤痕,也没有鲜血流出。

这手法比伤更难,而且每僧一样,无一不同,这就使群僧震骇莫名。

需知在剑如闪电的过程之中,能够拿捏到这种境界,裂衣而不伤人,实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

只听其中一僧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少林寺纵难逃灭门之祸,咱们也无颜再打下去了。”

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仙子是亲自所见,我等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金玉仙冷冷接道:“大觉住持,咱们是怎么约定的,你还记得么?”

大觉道:“贫僧记得。”

金主仙道:“说来听听。”

大觉大师道:“我们生擒或是杀了金剑门主,仙子赐给解药,解救少林寺千余僧侣。”

金玉仙道:“这就是了。你们是杀死了金剑门主呢,还是生擒了他?”

大觉大师道:“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心力,但我们不是金剑门主之敌,自是无法应命。”

金玉仙道:“罗汉阵号称武林中第一奇阵,你们怎的竟无法制服一个金剑门主?”

大觉大师道:“不错。罗汉阵在江湖上是名望甚大,确有很多江湖上高手,败在罗汉阵下。但王门主的武功高强,大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我们全力施展,没有一点藏私,这一点仙子已瞧到了。”

金玉仙冷冷说道:“我瞧到了,但你们没有守约。”

大觉大师道:“我们无能为力。”

金玉仙道:“但你们都还活着,那就必需要生擒或杀死王宜中。”

大觉大师脸­色­一变,道:“听仙子的口气,不会交出解药了。”

金玉仙道:“因为你们没有守约。”

大觉大师接道:“好!你交出解药,我们遣一人送回少林,余下八人,战死于此,以明心迹。”

金玉仙笑一笑,道:“罗汉阵要九个人,是吗?”

大觉大师道:“如若阵法纯熟,七个人、八个人都可拖展。

不过,贫僧可以奉告你仙子一句话,那就是我们九人也好,甚至—百零八人排成最大的罗汉阵也好,都无法困住王门主,我们出手相试,只不过是证明给你看看,我们战死在此而已。”

金玉仙道:“王门主很仁慈,从不轻易伤人,诸位只管放心。”

王宜中冷冷接道:“那不一定,如若情势逼人,在下可能要大开杀戒。”

金玉仙道:“杀了少林九位高僧,这仇恨,少林寺不会善罢甘休。”

王宜中笑一笑,道:“金玉仙,你在江湖上施展­阴­谋暗算,不知害了多少人,结下的仇恨,比我们金剑门多上何止百倍,难道你就不怕报复。”

金玉仙格格一笑,接道:“我用他们,就因为我能控制他们。所以,不怕他们报复。咱们道不相同,手法互异,根本不能相比。

大觉大师高声道:“金仙子,少林寺上下千口­性­命,都在等你解药,仙子若是不肯交出,只怕要铸成大错。”

金玉仙道:“照你们的看法,我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再多上一两桩错误,也不算什么大事。”

大觉大师道:“这等事,关系一个门派的存亡,任何人都不会轻言报复。”

金玉仙淡淡一笑,道:“你可是在和我讨价还价?”

大觉大师道:“不是讨价还价,而是郑重警告姑娘。”

金玉仙哈哈一笑,道:“警告我,这倒是很新鲜的事了,说说看,什么事?”

大觉大师道:“如若仙子交出解药,我们遣一人回去送药,余下的为你流血拒敌。”

金玉仙道:“不交出呢?”

大觉大师道:“咱们只好回过头,对付你金玉仙。”

金玉仙脸­色­一寒,道:“放肆!你们真敢如此,我要你们立刻死亡。”

大觉大师道:“我们并不怕死,怕的是少林寺千余人无法解救,但我们如若知道在你仙子手中拿不到解药,我们就什么也不再顾及了。”

尽管金玉仙心中十分害怕,但她表面上仍然装出平静,笑一笑,道:“我不是吓大的。”

大觉手中兵刃一摆,少林寺中群僧,突然回身,反向金玉仙包围了上去。

金玉仙神情很镇静,似是并未把少林寺的罗汉阵放在心上,冷漠一笑,道:“诸位,想和我动手吗?”

大觉大师道:“不错。如若你不肯交出解药,咱们只好对付你姑娘了。”

金玉仙道:“有两件事,你们要想清楚。第一,我不会有王宜中那份仁慈,动上手,就可能要你们的命;第二,你们死了之后,少林寺仍然难逃灭门之祸。”

大觉大师突然喧了一声佛号,道:“仙子既不同意贫僧之意,不知有何高见?”

金玉仙道:“你们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战死此地。少林寺有千百条僧侣之命,难道还不值你们九条­性­命吗?”

大觉大师道:“仙子为人,反反覆覆,我等纵然战死于此,也无法救得同门了。”

金玉仙沉吟了一阵,道:“你们如何才能相信我?”

大觉大师道:“除非你即时交出解药,由贫僧指派一位师弟,送回少林,贫僧等才能甘为效命。”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你们既不能信任我,我又如何能信任你们,而且和咱们相约的条件不同,毁去信诺的是你们而不是天人帮。”

大觉大师苦笑一下,道:“不错。咱们约好的是,我们生擒了王宜中,或是把他杀死之后,你再交出解药。不过,我们未料到王宜中的武功如此高强。”

金玉仙道:“我如交出解药,你们再不肯听我之命,那时,我岂不吃了大亏?”

大觉大师道:“我等再一出手,王门主决不会再剑下留情,我等势必要伤在对方的剑下了,仙子如不肯交出解药,我等岂不是死得很冤。”

金玉仙笑一笑,道:“我先交解药,不过,我只交出一半。”

大觉大师道:“一半?”

金玉仙道:“是的。万一你们不肯履行诺言,我也可以破围而出,另一半少林僧侣,也只好死在他们不守信用的师长手中了。”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

大觉大师道:“你这玉瓶中,有多少解药?”

金玉仙道:“二百粒。”

大觉大师道:“二百粒,不足一半之数。”

金玉仙道:“但能救活的人,必是你们少林高人、­精­萃,有两百个人不死,少林寺就可常存在江湖了。”

大觉大师沉吟了一阵,道:“好吧!解药给我。”

这一次,金玉仙倒是很大方,规规矩矩的交出了解药。

大觉大师接过解药,拔开瓶塞,倒出了一粒,先行服下。

这时,另外八僧,各横兵刃,挡在金玉仙和王宜中之间,两面戒备,任何一面,有所举动,群僧都将全力抵御。

大觉大师服下药丸之后,暗中运气一试,才缓缓说道:“是解药,大相师弟!”

一个手执禅杖的僧人,一欠身,道:“大觉师兄。”

大觉大师道:“将此解药带回,由掌门方丈分配。”

大相大师接过玉瓶,道:“小弟告辞。”

大觉突然说道:“且慢。”

大相人已转过身子,闻声又停了下来,道:“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大觉大师道:“你倒出玉瓶中的药物,数数看有几粒。”

大相放下禅杖,倒出瓶中药物,数了一数,道:“一百九十九粒。”

大觉道:“好!你服下一粒。”

大相道:“这个,不用了。”

大觉叹道:“师弟!你任重道远。要负责把药物送到少林,但你如半途毒发不支,岂不是因小失大。服下一粒!”

大相道:“小弟遵命。”服下一粒,收好玉瓶,拾起禅杖,大步而去。

他行过王宜中身侧时,暗中运气戒备,唯恐王宜中出手截药。其实,不只他一人,就是另外八僧,也都运集功力,蓄势待发。但王宜中并没有出手拦截。

金玉仙待大相行到大厅门口时,高声说道:“大相,你记住,少林寺还有三分之二的和尚,没有服用解药。”

大相冷冷说道:“我记得很清楚。”

金玉仙道:“一粒药物,只能救一条人命,如若你们自作聪明,把他分开服用,那就一个人也救不了。别忘了把此事告诉贵掌门。”

大相冷哼一声,道:“多谢指点,少林寺不会忘记你仙子的厚赐。”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我倒很希望你们有报复我的机会。”

大相禅师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而去。

目睹大相去远,金玉仙才缓缓说道:“大觉,你是否还守信诺?”

大觉点点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自然要守信约。”

金玉仙道:“那很好,你们全力拼吧!你们八个和尚八条命,全都豁上­干­,王宜中纵然能挺住也得花一些工夫,只要你能困住他一半功力,我就能助你们取他之命。”

大觉大师道:“不用罗汉阵对敌了?”

