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洛正准备跳楼逃走,梅辛倏地一伸臂,扣着他左手脉门说:现今两个高手在近处,数丈之内,只要风声有异,绝瞒不过两人。周洛武学亦有相当造诣,被梅辛一言提醒,知所说不假,回头见梅辛的面色,已不似先前那般嘻笑,而且话声如蝇,可见此时心中已释然,心想,原来我错怪他了,他何尝有半点缘与三起人勾结。
梅辛巳向他轻盈地一笑,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周洛这里落了坐,只听桑青的声音,才吩咐了小二哥取饭茶,忽听桑虹道:
“姊姊,快噤声,那女魔上楼来了。”
果然听得楼梯响亮,前面一个脚步之声较重,后面的却细细碎碎,周洛心想:前面的一个必是小二哥,后面自然是金燕母女了,这两人巳上了楼,多九公与陶氏兄妹也该进店了,但他却不敢伸头向下望。
忽听桑虹又在说道:
“怎么老花子也来了,还有陶氏兄妹,咦!怎么这样巧,他们也进店来了。”
她声音轻得仅能听闻,陡听有脚步之声移动,桑青急道:
“别出声,她们上了楼了。”
周洛知桑青说的是金燕母女,果听步声已近,他心中也一阵紧,连大气也不敢出,瞧瞧梅辛,见他虽然收起了嘻笑之容,却没紧张之态,而且举杯向他一照,轻轻抿了一口,还微微一笑。
周洛横了心,想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担心害怕也没用,小梅这般镇静,我不能被他轻视了。”随即也举杯一次而尽。
右边雅座中,小二哥已在大声说道:“大宴小酌,两位女客只管吩咐。”
姹女金燕道:“不要酒,拿几样精致的小菜来。”
忽听外间楼面一人大声嚷到:“呸!不要酒?我老人家来做甚么!”
闻声便知是多九公。原来周洛对这三起人来说,现下巳不惧桑氏姊妹,多九公和陶氏兄妹正派得很,若不是他疑心生暗鬼,以为三人听信师伯白头翁之言,他不但不会躲避这三人,而且恨不得与三人结识,唯一担心害怕,只有隔壁的姹女金燕。是以这两母女进了雅座,周洛即全神贯注,多九公与陶氏兄妹何时上来,竟没注意。
只听小二哥低声下气说道:“老爷子,我可没出声,要甚酒,老爷子只管吩咐。”
多九公说:“凤儿,他没出声?”
陶丹凤扑嗤一声笑,说:“九公,你错怪他啦,当真他没出声。”
多九公呵呵大笑,说:“好小子,原来我错怪你啦!好!替我快报上酒名儿来。”
小二哥说:“江南名酒,小店都有:女真,女儿红……”
多九公说:“呸!呸!呸!我老人家没儿没女,这半个徒弟要嫁还早得很。”
陶丹凤跺得楼板一声响,说:“九公,你……”
多九公呵呵大笑,小二哥已抢着说:“老人家要不喜欢女真、女儿红,小店还有茵陈绿,状元红。”
多九公说:“怎么不是红就是绿,我老人家也不赶科场,不要,不要。”
陶六如笑着说:“九公,别难为他了,伙计,拿一缸上等白干来,再配几样下酒菜。”
想是那小二哥经梅辛吩咐,说明有个老花子来,要他好生侍候,而且多九公与陶氏兄妹前来,更显然不会真是个老花子,有道是一朝经蛇咬,十载怕井绳,是以那敢有半点违拗,连忙称是,去了。
那桑氏姊妹想是自己瞧见了后来的这两起人,自是大气也不敢出,周洛瞧了梅辛一眼,梅辛却毫不在意,对他微微一笑,向右边雅座指了指。
只听有轻微脚步自右面雅座门口走回桌边,是黄衣少女,有似耳语的声音说道:“师傅,这老花子是谁啊?”
姹女金燕说道:“多九公这老花子也妄想Сhā上一脚,他是活得不耐烦啦。”
虽说她不将多九公看在眼里,但话声却低得很。
周洛心下自是偏向多九公,暗里哼了一声,心想:多九公不见得比你差多少。再说有陶氏兄妹在,你不一定能胜得过二人。
他心下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忖道:“若然多九公与姹女金燕恶斗,而在陶氏兄妹相助之下,仍不是这女魔的敌手,我是帮他们三人不帮?”
但他想到多九公武功实又高绝之圾,他那掌力之了得,巳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威猛更无与伦比,尤其他那一手分光捉影多九公那晚在桃花坞桃林之中,周洛被桑氏姊妹歹毒的雪山冰蚕袭击之下,周洛虽然乃然受了伤,但多九公之能抢入将他救出,后来才知是用的分光捉影。这分光捉影乃是一种出神入化的武功,对敌之时,抢夺对方兵刃,有如探囊取物。
他忽然想到多九公分光捉影,其实是他不觉在替陶丹凤担心,暗里将这两起人的武功,作一个比较,忽觉一阵淡淡的幽香拂面,那梅辛又已凑近他身边,说道:
“这三起人都到齐,我们也该走啦。”
按说周洛只怕不能脱身,哪知此刻闻言反而一怔,梅辛道:
“待会我打前面出去,你趁机从窗上落街,即奔西北,我自会前去寻你。”
周洛道:“你不怕?”
梅辛笑得嫣然,说:“别担心,你怕他们不打得热闹,我脱身容易得很。”
周洛心下怀疑:这梅辛行事太以怪异,他约这三起人前来,端的为何?
这一阵工夫,桑氏姊妹始终不敢出声,那姹女金燕母女也一声不响,只多九公在酒到杯干,不停地打哈哈,和陶六如谈古说今,但却没提及今日被约之事。
梅辛巳在继续耳语道:“周大哥,你瞧我像不像你啊?”