金玉仙道:“不用了。罗汉阵虽然威力强大,我不知罗汉阵的变化,无法助你们制敌。”

王宜中肃然的站着,静静地听着金玉仙指示少林僧的机宜。他没有出手,只是呆呆的听着,而且自己也听得似极入神。

但闻大觉说道:“金玉仙,贫僧人人战死,并不足惜,因为贫僧已对你有过承诺。但少林寺还有大半人没有解药,仙子如何安排?”

金玉仙道:“大觉,你威胁我?”

大觉道:“如若讲江湖欺诈,现在威胁该是正好的时刻。”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错了。这世间能对我构成威胁的只有一个王宜中,但他要花上一个时辰的工夫,才能破你们罗汉阵,我只要片刻工夫,就可以使你们全阵瓦解。”

王宜中剑眉纵动,俊目放光,冷冷接道:“金玉仙,你口气很狂,为何不愿和在下单打独斗,力拼三百合。”

金玉仙笑一笑,道:“很可惜的是,我还没有把天竺奇书完全译出来,我相信那上面必然有对付你的武功。现在,我知道,我难以是你的敌手,你胸中熟记天下武学经纬、纲领,时间愈久,对你愈是有利。”

玉宜中道:“多承指点,在下对自己,似是还没姑娘了解得多。”

金玉仙道:“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些?”

王宜中道:“不论你用什么法子拖延时光,都无法逃过和我一分生死之战。”

金玉仙道:“拖延时间,对你有利,白云峰、西门瑶受你蛊惑背叛了我,使我所有的计划失败,但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早些杀你。你如今气候已成,一元神功使你不畏毒伤,而且有着无穷无尽的内力,前百招我虽有杀你机会,但不太大,过了百招,又把你磨练得更上层楼,只有你杀我的份了。这就是我不愿冒险的原因。”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有着绝世才慧,也有着盖世的武功,为什么要组织这无恶不作的天人帮?”

金玉仙突然格格一笑,道:“怎么样,我把它解散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王宜中大感意外地呆下一呆,道:“你的话,很难叫人相信。”

金玉仙道:“这就是了,世人都这么看我,所以,我就无法解散天人帮。”

王宜中道:“你本有很多机会,解散天人帮,不再为害江湖,但你却不肯为之。”

金五仙道:“现在为之,可是太晚了。”

王宜中道:“一则是太晚了,你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境;二则是你的话,不可相信。”

金玉仙道:“王宜中,你口气太大了。目下的情形,只能说我无法随心所欲,我们是在作一场豪赌,天下武林各门各户,都是我们之间的赌注,但目下,我们还无法决定谁胜谁负。”

王宜中道:“至少,我比你的获胜机会大些。”

金玉仙道:“为什么?”

王宜中道:“时间对我有利,但你却在拖延时间。”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可是觉得白云峰救下你那些属下,对我们之间的决战,有所帮助?”

王宜中道:“至少,我再不会人单势孤。”

金玉仙道:“你错了,他们没有法子帮忙,如若他们真能帮助你,我不会留下他们­性­命。”

王宜中点点头,道:“金玉仙,你说得愈残酷,我愈会坚定杀你之心。”

金玉仙道:“我已经不再存与你和解的想法。”

王宜中道:“对!把武林的命运,尽付于我们这一战之中。”目光一掠少林八僧,接道:“你明知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要逼他们出手,到了此刻,似乎是只有你我一战了。”

金玉仙道:“你又错了,我在利用他们的死亡,制造我第一个杀你的机会。”

王宜中道:“第一个杀我的机会,那是说,你有很多杀我的机会了?”

金玉仙道:“不错,至少有三个到四个杀你的机会。”

王宜中道:“说说看,能对我构成多大一份威胁。”

金玉仙道:“很抱歉,王门主,天机不可泄漏。”

王宜中道:“金玉仙,任你诡计多端,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仰天大笑一声道:“现在,咱们就来试试你的第一个机会。”

金玉仙道:“好,你小心戒备了。”

声音一变,冷冷接道:“大觉大师,带着你几位师弟,全力一击。

大觉应了一声,缓缓举起了右手兵刃。只见手中的兵刃,不停的摇动,另外七个僧侣移动身子,各自选择了攻袭敌人的角度。

单是八个人站好的角度,就给人一种奇大的压力。在感受之中,这八个人如若同时合力出手,不但能把兵刃交错成一个天网,有雀鸟难渡的严密,而且,每一个人的攻势又有着相互的支助力。就是罗汉金刚样的人物,也要在那一击之中,身受重伤。

金玉仙长长吁一口气,道:“堂堂正正的大门户,果然具有着泰山压顶的一般气势,这一击,如若你们真的肯各尽所能,王宜中纵然能够接下来,亦必将大为吃力。”

大觉道:“金仙子夸奖了。”

金玉仙娇媚一笑,道:“可惜你是跳出红尘十丈的方外人,要不然,这一局搏杀结束了,我真该好好的酬谢你一下。”

她说的委婉、含蓄,但却充满着诱惑。

大觉庄严地说道:“那倒不用了,贫僧只希望金仙子能够遵守约定,交给我们余下的解药。”

金玉仙笑道:“放心吧!大师,我最喜欢对我忠诚的人。”

王宜中目睹群僧布成的合击攻势,立时感觉到强大的压力。

高手对阵,用不到兵刃接触相搏,单是那对峙彼此间的气势,就能压迫到对方。

群僧的神­色­,愈来愈见庄严,每人都不停地移动着手中的兵刃。十六只眼睛,像冷芒一般,集中在王宜中的身上。

王宜中也暗中提聚了功力,手中的短剑,也不住四下移动。

一股冷森、浓烈的杀气,在双方相峙中迸发出来。场中人都有着强烈的感受。

因为,双方这次交手一击,已不似刚才罗汉阵那等攻拒对敌之战,那是招术、技巧和功力并重的一战。双方都可凭仗所学,适应变化,以抢机先,但这一次,却是各自凝聚了全身功力,作雷霆万钧的一击。

技与力融合在一起,在闪电一搏之下,要分出胜败存亡。

大觉大师突然大喝一声,首先发动。

但见一道寒芒,挟着无与伦比的刀气,直罩过来。王宜中早已有了戒备,短剑一挥,迎向刀光点去。

但闻一声金铁交鸣,两道光芒接触在一起。

大觉大师似是遇上了极大弹力,身不由已,向后倒翻了回去。本来,群僧应该随大觉之后攻了上去,但群僧眼见大觉如被抛球一般地抛了出来,不禁为之一呆,也因此群僧都停了下来。

凝目望去,但见大觉的整个身躯直向大厅壁上撞去。

金玉仙右手突然向上一挥,一般力道,直冲了上去,迎着大觉的身躯一阻。大觉身子一沉,直摔了下来。一个灰衣僧侣,伸手接着了大觉的身躯。

七个僧侣十四道目光,都转注到大觉的身上,只见大觉嘴角间,不停地流出鲜血,紧闭双目。看样子,似是已经晕了过去。

金玉仙缓步行了过来,望了大觉大师一眼,道:“他和王宜中对了一剑,双方借兵刃传出内力,硬拚了一招,被王宜中强大的内力震伤了内腑,而且,伤得很重。”

抱着大觉的灰衣僧侣,沉声说道:“金仙子,他还有救吗?”

金玉仙道:“死不了,你把他放在地下。”

灰衣僧侣应了一声,把大觉放在地上。

金玉仙从怀中摸出了一粒丹丸,投入那大觉的口中,道:“你们准备出手,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明明是她要群僧帮忙,口中却说要助群憎一臂之力。

群僧望了金玉仙一眼,齐声说道:“金仙子也要出手吗?”