现今可说是强敌环伺之中,他突然这么发问,周洛更是奇诧,但不由望了他一眼,当真他衣衫破烂污秽,又撕去了两支袖管,确有几分相像,心想:
“我倒要瞧他出甚花样。”说:
“像我有些像,只是……”他指了指头发,又指了指两臂上的鞭痕。
梅辛抿着嘴笑,眼珠子转了两转,把头发抓得蓬松了,再拿筷子在菜碗捣了捣,然后向两臂上一阵乱摸,臂上登时出现了一条红红黑黑的痕迹,真像是他臂上的鞭痕一般。
周洛忽然心中一动,原来他先前在城外撕破衣衫,是有用意的,但他扮得象我一样,却是为何?
他好奇心一起,更不想走了。目光一扫之下,见那雅座门上有一块匾,心下立即有了主意。
梅辛瞧了瞧周洛,又瞧了瞧自己,笑道:“现下再无破绽啦。你说:我要是突然奔出,他们蓦地一见,不是更分不出真假了么?”
周洛才一点头,梅辛在他耳畔说了声:“回头见。”
向窗外一指,示意他快走,全没见他作势,身形霍地腾起,向左面雅座隔扳上翻去。
周洛早作准备,梅辛这里身形才腾起,他也不怠慢,先腾身翻入门头匾之上。
只听桑氏姊妹同时一声惊呼,梅辛啊呀一声大叫,随见左面雅座门帘一掀,梅辛已奔出楼面。
冰魄寒光闪动,桑氏姊妹跟踪追出,多九公早瞧得明白,大喝一声:“好小子,原来你在这里!”一按桌子,飘身截出。
陶丹凤咦了一声,几乎已和多九公同时离桌,陶六如朗朗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折扇拍地一声,斜刺里抢出,折扇扇起一股劲风,向梅辛身后追出的桑氏姊妹拂去。
这不过是梅辛现身的刹那,他装得真像,像是被桑氏姊妹掳获之下,得机脱身,不料陡又遇到多九公与陶氏兄妹,早又惊惶之极地叫了声:“啊呀!”呆得一呆,多九公巳似从天而降,向他抓来!
只见冰魄寒光闪动,桑虹首当陶六如那一扇劲风,旋身滑步,堪堪躲过。桑青身形一闪,陡见点点银星自她手中飞出,向多九公打去,她岂能容他擒住梅辛?
果然这五人全都将梅辛认作是周洛了。多九公武功虽远在桑氏姊妹之上,但他身在虚空,雪山冰蚕太以歹毒,却也不敢轻视,左掌一翻,霍地向桑青打来的冰蚕劈去,右手仍然向悔辛抓去。
陶丹凤一见桑青打出冰蚕,恰也同时出手,扑嗤一声响,红绸如匹练,巳向桑青拦腰卷去!
一乱之下,梅辛眼看多九公抓到,距离他肩头不到五寸,这才脚踏五行。他那须弥遁形当真神奇至极,身形一晃,多九公抓了个空,他却已转到了桑虹身后。
陶六如身形飘风,扇如雨落,一招点她胸前三大|茓,叫道:“周老弟,我们是为你好,怎么你倒老躲着我们?”迫退了桑虹,陡地张扇一扇,身形已到梅辛面前。
多九公在抓空之下,不由一怔,心念一动:“这小子身法怎会突然这么神妙?”
那一面,桑青已冷哼一声,但见冰蚕寒光闪动,退身一个盘旋,向陶丹凤打出一把冰蚕。陶丹凤—挫腕,红绸倒卷,那数十点银星登时有如石沉入海。但桑青却早抢身梅辛身侧,纤掌一翻,人未到,掌先到,直劈梅辛,这着显然大出当场各人意料之外!陶六如本巳伸手想擒住梅辛,迫得变招,横里拍出一掌,硬接桑青一招!
多九公怒道:“好!你这个狡狐狸,六如,你上当啦。”
要知多九公是何等身份,他一见陶六如与陶丹凤出了手,自然只能站在一边,何况他知陶氏兄妹武功皆不在桑氏姊妹之下。
果然桑青这一掌,并非真要伤梅辛,而是看准陶六如也不容她伤他,势必相救,他自己不能再擒梅辛。她心思狡狯之极,当真陶六如舍了梅辛,变招迎敌!
桑青早哼了一声,右掌倏撤,陶六如不防她这是虚招,几乎收势不住。桑青身法却快如电闪,反而欺近梅辛身侧,已探臂扣腕。
她与陶六如错身之间,两人巳互相掉了个位,说时迟,那时却不过是多九公出声的同时一刹那,陶六如发觉上了当,要想阻她得手,已是来不及。饶他平素有如野鹤闲云,此刻也不由他不又急又怒,折扇雷地张开,猛可里扇出!
陶丹凤那面飞绸才将桑虹逼退,一见大急,叫道:“哥啊!别伤了他!”陶六如扇巳出手,也自惊觉,这一扇若能伤得桑青,梅辛必也难幸免,霍地挫腕收扇!
这一下形势突变,多九公要救也来不及了,要知桑氏姊妹要想胜得陶氏兄妹亦难,何况今朝还有多九公在,但梅辛若被桑氏姊妹擒住了,情势便立即变易,那时投鼠忌器,有如适才陶六如一般,怕伤了梅辛,那时怕不更被桑氏姊妹得了手去,多九公此时更是不敢发掌,眼看梅辛即要被桑青擒住!
周洛在匾后看得明白,知道三人的心意,恨不得说破他们看错人了,但知梅辛须弥遁形神奇之极,桑青绝擒他不住,便又忍住。
果见梅辛装得手忙脚乱,又是一声啊呀,不知怎地一斜身,早转到右面雅座门口。
多九公哈哈一笑,右掌一翻,向桑青拍去,左手一探,向梅辛抓去,原来梅辛这一转,相距多九公倒更近了。
周洛暗里瞧得明白,心中一急,他并非担心梅辛会被多九公抓住,而是他对多九公最是敬重,生怕梅辛没老没少,会戏弄多九公。
梅辛见多九公向他抓来,装出惊骇之状,叫道:“哪个救我?”他缩身一闪,陡见门帘飘动,梅辛适才站处,出现姹女金燕,简直快得有如她原来就站在那里一般,几乎瞧不出两人巳掉了个位。
但多九公是何等人物,陡见人影一闪,巳急忙缩手,微微一怔,说:“是你!”