金玉仙道:“是的!咱们合力出手,希望能一击成功。”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们要一起出手。”

七个僧侣点点头,各自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金玉仙也拔出了短剑,平横胸前。

王宜中道:“那位大师只是被我震伤内腑,但他伤得不重,片刻之后,就可以复元,但他服下金玉仙一颗药,如何变化,那就非人所能意料了。”

他神情肃然地接道:“金玉仙本是为害的人,目下,你们处处听她之命和我动手。”

金玉仙接道:“王门主多担待,他们身受威迫,情非得已。”

王宜中冷冷说道:“我王宜中不在乎几个敌人,但却为少林门户沾惹的羞辱不值,豪情志节、英雄气度,诸位都毫未放在心上,使少林门户沾羞。”

金玉仙笑一笑,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人到了面对死亡的时候,总难免心生怯意,希望能逃避死亡。何况,他们死的值得,上为师长,下为门人子弟,每一个死的都是豪情万丈、轰轰烈烈。”

王宜中道:“好一番狡辩。”

语声微微一顿,目注七僧,高声说道:“在下最后再奉劝诸位一句,和金玉仙之间,谁是你们的仇人,应该很容易分辨的清楚,诸位作何决定,悉听尊便了。”

他说话神情冷厉,双目中眨动着怒火、杀机,似乎是这一次劝告之后,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门主,他们早已决定了应该如何,不要自觉你义正词严,想要说服他们,那是白日做梦了。”

王宜中道:“我只是提醒他们一声罢了。同是死亡,但留给江湖上的评断,却是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别。”

金玉仙侧目四顾群僧,似是有些动容。王宜中大义凛然之言,似是已发生了极大的效用。

为了不使形势有变,金玉仙突然一挥短剑,道:“各位请出手吧!”

少林群僧突然飞身而起,直向王宜中扑了过去。禅杖和戒刀,挟带着凌厉的金风,分由几个不同的方位,向王宜中扑了过去。

王宜中暗暗叹息一声,短剑挥出,划起了一道圆月般的寒芒。封拒挡架,响起一片金铁交鸣,七件兵器,全部落空。

但群僧足着地,并未停手,立刻又挥动着兵刃攻来。

王宜中杀机涌现,冷冷喝道:”诸位不肯听良言相劝,只有各凭武功,一决生死了。”

剑势突然一变,展开了无情的反击。但见一道寒芒,飘忽在群僧掸杖、戒刀之中。不到十合,响起了一声闷哼,一个灰衣僧人,突然倒摔在地上。

这些少林高手,似未料到王宜中的武功高明至此,不禁一怔。

他们自己进退攻拒间,全无破绽可寻,不知王宜中如何能够伤人。

就在群僧一怔神间,王宜中金剑如风,又伤了两个少林僧侣。

金玉仙全神凝注,右手横剑而立,但却就是不肯出手。原来,她在默查那王宜中的剑法。

王宜中剑法愈来愈奇,简直是匪夷所思。不大工夫,又有两个少林僧侣,伤在了王宜中的剑下。这时,只余三个少林僧侣,还在挥动着兵刃苦战。

一个使用禅杖的高僧,突然大喝一声,手中禅杖疾攻了两招,高声说道:“金仙子,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还未出手,等一会,我们全都伤在了王宜中的剑下,还有何人助你?”

金玉仙道:“现在就算我出手,也救不了你们了!”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在下事先已经说得很明白,你们执迷不悟,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喝声中剑势疾变,光芒流动中,三僧尽伤剑下。

少林七僧人人中剑,但却都未致命。又三个伤在右臂上,伤的很轻,只是伤的地方不对,无法再挥动兵刃。

王宜中收住剑势,目注七僧,道:“你们助纣为虐,大伤少林威名。此间事了,我要到少林寺去,问问你们少林掌门,要他还天下武林同道一个公道。”

群僧面带愧­色­,垂首不言。

王宜中短剑一挥,道:“现在你们可以去了。”

轻伤扶重伤,群僧相互扶持着离开大厅。

王宜中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剑上,剑上透­射­出阵阵剑气,逼得金玉仙不敢妄动。

第三十六回生死之搏

这时白云峰已解救了金剑门大部分被囚之人,四大护法首先执了兵刃冲入大厅。

王宜中缓步向前逼进,金玉仙步步向后退避。

金玉仙说道:“我带来的人,都已伤在你掌剑之下,不过,我还没有出手。现在还不能说已分出胜负。”

王宜中冷冷地说道:“你现在可以出手了!”

金玉仙道:“急什么?等他们把这些死伤之人,全搬出去了,咱们再动手不迟。”

王宜中道:“为什么?”

金玉仙笑道:“如是咱们死在一起时,最好不要有别人和我们混在一起。别忘了,我是你妻子啊!”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不是。你只是武林中一个残忍、冷酷的女魔头。”

金玉仙脸­色­一整,道:“我说的很认真,咱们是有媒有凭,你金剑门中人人皆知。”

王宜中怒道:“贫嘴。”

金玉仙道:“夫妻相骂,事属常有,你骂我几句,也不要紧。”

这时,大厅中的伤亡之人,都已经搬出了厅外。

王宜中挥挥短剑,道:“金玉仙,咱们可以动手了。”

金玉仙目光四顾,只见四大护法各个手持兵刃,满脸都是激怒悲忿之­色­。

金玉仙摇摇头,道:“叫他们都出去。”

严照堂大声喝道:“为什么,你们天人帮一向是倚多为胜。”

金玉仙接道:“严照堂,我在和自己的丈夫说话,夫妻之间,有什么争执,也用不着别人来管。”

严照照堂呆了一呆,不知要如何回答。

金玉仙目光又转到王宜中的身上,立时又换上一付笑脸,道:“官人!请他们出去,这厅中再无为我助拳的人,他们留这里,只不过多赔上几条人命罢了。”

这一点,王宜中倒是相信,回顾严照堂等一眼,道:“你们退出去吧!”

严照堂道:“门主,你……”

王宜中接道:“我如能胜过金玉仙,用不着你们帮忙;我如是无法胜她,你们也无法帮忙。”

高万成道:“那门主小心了。天人帮诡计多端,当心她的暗器。”

王宜中笑一笑,道:“先生放心,我再不会被她甜言蜜语所骗。”

高万成带着四大护法,悄然退出了大厅。

王宜中短剑一指金玉仙道:“现在,咱们可以动手了吧?”

金玉仙道:“不要慌,你去掩上厅门。”

王宜中怒道:“你的花招真多。”

金玉仙道:“咱们夫妻一场,就算我求你办件事吧。”

王宜中无可奈何,回身掩上了木门。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官人,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王宜中冷冷说道:“我不要选择什么,只要杀了你,替武林除害。”

金玉仙笑道:“官人,你失去这个机会了。现在,我虽非稳­操­胜券,但至少咱们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掩上了厅门之后,这房中的光线暗淡了许多。”

王宜中道:“在下想不明白姑娘话中的含意。”

金玉仙道:“我会慢慢他说给你听。”

王宜中接道:“只怕在下没有耐心等下去。”

金玉仙道:“你非等下去不可,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心。”

王宜中心中一动,暗道:“金剑门大部分人都已脱险,局势对金剑门愈来愈是有利了,等一会,也不要紧。”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好吧!有什么话,请慢慢地说吧!”

金玉仙道:“因为你我之间,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所以,我才对你一再忍让。”

王宜中道:“今天你不再准备忍让了?“

金玉仙道:“因为,我已证明了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你的成就,尤胜过金剑门上一代门主朱仑,单以武功而论,世间能杀死你的人,恐已绝无仅有了。”

王宜中道:“姑娘就是那仅有人中之一了。”

金玉仙道:“我和你动手五十招,如若我五十招无法胜你,只好动用别的埋伏了。”

王宜中心中一动,四顾了一眼,道:“这厅中还有埋伏?”

金玉仙道:“不错,胜过百万雄师,你身为一门之尊,应该有一门之主的才智,如若单凭武功,岂不变成了有勇无谋之匹夫。”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在下确然瞧不出这地方还有什么埋伏。”

金玉仙笑一笑,道:“要不要我告诉你?”

王宜中道:“你如不怕在下知晓后对你不利,何妨明说?”

金玉仙道:“不怕,告诉你之后,你会多生出一份警惕,武功上,自然会打点折扣。”

王宜中道:“那么你说吧!”

金玉仙道:“我在这大厅中,布下一百双毒蚊、一百双长腿蚁、毒蛇,总共有一十二种毒物。这些毒物,在平常时问,也许伤不了你,但在咱们动手的时候,他们自会找到伤害你的空隙。”

王宜中呆住了,他已领教过天人帮用毒的厉害,如若金玉仙说的不是唬人之言,那确实比埋伏上几十位武林高手,更为可怕。

金玉仙黯然说道:“王宜中,不论你武功如何高强,只怕也无法逃避过这次劫难。”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实在说,我真的不愿杀你,但你已逼得我没有选择,非得杀你不可了。

王宜中道:“你不用再装作仁慈,武林中已不知有多少伤在你的手下了。”

金五仙道:“那真是一个大数字,连我也记不清楚,包括死去的朱仑。”

王宜中听得一怔,接道:“什么?先门主也伤在了你的手中。”

金玉仙道:“你可是有些不信?”

王宜中道:“不信。你今年几岁了?”

金玉仙道:“你看呢?”

王宜中道:“二十三四吧!也许再大一两岁,但先门主受害之时,你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一个小女孩,如何能杀死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高人呢?”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王门主,我真的只有那一点年纪吗?很难得啊!”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玉仙道:“看来天竺武功中的驻颜术,果然是非凡之术,瞒过了别人,不足为奇,瞒过你王宜中一双神目,自非小可。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叫人很难相信。”

金玉仙道:“你不相信,那是最好。”

王宜中道:“在下对你的真正年龄,有了很大的兴趣。”

金玉仙道:“你很想知道?”

王宜中道:“不错。但你愿否见告,那是你的事了。”

金玉仙道:“告诉你也好,我不会比你母亲的年纪轻。”

王宜中缓缓举起短剑,道:“邪不胜正。我不信天竺武学上的诡异武功能和中原武功不相上下。”

金玉仙道:“咱们就要求证这件事了,希望我能胜过你。”

王宜中道:“那要求证之后,才能知道了。”

金玉仙道:“我如能胜了你,你就可以保全下­性­命;如是我不幸的败了,你必会伤在毒物之下。”

王宜中道:“在下死不足惜。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死去之前取你之命。”

金玉仙道:“那你只有一个机会。”

王宜中道:“什么机会?”

金玉仙道:“你的武功高得在五十招内,能够取我之命。”

王宜中道:“我很奇怪,你既然在厅内,布置下奇毒之物,为什么不立刻放出来?”

金玉仙道:“我善于用毒,也善于作伪作诈,我并非全无真才实学的人,所以,我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在武功上胜得过你,所以,我要试你五十招。”

王宜中道:“我会把握这五十招的机会,你请出手吧!”

金玉仙也用一把短剑,长不过一尺多些。

大厅中的木门虽然已关了起来,但从窗中透入的日光,已可见全厅中的景物。

王宜中一直在暗中转动着目光,查看四面的景物。希望能发觉那些毒物存放之处。但他失望了。直到金玉仙举起短剑时,王宜中仍未能瞧出毒物放置之处。

这位擅长故作虚伪的女人,果非平庸之辈,短剑出鞘,立刻有一股强烈的剑气,直逼过来。

王宜中赶忙凝聚心神,右手金剑斜斜伸出。

这时,两人的脸上都泛现现出一片肃穆的神情。

但是举剑相恃,两人都已经感觉到遇上了从未遇过的强敌。

金玉仙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可惜。”

王宜中道:“可惜什么?”

金玉仙又道:“咱们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要在这场搏杀中死去,也许,是一个更悲惨的同归于尽之局。”

王宜中道:“这就是正邪不并存的定律,就算战死了,我也死得心安理得。”

金玉仙道:“如若我们两个人,能不动手,这时,再也无人能杀死你我了。”

王宜中道:“我们武功上的成就,也许此别人高明一些,但生命的价值,和一个平平常常不会武功的人,并无不同。他们也是人,应该和我们一样,保有生存之权。”

金玉仙怒声接道:“你懂不懂弱­肉­强食?他们不如我们,就应该为我们效命。”

王宜中庄严地说道:“这就是金剑门和天人帮最大的不同之处,咱们同生于一个时代,却有着绝不相同的观念。”

金玉仙接道:“看来我纵能舌生莲花,也无法说得服你了。”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在下也希望你能在这最后关头的时刻中,大觉大悟,交出解药。”

金玉仙道:“看来,咱们之间的距离太大,无法谈得拢了。”

王宜中道:“除非姑娘接受在下的忠告,否则咱们无法再谈下去。”

金玉仙点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今日,咱们只有决一死战了。”

右手一招,一道寒芒,直­射­过来。王宜中举剑一挡,直向金玉短剑上封去。

金玉仙眼看王宜中短剑封出,立时收了剑势。王宜中金剑推出一半,也立刻收了回来。

但两人相距着七八尺的距离,手中短剑,却不停挥舞,瞬息间,各变了一十二招。

这十二招各尽诡变能事,保持着不胜不败之局。

几乎是在同一时,两人同时收住了手中的短剑。表面上看去,这等打法,完全不着边际,但事实上两人隔空对剑,却已是见招破招,见势破势的互拆一十二招。

武功到了金玉仙和王宜中这等境界,用兵刃互触击拚杀的机会,实已不多。因为,一方的攻势剑势未到,另一方已然想出了破解之法。就这样逼得对方得换招易式。

两人一口气换了十二招,彼此都有着应该停下来换口气的感觉。

金玉仙点点头道:“王门主,你很高明,也很博学。”

王宜中道:“夸奖了,姑娘也请接在下几招试试。”侧身而上,一剑刺出。

这一剑,快如电光火石,直刺过去。看上去,这一剑是那么平淡。但见那金玉仙手中短剑,疾如轮转一般,闪起了一片剑花。

金玉仙虽然舞起了一片护身剑光,但却疾快地向后退了八尺。

原来,她连换了十几种剑式,发觉仍然无法阻止王宜中这一剑攻势。所以不得不向后退避。

王宜中人剑并进,金玉仙却连连后退,一直退了一丈多远,才突然划出一剑,封开了王宜中的剑势。

不待王宜中再出手,金玉仙已抢先攻去。

一着先机,逼的金玉仙退了一丈多远,对王宜中的身手,金玉仙已不敢再存丝毫轻视之心。

王宜中面对金玉仙这等强敌,也不敢丝毫大意。心中暗暗忖道:“她在这厅中埋伏下毒物一事,想来并非唬我,如是能在她放出毒物之前,取她之命,岂不免去了很多的危险?”

但他心中也明白,金玉仙武学博杂,­精­通天下各门武功,要想胜她,自非易事。也许得拚上三、五百招,才能瞧出一点迹象。唯一的办法,就是想法子把她手脚绊住,使她无法放出毒物。

念转意决,王宜中手中短剑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果然,金玉仙一式“直捣黄龙”,疾攻了过去。

王宜中反手一式“天罗密布”,撒出了一片花光寒影,把金玉仙圈入了一片剑影之中。

金玉仙剑如闪电,左突右攻,连攻了十六剑,仍是未能破围而出。

虽只是一把短剑,竟似是一片剑网,任你金玉仙剑如流星,左突右攻,仍然无法破网而出。

这就使金玉仙大生震骇。但她是久经大敌的人物,虽然困处剑网,但却逐渐地镇静心神。她开始改采收势,短剑护住了全身的要害大|­茓­。

王宜中把一把短剑扩展成一片剑网,自然是大费气力,幸好他一元神功有成,内力用之不竭,如若易人而战,这等打法,不但无能克敌致胜,自己反将要活活累死。

金玉仙打法忽变,王宜中也立即开始收缩剑网。就在王宜中剑法变化之时,金玉仙突然娇喝一声,拔身而起,人剑合一,直冲而上。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冲出了王宜中剑网。飘身落到了八尺开外,一束金芒,电­射­而出。

王宜中无暇追敌,短剑挥舞出一阵光幕寒芒。

那是一把淬毒金针,少说点也有四五十枚,但王宜中绵密的剑光,使进身毒针,尽被封飞。

金玉仙也自知手中那把毒针,无法伤得王宜中,用心只是在一挡他的追击之势。

最后一举手,一点银芒,直向大厅几上一个白瓷茶壶上面击去。那竟然是存放毒物的容器。心中念转,再想伸手拦阻时,已自无及。但闻砰然一声,瓷壶破碎。

这时,日光从窗隙门缝中透了进来,厅中景物,看得甚是真确。

只见一片巨蚊,奔飞而出,眨眼间,散成一片。这些巨蚊,差不多有一寸大小,飞行十分神速。大约是这些巨大毒蚊,都饿了很久时间,立时间,分由四面八方,向王宜中拥了过来。

王宜中无法确知这些巨大的毒蚊,是否真如那金玉仙所说,毒­性­奇厉,叮人必死,但却丝毫不敢大意。

一面暗中运气护身,左手同时推出掌力,霎时间,掌风激荡,剑气森寒。有不少毒蚊,死伤在剑气掌风之下。

王宜中内功深厚,这一挥剑发掌,四周六七尺处,都是激荡的剑气、掌风。毒蚊一直环绕在王宜中四周飞旋,无法近身。

但在四面八方的毒蚊围攻之下,王宜中再也无法腾出手来去对付金玉仙。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王门主果然是功力深厚,能以剑气、掌风阻挡着毒蚊的攻势,当真是高明得很啊!”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放出的毒蚊,已然死伤近半,再要一盏热茶的时候,当能使这些毒蚊全数死伤。”