金燕娇笑道:“不错,是我,难为你这老花子竟还认得我。”论年记,她不在多九公之下,但她的娇媚美色,却还在桑氏姊妹之上,与陶丹凤简直分不出轩轻。
她嘴里在说,目光却凌历地向桑氏姊妹扫去。
桑氏姊妹倏见姹女金燕现身,呆得—呆,显然她两人已知今天是绝望了,桑青低低地说丁声:“走!”冰魄寒光一闪,周洛身下门帘飘起,顿失踪迹,姹女金燕分明见两人走去,却只哼了一声,目光只注定多九公,却听窗门边黄衣少女的声音说道:“今天可不让你们逃走啦!”话声入耳尚在窗口,但话声落时,已自远处传来,就知是黄衣少女追赶桑氏姊妹去了!
周洛心想:“难怪她没现身,原来竟是守在窗口,算准两人要追去。”突然想起那怪老人所托三事,要他照顾黄衣少女,现今她孤单单一人追去,这桑氏姊妹武功可不等闲,她要是有个好歹……
他心念未动,多九公已哈哈笑道:“我老花子不但认得你,且知你在天目山中享福。哈哈,不料你有福不享,却也要来Сhā上一脚。”
这正是适才姹女金燕说多九公的话,分明多九公早巳听到了,只是那时假装不知。
陶氏兄妹想是已从多九公的话,猜出她是谁来,两人不约而同向多九公身侧后移去。
姹女金燕本来面若娇花,多九公话声未落,面上寒霜陡降。
她这些年来躲在天目山中苦练黄粱功,只道没一人知晓,尤其她将黄粱道人的单传弟子诱困于山腹,更怕人知,最怕传入黄梁道人耳中,她现下尚未将黄粱功练到火候,不敢惹他,是以听多九公一说出天目山三字,她面色陡变!
但她却仍面露微笑,点了点头,道:“你耳目倒聪灵得很。告诉我,你是听谁说的?”
多九公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说,你要是怕,就该别作。”
这几句话工夫,梅辛本是站在一旁动也没动,象姹女金燕一现身,他即骇呆了一般,这时忽然移近她身边,说道:“这老花子不但知道,而且告诉黄梁道人啦!”
他说得语声甚轻,象是耳语一般,但楼中各人听得清清楚楚,周洛闻言一怔,心道:
“他这不是在挑拨么?”
姹女金燕目中有冷光一闪,多九公怔道:“好小子!”陶氏兄妹也目瞪口呆,尤其陶丹凤面容惨淡,那梅辛却面现得意之色,嘻嘻一笑。
这瞬间,各各面色不同,周洛急得想跳下去,说明那是梅辛,不是他,他怎能眼看他所敬重的多九公,敬爱的陶丹凤对他误会。
哪知他心念才动的这一刹那,姹女金燕忽然掉头向梅辛说道:
“好!你跟着我,准有你的好处。”
说着,伸手将他握住,梅辛更听话之极,不但让她握着手,而且挨近身子。
多九公单怒吼一声,显然他怒不可遏。他将梅辛认作周洛,本有意成全他,而今见他不但挑拨不说,而且还投到这女魔一边,如何不怒,再见姹女金燕巳将梅辛的手握着,他知道这女魔的武功不在他之下,要想夺回他来,那是难了。
他怒气上冲,吼道:“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好歹,可见你杀师之事,那更千真万确了!”
多九公这老花子性烈如火,骂声出口,右臂已抡,呼地拍出一掌。
哪知梅辛象早知多九公有这一着,早闪身到了姹女金燕身后!
姹女金燕冷笑一声。身形微移,巳挡在梅辛身前,两人又在刹那间移形换位。说时迟,多九公掌风早到,不料金燕并不出手,竟以身当。但见掌风过处,她屹立如故,身后雅座却震得连声响亮。显然多九公这一掌只用上了三威力,不然那雅座怕不早被他掌风扫塌了!
周洛却心里明白,知姹女金燕这是以黄粱功挡他这一掌,不由心下骇然。要知多九公这一掌威力虽然不大,但血肉之躯当之,亦非受内伤不可,她却于无形中将掌风化去。
姹女金燕冷笑道:“就凭你这手功夫,也敢与我动手?”回头向梅辛笑道:“我们走啦,这老花子自不量力,我可没工夫跟他纠缠。”她笑容变得好快,刹那间又矫笑如花。
姹女金燕简直不把多九公看在眼里。饶是他武功高绝,又见多识广,竟也不知她这是黄梁功,心下有些骇然;但此刻哪还忍耐得住?他性烈如火,这时哪管这是酒楼之中,当下一声狂笑,道:“我老花子尚未领教,何必便走?”
走字才出口,霍地两臂一圈,连环拍出两掌,但觉暗劲激荡,陶氏兄妹早飘身后退。表面上这两掌尚不及先前那一掌来得威猛,不料劲道大得出奇,而且巧妙之极,只见姹女金燕身后那雅座门帘,呼地一声反卷出来,显然是他两掌劲道激荡,生出奇妙的暗劲,自她身后袭来,迫她不敢走去。
哪知蛇女金燕身后是梅辛,却首当其冲,他分明巳知不妙,未待那暗劲上身,一声啊呀!滴溜溜一旋身,转到了姹女金燕身前,象惊骇之极,闪电般向姹女金燕抱去,但两手十指如兰,当场都是武林高手,这分明是拂点她气海俞|茓!