金玉仙道:“玉门主确然有这份能力,所以,我要再替你添一道菜,这是一群长腿毒蚁,它们虽然没翅膀,但它们长脚奔行的速度,却十分惊人,唉!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些那些毒蚁的特­性­。”

王宜中道:“金玉仙,你只管施展就是,用不着对我恐吓。”

金玉仙笑一笑,道:“官人,我是好意。”

一扬手,一点寒芒飞出,击在木桌下一个瓦罐之上。砰然轻响,瓦罐破裂,一群巨形毒蚁,争先恐后而出。

这些毒蚁,看起来,比那些毒蚊更为可怕,身长逾寸,全身惨绿,跑起来,快速异常。

最奇怪的是,它们似是很喜欢人身上的气味,群蚁奔出之后,立时蜂拥而向王宜中奔了过来。

上有毒蚊,下有毒蚁,顿然使王宜中有着接应不暇的感觉。

这时,正有两只奔行特别快速的毒蚁,已近王宜中的身侧。王宜中左脚一抬,踏了下去。两只毒蚁,顿化­肉­浆而死。

但就这一眨眼间的工夫,又有四五只毒蚁近身到尺许之处。

王宜中短剑疾抡,散出一片森寒的剑气,护住了全身,脚尖微一用力,飞身而起,跃落在一张木椅之上。随手一记劈空掌力,拍了下去。又有七八只巨蚁,死于掌下。

王宜中落足在木椅之上,长长吁一口气。就这一分神,手中短剑一缓。一只毒蚊趁隙而来,直向脸上飞来。王宜中大吃一惊,张口嘴吹出一口大气。

慌急之间,用力甚大,一口气吹了出去,竟然把那毒蚊直吹得撞在壁上,身裂数段而死。

这一来,倒又给王宜中一个对付毒蚊的法子。

王宜中和毒蚊、毒蚁,周旋了一阵之后,发觉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毒物的生命根脆弱,很容易死亡。虽然,它们本身的毒­性­很重。但它们很容易受到伤害。

但讨厌的是这毒蚁、毒蚊,却有着不怕死的勇气,一直在找空隙向人身攻击。

这当儿,那一群毒蚁又返身奔来,已到了王宜中站立木椅之下。王宜中脚下用力,踢倒木椅。

金玉仙长长吁一口气,道:“王门主,一元神功可以使一个人心分二用,对付上下攻袭的毒蚊、毒蚁,看来,我还得替你王门主再加一点什么了。”

王宜中道:“你还有何事物?”

金玉仙冷冷说道:“毒蜘蛛。我本来觉着用毒蜘蛛对付你,太过残忍。但你武功太强了,今天如若不把你制于死地,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王宜中道:“你这些毒蚊、毒蚁,也不过如此,难道毒蜘蛛就能伤人吗?”

金玉仙第一次脸上泛现出浓烈的杀机,道:“那不同,你可以见识一下。这些毒蚊、毒蚁很快都将变成了毒蜘蛛的美味餐点,但你也将被困死于毒网之下。”

王宜中疾发两掌,又击毙了数只毒蚁,道:“很难叫人相信。”

金玉仙道:“你马上就亲眼看到了。”

王宜中从她神­色­之中,已然感觉出她说的并非虚言,那毒蜘蛛,定然是一种极为厉害之物。不过,他心中仍然不信,一个蜘蛛,怎会那等厉害。这些毒蚊、毒蚁所以厉害,那是因为它们数量太多,如是只一两只毒蚊,不论它飞行的如何快速,毒­性­如何重大,也无法对一个身有武功之人,构成威胁。再者,王宜中已然熟悉了对付这些毒蚁毒蚊,已不像刚受毒蚊和毒蚁攻击时那样手忙脚乱,心中紧张。

只听金玉仙叫道“小心了。”突然纵身而上,一剑刺去。

两人用的兵刃,都是一把锋利短剑。兵刃上,本有一寸长、一分强的说法,剑也有一定的尺寸。但武功到了超越某一境界的人,已然用不着墨守这些成规,兵刃的长短,对他们已然无关重要。

金玉仙这一剑,攻的并不快速,但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直逼过去。剑势未到,一股冷厉的剑气,已然逼迫而至。

这时,王宜中正在站在木案上面。金玉仙说的不错,王宜中像是一块蒙尘明珠,愈拂愈拭,宝光愈强。王宜中也感觉到,自己愈搏杀,愈能力气充沛,运用自如。

他已能从容对付那些飞绕在头项、四周的巨蚊,因为,每当挥动一下兵刃,短剑散发出的凌厉剑气,就能杀死毒蚊,到少也可以逼他们还飞开去。而且,经过这一阵搏杀之后,那些飞绕在王宜中身侧的毒蚊,已然伤亡大半。

但那些长腿毒蚁的攻势,确仍然使王宜中大分心神。不过,那些毒蚁也无法对王宜中的构成威胁。只要他经常移动位置。适时发出掌力,毒蚁已被他击毙了十之七八。

王宜中感觉到金玉仙这一剑,力道凌厉,非同小可。右手短剑疾快回,迎向金玉仙的短剑之上。

两支短剑,还未相触,但那凌厉的剑气,已然锋芒相对。

一阵剑气激荡,金玉仙向前奔冲身子,被逼得连连倒退。王宜中心中警觉时,已自无及,三只毒蚊,到了左右双颊和鼻粱之上。无论如何,王宜中已经无法在同一个瞬间,逐退或避开那三个毒蚊的攻袭。

形势逼人,王宜中只好一提真气,运起护身罡气,硬承受那毒蚊一击。右手发剑乘势追袭,一道寒芒,攻向金玉仙,左手却疾快的回掌拍向面颊。

这是他和金玉仙动手以来,最具威势的反击。身与剑会合一处,看上去,只见一道暴­射­的白光。

原来,王宜中在自知无法避过毒蚊的袭击之后,忽动杀机,希望在毒发之前,把金玉仙击毙于剑下。

金玉仙短剑疾起,一招“云雾金光”,短剑挥洒出一片护身剑芒。

一串寒刃幻起的剑气、冷芒,交接于一处。耀眼生花的剑气之中,响起了一串金铁交鸣之声。

光影敛收,人影重现。

王宜中人已飞离了木桌,挺身在大厅正中,短剑平胸,一脸庄严肃然之­色­。

金玉仙被逼退了五尺左右,但她总算接下了王宜中这一剑。

这等全凭内力发出的剑气,凌厉无比,常能在一击之下,立即分出胜败。

表面上看去,金玉仙把这一剑接了下来,但她内腑震惊,气血浮动。

她用尽了定力,强忍着不让浮动的血气形诸于外。笑一笑,道:“王门主,你被毒蚊咬中了吗?”

金玉仙内心中知道自己错了,她低估了一元神功的威力。她心中明白,自己决然无法接得下王宜中三招这样的攻势,第二招就算能够勉强接下,亦必将是气血浮动形诸于外,无法再行掩饰。但决无能接过第三招。

金玉仙本来充满着信心,自己最少能和王宜中打上个三五百招,以天竺武功的奇妙诡异,必可阻止王宜中的凌厉攻势,再以毒物相助,自己掌握了十之七八的制胜机会。

想不到弄巧成拙,在毒蚊、毒蚁的攻袭之下,竟然激起了王宜中速战速决的博杀,驭剑攻袭。

这等剑道中最高的成就,每一出手,身与剑就融合于一起,一个人整个的­精­神和内力,都汇聚于剑身之上。似这般雷霆万钧的攻势,任何诡异的招术变化,都会失去效用。

金玉仙了然自己处境之后,开始动用心机,以挽救危恶的形势。

至少,要设法拖延一些时间,使自己能有喘息的机会。

王宜中身负绝世武功,但他却很少有对敌的经验,无法识破那金玉仙的用心。当下说道:“咬中了,我希望能在毒­性­发作之前,取你之命。”

金玉仙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一直有着很不相同的想法,你一直存着非杀我不可的用心,我却一直不希望伤害到你。”

她知道那毒蚊的厉害,王宜中如已被毒蚊刺中,此刻已有毒发之徽。至少伤处还应该有红肿的开始。但王宜中并无此徽。

那证明了一件事,王宜中没有被毒蚊咬中,或是他的护身罡气已具有了极深的火候,毒蚊无法伤他。如是毒蚊不行,那毒蚁自然也是无法伤他了。

王宜中庄严他说道:“你不用再存此想法了,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好了。”

金玉仙叹口气,道:“官人!为什么一定要闹出血淋淋的惨剧呢?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第二个可行之道吗?”