说时迟,姹女金燕惊得咦了一声,随见人影乱晃之下,姹女金燕冲前了两步,身形似微微摇晃,显已伤在多九公那冲撞激荡的暗劲之下。那梅辛却已踪迹不见,便是周洛身在高处,亦不知他去了何处。
忽见左边雅座门帘一掀,伸出一个蓬头来,竟是梅辛,嘻嘻一笑,说:
“你上当啦,你这黄梁功还差得远,再回去练练啦。”
原来那黄粱功端的了得,梅辛若不拂她气海命|茓,饶是多九公掌劲厉害,也休想能伤得了姹女金燕。他却在破了她功夫的刹那,施展须弥遁形,快如闪电般溜入雅座,这也是那门帘被多九公掌风倒卷起来,恰好下落的瞬间。而当时大家都全神贯注在姹女金燕身上,是以都没发觉。
要知姹女金燕亦非等闲,她虽因梅辛拂她气海俞|茓,散了真气,破了她的黄粱功,但她本身功力仍在,多九公那掌劲袭上来,仍未伤得她,只将她冲前了两步,一听梅辛身后嘻笑,自是怒不可遏,只见她也不旋身,两眼仍注定多九公,陡地平平倒撞回去!
梅辛说:“我不是你敌手,有本事你敢追我。”右手抓住的门帘—抖,向她脑户|茓打去,他身形已平平地穿窗而逃!
金燕哪会容他逃走,回手抓住门帘—抖,立即成束,喝道:“老花子,错过今天再找你算帐。”那门帘在她手中,竟有如铁戟—般,直点多九公前心!
却见红影闪动,陶丹凤飞绸哗啦一声响,自左面向她攻来,夭骄似游龙,她错将梅辛当作周洛,现已明白他是暗算姹女金燕,不由芳心一喜,生怕她追去,是以忙不迭抢出,红绸飞攻,她想阻挡金燕一阵,好容周洛逃走!
多九公那面巳虎吼一声,身躯微斜,伸手抓住门帘,老花子已动了真火,一股暗劲早自那门帘上透达彼端,反震回去!
姹女金燕冷笑一声,道:“好!你替我教训这丫头!”挫腕吐劲,五指一张,那门帘呼地一声,已向陶丹凤红绸卷去,这一来成了多九公反震的力道,攻向陶丹凤。
多九公喝道:“快撒手!”陶六如—见不妙,斜飘抢出,摺扇闪电般向他妹子的飞绸上塔去,想以他全身功劲,助陶丹凤抵抗九公的无比真力,饶是这般,陶丹风仍被震出,只听哗啦一声暴响,她身后一张桌子已被撞成粉碎,陶六如亦踉跄连退了三五步,才拿桩站稳!
一乱之下,金燕却早追海辛去了,远远传来她泛泛的声音,说道:
“老花子,你要不服气,只管跟来。”
多九公虽是怒火三千丈,但这时也顾不得追去,抢上扶起陶丹凤,急问:
“丹凤,你没伤着么?”
陶丹凤跺脚道:“九公,你还不快追,他……”
多九公见她说话如常,知无大碍,心里一宽,不由一声浩叹,道:
“罢了!不料这姹女金燕武功到了这般境界。”
陶六如近前来,双眉一皱,说:
“九公,她这借力打力虽已到了化境,却也不惧,怕的是她那甚么黄梁功。这女魔也出头参与,只怕……”
多九公大怒道:“我老化子从来没认过输,你认为我怕她啦?走!”
陶丹凤眉儿一扬,说:“是啊,刚才九公哪算是同她过招?要不诸多顾忌,岂容她逃走。”
陶丹凤的武功大半是多九公所授,她自是知道得更清楚,再说她巴不得一声走,她人未走,心可早随着梅辛飞去了,陶六如却心中明白,他年龄大些,历练多,心知多九公要胜姹女金燕,实是太难,当下也不再说。三人立即打窗户上飞身而去,只留下了一个在匾后发呆的周洛,适才一幕,看待他惊心动魄,尤其陶丹凤遇险的刹那,他一颗心几乎提到口腔,但他却辜负人家的心了,陶丹凤为他心焦关怀,他半点不知。
三人一走,他才后悔不迭,心想这姹女金燕武功虽入了化境,但不信离门剑就接不下她三五招,怎么我眼看她涉险,竟不相助?
他心下在后悔,可不敢怠慢,心知他们这一追去,必然又有一场恶斗,而且梅辛原约他在前途相会。
他立即跃落楼面,忽觉楼梯口露出半个头来,跟着一愣,啊呀,陡听咚咚咚连声响亮。原来楼上这一乱,那楼下的店家和酒客,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好容易听得楼上没有声音了,一个小二哥才轻手轻脚上来看,恰好周洛发了一阵楞,正往下跳,骇得那小二哥脚下一软,滚下楼梯。
周洛看得明白,可没工夫管他,飞身而出,只见街两头万头钻动,对面檐下亦黑压压站满了人,周洛脚在窗台上一点,便听下面发起喊来。
好在他也不向街上落去,那街道亦不过三数丈宽,当下一跃到了对房,即刻奔西北追去,一口气追出城,饶是他现下轻功已非先前可此,但仍见不到前面几起人的踪影,心想梅辛无论如何要去茅山,桑氏姊妹不用说了,是打前头走的,那姹女金燕绝不会放过梅辛,多九公等三人又蹑踪其后,是以认定西北追去,绝错不了。
他现下巳无何顾忌,奔如风飘,哪知道追了一个多时辰,前面去的三起人,就没见一个,就不由心下疑惑起来,桑氏姊妹身有特异的轻功,若说追不上她们,还有可说,梅辛和姹女金燕亦非他能及,但现下不信追不上陶氏兄妹!
原来周洛已发观他自服了桑虹所赠的雪莲之实,轻功巳一日千里,待近日来再练离门剑,更是对轻功大有助益,若比起他数日之前,竟是增长了一倍也不止。
他忽然一抬头,只见前面路边,有一个矗立的小山,心想我何不登高一望。
身随念动,接连几个腾跃,巳到了山顶,哪知向西北一望,但见平畴百里,一望无际,竟也不见一人。
这一来他可不只是怀疑了,知道这些人全没向这里来,不由大是踌躇,而且焦急,一来他担心梅辛,知他武功绝非姹女金燕敌手,二来那黄衣少女单身一人追赶柔氏姊妹,若有差池,岂不负了老人之托!心想:我现下已蒙不白之冤,难于立脚中原武林,若负了老人之托,岂不负了老人传剑之恩。
要知桑氏姊妹武功了得,尤其桑青诡诈百出,只看今日她俩在多九公与姹女金燕之前,竟能从容脱身,可见一般了。那黄衣少女武功虽也不弱,但历练却不够,怎不教周洛担心?
他越想越急,就在这瞬间,急然瞥见右面山下林中,有白影闪动,只是一闪而逝,周洛心中一动,这白影极似桑氏姊妹身形飘动时,发出的冰魄寒光!
他正在焦急之顷,一见有踪迹可寻,哪还怠慢,即刻隐身而下,今日这三起人,任谁一起都比他武功要高,哪敢有丝毫大意,哪知他一路隐密着身形,下到了半山,却再没有发现些迹象。
周洛才怔得一怔,忽觉后肩被人拍了一下,周洛骇得往斜里跃退,同时旋身一看,竟是梅辛望着他嘻嘻在笑。
周洛大喜,说:“原来是你……”梅辛一摇手,才见他脚重一旋,巳到了周洛肩后,低声道:“快隐身,就有好戏看啦!”
周洛先前料定是桑氏姊妹在山下,现下一见梅辛现身,更知是这两姊妹了,这山坡上乱石甚多,而且草深齐腰,树木又甚密茂,周洛只一闪身,巳隐在一枝树后草丛之中,没料梅辛在身侧,向他露齿微笑,齿如编贝,唇似涂丹,正想:“这个小梅辛堪称美男子。”而一阵阵淡淡幽香巳扑入鼻。
要知周洛认定是山下所见的桑氏姊妹,现今他传了离门剑,巳不惧这两人了,何况还有梅辛在身侧,是以毫不在意。
他游目望了望,说:“好香,咦!这是什么香?”原来他目光一扫之下,并未见左近有甚香花。
梅辛扑嗤—笑,说:“你喜欢这香么?”一言未了,只见数丈外林中,有冰魄寒光流转,才见一闪而没,左面一大堆石上,巳现出两个白衣女子,正是桑氏妹姊,与两人隐身之处,相距不到一丈五尺!
周洛忙不迭屏着呼吸,一时将梅辛的话忽略了过去。
只见桑青面似寒霜,说道:“怪事,怪事,怎么不见人了?”
桑虹却不似她姊姊面色之冷峻,且有焦急之色,她目光一扫,说道:“姊姊,要是寻他不着,被姹女金燕擒去了,那便怎的?”
桑青陡地翻手一掌,脆生生打了桑虹一个耳光,骂道:“都是你这丫头,连一个武功平常的人也看不好,前些头要不被他走脱,哪有今日?”说着,哼了一声!
桑虹嘴角流出血来,血流到她银白色的披肩上,更见鲜红,但显然她对桑青畏惧十分,不敢出击。
桑青又在骂道:“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你看上了那小子,是不是?你别作梦啦,别说我们雪山一派的人从来不准婚嫁,便足没这戒条,你也别作梦!”
桑虹泪光莹莹:“姊姊,我……”桑青目中冷焰一扫,又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没工夫管你,回山后,师傅自会同你算帐,要是寻到了那小子,你再放他脱逃,你可要小心!”
周洛听得明明白白,心里气愤不过,想道:
“这桑青怎么这般恶毒,对妹子也下毒手,更不该血口喷人。”
回想那日他虽生心脱逃,但何曾逃出桑虹手去?若不被陶六如截住,现下只怕仍是两人俘虏。显然那桑虹心性仁厚有之,对我也好,但怎能说她对我有情?那晚她们不是叫他小要饭的么?他武功又平常,他说桑虹会对他有情,怎能令人相信。
他现今已不惧这桑氏姊妹了,几乎忍不住,要出去教训教训桑青,他心念一动,才要起身,梅辛伸手搭在他肩头,耳语说:“当真她有情,你有意,别忙啊,自有人去教训她,就有好戏看了!”
这梅辛的确奇怪得很,从昨晚到现在,无论周洛心中想甚么,他都知道,周洛这时不能出声分辩,听他如此说,就知尚有强敌在,只得忍住这口怒气。
果然,只一句话工夫,霍地冰魄寒光一闪,桑青巳斜刺里飞掠而出,更是数十点寒星,自耀眼的白光疾射而出,是她身才扑出,巳打出冰蚕。
哪知数十点寒星打入一丛草中,却没见人现身,桑青身法当真快得无与伦比,但见白森寒光绕着草丛流转了一匝,随着寒光一敛,现出身形,只听她咦了一声。
桑虹巳随后跟到,张大了嘴,像是自言自语说:“原来不是他?”
桑青冷哼,怒道:“你担心是他,哼,反正姹女金燕巳出手,我们要想将他擒回雪山,那是无望了,与其让他落在那女魔手中,不如杀了他!也免那部《上天梯》被她得去。”
她说得冷厉之极,周洛听得心头一寒,心忖:“她既如此想法,那姹女金燕若是遇到了争夺的敌手,只怕也会对我下毒手的。多九公虽然正派,但他若从大处着眼,怕别人得到这部《上天梯》去为恶,恐也宁为玉碎!”
周洛越想越怕,越是寒心,心想:“周洛啊,周洛!你身负血海之仇,仇人不知,蒙不白奇冤,不但冤无可诉,且天下虽大,巳无存身之地,现今又有这么多武林高手要将我置诸死地,我……我……我为何命乖至此?”
要知这桑青因得不到他,便想杀他,即使他心甘情愿跟她们同去雪山,那姹女金燕与多九公也绝不愿放过他的!他越思越想越寒心,忽然记起桑虹那晚之言,说现今想得到那《上天梯》的,尚有天帝辛璜。
他一念之此,心头陡地一震,这这……这梅辛是自天帝辛璜处来,他又无缘无故与我结交,咦!莫非是有为而来!