王宜中冷肃地道:“没有。不论你对我存何想法,但我却存了非杀你不可之心。”

金玉仙道:“官人往旁侧移动几步,那些毒蚁、毒蚊又追来了。”

她突然连挥双手,两片似雾似云的白气,飞了出去。毒蚊、金蚁似是受到极大的惊骇,立刻飞奔而退。

王宜中仔细看去,金玉仙打出的似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金玉仙又叹了一口气,道:“官人!我想你该服下一粒解药。”

王宜中道:“我现在很好,用不着服下解药。”

金玉仙道:“你武功深厚,毒­性­发作很慢。”

王宜中道:“我不怕。”

金玉仙接道:“我知道一元神功可以逼住内腑之毒,不让它发作,但这毒蚊口中之毒不同,它混入了你的血中,不论如何内功­精­深的人,都无法运气清血,所以,非得服用解药不可。”伸手取出一个玉瓶,倒出来两粒丹丸,自己服用了一粒,把一粒送给了王宜中。

王宜中接过药丸,冷冷说道:“金玉仙,有一句俗话说,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在下用不着姑娘同情。”右手一捏,手中的丹丸,化成碎粉,一挥手,把粉末弃置于地。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宜中,你很君子,不过,君子的寿命不会太长久。”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金玉仙,第一是我不怕死,第二是我就算要死了,也不愿吃下你这药丸。”

金玉仙道:“你宁可毒发而死?”

王宜中道:“不错。”

金玉仙道:“好吧!看来,咱们连一点和解的机会也没有了。”

王宜中道:“没有。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宜中,你回头瞧瞧屋顶、身后。”

王宜个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拳头大小通体金黄的蜘蛛,正自屋顶垂了下来。

金玉仙眉字间,突然泛现出一股浓重的杀机,一语不发,短剑一挥,疾刺过去。这一剑无声无息当真是恶毒无比。

冷厉的剑锋,快要到王宜中前胸之时,王宜中突然一侧身子,短剑掠过前胸,划破了王宜中前胸的衣服。

王宜中疾退了两步,冷笑一声,挥剑扫去。

两人一快对快,短剑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抢先快攻。

但见寒芒如电,两条人影,交错盘飞,满室中都是飞舞的剑光。

忽然间,快速的转动停止了下来,弥漫全室的剑光,也突然收敛。王宜中、金玉仙手中的短剑,却交接在一起。两人由快速的剑招比试,进入了­性­命相搏的内功交拼。

金玉仙脸上泛起了艳红之­色­,手中的短剑,也一寸寸的向后退缩。

胜负之势,分出的这么快,连王宜中也感觉到有些意外。

金玉仙一面运足全身气力,抗拒王宜中的剑势。一面缓缓说道:“王宜中,你真的要杀我?”

王宜中道:“你不愿死在我的剑下也行,只要你答应死,你可以任意选择一个死的方法。”

金玉仙道:“你的一元神功,百毒不侵,不过,却无法抗拒毒蛛之毒,蛛丝沾身,那地方就开始溃烂。”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金玉仙,除了这毒蛛之外,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领,都可以施展出来了。不然,只怕你再无施展机会。”

金玉仙轻轻叹息一声,道:“单以武功而言,我把你估计得低了一些,就是这样微小的错误,使我一败徐地。”

王宜中道:“你多一次成功,武林中就多一些伤害。”口中说时短剑也缓缓向前递出,一步一步向金玉仙逼了过去。

金玉仙手中的短剑,竖立在胸前,但却缓步向后退避。

突然间,王宜中大跨一步,手中短剑疾如电­射­一般,攻了过去。

金玉仙吃过了一次苦头,不肯再和王宜中硬拼,忽然一个转身,避开了王宜中的剑势。

她一身武功,本以诡异自负,江湖高手,都无法预测她攻出的剑招变化,所以,很少有人能在她手中走过十招以上。

但遇上王宜中后,竟使那千变万化、诡异莫测的剑招,难以发挥威力。

原来,那一元神功原是天下武学,王宜中只是熟记了那武功变化上的诀窍,它本身并无一定的招术变化,全在对方攻势的启发之下,自具应变之能。不论金玉仙的攻势如何奇妙,剑招是如何诡异,都无法对王宜中构成威胁。王宜中只要随手挥剑,正是化解那金玉仙剑招的妙着。

天下武功不论如何博深广大,但一招攻势之后,必然会留下空门破绽。王宜中在封挡对方的攻势之后,紧随着反手还攻,必将是那一剑的空隙破绽。因此,金玉仙虽然博通正奇变化,但遇上王宜中这等敌手,顿有着束手缚脚的感受。

金玉仙在连连吃亏之后,不敢再轻易出手。

这就是王宜中一元神功中唯一的缺点,对方如不出手攻击,他就无法瞧出对方的破绽。

金玉仙避开了一刻之后,仍采守势,短剑护身向后退避。

她已有自知之明,不论自己的剑招如何凌厉,都无法伤得对方,只好改采守势了。

她这消极的打算,原本只希望多支撑一些时间,设法把王宜中引入那毒蛛结成了的毒网之中,却不料误打误撞,正好用对了方法。

金玉仙连连的让避之下,王宜中顿有着无法出手之感。

一元神功,本无招术,在无人启发之下,本身反而无法发挥。

这就是王宜中,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不论江湖上何等高手,都难以和他匹敌。但如从另一方面说,一个武功很平凡的人,也可以和他动手打上一阵。这大约是世界最奇怪,最高深的武功。

金玉仙忽然发觉在让避之下,王宜中的金剑,反而不见威力了,心中亦是大觉奇怪。这中间自然有原因,但以金玉仙的才智,也无法想出原因何在。

王宜中攻出了几招之后,突然觉着自己攻出剑势,力道愈来愈弱,几乎已到了无法伤敌之境界,只好停下手来。

这时,那金­色­毒蛛,已然在大厅屋梁之上,结成了一个毒网。

金玉仙暗暗喘两口气,心中暗自打算道:“如若这毒蛛结成的毒网,再无法伤害王宜中时,只怕天下再无毒物能够伤他了。今日之局,只有设法逃走。”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我,我……我希望你能及时悔悟。”

他心中也正在为此事苦思不解,何以自己攻出的剑势,愈来愈不见力道。

金玉仙笑一笑,道:“我明白了。”

王宜中心中确然急于解开个中之谜,笑一笑道:“你明白什么?”

金玉仙道:“你舍不得杀死我,是吗?”

王宜中不善虚言,摇摇头。

金玉仙道:“俗话讲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样深,咱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总算已经有了名份。”

王宜中冷哼一声,接道:“不是。”

金玉仙笑道:“官人,你口中虽然不肯承认,但你内心中却有了这样的想法,是吗?”

金玉仙又道:“唉!你何苦心慈口凶呢?如不是为了这个,你为什么会忽然住手不攻了?”

王宜中究竟是心胸磊落之人,当下说道:“我也不知道。”

金玉仙道:“你不知道?”