哪知他惊疑地回头一看,那梅辛竟巳不知去向。
他虽一时间想了许多,那时只不过一瞬,只见桑青面现疑惑之色,桑虹怔怔地站在当地,动也不动,连嘴角的血也不拭去。显然桑青绝不相信是她看错了,就在这一刹那,忽见一人轻移莲步,自坡上一株树后转出,黄衣飘动,映着山坡上的绿色,晃眼间,有似一片嫩黄翠绿飘浮。
周洛早认出是那黄衣少女,她转出看来似慢,其实快得很,说:“我在这里啦!”
她未出声之顷,桑氏姊妹都已发觉,只见寒光流转,两人同时向她扑去,桑青说:“你还逃得了么?”
那黄衣女分明早作戒备,说:“呸!你们奈何得了我。”她身形也快极,只见黄影冲天而起,眨眼已登上树梢。
桑氏姊妹点地腾身,分向左右一裁,桑青更又是—把冰蚕打出!
周洛心下大急,听三人之言,显然黄衣少女已在桑氏姊妹手下败逃,她要是有个不好,我岂不负了老人之托!
他正要抢出,同时伸手已折了根树枝在手。哪料黄衣少女身形已往下疾落,分明她知桑氏姊妹有这一着,登时成了两上一下。只听簌簌连声响,桑青的冰蚕全然打空。
黄衣少女脚一着地,巳似一缕黄烟,跃出三丈。周洛骇了一跳,原来她这一跃,恰到了周洛隐身的树前。还道她巳发现了自己,不料她落地一旋身,巳望着桑氏姊妹存身的树梢,说:“呸!不要脸,两打一,算不得本事,有胆一个对一个。”边说,她眼波流转不巳。
当真若是一个对一个,确不会输于任何一人,周洛见她眼神有异,心想:莫非她等谁?还能有谁,自是姹女金燕!
他适才暗作准备,若然桑氏姊妹再追迫前来,说不得,只好现身相助,这一猜想她是在等姹女金燕,登时,大费踌躇,他可惹不起这个女魔,躲她尚恐来不及,现身岂不自投罗网?但若黄衣女遇险,他又岂能不救?
那黄衣少女一言不落,只见白影闪动,桑青已飞身而下,冷笑道:
“我要不教训你这个丫头,也不知雪山派的厉害。”
黄衣少女说:
“好啊,你倒胆大,这么说,是一个对一个了。”
桑青冷厉喝道:
“对付你这丫头,还用两个!”她话出口,人巳陡地欺身逼进,哪知未待她出手,黄衣少女身形一晃,巳斜掠一丈,道:
“好是好,只是这里地方小得很,你要真有胆,敢跟我到山下去么?”
显然她是在激怒桑青,周洛心中一松,忖道:“果然她是在等待后援,若只桑青一人,我巳用不着替她担心了,想来姹女金燕必会随后即到。”
她巴不得桑青跟她下山,哪知这瞬间,忽听桑虹在树梢叫道:“姊姊,他在这里了。”只见她有如一条白炼般,向右面山坡下投去!
周洛才想:“这必是梅辛。”桑青霍地一掌推出,厉声道:“今天饶过你,让开!”她出手狠辣之极,话未出,掌先拍出!
黄衣少女却早有提防,倏地退纵两丈,说:“你要走?可没这么容易!”她并不还手,但仍挡住桑青的去路。
只听右面林中,传来梅辛的声音,那声音像耳语一般,但却听得清清楚楚,说:“姑娘的情意,我不敢忘记,那我走啦!”桑虹急叫道:“你你,你说甚么?”只听风声飒飒中,梅辛说:“我说今晚在茅山相见,月上柳悄头,人在东山后。”
两人这几句话说得又轻又快,周洛和那黄衣少女都是一怔,桑青竟不动弹,只是连声冷笑。忽听桑虹声音颤抖,但是从远处传来,而且越去越远,是以听不清,不知在说甚么?
只见黄衣女喃喃地说:“今晚茅山,月上东山。”
桑青对她竟不理睬,像没地在眼前似的,目中冷焰一闪,陡见白虹轻天,她已如闪电般,从林空飞掠而去,正是桑虹和梅辛的去处。
黄衣少女一撇嘴,望着桑青追去之处,自言自语道:“好啊,这倒免我费手脚啦,让你们先窝里反,今晚东山后,我再教训你们。”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面巳迈步下山。
周洛目送她下山去了,也被她言语提醒,这才知适才梅辛那几句言语,原来是故意挑拨桑氏姊妹反目,心下好生不快。想到:“那桑青之恶毒,刚才已是眼见,他这么故意挑技,岂不是火上加油?”
要知周洛对桑虹心存感激,想到那桑青先前还只是怀疑,现下她这一追去,她岂会轻易将那桑虹放过?回想到她适才目中的冷焰,登时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工夫,忽觉左肩被人拍了—下,周洛正望着几人的去处发愣,替那桑虹担心,惊得一跃跳开,哪知待他看清又是梅辛,竟又跃退了两丈!
梅辛嘻嘻笑道:“瞧你这份胆量。”他竟未看出周洛对他巳起疑心,迈步走近,说:“你瞧这戏好不好看啊?”
周洛别说巳对他起疑,便单是他挑拨桑氏姊妹,心中也有些不快,当下脸色不由一沉,道:“你究竟是谁?”
梅辛一怔,想是因为气愤不过之故,虽是周洛对他有些怀疑,对他竟也不惧,道:“桑虹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心中却想,你一个男子汉,凭武功又在两人之上,怎可出此下策。
梅辛咯咯笑道:“原来你为她生我的气呀!这么说,那个大丫头说的话是真的了?当真她有情,你有意!”
那梅辛虽是咯咯在笑,但脸色却微微一变。周洛面上一红,他对桑虹只是心存感激。但这一来却倒像他与桑虹当真有情一般,他心里一急,脸就红了。
梅辛只是刹那间脸色微变,现又复了常态,说:
“你既真对她有情,那我以后不捉弄她就是。你放心,其实啊,我只道这两个丫头要将你擒回雪山,我这般用尽心机,不过是要为你退敌罢了。”
周洛心想辩也无用,且这梅辛是友是敌现尚不知,我又何必多费唇舌,闻言却心中一动,道:“这么说,今日你约这三起人在溧阳相会,也是这个缘故了!”
梅辛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这些人千方百计想擒住你,我可是白费心机啦。”言下大有委屈之态。
周洛察言观色,心道:“不论如何,这梅辛仍是一片纯真,也许他对我真是一番好意。”忽又想起他曾说过,他虽自幼生长天山,但天帝辛璜并未传他对敌的武功,只是些武学的基本功夫,还是传他须弥遁形的老人看不过,才教了他这神奇步法,且这两日来,确未见他施展过其他甚么武功,可见所说不假,我怎可对他怀疑,若然是真,我岂不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他疑心一去,面色顿然和缓下来,道:“小梅,你有所不知,这些人虽然都想利用我,也许因得我不到,还想置我于死地,但我和这三人却并无深仇大怨,而且三起人中,莫不对我都有好处和恩德,或是自己有承诺。”说着,不由深长地一声浩叹,继道:
“小梅,你哪里知晓,说来也话长,现今我只求能躲开这些人,待他日我之事完了,那时也就不用担心了,死又何惧?”
他本想说出的血海深仇和师傅的奇冤,但想对他说也无益,而且他与这梅辛相识不过一日,说这些也嫌交浅言深。
他一口吐出了心中的悒郁危苦,觉得畅快了些,却没留意梅辛在这一阵功夫,面色巳然数变,双眸中流露一道寒光。但周洛说罢,他眼中寒光便也消逝,说道:
“周大哥,你要不说明,我也不知,今后我不难为他们就是了,只是……”
周洛不待说明,便道:
“小梅,我确有不得巳的苦衷,现今她们巳发现我们在此,还以快走为是。”
梅辛接口道:
“我知道你是怕那黄衣丫头,担心她会去将姹女金燕引来,是不是?”说着,神秘地—笑,道:“你别担心啦,她们这阵只怕早巳在赶路了。”
周洛心中一动,道:“你是说她们往茅山去了?”
梅辛忽地笑得嫣然,道:
“不错,我为甚么费这大的劲,你以为我当真是在作弄她们么,不瞒你说,我就是要诱她们前往茅山。”
周洛一怔,他本是同梅辛前往茅山,会晤那位传他须弥遁形的奇人,现今躲避这些人尚来不及,怎倒要将他们引去?
梅辛已道:“你不用怀疑了,你想想,这般人可说没—个好意的,你与其这么躲躲藏藏,倒不如教他们死了这条心,岂不是好?”
周洛诧异道:“教他们死了这条心?”心想谈何容易。多九公性烈如火,他岂肯罢休?姹女金燕目中无人,想她竟然在黄梁功眼看即将完成的时候,竟不顾追来,又岂肯罢手,这梅辛端的有何方法?
只见梅辛笑嘻嘻,挨近身来,说:“你别猜啦!到时自知,那多九公等三天,早被我引上路,打前头去了,桑家那两个丫头是第二起。来啊,你来瞧。”
他轻轻一点地,巳飞登树梢,周洛不知他捣甚鬼,也跟着飞身而上,随梅辛手指处一看,只见右手间,西北方,现出两条人彭,两人因是身在高处,看得明白,正是姹女金燕母女。
梅辛巳道:“你瞧,他们都打前头走啦!我们慢慢随后去,再不怕在路上撞着他们了,你说多好。”
周洛在刹那间,巳忖道:“这小梅鬼计多端,若真教这些人死了这条心,当真是好。”他横了心,想到:“好,反正我要躲逃他们,实是太难,早晚必要落在其中一起人手中,倒不如听天由命,也许他真有何好法子。”
当下一叹,道:“好,我由你啦。”
梅辛喜孜孜,说:“你放心,准有你的好处,跟我走啦。”
两人跳落树来,即刻上路,果然一路之上,并未撞着任何一起人。只是到傍晚时辰,两人巳近茅山,梅辛却领着他舍了大道,向正北行去,远远绕过山麓,登上茅山。
那茅山并不十分高竣,但也山岭绵延,而且时届春末夏初,树木甚葱翠,未曾上山,巳见黛绿一片。
梅辛遥向一个山头,用手一指,说:“周大哥,那就是东山啦。”说着,忽然抿嘴一笑。
周洛心想:“这梅辛当真胆大之极,他将这么多高手诱来此地,现下可说强敌环伺之中,他却这般毫不在意。”但见也笑得蹊跷,问道:“你笑甚么?”
梅辛说:“那东山之后,月上柳梢头时啊。”他把语音拖得很长很长。周洛大是不快,心知也是说将与桑虹相会,但想到今日并未向梅辛解释,也就不愿责他。更因他心中不快,是以仍不愿解说。却不料这一来,以后竟又误会重重,那梅辛刹那间,笑得甚是怪异,周洛竟然不觉,反而说道:“是啊,他不是约她们在月上之时在东山之后相会么?现下已是日落时辰,我们正该快些上路,在她们之前赶到。”
他在一路之上,想来想去,大略巳猜中梅辛所说令这三起人知难而退之法,必是在那传须弥遁形的老人身上。适才两人急忙忙赶路,要知施展轻功之肘,开口说话不得,是以未曾问得,现今巳到了茅山,只要见到了那位老人即知,也不用问了,故尔更想早早见到。
梅辛说:“你心急得很,好,随我来。”说着掉头便走,周洛暗里戒备,跟踵上山,那东山看来只一望之地.哪知峰回路转,曲折盘旋,约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到达。只见山势陡峭,藤萝有如垂丝,在晚风里飘拂,林木森森,明月未上东山,甚是晦暗。
周洛低声道:“小梅,你说的那位老前辈呢,怎么不见?”