王宜中道:“不错。事实上,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会停手。”

金玉仙已瞧出王宜中说的不是谎言,不禁一呆,双目盯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瞧看。

她希望能在王宜中的脸上瞧出一些内情。

但王宜中的脸上,是一片茫然,叫人瞧不出一点可疑之处。

金玉仙大感奇怪,以王宜中所表现的武功,只要随手挥剑,就有纵横成林之妙。何以他的攻势,竟然是愈来愈弱,弱到全无伤人的力道。

虽然,她无法解得这个隐秘,但内心之中,早已盘算好恶毒之计,遇着这王宜中,终是一个祸患,非得把他除去才能实现争霸江湖,主盟武林之愿。

心中念转,突然一扬右腕,一道寒芒,电­射­雷奔一举直向王宜中身前­射­去。

王宜中瞥见一道冷芒飞来,­精­神忽然一振,右手疾抬,短剑一挥,击落一支­射­来的飞刀。

就借这一举击落飞刀的诱动,王宜中忽然飞跃而起,直向金玉仙冲了过去。

金玉仙心中早知那支飞刀无法伤得对方,一吸气,突然一闪身,避到了蛛网之后。

她早巳算好了方位、尺寸,闪避的身法,极是奥妙。

王宜中疾冲而至,眼看就要掩在那蛛网之上时,突然收住了脚步。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这金­色­毒蛛,可算得是毒中之毒,那蛛丝上的粘­性­,也是十分强大。有这片蛛网相隔,咱们这一番搏杀,那就很难说谁胜谁败了。”

这时,那金­色­毒蛛已然借蛛丝之力,升于屋顶之上,却在大厅中间,结下一片大网。

王宜中心里道:金玉仙似是有意把我诱撞毒蛛网上,难道这毒蛛,还真有伤人­性­命的毒­性­不成。

心中念转,突然一扬右腕,击出一掌,遥遥击向那蛛网。

蛛网中空,王宜中虽然掌力强大,但大部掌力透网而过,那蛛网摇晃了一阵之后,毫无损伤。

就是这一阵工夫,地上突然响起了一片沙沙之声,数十条毒蛇,疾游而来。

金玉仙右手一抬,一束毒针激­射­而至,一面笑道:“王宜中你如肯认输,咱们还有合作之可能。”

王宜中短剑摇挥,幻起了一片寒芒,击落毒针。但两条毒蛇,却已游到脚下。

在金玉仙和毒蛇合击之下,王宜中潜力进发,左掌拍出,一股强厉的掌风,震毙了两条近身的毒蛇。

但闻一阵羽翼划空的嗡嗡之声,传了过来,两只大逾蝙蝠之物,振翼而来。

王宜中一皱眉,忖道:这又是什么怪物,这金玉仙当真是名堂多得厉害。

但见那两个怪物,在头顶飞了一转,突然向王宜中头上扑了过去。

王宜中左掌一挥,一股强猛的掌风直向两个飞行的怪物撞了过去。强猛的掌风震得两只形如蝙蝠的怪物,直向斜里飞去。

金玉仙躲在大厅另一侧,和王宜中隔了一道蛛网,格格一笑,道:“王门主,你认识那是什么东西吗?”

王宜中道:“不认识。”

金玉仙道:“那叫金翅娱蚣,盛产在南荒,身坚如铁,不畏刀剑,口中剧毒,不在金­色­毒蛛之下。如是你不小心被它咬上一口,那可是非死不可。”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金玉仙,你在大厅中埋伏下的毒物。还有没有?”

右手短剑一挥,舞出了一片剑影,逼开了近身的金翅娱蚁,左手遥发掌力,又击毙了两条近身的毒蛇。

但闻金玉仙高声说道:“还有两种毒物,官人,不过,你先要对付了这两只金翅娱蚣和这些毒蛇,我自会再放出另外两种毒物。”

王宜中冷冷说道:“快了,这些毒蛇死伤过半,我如杀死了这两只会飞的蜈蚣,然后再去对那金­色­毒蛛,这该是你出手的机会了,可惜你不敢出手。”

金玉仙道:“官人,实在说,我很意外,一元神功太可怕了。我原想,我至少能和你打上一百招,想不到我连十招都接不下来。”

这时,又有几条毒蛇游近身侧。

王宜中心中大怒,短剑连挥,绕身数尺内都是逼人的寒芒,左手连发掌力,追击毒蛇。

他掌力愈来愈是强猛,只要在一丈内,掌力发出,毒蛇必遭击毙。

但那两只绕顶飞转的金翅蜈蚣,却是顽强得很,任是王宜中掌力凶猛,但那金翅蜈蚣闪避灵活,飞行快速,王宜中的掌风剑气,竟然无法击伤它们。

这时,金玉仙躲在蛛网那面,不停出手相助,上有金翅蜈蚣攻击,下有毒蛇,再加上金玉仙的攻击,王宜中武功再高强,在上中下三面攻击之下亦被闹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玉宜中发觉了金翅蜈蚣的灵活之后,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心先把那些毒蛇全数击毙之后,再全力对付两只金翅蜈蚣。

金玉仙在大厅中布下的毒蛇,虽都是世间绝毒之物,但数量有限,王宜中一元神功上的成就,使他内力用之不竭,掌力也愈来愈是强猛,遥遥发掌,凡遭击中的毒蛇,无不应手而毙。

三十六条奇毒之蛇,在王宜中掌力连击之下,尽皆死去。

两只金翅蜈蚣,虽然飞行迅速、灵活,但在王宜中剑气逼迫之下,也一直无法近身。

杀死了所有的毒蛇,王宜中少去了一面顾忌,掌力剑招,全都集中向两只金翅蜈蚣身上。

金玉仙隔着蛛网,冷眼旁观,发觉那王宜中的剑招,越来越是深奥,片刻之后,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但见剑气流动,追着两个金翅蜈蚣。

大厅限制了金翅蜈蚣的运转空间,在王宜中剑气逼攻之下,两只金翅蜈蚣绕室飞转。

王宜中感觉这两只奇毒之物十分厉害,如不早些除去,必留后患,看准许了一个机会,挥剑击去。

剑化一片冷芒,罩了过去。但闻波波一阵轻响,一只金翅蜈蚣,被生生斩作数段。

另一只在剑气逼迫之下,呼的一声,撞在蛛网之上。网上的粘力,一分强大,那金翅蜈蚣挣扎了两下,立刻陷入了网中。

那金­色­毒蛛借蛛丝之力,快如流矢般疾滑而至,巨口一张,咬在蜈蚣头上。

只见金翅蜈蚣一阵颤动,突然间静止下来。原来,那金蛛一阵吸食,吸­干­了那蜈蚣身上的脑髓血液。

王宜中眼看到一幕以毒制毒,弱­肉­强食的惨事,不禁一呆,暗道:这金­色­毒蛛可当得是毒物中的毒物,必得早些除去。

金玉仙艺博技杂,不但学会了用毒,而且也学得役使各种毒物之能,但见那毒蛛的恶毒、凶残,也不禁为之一呆。

王宜中由毒蛛联想到金玉仙身上,暗道:“这毒蛛虽然恶毒,但金玉仙却是役用这些毒物的人,今日如若被她逃离此地,再想找她,只怕比登天还难,务必先除此武林毒­妇­。”

念动意决,悄然绕过那毒蛛结成的毒网,直向金玉仙扑了过去。

他动作迅快无声,待金玉仙警觉时,玉宜中已到了身侧。

金玉仙吃了一惊,右手短剑来不及刺出,只好用左手一挥,劈了出去。王宜中左手一招硬接下金玉仙的掌势。

这一次,王宜中用足了内家真力,双掌砰然相接之中,金玉仙的身子,突然飞了起来,斜撞在墙壁之上。登时,口鼻间鲜血涌出。

王宜中杀心已起,飞跃而至,一剑刺了下去。剑光闪处,斩下来金玉仙一条左臂。

金玉仙尖叫一声,道:“官人,你好狠的心啊!”

王宜中神情肃然,道:“我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怎能算得狠心。”大踏一步,一剑劈去。

金玉仙右手短剑疾起,接下了王宜中的剑招。金铁交鸣声中,金玉仙又被震得摔了一个跟斗。王宜中一脚飞出,踏向金玉仙的前胸。

金玉仙一个翻身避了开去,道:“官人,有一件事,你是否想知道。”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关于你们金剑门前门主朱仑的事,你是否想知道害死他的凶手?”

王宜中道:“自然想知道。”

金玉仙道:“我内腑已受了重伤,左臂也被斩了下来,大概,你不会再怕我逃走吧。”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没有机会,金玉仙,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

金玉仙道:“奇怪什么?”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心,告诉我先门主被害的内情。”

金玉仙双目流下泪来,缓缓说道:“除此之外,只怕你不会停下手了。”

王宜中冷冷说道:“金玉仙,你如说的不是真话,我能够听得出来。”

金玉仙接道:“难道你不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王宜中道:“那你就快说吧!”

金玉仙道:“朱仑武功高强,华山论剑,少林比武,都被他抢了魁首。也因此,引起天下武林高手的妒忌。”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金玉仙,你可是想嫁祸于人吗?”

金玉仙摇摇头,道:“我说的是真话,我也是参于其事的人物之一。

王宜中接道:“还有些什么人?快说。”

金玉仙道:“说出来,你会相信吗?”

王宜中道:“你只管说,信不信是我的事了。”

金玉仙道:“看起来,你是对我一点也不愿相信了。”

王宜中道:“以你的作为而言,要在下相信你的话,岂不是白日作梦。”

金玉仙点点头,道:“你可以不信,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

王宜中道:“是真是假,在下自会分辨,用不着姑娘费心。”

金玉仙道:“杀害朱仑的人,包括了武林中正邪两道中人。”

王宜中道:“正道中人,和金剑门同是替天行道,他们怎会参与暗算先门主的?”

金玉仙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盛名误人,那朱仑在江湖上声望太隆,金剑门的气势逐渐地盖过了少林、武当,官人,这等门户盛名之争,可以抹杀了一个人的良知。”

王宜中道:“你能够说出那些人是谁吗?”

金玉仙道:“这个,恕我不能说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因为,我也无法确定那些人是谁。”

这一来,反而引起了王宜中浓厚兴趣,道:“你们既是合谋之人,为什么竟然不知他们的身份?”

金玉仙内功­精­深,已然运气止住了鲜血,缓缓说道:“这是一件很重大的事,任何人都不愿以真正的面目,和金剑门作对。所以,我们每一次聚会,都带着面具。”

王宜中道:“哦!”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你仍然不相信,是吗?”笑一笑,又接道:“不过,我是主谋之一,朱门主先中我一剑,最后也中了我致命的一掌。”

王宜中道:“你这么一说,在下倒也有些相信了。”

金玉仙点点头,道:“看来,你倒还有一点聪明才智。不过,你杀死我之后,就算是报了仇了,用不着再找别人报仇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因为,那些人大都是正大门户中人,他们一生中,做了很多人所称道的事,只做了这一件恶事,自然用不着去对他们斤斤计较了。”

王宜中道:“你说正邪两道中人都有,还有那些邪道中人呢?”

金玉仙道:“很奇怪,朱仑杀死了十八个围攻他的高手,大部分都是邪道中人,这大概是他们对朱仑积怨太深,所以,奋勇争先之故。”

王宜中道:“如是你说的实话,那是冥冥中自有天理报应。”

金玉仙道:“那一战正大门户中人,死伤不多,如若我也算邪派中人,我是邪派中唯一逃生的人。也是我觉着自己的成就有限,决心寻觅异人,再求深造。”

“我有一付绝世容­色­,只要是男人,见到我都有些情难自禁,我又很会利用自己的美­色­,也确曾被我找到了几个息隐江湖的高人……他们对我很尽心尽力的传授。

“但我知道,那和朱仑还有一段距离。如是雄心难逞,也就罢了,偏偏在我心灰意懒之际,让我得到一本天竺奇书,这就促使我雄心大振,组织天人帮,逐鹿江湖。

“可惜,我寻得了几位通晓天竺文字的人,都是很有骨气的读书人,他们发觉了这本书有些问题,就不肯再译下去。”

“奇怪的是,他们本有很多的机会,毁去这本书,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做,就仗着那译出的一部份天竺奇书,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王宜中接道:“你如果好好地运用,一身武功,何愁盛名不至,但你不以此自满。”

金玉仙道:“我连番试验,无往不利,就这样使天人帮成了一个控制了大半个武林的神秘组织。我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对付金剑门,以那死去的朱仑为对手。但朱仑棋高一着,他竟然会培养你这么一个高手,武功高强得大出了我的意外。”

王宜中道:“承蒙夸奖。但不论你说得如何悲凄,也无法说得动我,不会答应放了你。”

金玉仙凄凉一笑,道:“你如肯为大局着想,就应该放了我。”

王宜中嗯了一声,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那天竺奇书,并不在我的身上,你如杀了我,世间再无人知晓那天竺奇书藏于何处。”

玉宜中道:“那就让他永远埋没。”

金玉仙道:“藏书处虽隐秘,但却一点也不安全,十年八年,也许在三五年中,必会被人寻得。杀了我金玉仙,祸害之源,并未消除,还会有更多的金玉仙出现江湖。”

王宜中默然不语。

金玉仙接道:“此事重大,你必需三思而行。”

王宜中道:“这么办吧!我给你一个选择死亡的条件,你说出那藏书之处。”

金玉仙摇摇头,道:“我已经身受重伤,你都不肯放我一马。你如此无情,我还替什么武林大局着想。”

王宜中道:“就因为大局着想,所以我不能放了你。”

金玉仙道:“王门主不再想想吗?”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金玉仙突然一闭双目,道:“你如真要动手,那你就动手吧!”

这一下,倒使王宜中有些意外,想不到穷凶恶极妖艳绝伦的金玉仙,竟愿束手待毙。

呆了一呆道:“好吧!我一掌把你震死,让你落个全尸。”

金玉仙似是有了求死之心,闭目不动。

王宜中掌势一拍,向下击落。

就在他掌势拍出的刹那,金玉仙突然一挺而起,短剑疾挥,刺向王宜中的小腹。

这一下变起肘腋,王宜中虽然有一身绝世武功,但他究竟是缺乏江湖经验的人,一掌拍出之时,竟末料到对方反击,更未料到对方反击之势竟然是来得如此凶恶。

就这一怔神间,金玉仙手中锋利的短剑已然近身,王宜中一闪身,避开了丹田要害。

短剑刺中了大腿。凛烈的寒芒,穿破了王宜中的护身罡气。直入大腿。

王宜中正面和人动手,还是第一次受伤,大喝一声,左手一掌,横里拍出。

但闻砰然一声,掌力正击在金玉仙的身上。

这一掌,乃是他全身功力所聚,金玉仙整个的身子,飞了起来,刚好撞上蛛网。蛛网竟然未破。

蛛网一阵闪动之后,金玉仙仍被吊在网上。

那巨大金蛛,突然沿索而至,一口咬在金玉仙的顶门上。

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蛛,身子开始膨胀,片刻之间,超过了它原来身躯的三倍。

拳头大小一只金蛛,变得像一只大海碗般。

再看金玉仙时,整个的身躯,都枯萎了下去。原来,她身上的血髓,都被金蛛吸食,只剩下皮­肉­骨架。

目睹金蛛的恶毒,王宜中也不禁心头大为震动,右手一挥,短剑飞出,剑化一道寒虹,腰斩金蛛两截。

只是这片刻工夫,那金蛛吸食金玉仙的血髓,已然化成黄水,金蛛身体萎缩颤动了一阵就死去。

砰然一声,大厅门被撞开,四大护法和门中二老,当先冲了进来。

王宜中突然感觉到一阵悲壮的哀伤,沉声说道:“快收起金玉仙的尸体,加些木柴,烧去这座大厅。”

连那落在地下的金剑,也懒得伸手去捡,举步向厅外行去。

大厅上站满了人,除了金剑门中人外,还有赵一绝、张岚、白云峰等数十位江湖豪杰。

高万成抱伤行过了来,低声说道:

“门主一战除大凶,重振了金剑门的声威。”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先生,我觉得天牢的生活虽是寂寞一些,但它永远是那么平静,没有哀伤,也没有搏杀。”

高万成接道:“世事如棋,门主不用大感伤了。”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先生,这是一局残棋,我们还要找到天竺奇书,金玉仙来此之前,已把它藏了起来。如不能销毁此书,若­干­年后,又有无数的金玉仙出现在江湖之上。”

高万成道:“这是属下们的事了,不敢再要门主劳心。”

王宜中道:“西门姑娘的伤势如何了?”

高万成道:“人已清醒过来,万大海这一支千年老参,西门姑娘可保无恙,只是她的手臂上,一条刀痕,恐怕是难以复元了。”

王宜中道:“一个人的美,内心重于外表,别说她伤在手上,就是伤在脸上,也无损她的美丽。”

高万成道:“门主卓见。”

他轻咳一声接道:“万大海已动身去通知天下各大门派,要他们共为门主庆贺。”

王宜中摇摇头,接道:“用不着了,我要好好地休息,好好地想想,行侠之道,除了杀人之外,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全书完)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