此刻虽不致对面不见人,但相跃三四尺,即不能看清表情,只听梅辛说道:“只怕你心里问别个是真。”
周洛皱眉想道:“他怎么老是提那桑虹?”便不言语,仰头一望,只见山顶已有清辉露出,分明巳到时候了,想到桑氏姊妹等即快寻来,不由着急,这才问道:“小梅你说有令他们知难而退之法,可否说给我听。”
好一阵不闻他的笑声了,此刻突然笑道:“我啊,偏不说,先让你闷一会儿,到时你自然知晓。”
一言未了,梅辛忽地低声说道:“来啦,快跟我来。”
这一句说得甚急,轻得仅能听闻,而且话才出口,巳将他的手握着。
周洛心头一震,同时一句话冲到口边,但见梅辛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尚且如此小心,便没说出,随他到一堆石后,两人并肩隐住身形。
梅辛在他身边说道:“你听出些端倪来了么?你听,多半来的是姹女金燕,她打左边上来啦。”
周洛侧身一听,果然听出左面山脚处,风声微微有异,若不是梅辛说出,他无论如何也发觉不到,心下好生佩服,心道:“他不但能听出有人来了,而且还辨出是姹女佥燕,当真了不起,多早晚我能练到他这地步。”
只听左面山脚下,那比山风微觉劲疾的风声,略一停留后,却没向这里来,而是向左面去了。
周洛心中微微一松,忙抓住这机会,说道:“小梅。”
梅辛咯地一声笑,但急忙忍住了。原来周洛在他耳边说话,因是心急,话声虽低,吐气却重,灌得他耳朵痒痒地。
周洛急道:“你听我说,小梅,我求你一事。”
梅辛道:“你说啊!”同样陡然掉头,一口气喷入他耳内。周洛却冷笑,是他心急得很,现下可没工夫跟他淘气,忙道:“你听我,我想求你一事。”
梅辛见他说得郑重,便也忍住笑,道:“好,你说。”
周洛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别的,就是今晚求你对三个人手下留情。”
黑暗中,梅辛双眸闪闪发光,却没言语。
周洛接着说:“一是那桑虹,二是金燕的……的徒弟,第三个是陶丹凤。唉!说来话长得很,若是你真心交我这个朋友……”
他几乎要说出那黄衣少女是金燕之女,但忽地记起传他离门剑的老人家,那老人自知罪孽深重,怕贻师门之羞,故尔忍辱至今,不敢道出名姓,便连亲生女儿也不相认,我怎能说出他与这黄衣少女的关系来?要知若然被人知晓黄衣少女是他之女,必会追查他的出身,那时岂不违背了老人之意。
梅辛说:“好啊!你既然如此说,我不难为她们就是。”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貌,但似乎他干笑了一声,周洛也未注意,皆因就这瞬间,左前面风声飒然,知有人来,他哪敢分神,忙看时,只觉两个黑影巳从林中转出,两人身形都小巧,一个较矮。
周洛一见两人现身,早抽了口凉气,他一看便知是姹女金燕母女。
梅辛在他耳边说道:“别怕,你听,又有人来啦?”
强敌当前,周洛哪敢分神,先前以为最先到达的必是桑氏姊妹,是以未作戒备,手边并未折枝代剑,此刻不敢分神,是以未听出甚么来,又不敢开口说话。
好在梅辛说话声音甚低,那姹女金燕未曾发觉,渐渐走近了来,相距两人身前不到两丈,只见她听了听,说道:“莫非我们来得太早啦,怎么一个人也没发觉?”她话声也低得很,但周洛两人却听得明明白白。
黄衣少女走到她身侧,低声说:“师傅,这虽是东山之后,但我们才搜了一半,何不到那边去搜搜?”
姹女金燕道:“好,你从崖上向那边搜过去,这山脚一带树木太密,若然有人,多半会在山下面,但你在高处,却可看得远,一见有甚踪迹,即刻告知我。”
黄衣少女说:“是,师傅,我这就去了。”她脚一点地,已投入黑暗中不见了。那金燕却又听了听,方才走去。这时周洛连大气也不敢出,否则怕被发现了。
待她一走,周洛才急问道:“小梅,你说你来此相会的老人呢?”他此刻心下大急,那位老人未曾拜见,这个女魔却先来了,再要见不到他,说甚么令她们知难而止,是自己送上门来倒是真的。
哪知梅辛低声疾道:“快噤声!”只听前面山脚下,有脚步声传来,踏着乱草簌簌作声,越来越近,一会现出多九公高大的身影,随后是陶丹凤。
陶丹凤说:“九公,好象这里有人说话,怎么却不见人?”
周洛心中直打鼓,暗道:“他们别搜寻才好,要不然我两人决躲不过。”
只见黑暗中,多九公两眼精光暴射,哼了一声,说:“六如,瞧你的。”
周洛凝神而视也只见到两个人影,只能认身形和声音上,分辨出多九公和陶丹凤,却没见陶六如。
正奇怪间,只听两人头顶树上,传来陶六如的声音,说道:“好!”话音末落,陡见四外树木无风自摇,树叶有如箭雨一般,向方圆六七丈内打到,这才明白多九公是命他施展借力打力。
周洛暗叫了声惭愧,若然不是沉住了气,若不是面前有石堆挡住,自己便不伤在这树叶之下,也掩不住形藏了。
原来那陶六如这一手借力打力的功夫,端的了得,那树叶在泥地之上,有如石沉大海,听声音,即知是没入土中,打在周洛身前石上的树叶,更是四溅折射!可见威力之大,那陶六如巳道:“九公,这里没人,我们还是向别处搜去,别给那女魔着了先。”
多九公道:“不错。”但却沉吟起来。
陶丹凤显然心急得很,说道:“九公,我们何不分开来搜,这东山之地确一两里地宽,不然几时才能搜遍。”
陶六如道:“妹子说得不错。”
哪知多九公将头直摇,道:“好虽是好,但那姹女金燕何等了得,我们若是分散开了,我可担心你们。”